更新於 2022/03/17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愛 請坦率—(28)小黃你這個哈雷女!

    我按照約定,每天去小黃公司樓下接她回家,我們的對話越趨正常。冬至那天剛好寒流來,小黃一出她的公司門口,馬上縮成一團快步走向我喊冷。看她縮成一團可憐兮兮的模樣,我問她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再回家?她興奮的馬上說好,打開手機傳了間離她家不遠的湯圓店,讓我設GPS。
    我們到的時候不少人在湯圓店門口排隊,看到小黃一臉失望的模樣,我問她要不要先去找地方吃晚餐,等吃飽再來吃湯圓?她想了想,讓我車子繼續往前騎了五分鐘,我們停在間哨子麵的前面,我們點了一個大碗哨子麵,一個小碗哨子麵還有一碗石家魚丸湯。
    等餐的時候我問小黃:「為什麼叫哨子麵?」
    「你是不是要說,吃了會開始吹口哨?」小黃忙著拿衛生筷和湯匙。
    「破別人的梗是很沒道德的行為,在古時候是要被浸豬龍的。」我裝起兇樣瞪著小黃。
    「醋沒了!你去隔壁桌拿一瓶過來。」小黃指著隔壁的空桌,我按照她的指示拿來隔壁桌的醋。
    「我說....」我才張開嘴,店員剛好把麵送上來。
    「哨子麵一定要加醋、蘿蔔乾、辣椒才好吃。」小黃笑咪咪的幫我的麵加上配料。
    吃飽飯、湯圓店的門口排隊的人還是不少,小黃提議買外帶回去她公寓吃,我看店裡的位置不算多,點頭讓小黃選了兩碗口味不同的湯圓外帶。
    小黃家跟我上次來時一樣沒什麼改變,我把湯圓放在客廳的矮桌上,等著小黃拿餐具來時,我撇見小黃貼滿照片的軟木板前,多了個裝著相片的相框,我走過去拿起來看,是我在十三行博物館前,按照小黃指示拍的照片。
    照片裡除了笑的傻乎乎的我以外,還有周曉光、老黃與阿貴,周曉光與老黃在中間,我跟阿貴在他們的兩邊,雖然說照片合成的技巧並不高明,但猛一看會真的以爲是我們四個人的合照,我百感交集的撫過每個人的臉,回憶起每次討論行程時,周曉光不在意路線,只跟阿貴吵著在台南要吃哪些小吃,氣的阿貴狂罵:「你這樣去什麼環島?你直接搭高鐵搬去台南著啦幹!」。
    小黃的腳步聲在我的身後響起,我回頭看見小黃的視線在我手裡的相框。
    「啟翰哥,我之前在整理照片時突然覺得,姊姊如果能夠跟你們一起環島應該會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事,畢竟我們姐妹倆個從小就沒有什麼旅行的經驗,所以我選了這張照片把他們合成上去。」小黃慢慢的說著。
    我放下照片,有些狼狽的坐下來:「你照片做得很好,自己做的嗎?」
    小黃把湯圓分盛好,放了一碗在我的前面,遞給我湯匙輕輕的說:「我小的時候爸媽因為做生意常常不在家,我姐姐為了要照顧我,也很少出門,曉光哥跟貴哥那時候常常來我們家陪我們玩,有時候姊姊也會騎腳踏車帶我去他們的家玩。後來貴哥家搬走了比較少看到他,就換成你常來我家吃飯,你們在的時候曉光哥就特別會耍寶。雖然那時候會兇你們吵得太大聲影響我看電視,可是我很喜歡家裡很熱鬧,有很多兄弟姊妹的感覺。」小黃拿湯匙攪拌著湯圓。
    我沒有搭話,拿湯匙挖起湯圓掩飾我的慌亂。
    「曉光哥單獨來我家時,大多是跟我姐兩個人在吃飯的大圓桌那裡聊天唸書,我從沒見過曉光哥唸學校的書,我姐在唸書時,曉光哥會拿著厚厚的英文書在看。每次我問他在看什麼,他會對著我胡說八道,有次跟我說他在看陰屍路的原文小說,還在那裡學殭屍要抓我,結果打開的書頁上有昆蟲的照片,還有畫的昆蟲解剖圖。我指著他書裡的昆蟲照片問他:陰屍路?我看是陰蝨路吧?結果他一臉正經地告訴我,一開始殭屍病毒的傳播是因為有人被實驗室裡的蜘蛛咬到,接著又開始演要咬人殭屍。」小黃說話時的嘴角始終掛著笑容。
    「那個白癡!」我忍不住笑了。
    「這個世界上的女人,應該除了我姐以外不會有其他人容忍得了他。」小黃笑著搖搖頭。
    「你怎麼會選那張照片?我看起來滿白癡的。」我抬起頭問。
    「你們四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你都這樣笑的。」小黃回答。
    「妳跟妳小時候一樣的不可愛。」我對著小黃搖頭。
    我們兩個相視而笑,原本勒在我胸口的那份緊繃感好似被解開般的抽離。
    「周曉光不是告訴過你,是我推開他才會讓我自己去被車子撞到嗎?我真的沒有這樣的印象。而且在那時候、雖然我跟他同班兩年,但我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話,只知道他成績很好,有個很有名的姊姊在高中部,嚴格說起來我根本不認識他,所以我不可能為了他自己去讓車子撞。」我有些困惑的說。
    「覺得被陰了?」小黃幫我們兩個人的空碗盛上另外一碗口味的湯圓。
    「有點!就很吶悶為什麼他會那樣講?」我接過湯圓。
    「曉光哥應該是自己想認識你,可是認識你的過程太平凡,他覺得對我講真話不夠酷,所以才編出那個爛故事。」小黃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是這樣嗎?我國中很邊緣,應該沒有人想認識我吧?」我挖起湯圓放入嘴裡。
    「大部分人會邊緣是個性使然,例如不太會與人相處,不懂得做人處事,像我們公司有個女同事總是覺得大家在排擠她,但事實是她在工作上時常會把工作丟給別人做,私底下又愛造謠生事,搞得大家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可是她從未檢討過她是不是都造成別人的困擾大家才會邊緣她。有些人則是存在感很低,會讓人不小心地忽略掉,還有些人是自以為自己存在感很底自己很邊緣,但其實並沒有,是他們很雞歪的沒打算理普羅大眾。」小黃已經快要忍不住笑。
    「你這個哈雷女!」我終於忍不住講出,周曉光每次跟小黃吵架吵輸時,拿來罵小黃的外號。
    小黃聽到哈雷女笑個不停,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好笑,我笑到躺在小黃家的地板上,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記得曉光哥有講過,你國中時看的日本漫畫很多都是原文的,曉光哥原先以為你家人是日本人或是有去上日文課,有次聽你跟其他同學聊天得知,你日文都是自己看書看動漫自學的。」小黃的聲音由桌子的上方傳來。
    「我姐說過曉光哥有些個性上很獨特的地方,他對許多事的認知與我們一般人不一樣,特別是在社交上面,曉光哥有時候會讓人覺得很唐突,講話會讓人覺得不舒服,不過如果遇到能夠接納他的人,就能夠知道曉光哥是個心地單純善良的人。」小黃停頓了一下子。
    「我姊姊過世後,曉光哥拜託過我好幾次,說他想去姊姊的房間問我能不能幫他?我雖然答應他,可是我擔心他會不會想不開,所以每次帶曉光哥去我姐的房間時,我都回拿著手機在門口偷看。結果曉光哥每次來不是坐在我姐的書桌前看我姐的書,就是在寫信,不然就是在發呆。有陣子他隔了好久都沒有跟我們聯絡,後來貴哥才說曉光哥好像生病住院所以聯絡不上。等曉光哥再次跟我聯絡說要來看姐姐房間時,那時候是他要去唸醫學院的前一天。他那天在姊姊房間呆了好久,我看他坐在姊姊的書桌前哭到睡著,我只能打電話叫貴哥快來幫忙。」小黃的聲音停了。
    「那天、我們陪著周曉光一起去看你姐。快到你姐那裡的路上,不是會經過一條很小的橋嗎?過了那條橋往前開沒多久,周曉光要阿貴停車,因為路邊長滿了許多黃色的小花。那條路很小,我們把車往前開了一段距離才找到能停車的地方,我們陪著周曉光走了十幾分鐘才走回到長滿花的地方,周曉光採了滿滿一大把說要送給你姐。」我坐起身來,看著小黃說。
    「阿貴問周曉光,路上的野花很多為什麼一定要回來採這種花?周曉光說這是浦公英,台灣路邊常見的野花,周爺爺帶他去抓昆蟲時,有先教他辨認蒲公英這種植物,周爺爺說浦公英全身都是寶,葉子可以吃,根曬乾了是很好的中藥,在野外採集昆蟲時,萬一不小心發生意外傷口發炎時,找蒲公英揉碎敷在傷部能夠減緩發炎。周曉光對我們講了很多關於浦公英的知識,最後他告訴我們,小時候他跟老黃在玩扮家家酒時,老黃會採浦公英放在葉子上,假裝是晚餐端給假裝下班回家的他。」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告訴小黃這段回憶。
    「那些浦公英是在學校禮堂旁邊的那塊草地上採的,我姐說過,周曉光每次看到米粒上有臉時,就會跑去禮堂後面躲起來,我姐吃飽飯就去哪裡找他玩,那邊到處長著浦公英,我姐畢業後、學校把那塊草地鋪上水泥準備要做成球場,我姐聽我說這件事後,他們還特別跑回學校看那塊他們曾經的草地。」小黃說完突然笑出來。
    「我姐看到草地消失只剩下塊施工到一半的工地,有點難過,曉光哥跟貴哥兩個白癡說要幫我姐報仇,兩個人打算在空地上撒尿,我姐嚇得拼命阻止他們,最後還引來學校警衛那兩個人才罷手,可是後來有好一陣子我姐都在擔心他們會不會突然想不開真的跑回去撒尿。」小黃邊笑邊說。
    「嘖!他們兩個人好惹事。你怎麼安慰你姐的?」我忍不住笑起來。
    「安慰什麼啊?就告訴我姐萬一他們被學校警衛抓到,就假裝不認識就好,接到求救電話直接說打錯秒掛啊!還有啊~你也好不到哪去?你沒事帶周曉光去打香腸幹什麼?香腸阿伯在我們學校旁邊擺攤擺了好久,人很好,你們兩個人去打香腸把人家的香腸全贏光,害的阿伯有好一陣子都沒來擺攤,我每次想到這件事就覺得你們兩個人渣。」小黃邊說邊裝起一副凶樣,雙手做出扭斷別人脖子的模樣。
    「你說在國中旁的那個香腸伯嗎?我記得!那天周曉光原本在看我打,然後他突然叫我打某個點用多大的力道,我按照他講的打,彈珠真的都能夠進到該進的位置,後來香腸伯就再也不讓我們再打香腸了,好可惜!」我打從內心的覺得扼腕。「是說香腸伯沒去擺攤妳幹嘛那麼生氣?」
    「我超愛香腸伯的大腸包小腸,他的糯米腸做得非常好吃,跟他家的香腸搭配的無敵完美,你能夠想像我連續一個星期都買不到香腸伯的大腸包小腸的心情嗎?那可是我的精神糧食呦!」小黃說完突然槌我大腿一拳,咬著牙說:「你能夠想像當我發現,原來罪魁禍首就是你們兩個時的心情嗎?就跟我發現了殺父仇人一樣的不共戴天。」
    我抱著我的大腿倒地做出腿被打斷的模樣,逗笑了小黃。我彷彿回到高中時期,在老黃家與周曉光和老黃在大圓餐桌上,吃冰箱裡的剩菜打屁聊天。
    我想起了有次周曉光在發表著關於台南的意麵種類。不管我們怎麼試著改話題他都能夠硬接回他的意麵話題,我們試了幾次後,決定不理周曉光,專心地跟阿貴研究他上星期聯誼時遇到的妹。
    就在周曉光喋喋不休到台南鍋燒意麵的配料時,小黃關上電視對著周曉光說:「那是昨天兒童台介紹的,老頭看什麼兒童台?不要沒吃過還裝成個專家,明明沒去過台南還敢屁!」說完轉身上樓,留下跳起來要跟她決鬥的周曉光,留下不打算攔阻周曉光的我和阿貴,留下從周曉光開始講鍋燒意麵便埋頭讀書的老黃。
    我想起國中時期小黃的短髮青澀模樣,想到小黃高中時期跟周曉光鬥嘴的模樣,想到老黃過世時她咬著牙齒堅持不肯哭的模樣。我告訴小黃我要回家了。
    小黃送我到樓下時輕輕拉著我的衣袖對我說:「啟翰哥,曉光哥很善良不是會記仇的人,我相信他早就原諒周媽媽,他只是有個不得不離開的理由才會自殺。」
    「他一定很開心是你找到他在哪裡。」小黃說完放開她的手,我發動機車將一切拋在腦後。
    冬至過後很快到了聖誕節,老黃生日在聖誕節的前一天,小黃回家陪爸媽去看老黃,小清約我去她家。小清這次去泰國的時間並不長只有三週,她回來後傳過幾次想見面的訊息給我,我都回覆她我在加班。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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