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載著小清騎到八里的海邊,因為是假日所以人潮有點多,我們沒停留繼續往南騎,第二次騎同一趟路,沿途的景色讓我感到熟悉,經過小黃拉著我拍照的十三行博物館時,我下意識的在人群中找尋她的身影。
過了十三行博物館後路上人車稀少很多,我記得沿著西濱公路往下有個地方景色很美。我騎到那裡後停好車,剛好看見滿天的紅暈,小清站在我的身邊,靜靜的看著夕陽落下,我無意間回頭看見小清的臉頰上掛著眼淚,我在口袋裡翻出中午吃完飯時順手放進口袋的餐巾紙遞給她,小清將紙巾摀著半張臉,原本無聲的掉眼淚變成輕微地啜泣。我站在她的身旁等著美麗的夕陽一點點的落入海裡,等著小清的眼淚一點點的流乾。
回程我們停在八里附近一間充滿異國風情裝潢的餐廳,過了晚餐的用餐時間餐廳裡只剩不到一半的顧客,小清顯得有些緊張也充滿了興奮。我看她看著菜單猶豫不決的模樣,告訴她讓她選兩個她想吃的套餐,我們兩個人一起分享著吃。
小清聽到我的話,立馬像小學生那樣舉手招來店員,迅速地點了海鮮義大利麵,炸蝦咖哩燉飯,附餐甜點她選了兩款蛋糕。
主餐上來後,小清眉開眼笑地吃光海鮮義大利麵上面的海鮮,只留下個孔雀蛤,跟著將她只吃兩口麵的無海鮮義大利麵端著向我說:交換,換到炸蝦咖哩燉飯的小清,只將一隻炸蝦還給我,接著將整盤咖哩頓飯吃光。吃完咖哩燉飯嚷嚷著很飽的小清看到蛋糕上桌,她抓起叉子一臉幸福地吃了起來。我喝著附餐的咖啡,看著小清有若電視節目大胃女王的吃相嘖嘖稱奇。小清將兩塊蛋糕都留下三分之一給我,端著附餐飲料細細啜飲。
吃飽飯小清堅持付帳,我陪著吃撐的她沿著街道散步,夜晚的八里有股有別於白日的隱密感,我們慢慢散步到左岸公園,在堤岸上坐著聽海潮的聲音與不遠處的人潮喧嘩聲。
「要不要再試著接吻看看?」小清突然轉頭低聲問我。
我把小清擁入懷裡,吻上她的嘴唇,沒多久小清輕輕推開我,清清喉嚨問我:「沒辦法了!對嗎?」
我遲疑了會告訴她,退伍後找到工作沒多久我有個女朋友,文靜皮膚白皙頂著個日本女孩般的瀏海,是我的大學學妹。剛開始我們就像一般情侶的正常交往,平常打打電話傳訊息,週末見面約會,偶爾她會來我的租屋處過夜,每次她來都會幫我打掃整理。
周曉光過世後,我開始不知道該怎麼樣跟人相處,我只是木然的去工作、經常自願加班,週末就睡覺,我也不再像以前一樣的回覆我女朋友的訊息或是電話,她來找我時,我也無法和她聊天。剛開始我的女朋友會靜靜的陪在我身旁,說些話安慰我,但其實我並沒辦法聽見她說什麼。漸漸的她來找我的次數少了,也不再發訊息給我,我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最後一次她來找我過夜,我們都試著像過去一樣的相處,晚上她鑽進我的懷裡褪去我的褲子就像以前一樣,但我已經再也無法擁抱她。她嘗試了許久後躺回我的旁邊背對著我,我知道她在哭但我沒辦法去安慰她。第二天她告訴我她要離開我,我無法挽留只是目送她離去。
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我再也無法再跟女性進入一段正常的關係。
我告訴小清、我和不記得名字的酒店小姐去旅館的那個晚上,我毫無阻礙的與她發生兩次關係,正如在我還不知道小清的故事時,我能夠毫無阻礙地進入她的身體。對我而言、那時候的小清只是個女人,我能夠毫無負擔的進入她的身體,可是一但開始了解對方後,我在擁抱親吻對方時,會有很難解釋的情緒拉扯住我,我不是沒有慾望,只是面對著熟悉而鮮明的人時,我無法更進一步。
小清沈默著看著我許久,最後說:「我們回去吧!」
回程路上,我們繼續沈默著,彷彿只有我一個人般地穿越大半個城市,讓我回想起那個晚上,我翻片整個城市才找到睡在車子裡的周曉光,我也想起來、我找到周曉光後的大半年裡,我總是重複著相同的夢。
到了小清公寓門口,小清跨下摩托車後擁抱著我,她在我的耳邊輕輕的說:「謝謝你告訴我。」
接著她放開我,看進我的眼裡對我說:「你朋友已經找到屬於他的自由,你該放過你自己,不應再禁錮自己,你還懂得去愛,你也值得有個懂你的人來愛你。」小清說完轉身進她的公寓。
回到租屋處,我發了封訊息告訴小黃我明天有事沒辦法去騎車,我躺回床上陷入一個出現許多次的夢境。
我幾乎沒有醒過來的度過星期日,星期一鬧鐘響起時,我機械式的起床上班、加班、下班,週末我除了星期五晚上找理由發訊息告訴小黃不去騎車外,其他的時間我只是睡在床上,看見相同的夢境,在清醒時忘的一乾二淨。
在我發出第三封不去騎車的訊息給小黃時,我收到小清要求見面的訊息,她說她找到張很便宜的機票去泰國,希望在出發前能夠跟我見一面。我沒有太多思考直接回覆她:我最近公司很忙,見面不方便,先祝她一路順風等她旅行回來我請她吃飯。
發完訊息給小清後,我又再發另外一封訊息給小黃,告訴她我最近公司的業務繁重,沒有時間運動,等我忙完這陣子後再跟她聯絡。小黃迅速已讀,沒再回覆任何訊息給我。
我又回到只剩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孤獨的工作、孤獨的吃飯、孤獨的睡眠,孤獨的在大城市裡消耗著我的二十四小時。每天上班騎車經過那間星巴克時,總是回憶起那個早晨,我沈浸在咖啡香裡的美好,但是我卻沒有任何想進去的念頭,我告訴自己、回憶之所以美好,是因為它沉澱出痛苦的雜質清澈出美好。於是我加了油門隨著上班的車潮繼續前進。
秋天結束、街上的行人開始換上冬衣時,我看見小黃。她手裡拿著我買給她的安全帽站在我公司樓下,笑咪咪的問能不能搭我的車回家?我沒有理由拒絕,只是一路沈默的送她回家,小黃到家後向我道謝完便轉身回家。
第二天下班,小黃又在我公司樓下笑咪咪的問能不能搭便車?我想拒絕、但面對著她的笑容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點點頭讓她跨上機車。停紅燈時小黃告訴我,她上拳擊課時扭傷腳踝,謝謝我讓她搭便車能少走很多路,問我方不方便能繼續讓她搭便車?我答應她每天下班會去她公司接她,讓她少走一段路。
小黃在後座歡呼的模樣,我不知怎麼覺得也跟著揚起個微笑。我想起周曉光告訴過我的,老黃的笑容有種魔力,當看見她笑的時候,會讓人覺得不自覺得心情跟著好起來,可是我看了老黃那麼多年,都不覺得她的笑容有什麼魔力,讓我忍不住的虧老黃的笑容是國王的笑容,因為只有周曉光能夠看見。
「你在笑什麼?」後座的小黃靠在我肩膀上問。
「我只是突然想到周曉光曾經怎麼形容過你姊姊的笑容,覺得他眼睛有問題。」我回。
「哎!那個傢伙不只眼睛,連腦袋都有問題,他還跟我說反正遲早要叫他姐夫,他不介意我現在就開始這樣叫他。」小黃的聲音夾在風裡。
「你怎麼回他?」我問。
「我跟他講:你不介意但我介意,順便叫他閃遠一點別妨礙我姐的正緣。」小黃的聲音傳來。
「周曉光不氣死?」我笑了。
「當然啊!馬上吵著要跟我決鬥。」小黃回。
「誰打贏?」我問。
「貴哥把他拖走了!不然我跆拳道黑帶,萬一不小心把他打殘廢,我姐會罵死我。」小黃的聲音很得意。
不知不覺間、我們聊著天回到小黃家,小黃向我說再見後,拿著鑰匙進公寓大門。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