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城篇64.沒有機會

　　沉默空間最是令人壓抑，尤其數百人待在一個陰暗不見天日石洞內時，時間一長，即使他們都是皇家冒險團的精英，也不禁開始擔心狀況。 　　就在人心越見惶惶不安之時，老巴達終於起身，他走到英格蘭姆旁邊低聲說了幾句。 　　隨後數名魔法師和神官被找來，一層又一層隔絕光罩結界立刻將他們和所有皇家冒險團高層遮敝住，任何人都無法窺探到裡面情形。 　　「老巴達先生，您想到什麼嗎？」英格蘭姆面色不佳的沉聲問。 　　翻手輕倒煙斗，已燒枯的餘料化作塵埃掉落，老巴達似乎思緒過度，有些啞聲的道：「我希望只是我想錯，不過......我們應該已經踏入陷阱了。」 　　幾名攻略組和探索組的正副組長聞言，臉上滿是不解神情，為什麼數百人走著走著就掉入陷阱，這裡甚至還只是已控制的第五層迷宮，他們開始臉色難看的懷疑起這名老冒險者。 　　對於這樣回答，英格蘭姆倒是沒有像部下那樣懷疑，這段時間他自己也思考過，便挑明道：「您是認為這座迷宮城出現『看門者』了，對嗎？」 　　沒有說話，老巴達只是微微點頭。 　　美尤娜見狀，在這沉重壓力下終於忍不住，開口驚道：「老師，看門者......看門者不是在迷宮城有主人情況下才會存在嗎！？這座迷宮城應該是沒有主人才對呀！」 　　不論是環境荒廢程度、守衛鬆散缺乏調度、危險性的變化不足等等，每一項都印證了這座迷宮城沒有主人，皇家冒險團事先調查也做的很充份，他們不可能拿自己生命來開玩笑。 　　看門者不同於魔獸或邪惡體這些普通守衛，通常由迷宮城主人的族人擔任，是擁有智慧並且一定操控迷宮城權力的惡魔，甚至在三大迷宮城中，他們擁有的區域大小不亞於一般迷宮城主人，是攻略者最頭痛的存在。 　　因為，這代表迷宮城的一切變化將會難以捉摸。 　　「死亡峽谷發生太多令我們意想不到事情，也許迷宮城主人只是沉睡被天象異變喚醒呢？也許文森特被秘寶變成看門者呢？也許這裡的守衛進化出不可思議的獨特個體呢？」 　　老巴達的接連猜測讓旁邊一名攻略組組長聽不下去，但基於團長對這名老冒險者的尊重，他還是委婉的開口。 　　「老巴達先生，只是一頭鑽地蟲出現，這樣猜測會不會過於誇大，你說的這些可能性......雖然身為冒險者資歷不如你，但我們確實從來都沒聽說過，或許剛才騷動只是一個意外呢？」 　　英格蘭姆沒有阻止部下發言，畢竟老巴達說的確實過於不可思議，他不能僅憑這樣就決定迷宮城內三千多人去留。 　　點點頭，老巴達重新點燃煙斗抽了起來，像是想把剩下煙草都抽光般大口大口的抽，同時道：「你說的有道理，我們有一個方法可以驗證對錯。」 　　聽見沒那麼沉重的回答，那名攻略組組長也神情稍緩的道：「請說吧，我會立刻派下屬去驗證。」 　　「麻煩你，派人去懸空石道點燃緊急撤退的警示煙。」 　　通常警示煙一點燃，不僅迷宮城裡十層人員會全數立即撤退，就連地表的前線據點也必須視情況拋棄，這個驗證方法讓攻略組組長愣了一下，他轉頭看向現任團長。 　　猶豫一會後，英格蘭才姆點頭，卻是道：「作出點燃樣子就好，主要是測試看門者是否真的存在，他們能藉由被賦予的迷宮城權限窺視我們動作。」 　　聽到這回答，老巴達握著煙斗的手抖了一下，他當初沒有看錯，這是名為了蒼藍帝國可以放棄冒險者生命的人。 　　或許，他連自己生命也可以放棄。 　　攻略組組長接到命令，立刻讓一名魔法師向外傳達命令，接下來只要等待結果就好。 　　「老巴達先生，等待也要花上一些時間，可以說說您的想法嗎？您是怎麼判斷出有看門者的存在呢？」英格蘭姆再次問道。 　　旁邊，美尤娜這時已經被嚇得心裡驚慌不安，她終究只是名平庸的冒險者，甚至開始有些後悔當初執意跟著老巴達，不知道該相信那一邊才好，但最後她仍是朝老冒險者方向靠近，強壓住恐懼情緒聽著。 　　「第一，環境的改變，一路走來不止是巨大宮殿，就連各層迷宮原生生物都幾近消失，即使皇家冒險團已有不少人進駐，但相對於每一層石洞大小不算什麼，不太可能這麼快就改變生態。」 　　「第二，鐮刀蛛，這次通過懸空石道，牠們的攻擊頻率和程度減少太多，表面上看起來是因為隊伍遠比之前浩大，但這感覺更像是有什麼存在故意放我們進入。」 　　「第三，文森特，這名已轉化成惡魔的人類，他和家人始終沒有現身，如果只是單純要隱藏起來，之前沒必要冒險潛入第十層營地，他們必定在圖謀什麼！」 　　「第四，鑽地蟲，在我們先前商量完應對方法之後，立刻就有異狀發生，可以推測敵人一直在監視石洞，很有可能為了不讓計畫生效，決定正式展開進攻。」 　　雖然聽起來都有道理，但攻略組組長還是覺得有些異想天開，畢竟沒有任何決定性證據，幾乎都只是捕風捉影過度聯想的結果。 　　「老巴達先生，不是我們不慎重，這些都不算是太過反常的異狀，雖然你串連後能夠得到如此可怕答案，但實在還是令人有點難以信服。」 　　攻略組組長的話也讓不少人跟著點頭，迷宮城本來就是未知之地，發生任何異狀都不奇怪，如果僅憑這些事情便大驚小怪的要撤退，那攻略根本就不可能進行。 　　「可以請您再說的詳細點嗎？」英格蘭姆沒說信或不信，面容是一貫的嚴肅，只是開口要求的問道。 　　結界之內灰白煙氣繚繞，不知為何，面對眾人的追問，老巴達腦海中突然想起那天的營區夜晚，那時候坐在他旁邊，同樣抽著煙的金髮褐膚女人。 　　厄瑞嘉！ 　　「我初步推測，天象異變之後，迷宮城的主人或看門者可能甦醒，推測根據是因為鐮刀蛛也差不多在這時期才頻繁襲擊懸空石道，隨後甦醒的敵人因為文森特的刺探掌握狀況，之後整合戰力訂下計畫，那就是......將還沒察覺的皇家冒險團盡數消滅。」 　　此話一出，震驚全部人！ 　　原本有人想開口反駁，但立刻被英格蘭姆攔下，不過到了這時候，即使是他心中也揚起不小激動，這樣的推測太可怕！ 　　「敵人一開始的計畫，應該是一邊派鐮刀蛛消耗我們力量，一邊等待能最大限度一次消滅的機會出現，好造成皇家冒險團最大損失，以解決不斷攻略的後患。」 　　雖然這個推測沒有太多根據，但如果是他就會這麼做。 　　「不過，這個計畫大概在我們剛剛說出應對方法後就被放棄，為了不讓鐮刀蛛反過來成為被消耗對象，所以敵人果斷決定立刻展開計畫，消滅所有已進入的皇家冒險團。」 　　「先前我們能察覺鑽地蟲製造出的異狀就是證明，不然這些異狀應該是暗中發生，不會讓我們察覺到，也不會讓我們有應變機會才對。」 　　說到這裡，發現煙斗已空的老巴達停下來摸了摸懷中煙草盒，裡面已經所剩不多，他沉默一會後決定留著，或許等下還用的到。 　　「剩下的推測，等警示煙是否能昇起再說吧。」 　　眾人沒有意見，畢竟說的再多再有道理，若是結果錯誤，也不過就空想一場，這些人都是經歷諸多冒險和任務的精英，立刻調整好心態甩開壓力陰霾，靜靜的等著。 　　只有美尤娜一人，她更加不安了。 　　沒過多久，維持結界的一名魔法師收到外面傳訊，神色大變的道：「團長，去升起警示煙的人回來了，他說......他說懸空石道已經被大批數量不名的鐮刀蛛完全佔據！」 　　猜測，化為事實了！ 　　結果是什麼不用再多說，他們雖然也可以說出其它可能，甚至說這或許只是鐮刀蛛的一次暴動，但過多巧合就是必然，把生命交到巧合手上，倒不如自己牢牢握緊！ 　　在部下面前，英格蘭姆沒有露出驚慌失措模樣，只是沉聲問道：「老巴達先生，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接下來，就是敵人消滅我們的方式。」 　　老巴達眉頭皺得很緊，這是他冒險生涯當中第二次陷入如此巨大危機之中，上一次還是在活體地城的第十三關。 　　他放眼環顧四周，站的人已不是過去相處許久能夠信賴的夥伴，這一刻，老巴達非常想念槍劍與火的那些孩子們。 　　整理下思緒後，他續道：「既然可以確定有迷宮城主人或看門者存在，那守衛的地域規則就等同於無，牠們現在沒立刻進攻可能有幾個原因。」 　　「第一，敵人有把握全滅我們，不急著發動攻擊。」 　　「第二，懸空石道被佔據，不用幾天很快就面臨斷糧危機，到時候內部自然會發生問題，敵人在等我們自己消耗自己，尤其是冒險者，面對死亡他們不可能什麼反抗都不做。」 　　「第三，現在除了第五層迷宮，也就是我們所在位置擁有大量精英戰士外，其它九層都只是常態營地和戰力佈署，敵人可能正在逐一擊破，等到最後再來全力集結進攻這裡。」 　　「如果接下來敵人一直沒發動攻擊，很大機會就是這樣子了......」 　　說到這裡，連老巴達自己也是神色難看至極，只是不斷空抽手上的煙斗。 　　這種能看到死亡結局的沉重答案，反而讓眾人更加說不出話，最後還是英格蘭姆艱難的開口問道：「老巴達先生，有逃......離開的方法嗎？」 　　下意識打開煙草盒，看到裡面不多殘量卻又愣住，老巴達神情有些遺憾的收了回去，邊清理煙斗邊回應著。 　　「沒有。」 　　「地表的前線據點與各迷宮階層每天都會保持連絡，如果留守人員能察覺到異狀，盡快通知殲滅騎士團強行破入，那我們還有一點機會。」 　　「不過......如果我是迷宮城的看門者的話，現在前線據點可能正在遭受強烈攻擊，甚至會是第一個遭受攻擊的地方，不留下任何機會。」 　　「而且，即使殲滅騎士團收到消息，同樣身為蒼藍帝國一份子的皇家冒險團諸位，你們覺得他們會進來救人嗎？」 　　說到這裡，就連英格蘭姆也維持不住沉穩神情了，身為蒼藍帝國的官方人員，他比誰都清楚這個最大國度的行事準則。 　　險惡地勢、不明敵人、未知威脅，救人可能會損失慘重，甚至還有賠上整個殲滅騎士團的風險。 　　答案是不會。 　　並非無情，只是他們終究不是擅長攻略迷宮城有專才的冒險者，僅僅是在地表上訓練有素的軍隊。 　　風險太大。 　　「所以，盡力的守吧，祈禱我們能守出一個奇蹟。」 　　最後，老巴達語重心長的下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