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城篇98.艾莉森的一天（下）

　　「是，厄瑞嘉大人。」 　　元氣滿滿聲音迴盪在只剩兩人空蕩蕩的王座之間。 　　「今天老巴達一樣沒有任何異常，專心執行陷阱修復任務，只是依然幾乎沒有對話意願，只在提到您的時候才比較有反應。」艾莉森說出一日觀察心得。 　　雖然厄瑞嘉可以藉由世界之心感知任何在迷宮城範圍內的人、事、物，但也不可能無時無刻看著每個地方，精靈的到來確實幫了她很大的忙。 　　「繼續看著老巴達，我要知道他是否完全忠誠效命於迷宮城，如果有什麼異狀，妳應該知道怎麼做。」 　　用力握拳搥了搥自己小有規模的胸部，艾莉森俏麗臉龐頗為認真的道：「厄瑞嘉大人請放心，如果真的發生，我一定不會讓老巴達成為迷宮城麻煩。」 　　「嗯，另外，有了足夠變形蟲，我還可以協助精靈偽裝，想辦法讓妳的族人努力收集，做的好，以後外出機會就會很多。」 　　這段話，瞬間就沖垮艾莉森好不容易肅嚴一點的認真臉，立刻現出原形雙眼大睜，只差沒有衝上去抱大腿的道：「是！一定會讓厄瑞嘉大人滿意！」 　　「去執行接下來的任務吧。」 　　得到命令告退魔王後，帶著對未來暢遊整個席洛大陸的無窮想像興奮，艾莉森神色飛揚的跑跑跳跳離開王座之間。 　　她先是來到外頭岩石平台上叫來座騎，帶著對方到血肉倉庫補食一頓後，自己再回到精靈領地準備用餐。 　　雖然在迷宮城的範圍內不會感到飢餓，部份精靈族人甚至因為工作繁忙，已經漸漸開始捨棄過去進食習慣，但艾莉森仍然喜歡這種悠閒放鬆時刻。 　　重點，可以享受美食。 　　休息時刻，許多精靈三三兩兩成群，有的是在樹屋內、有的是在躺坐吊床、有的是倚靠在巨大樹枝上，每個精靈都有自己獨特風格，他們這一族並沒有習慣一定要住在建築物裡。 　　坐在粗大樹枝並斜靠在樹幹上，艾莉森看著手中翠綠亮葉包裹的肉排，這是靜謐森林村落的特產，她特別請求每天運送物資的族人幫忙帶來。 　　外圍柚香葉不僅可以稀釋過於油膩味道，還天然自帶一種果香與辛辣感，搭配烤至金黃酥脆的肉排，咬下去有如爆炸般的幸福口感就會瞬間擴散開來，實在讓她回味無窮。 　　正當艾莉森津津有味吃著時，一個身影矯健躍上樹枝，沒有忌諱與距離，兩人一同靠在樹幹上並肩坐下。 　　「德維特，你忙完啦？」 　　拿起懷裡一份肉排分給對方，艾莉森隨口問道。 　　接過午餐，雖然並不會餓，但看著對方吃的油亮小巧嘴唇，德維特覺得就這樣繼續保持習慣也不錯，便也跟著吃了起來。 　　「還沒，現在只有前幾層迷宮修建完成，雖然厄瑞嘉大人開放鑽地蟲權限，但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是太多了，僅僅是引導母樹移植光之高原的珍貴藥草就相當麻煩，而且因為是多層的複合式環境，各個守衛間平衡也要注意，實在是不容易。」 　　大口咬下，嘴裡傳來的肉汁噴炸快感，讓德維特原本覺得煩累的心靈壓力似乎也減輕了一些。 　　「當初不是你自己向厄瑞嘉大人建議的嗎？說要把靜謐森林的抵抗侵入者方式複製到前十層迷宮。」拿起第二份肉排，艾莉森邊吃邊說著。 　　「是呀，不過說和做是完全不同事情，真正實行起來才知道有許多困難，僅僅憑著心裡感覺和隨口大話不會有任何結果，還需要再多努力。」 　　聞言，艾莉森放下肉排，她側頭看著身旁俊美精靈，對方面容上隱隱透露出疲憊和挫敗神色，不再像過往在光之高原時的沉靜與自信。 　　她想了一會，小臉突然極為靠近對方，幾乎是臉貼臉的地步，十分認真的問道：「德維特，你後悔了嗎？來到死亡峽谷，為了將我帶離光之高原。」 　　看著近在眼前的閃亮雙瞳，德維特將那有些油膩嘴臉推開，沒好氣的道：「我不是只為了將妳帶離光之高原，也是為了村落未來才來到死亡峽谷，我們不能一代又一代永遠困死在那裡，而且......即使拒絕，厄瑞嘉大人恐怕也......」 　　說到這裡他停下了，只是搖搖頭不再言語，自來到死亡峽谷後，知道事情越是多就對那位魔王大人越是敬畏，好在對方行事風格和原則不會令精靈難以接受。 　　「只是，想像與實際總是會有不同，克服之後才能被稱為成功，這條路到底對不對，還需要付出很多時間和努力去驗證，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為了妳、為了我，也為了村落裡的大家。」 　　艾莉森坐回原位，她低頭不語一會，隨後將吃到一半的肉排放下，正經端坐在德維特身側，臉上決絕表情似是做出什麼重大決定。 　　「可以後悔喔，只要你說不想做了，我會全力支持你，不論是逃回光之高原或逃到外界都沒問題。」 　　低低笑出一聲，德維特臉上揚起一陣迷人笑容，帶有幾分寵愛意味，他伸手摸了摸艾莉森的頭。 　　「謝謝妳，不過我可不想之後被奇努他們笑話，我還等著有一天再見面時候，可以抬著頭得意的告訴他們，當初自己做的選擇是正確的。」 　　停頓一下，他又道：「我並不後悔來到死亡峽谷，也不後悔與智慧種族為敵，這只是每個生命不同的選擇而已。」 　　雖然最後一句有點聽不懂，不過艾莉森還是很配合的點點頭。 　　見對方難得這麼乖巧安份，德維特拿起她放下的肉排，遞上道：「吃吧，不要浪費休息時間，厄瑞嘉大人雖然不強制我們工作，但也不要讓她失望了。」 　　「喔。」 　　接過肉排，艾莉森繼續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見她不論到那裡，心境依然是這麼隨性開朗，德維特心情也放鬆不少，邊吃著自己午餐邊繼續思考接下來的改建工程。 　　休息時間很快過去。 　　德維特回到了前幾層迷宮去監工，其他族人也各有要務離開。 　　當精靈領地內只剩下艾莉森時，她收拾好東西，輕巧的自樹上一躍而下，左右偷偷摸摸的四周張望後，無聲溜進了擺放生命樹池的岩洞內。 　　漾著光芒的生命樹池，銀髮清麗女子閉目漂浮浸躺，曾經可怕的傷痕已漸漸復原。 　　漆黑岩洞、點點綴光，間或夜光蟲變色閃爍，在水波映照下，那赤裸的完美身體曲線令人越來越無法移開視線。 　　「精靈，有什麼事。」 　　冷肅聲音無預警輕聲響起，光騎士對於偵察和感應也相當擅長，不然當初也不會察覺到文森特的潛行。 　　「來看看妳，而且我有名字叫作艾莉森，相信妳也不喜歡其他種族的生命直接稱呼妳人類吧。」 　　雖然雙手抱胸擺出不悅姿態並且口氣不佳，但短髮元氣精靈的雙眼仍是很老實的興致勃勃在對方身上來回遊移，順便比對下自己那裡不足。 　　「......抱歉，是我失禮，不過對於為魔王服務的種族或生命，我實在沒辦法抱持任何尊重。」 　　對於精靈不斷的掃描視線，迪爾德麗不以為意，她並沒有自目光中感受到任何淫邪惡毒的意念。 　　而且，外表與身體向來不是光騎士所看重部份，美麗應該是由內至外，如同光神一般，以信念燃燒釋放深藏一切的心靈之美。 　　「真是不明白，惡魔殘暴已經是千年以上的傳說，厄瑞嘉大人也沒有主動傷害過你們，為什麼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要來侵略死亡峽谷呢？」 　　清麗臉龐上未見動搖或動怒神色，只是緩緩說出自己所見所聞。 　　「妳見過文森特嗜血的模樣嗎？厄瑞嘉不是不主動，只是惡魔一族難以走出迷宮城，外界環境如今對他們克制的太嚴重，如果有個能釋放慾望的機會，妳能保證他們不會『主動』傷害智慧種族？千年以前的混沌時代就是最好例子。」 　　摸了摸自己短短頭髮，艾莉森聽完眉頭高高皺起，表情似是困惑又似是疑惑。 　　「妳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以自己所想的慣例結果套用到還沒發生的事情上，最後利用武力解決一切，嘴上還說著是為大家好的理由，你們這種作法，除了種族角色對調，跟千年之前濫用暴力的惡魔有什麼不同？」 　　無言。 　　無語。 　　無聲。 　　閉上的雙眼看似平靜，其實精靈突然點破的盲點令迪爾德麗心神震動不已，固有觀念被一席話衝擊，她突然覺得過往堅持有些矛盾起來。 　　只是，以前討伐時所親眼見證的惡魔殘忍並非虛假。 　　遠的不說，近的就有文森特無法自控的嗜血慾望、桃樂西的可怕虐待、厄瑞嘉的滅殺暴行，這些惡魔擁有強大力量後就更加無法控制內心，更加邪惡！ 　　「我在想呀，妳說千年之前惡魔傷害過智慧種族，所以要消滅他們防範未來災禍，那同樣的道理，如果精靈曾經有傷害過人類，人類也就要消滅精靈，妳就要殺了我嗎？」 　　「不，妳這是......」 　　下意識的迪爾德麗想要反駁，但立刻又被對方滔滔不絕的話打斷。 　　「我曾經聽說過，幾十年前，以人類為首的繁生會犯下血染薔薇事件，震驚所有生命和種族，所以......我們也要全部聯合起來消滅人類，以防止你們擁有力量再來對我們犯罪？」 　　「愛神靈、愛國家、愛種族、愛身邊每個人為什麼會變成迫害其他生命的理由呢？這個世界很大，一起開開心心的四處去看看不好嗎？」 　　「過去是值得我們警惕和反省的經驗，為什麼要變成用來束縛自己未來和生命的理由，你或者說你們......不累嗎？」 　　生命樹池再度安靜下來，她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總教在制裁惡魔上的推拖與矛盾，以及光芒總有照耀不到的黑暗。 　　良久，冷肅聲音才重新響起，但多了些微不可聞的軟弱。 　　「我該休息了。」 　　點點頭，就像進來時的無聲，艾莉森悄悄的離開岩洞。 　　同時，俏麗小臉上揚起一陣微微得意笑容。 　　因為她知道，自己又完成一項厄瑞嘉大人交待的任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