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傳來怪異的痛感,叫人忍不住蹙起雙眉,咬緊牙關。
「呼叫拓荒者號 579!我們偵測到在你們附近有不明電波異常!」
右手摸去,發現皮膚上出現怪異的凹凸,看來是在墜落時脫臼了。
「回覆主控單位,我們並沒……等等,那是什麼?」
耳邊仍然殘留著跌到這個地方前,主控單位透過麥克風吼來的警告,但現在已經只剩下無情的靜音。
「拓荒者號579,未知的故事蟲洞生成了,請立即離開!我們無法保證要是被捲入會發生什麼樣的危險!」
飛船因為突然的吸力而被拉扯到這個未被發現的空間裡,導致失速和部分機件失靈,最終無論如何挽救,也只能面對墜機的命運。
「呼叫拓荒者號 579!請立即回覆……」
至少,我們都仍然生存。
「亨利……」
記憶的回音因蘇菲亞的輕呼而消失。躺在我懷裡的她瞇著眼搖搖頭,似乎正努力地與衝撞導致的頭暈頭痛對抗,但效果不太好。她試圖撐起身來,嘗了三次,花費約半分鐘,才勉強抬起頭來,把我望入眼中。
我忍著痛微笑,問她的情況如何,見她那戴著紅色頭巾下的雙眼變得猶豫及難受。
「我沒事……就有點頭昏腦脹,休息片刻應該就可以──」說話期間她的視線一直往我左邊移動,導致她突然停住說話,意識瞬然清醒過來了:「亨利!你的手!」
「脫臼而已,沒有大礙。」
「什麼『沒有大礙』?」她靠著一時間的激動從我身上移開,期間難免會有些跌跌碰碰,不過她成功避過傷患爬走了:「你瘋了嗎?怎麼墜機時不顧自己安危來救我?你忘記訓練時是怎樣教大家了嗎?不能只顧別人!你需要……」她專注在我的左臂上,一邊生氣地埋怨,一邊細心地檢查傷勢,確定除了衣服因為衝撞而被撕破之外,就沒有其他傷口會令自己大聲尖叫後,才放心地詢問要否幫忙處理脫臼問題。
我回了個點頭,說「好」。
瞬然,一陣短暫的劇痛轟來──我不像拓荒者前輩馬里歐那樣,因為以往的工作而幾乎習慣了脫臼,實在難以臉不改容地忍受疼痛。不過同時間,幸好這次受傷沒有造成皮外傷,否則劇痛就不只是「短暫」的,必定會嚴重影響接下來的行動。
「應該好了。你活動一下試試?」她皺著眉頭說。
活動左手,舉起,放下,在空中劃個半圈,確定能夠自由伸展後,我給她一個讚好的手勢,道謝。
她嘆了口氣,站起身,然後替自己迅速檢查:「幸好我們都沒有大礙,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樣辦。」
「沒事。這台飛船不但十分堅固,而且還加入了尼克前輩的技術調整──妳知道他是個可以單純利用程式調整,讓一架破車變成極級跑車的電腦天才吧,這樣子的突發情況怎可能會讓我們有事?」
有信心地說著,我也撐起身來,讓身體重新習慣重力,意外發現這裡的重力跟我們居住的星球十分相似……難不成連外面的氣體構成也類似?懷著疑問,觀察破損的船身,發現駕駛倉前的玻璃已經碎裂,外面的氣體早就湧入機倉內,但我們沒有感到呼吸困難,因而得到一個直接的答案。
看來在這個未知的空間裡行動將不成問題。
「你這個追星族真是沒救了。」蘇菲亞不悅地回話,看來比起在意自己為何能很快地習慣活動,她更在意我的想法和說話:「總是喜歡把自己的遭遇扯到『五大傳奇拓荒者』上,明明你在墜機前為了減輕損傷而做了很多措施……」
「怎樣做都無法防止玻璃損毀。」我側一側頭,示意她留意飛船的損傷:「如果外面佈滿毒氣,在飛船內沒有穿太空衣的我們就會被毒死了。」
「你明明成功令飛船沒有起火……唉。面對自己做得不完美的事情卻如此悲觀,你的腦子真是有問題。」
我聳肩。跟她在宇宙中二人合作了四年,早就習慣她的冷言冷語,及熟知應對方法,沒必要因為她以別的方式釋出善意而感到生氣或煩惱。「比起這種事,分析儀指出外面的氣體構造跟我們的星球類近,所以我們走出去應該不成問題。」
「我有留意到。」她說,然後皺起眉頭:「但即使行動不成問題,掉進『故事蟲洞』的我們也很難逃得出去。據說自認識到『故事蟲洞』到現在,已經快要十年了,能夠逃離蟲洞的人還是只有少數。」
「這亦代表我們有回去的可能啊。」我回想起拓荒者前輩沃可獅曾經帶領自己的小隊逃離「故事蟲洞」,及從中獲得能夠修補創作之石的能量回歸星球的經歷,或多或少有點頭緒接下來要怎樣做:「跟據前人的經驗,只要我們能夠抵達蟲洞的盡頭就會找到逃離的方法,那我們出去探索有關的線索就好了。如果幸運的話,我們也許能夠像沃可獅前輩那樣子,帶同修補創作之石的能量離開!」
「『故事蟲洞』的盡頭是某個故事的真實世界……嗎?」蘇菲亞按住皺起了的眉頭,道:「如果這個蟲洞所訴說的故事,是『復仇者某某』的故事那樣,在結局裡等著我們的可怕的『薩諾獅』,那我們就慘了。」
我裝著認真地往玻璃外的地方看。
「你在找什麼?」她問。
「我在想外面有沒有樹木,可以讓妳摸摸。」
她一臉無奈。
我笑了笑,擦了擦鼻子,然後回到認真的話題裡:「無論如何,在飛船壞掉了的現在我們連簡單地衝出蟲洞的選擇都沒有,唯有先到外面搜集情報。」
「現在外面是晚上嗎?」她問後,我們便不約而同地朝外面看。
「我不確定,天上只有一片黑暗,什麼都沒有,所以我不確定這裡是沒有日照、現在真的是晚上,還是有其他原因導致出面這麼暗。」
「那我們先在飛船中逗留二十四小時好了。」她建議道:「托『某人』的福,飛船沒有起火,所以我們可以在這個殘骸裡找回我們原本有的物資,先靜靜地度過一天,及看看有沒有可能聯絡到主控單位……」說著,她坐到了旁邊的地上,看著我,似乎在徵求想法。
我回望她,道:「那一天後,如果外面仍然沒有變化,聯絡無果,我們就到外面去探索──」
眼角突然閃出了一個身影,不祥的預感令我馬上往玻璃外瞥去,發現黑暗的不遠處,佇立著一個全身上下被棉布包繞、手持像是針的「女性」,動也不動地注視我──又或是飛船。我不確定對方是否一名女性,但她的身形及氛圍,令我聯想到會在恐怖片中出現的那些恐怖女鬼,叫人心寒至極。我無法讓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害怕只要放鬆她就會走到我們眼前說聲「嗨」。
「亨利?」
她為何注視這一邊?因為發現我們是外來的存在嗎?還是──
「亨利!」蘇菲亞呼喊的同時拉扯我的衣服,迫使我朝她看去,只見她一臉疑惑:「你怎麼了?」
我愣了半晌,然後再次往外面看,卻發現那名「女性」消失了。「我……我……」
蘇菲亞歪著頭等待解釋。
我吞下一口口水,深呼吸了一口,決定這樣子回答道:
「沒事。也許我累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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