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2/04/07閱讀時間約 1 分鐘

世界的安排,環環相扣的歲月審判 (五)

《世界的安排,環環相扣的歲月審判》
第五章 {第一天}
早晨七點一刻,我坐在客廳,看著眼前的老先生和著開水,搖頭晃腦的吃血壓藥。
老先生不慌不忙的戴起老花眼鏡,看著我剛傳遞給他的簡易履歷。
我客氣的說:「雖然說昨天在電話沒有提到要帶履歷,但我想了想還是給你寫了一張。」
「嗯好!好,呃我看看,你叫白…永守?」
「對!叫我阿守就可以。」
他點點頭,仔細端詳我的履歷。
老先生與我在客廳裏,簡單問起一些我的過去。
我告訴了他,自己長年在外,已經有很多年都不曾在回來家鄉過的事。
老先生點點頭:「難怪…」
「嗯?難怪?」我有點發楞。
老先生看上去有點開心:「哦!沒事沒事,哎呀…因為我們這裡超菁英部隊,來應徵的夥伴其實不多,以前大部分的師傅有的都年紀太老退休。要不其實很少會看見有人會來應徵。而且怎麼說…這裡也比較偏僻。」
「喔真的…這裡確實有比較遠一點。」
老先生簡單的在口頭上跟我介紹了他們的一些工作環境。
我聽著他的描述,感覺到這間超菁英部隊裡的待遇真的不錯,除了工作滿檔之外薪水還高。
老先生看著掛牆上的時鐘,七點五十:「你稍坐一下,等等就會有個師傅過來載你。他的名字叫阿K,你就跟著他就行了。」隨後將我的履歷折起收進口袋,便站起了身。
「嗯!OK沒問題。」我看著老先生似乎要先離開,跟著連忙站起。
看著老先生相當客氣,頓時讓我想起了自己上一個工作的那個臭老頭。
我看著他上樓的背影,自言自語:「天差地別。」
一個人等待在客廳裡,仔細一看才發覺,這裡頭的裝潢擺設相當氣派。
且不僅如此,每樣家具、每樣擺設似乎都像被人精心設計一般有如完美主義。
實心的大木桌、木椅,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飄散的檀香味。
你要不說這裡是自宅的話,還容易讓人誤會這裡是不是哪裡的知名飯店大廳。
但怎麼說…漂亮是漂亮,感覺就是很奇怪,好像…太…整齊了?
整齊到讓人覺得,這住在裏頭的人該不會都有一點強迫症吧?
可當我還在驚嘆這屋內裡的空間時,聽見從樓上傳來的了關門聲。
一男一女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我看見了他們快速站起,禮貌性的鞠躬招呼:「你們好,我是今天新來應徵的,我叫阿守。」
可男子完全沒有對我理會,只是冷冷地從我一旁直接經過。
擦身而過的瞬間,我似乎還隱約感覺到男子對我的斜眼鄙視。
跟在他後頭的女子反應倒是正常一些,微笑地對我點頭招呼。
看著他們走向門外,就在拉門開到一半的同時,那名男子突然停下腳步,側著臉,連身子也不轉的就向我發問:「你怕高嗎?」
「怕高?呃…多少都還是會怕。」不知為何,他給我的感覺就是相當不爽。
這時他突然大聲地喊:「出來!在外面等,我要關門。」
「喔!抱歉抱歉。」我馬上拎起外套,快步的跟上他們後腳。
關上大門,我發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開著轎車揚長而去。
是怎樣?我有做錯甚麼嗎?
為何剛才那個男的態度這麼差勁?是我的問題嗎?
這種感覺好不痛快,忍不住在心裡碎念幾句髒話。
此時,一名約莫三十多歲的平頭男子,從宅院旁邊的一條小小閘門向我走來。
他站在我身旁,手拉著側背包一邊抽著電子菸,平淡的說:「他都這樣,習慣了就好。」
我點點頭,看著平頭男子,說:「你是?」
阿k說:「嗨,你就是今天新來的對吧?叫我阿k就行了。」
我們坐上了一台得利卡,一路上,他並沒對我說上太多的話,只做了些簡單的自我介紹。
過了十幾分鐘,阿K一邊開著車,一邊指向他駕駛座後方的一桶大冰桶,說:「如果口渴,冰桶裡面的所有東西都可以喝。」
我點點頭,看的出他似乎想找些話題打破沉默:「好,謝謝。」
阿k單手扶著方向盤,從中間放置物品的中座板,拿起了一包檳榔笑著問我:「不用這麼客氣啦這樣很奇怪,你是這裡的人嗎?」
他晃著檳榔:「要不要吃?」
我搖搖頭,勉強擠了一個大微笑:「喔謝謝!但我不吃檳榔。」
「是喔,啊你會不會抽菸?」
「不會…」
「真假?那你會不會喝酒?」
「也不會。」
他眼神頗有趣的看著我,說:「真的假的啦?新好男人喔。」他一臉呵呵呵的模樣,看起來應該不難相處。
我歪著頭,臉上雖掛著微笑,但表情也有點複雜:「也不是啦…我之前也會抽菸喝酒,只是後來我戒掉了。」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很快就到了我們的工作地方。
一間占地有如一座學校大小的養雞畜牧場。
阿k將得利卡開進畜牧場裡的最深處,說:「今天第一天,你可以不用急慢慢來,不會的地方我會告訴你。或是你可以看我怎麼做。」
我打開安全帶,提起自己精神士氣說到:「好!」
阿k告訴我,他們超菁英部隊裡,有著一些與我以往在外所看見、遇見的工作模式許多不同的地方。
阿K一臉嚴肅:「超菁英這裡,有很多會讓你覺得煩躁的規定。」
他領著我走到後車廂,拉開後門的那一瞬間,眼前的畫面令我嘖嘖稱奇。
這絕對是嚇死人的完美主義,車內裡的所有空間,全部都規規矩矩的擺掛好各式各樣的機械工具,琳瑯滿目。
有個別放置電器類、電鑽類的專用格子。
底層擺放著兩座完全像是為了這個後車箱而特別製作出來的抽屜型大鐵箱,拉開還能看見裡頭擺放著超級整齊的各種施工用具。
鐵箱上頭放滿各種大小規格的螺絲、螺帽、三台電龜、砂輪機切台、延長線等等。
所有空間運用的一次到位,層層有序。
近乎看不見的空白空間,就連後車門一拉開來看,正上方的頭頂後門板,還吊掛著幾條不曉得有何作用的長短繩子。
我再次讚嘆:「幹…是怎樣?這台車的主人…是有強迫症吧!?」真的有驚嚇到。
阿k似笑非笑,淡淡的抽起空桶子:「來吧,我先告訴你第一條規定。」
第一條物歸原位。
阿k說,超菁英的現任當家,是個很講究整齊的人,完美主義這件事,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所以,每樣東西的位置,該擺放在哪裡都一定要記起,千萬不能亂放!
要不然,他會不開心。
「我們今天要做鎖板子。今天你超級幸運,真的!上班的第一天,那個王八蛋就不在。我們順順的做就好了。」阿k拿起了電鑽、白鐵釘、剪刀、水平,將我們要用的器具全部裝在空桶子裡,語氣平淡。
我失笑:「那個王八蛋…你是不是對他有很多怨念。」
阿K厭世:「放心,你很快也會有的。來吧,這些你拿著。」
阿k告訴我,剛開始不需要幫忙鎖釘子,只要先在一旁幫他扶好要封的板子與幫忙備料就行。
但一塊板子不會只有一個方位要鎖,所以阿k只好踩著梯子反覆的爬上爬下。
我在一旁看著他上上下下的其實也很麻煩。
尤其我們在封的牆板,靠上的又是水泥牆,所以他得一會先拿鑽孔機打洞,一會又拿電鑽機給板子鎖上。
沒多久,我很快便耐不住性子衝回車上,拿起另一組機具準備幫忙。
我喘著氣:「我記得車裡還有機具,所以就去拿來用了。」
阿k楞楞的站在爬梯上,看著我衝回車子然後又拿著另一組機具回來,他眨眨眼,似乎想說甚麼卻又忍住吞下。
正當我蹲下鎖好釘子,轉過身快速的拿起下一塊板子準備接續時,我看著他從爬梯上走了下來。
我看他對我鎖住的板子解開並對我招手。
見著他的反應,我放下板,快步上前。
我蹲在他一旁,有點納悶:「怎麼了?」
阿K說:「你這樣完全不行,會被罵死。」
「蛤!不行?為什麼…」我驚訝。
馬上,他用眼神示意我看看,在這更早之前他們所施工起來的封板模樣。
他抽著從腰包裡拿出的電子菸,說:「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一樣?」
我仔細地看著有無哪裡的差別,很快的,立馬就看出了哪裡不同。
我點點頭,一邊回答:「你是說,板子之間的間隙嗎?」額頭上的汗珠滑落到我眼皮前,垂直落下。
阿k點頭:「對阿,間隙太大了。」
「可是…卡榫已經進去啦?而且我剛才也已經把板子向內擠到最大力,板子之間的間縫縫隙還是一樣。…感覺它怎麼就是無法跟上一塊做到密合。」我覺得困難。
阿K聽我的解釋,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有趣。
他收起電子菸,比著板塊的正下方,說:「地板有些微的水泥石塊,當然怎樣都沒辦法密合啊。」
我看著他從桶子裡拿出鐵槌,對著牆角一些不明顯的凹凸石塊,敲擊掃碎。
阿k問:「你說你上一個工作也是類似封板的。他們都沒教你怎麼工作嗎?」
我歪著頭有點尷尬,不太清楚該如何回答,只好傻笑。
他又問:「要不然你們之前都怎麼做?他們都像你剛才一樣,一塊一塊直接鎖下去?還是遇到間隙有些開口就都不理,裝做沒看到?」
我閉著嘴輕點著頭。是的,確實這樣。
突然,阿K搖搖頭,冷笑的朝一旁看去。
他說:「你真的很幸運,還好今天張二帥沒有來上班,要不讓他看到你這樣,你早就被他臭罵到直接往生了。」
「這麼嚴重…?」我半信半疑。
因為,依照施工程度來說,基本上在板子間的接縫卡榫有進去之後,水平也調整到位,其實就已經算過關。
甚至就連外觀的美感度來看,若是完全不仔細看,說實話還真他媽的一點感覺也沒有。
阿K聽完後,冷靜解釋:「其實,這樣做,對外面的許多工程行跟施工人員來說,確實及格也確實正確。因為,對根本不懂的客戶來說,他們又看不懂。而若是遇到比較龜毛的客戶發出疑問,業界的同行不少都會做些說服的解釋來簡單帶過。」
他們也大部分都會說:「喔,那是正常的;啊,那個加減都會。」
這我知道,確實許多業者在做事之後,他們的觀念就是,只要完成即可,至於有沒有為客戶們做到真正的完善又是另一回事。
反正客戶又看不懂,不出個兩年、三年、到時情況如果需要修繕,對他們來說也是給自己多留一份未來工作。
就算沒有!對他們來說,工作也要能夠快、狠、準。賺錢要緊,其餘再說。
講難聽實話就是:「其實沒差啦,反正就是差也差不到哪裡去,這樣就好了。」的這種心態。
阿K又默默地抽起了一口電子菸,說:「在這裡,絕對不可能。」
他搖搖頭,輕描淡寫:「依照張二帥做事的嚴格標準,我們的及格,必須是超越外界標準的兩倍甚至三倍。」
隨後阿K告訴了我,更加正確封版的方法與特殊技巧,在我面前不只示範,甚至還讓我親手操作接下來的每一塊施工板。
接連不到多久的時間,咱倆已經把所有的裝潢板封做完畢。
而且,照著阿K的作法,曾經那些許多被我們忽視的瑕疵,馬上就得到了解決。
速度飛快,他還告訴我,許多手腳上協調的運用眉眉角角。
如何做事,會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完成到最完美的施工。
可是,問題來了?
難道,對於我們剛才所描述的那些其餘業者,他們那樣的做法,就真的錯誤嗎?
他們所做到的範圍,也確實都在及格之內,縱使缺乏完美,可對於大多數的業者來說,也都是在交差範圍,甚至還會有許多的客戶們認為,他們這樣就已經做到可以接受,還會反過來點頭滿意及道謝。
沒錯,如果反過頭來站在施工業者的角度來說,有時真的(不需要)太雞蛋裡挑骨頭。
合格度有在範圍內,其餘的瑕疵,就讓它們簡單帶過。
有時太追求完美的那幾刻鐘,甚至還會耗費掉許多不必要的時間與精力。
只要過關還可以留著時間趕緊去做其他工作,反而對他們來說還能得到更多利益。
不只時間、金錢能一併擁有,有時甚至連口碑也能因此被錯誤傳遞。
再說更現實一點。
若是今天角度再換成業者們底下分派出去施工的技術人員,誰能確保他們能對自己的工作做到毫無瑕疵?甚至搞不好做一做能交差了事,也在一堆堆不計其數。
反正也沒人看到,沒人知道,我趕緊做一做就行,神經病搞那麼費工做甚麼?不出幾年不是還要再搞一次?沒差沒差。剩下的多餘時間還可以休息、抽菸、打屁聊天,多爽啊?
每天度日子打混等領錢的薪水小偷其實也是滿街都是,就看大家承不承認。
每個人心中都有著邪惡惰性。
我非常了解,曾經在外的那些年,看過的許多大大小小承包商也都是如此,因此這樣的現象並不奇怪。
而我也很鬼靈精,三不五時也會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做出許多偷吃步。
大家都會,我也會,所以我明白。
阿K領著我移動到一大片的雞寮施工處,:「這麼說也沒錯。」
他拎著桶子,走在我面前:「但,這裡不同。你無法使用外面的思維來運用在這間超菁英部隊。」
阿K接著說:「可能是你說的,你長年都在外,所以你沒聽過不曉得。你有機會可以去向同行業界的人問問看,我們超菁英部隊的名字。甚至還不用報公司名號,你就單單問一句菁英城裏面的鐵工廠,大家就會立刻知道。」
我扛著拉梯子跟在後頭,跳動的眉頭相當疑惑:「這~~~麼厲害?」
當我還在低估思考的同時,阿K說:「如果你有辦法在這裡撐得下去,保證對你是百益而無一害。」
「在這裡,你不只可以學到看不見的鐵工,甚至還能賺上很高的薪水。」
「…」
「如果你學會了這裡的技術,出去外頭還不怕找不到好工作,甚至只要報上你來自這裡的名號,人家都還會來求你到他們公司工作。」
「…」
「真的啦不要不信,只差在於必須接受一些在這裡工作時遇到的氣氛就是了。」
「…」
「但其實接受工作氣氛也不是甚麼大事,環境嘛。到任何一個地方不都是要適應期嗎?習慣就好。」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想對我表達一些甚麼…?」
「哈哈哈,有嗎?」
「你好像很怕我跑走,明天就不幹了一樣…?」
阿K立馬大笑:「嘿啦,對啦。我現在算是在給你補一些強心針。因為如果你要在這裡工作,我一定要給你一些誠懇建議。」
「蛤?建議?」我瞇著眼,用低沉的聲小心翼翼的問。
「就是啊,關於張二帥那個人,也就是超菁英的現任當家老闆。」
「嘿…他怎樣?」
「呵呵呵呵,如果啊,之後工作上有遇到他一些比較情緒急躁的時候,到時你就聽一聽就好,別往心裡去。」
「殺小…是怎樣?他得罪過不少人就是了…?」
阿K聽完直接大笑:「哈哈哈!」
我無語。
中午時刻,我與阿K一同走到外頭的一處休息區裡進行午休。
「啵!」又是一瓶啤酒。
我坐在地板上嗑著便當,對他說:「K哥你在這裡做多久啦?沒有其他員工嗎?怎麼…好像只有你一個人?」
他吞了一口啤酒,說:「十多年了,曾經有過幾位老員工,但現在只剩我一個人。」
「哦,為什麼?」我好奇。
阿K說,其實超菁英部隊裡在曾經也是有很多員工的,至少在張菁英老董還是當家的時候是。
曾經在還是老董當家時,這裡的員工團隊也是非常有朝氣,跟現在看見的只剩他一人截然不同。
可自從老董他年邁逐漸以高,有時身體狀況還會發出老毛病,才選擇慢慢退位。
承接上家族企業的張二帥變成現任當家,做事風格完全不同,許多過去的員工夥伴,不是老的退休就是受不了張二帥的性格選擇跳槽不幹。
我咬著青江菜聽他一邊講,但眉頭卻越陷越深,我真的納悶:「他的性格,真的有那麼…頑固?」
阿K點點頭,大概知道我想說甚麼:「說難聽就是雞掰、很雞掰、沒看過的雞掰。」
我看著地板發楞,想起世界女孩曾對我說過的話。
我低著頭,戳著便當裡的香腸,低聲自語:「你不是要我來這裡學雞掰吧…?」
阿K看著我喃喃自語,似乎以為我在猶豫著甚麼,於是大喇喇說:「其實也沒甚麼啦,工作嘛不就是那麼回事?只要確實做好自己的本分,怎樣都站得住腳。」
「嗯?」我疑惑。
「再說了,依照你剛才的工作態度來看,我想也沒甚麼太大的問題。」他蠻不在乎的說。
「甚麼意思?」
他解釋:「張二帥討厭自以為是、以及說白話的人,更討厭那些只會混時間的沒用垃圾,他拒絕在乎時間的人,會直接幹爆。」
「哦?」我覺得有趣。
「這些,至少在我剛才看你下來,你並沒有。而且你不會傻傻站著,需要靠口令來喊一舉一動。」
他將喝完的啤酒捏爛,拿起便當,說:「你不只會主動,而且你敢主動。」
我笑了:「是嗎。」
當然是,而且我知道我自己也的確是。
「只要有這幾點,你就已經跟別人很不一樣了。」他打開便當,是大雞腿。
他說:「如果撐得住唯一需要注意的他的傲氣,其餘就只是技術學習上的問題而已,就跟你在外面任何場所工作一樣。新手嘛~他不可能怪一個完全不懂工作內容的新手勉強飛天?」
我失笑:「我看就以你們的程度來說,跟那些在外面的許多人比起來,他們根本都像是新手自己稱王的是吧?」
阿K聳聳肩:「張二帥沒理由對一個甚麼都不會的新手隨便幹罵,更何況,你不是也說你根本就沒學過這個嘛?充其量之前也只是看人家怎麼做而已吧。」
我點點頭,確實如此。
阿K說:「那就對啦。」
老實說,我並不怎麼在乎他口中的那個人,但也只能順著他的話語裝作傻笑,不再說話。
阿K終於拿起了筷子,準備吃飯:「好啦!你先去睡午休吧,等等下午還有工作啊。」
我站起了身,拍拍屁股上的塵灰,將幾乎只有吃幾片菜的便當全倒入山坡,準備找紙箱鋪地休息。
我默默的走到裏頭的一處室內席地而坐。
或許是在我重生之後開始有的運動習慣吧,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主動減去了午睡的這項習慣。
我背靠著牆,想著從今天一早出門,到騎車看見巨石之後,還有遇見的這幾位新人物。
我看著手機喃喃自語:「我欠缺的精神?」
我提起眼神:「雖然我還不確定是甚麼,但沒關係。」
至少我已經來了,菁英城。
正當我放空休息的同時,我的手機突然來電。
我看:「哇靠,有沒有搞錯,這糟老頭還打電話來做甚麼?」撥入電話的,是上一間工程行的沒品老頭。
我沒好氣地接起電話:「喂?」
糟老頭那欠揍的聲,從話筒那端傳來:「喂阿守喔?是不是阿守啊?」
「怎麼了?」
「明天開始回來工作啊,喂!有沒有聽到啊?」
我不太高興:「我不是說我沒有要做了嗎?」
「不行啊,明天就要開始忙啦,偶們接下來有接好幾場工作要做。有沒有聽到啊?嗝!」糟老頭的聲音聽起來還是一樣酒醉。
「沒辦法。」我皺眉。
「快點啦,嗝…是怎樣?中秋連假放太多太爽了齁?」老頭打著嗝邊開玩笑。
「沒辦法,也應徵到其他工作了,而且現在正在上班。」我嘆了氣,實話實說。
他聽到這突然沉默。
過了幾秒忍不住說:「袂使啦!你不來不行啊!啊不然我人不夠啊!你明仔載一定要來啊。」
「我昨天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不做了嗎。」我下重語氣,一個字一個字說到。
老頭再度沉默,過了幾秒開始裝傻:「哪有,你又沒說。」
「反正就是這樣了,我也不可能才剛來這裡就馬上對別人說明天就不幹,那不可能啊?」我無奈,心裡竟開始有點同情這死老頭。靠?
「那怎麼辦?再說了,就算你有講,你也要我同意啊?」他聽起來急了。
「你一個工程老闆,從頭到尾也都沒尊重過別人,每次向你問工作的事,不是三推四推的,就是沒有固定答案。這樣叫別人是要怎麼打算?」我毫不客氣,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袂使啦…就算要走,至少你也先幫我把一些工作趕幾天起來啊?啊不然怎麼辦?」
我沒有回應,嘆著氣,猶豫要不要幫忙。
老頭接著問:「臨時間的,啊不然你現在是跑到哪裡去做啦?」語氣明顯不耐煩。
我掐著太陽穴,冷冷回應:「超菁英部隊。」
「蛤!!!超菁英!!!?你跑到阿英仔那裏去做喔!!?靠夭你又不會!去那裏你有用嗎?」
我被他驚訝的聲,拉離話筒:「你認識?」
「啊他們老闆張菁英是我小學同學啊。你去那裏又沒用,他們哪裡的人全部都是老師傅級的,你一個甚麼都不會的不只跟不上他們,也幫不了忙。」老頭訕笑。
「對啊我不會,啊這些我本來以前就沒學過也沒試過啊。就算有,也只有過從你們那邊接觸幾次而已。而且再說了,你也沒教過甚麼東西啊。很多工作細節你不也裝看不到。」我很誠實。
「啊你才來沒多久而已啊,之前工作也不多,慢慢就會教你了咩。」他裝傻。
「騙狗,你自己都說工作不多,還想解釋甚麼?沒道理啊?幹嘛一定要幫你,你有幫過我甚麼嗎?你有在乎過其他人嗎?」
「我跟你講啦,你在超菁英那裏待不久啦,不用幾天啦,很快你就會說不幹了跟我說要回來啦。」糟老頭還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個想法:「你,以前是不是也有跟他們做過?」
誰知老頭的語氣突然狂暴:「好啦,就先這樣啦!你他媽明天要來啊,至少趕幾天,把一些工作做完啊。」
說完後,老頭不等我回復就匆忙的掛上電話。
我有點發楞,看著掛斷訊號的手機螢幕。
十二點五十八分,該上工了。
整個下午的時間,我幾乎心不在焉。
剛才糟老頭打電話過來的事,一直處在心上。
「怎樣?中午沒睡飽喔?看起來沒精神。」阿K看我魂不守舍,對我發問。
我有點尷尬,將中午與糟老頭的對話告訴阿K。
「你上一個老闆叫甚麼?」阿K專心的在調整準備焊接的鋼構骨架。
「草哥工程行。」我在一旁用布繩幫忙協助吊掛著鋼骨,那骨架有上百斤重。
「不要動喔…」阿K細細的調整相接縫處。
我屏住氣,使勁全力的拉穩不讓晃動。
滋—滋—滋—
「好!換邊!」阿K熟練的點焊。
他搖頭說:「草哥??沒聽過…」
下午四點,就在我們忙著搭建鋼骨時,一台十七噸車上載滿屋頂鐵皮的吊掛卡車,從山下的方向,朝這座畜牧雞場而來。
阿k帶著墨鏡,專心焊著鐵架,對我發問:「是不是有車來了。」
我撇頭看過,說:「對,有一台吊卡車。」
阿K說:「貨車頭是不是大白色的,看起來很漂亮,車上載很多屋頂板。」
「對,車上有很多東西。」我瞇著眼,想看更清楚。
阿K繼續燒著焊道,對我說:「張二帥來了。」
很快,下班的時間即將到來。
我跟在阿K的後頭,我明顯的感覺到自從張二帥來了之後,阿K給人的感覺變得非常不同。
怎麼說,感覺上非常沒有生氣,很死枯。
他們倆擦肩而過,完全沒對話,甚至連眼神也沒有交集。
阿k用眼神示意著我,他接下來要爬到建構好的鐵鋼架上,準備指揮待會即將吊上去的一疊疊鐵皮板。
我也沒閒著,趕緊跳上吊卡車的候車櫃上,準備幫忙將需要吊掛上鉤的鐵皮板掛上吊繩。
在我們兩都準備就位時,竟看著張二帥轉頭不回的直接往雞寮的內部走去。
咱倆就這樣看著張二帥一個人來回幾趟,可他卻連一句話也不與我們交談。
直到我們終於等上他回來,差不多吊好車櫃上所有的鐵板時,時間又過了一個鐘頭半。
「東西都檢查過了沒,沒有遺漏在現場吧?」張二帥指高氣昂。
「有,收好了。」阿k輕點著頭,模樣完全沒靈魂。
「阿守!!!」張二帥突然叫我。
「嗨!二哥。」我快速的站出一旁,禮貌的掛上微笑。
「跟我做事,一定要拿出精神,有不會的地方就問!知道嗎!」
「好,我知道。」
「你會不會燒電龜?」
「呃,我沒學過,大概知道怎麼用而已,沒用過幾次。」
張二帥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你連燒電龜都不會!?」
我點頭不語,沒辦法我真的不會,充其量以前也只是自己嘗試亂燒一通,燒爽的。
「那你會甚麼?」他的聲音非常洪亮。「裁切、乙炔、打版…?」
他接連說了幾項鐵工類需要用到的技能,很可惜,我一向都不會。
我看著他深呼吸,表情像是不可置信地撿了一個沒用的大垃圾回來。
他望向阿k,說:「今天做的怎麼樣?」
阿k抽著電子菸,看著我回答:「他不錯。」
張二帥點點頭,接著說到:「明天我要帶小姿上清境卸貨,有甚麼問題在隨時打電話給我。」
「好,我哉。」阿k很快回應。
「不過我看也應該沒什麼問題,明仔載阮爸會陪你們去現場,你們明天要去苗栗,金風菇的那場香菇工廠明天要直接給他完工,不要再留了。那邊太遠,而且業主也不好處理。」
阿k看著地板想了想,馬上點頭。
突然,張二帥又把焦點放在我身上:「之後會慢慢教你一些東西,現在甚麼都不會就算了,我會給你時間,但你也要趕快習慣我們的環境跟工作方式。」
「好。」我用力點頭,感覺到他每次說話似乎都使勁十成內力。
「忘掉你曾經所有學過的東西,你現在就是一張白紙,有沒有聽到!」張二帥大聲命令。
「有!」我振作精神,儘管今天一天已有些勞累。
看著張二帥將大白吊車慢慢行駛出彎下山,這時我才稍微回過神來。
殺小…剛那是?甚麼情況?我現在是在當兵嗎?
靠!我哪一連的?
為什麼一副感覺像是到了晚點名一樣,然後吩咐明天一天的行程一般無聊苦澀?
阿k這時按了一聲喇叭:「上車啦!怎樣你不想回家喔。」
十月下旬的入冬季節,在山區間行駛總會讓人忍不住將車窗開啟,感受涼風。
我拄在車窗上,撐著下巴一邊發呆,心里不時想著今天一天所發生的事。
阿k將車停駛在一間檳榔攤前,對著檳榔小姐呼喊:「海尼根兩瓶。」
阿k說:「怎樣,幹嘛都不說話?不習慣在外面工作到這麼晚啊。」
「蛤?現在幾點?」我愣了一愣,看著車內里的時間表,七點多。
我有點驚訝:「現在七點囉…對欸,你們工作都做到這麼晚的嗎?」
阿k搖搖頭:「也不是,我們不常做到這個時間點才準備要回家,通常平均時間大約也在五點半左右就收工回家了。」
我半開玩笑:「那今天是怎樣?我比較帶屎?」
阿k露著竊笑,將飲料架上的海尼根,拉開扣環。
阿K問說:「如何,工作感覺還可以嗎?」
我歪著頭:「老實說。我覺得這工作…是我這幾年下來,唯一有一種(這才是一份工作)的感覺。」
阿k一臉逗趣 :「怎麼說。」
「私人原因,其實我有很久沒固定待在同一個地方了,一直都是走走停停。現在這樣子,突然有一種,好像我幾年前還在工業區穩定駐廠的時候那種固定感。」我認真的說。
阿k點點頭,接著說到:「啊你有沒有打電話去跟你上一個老闆講了。」
我搔搔頭:「還沒。」
阿k有點疑惑:「還沒?幹嘛不打電話跟他確定,你該不會想再去他那里工作吧。你看起來沒那麼笨啊。」
我失笑:「怎麼可能。」
「是不是,那裏工作又不穩定,三不五時休息這點就可以不用再考慮了好不。而且再來很快就要過年,傻瓜都知道一定要選一份固定而且又能賺錢的工作。」阿k單手扶著方向盤,一邊喝海尼根。
「而且說真的,如果要選擇一份長期的技術工作,我是真心推薦,你可以放心的待在這裡。」阿K突然認真。
他吞了口啤酒,繼續說:「嗝!這裡甚麼好處都沒有,唯一有用的話真的就只有(很好賺錢)這樣。沒了。」阿k一臉厭世。
我露著傻笑,聽他講話確實很真,尤其配上他那種看破紅塵的表情,看起來很靠夭。
我笑:「媽啦,你在這裡工作到底是有多沒靈魂。」
「笑甚麼,我跟你講啦,如果換作是你也一樣啦,根本感覺不到情緒的好不好,有辦法做個工作做到跟喪屍一樣。」
「聽的出來,應該也有很多其實很搞笑的事?」
「你很快就會感受到的。」
他是阿k,是個相當的阿撒力的人。
我稱呼他為K哥,而他也是我在這裡遇到的唯一一位朋友。
也是我在菁英城那段時間,幫了我很多忙的貴人前輩。
嗯,我問過他最大的夢想是甚麼?
K哥充滿問號,不懂我為何要問這題。
他想了想後突然翻起白眼:「總有一天,一定要親手把張二帥給埋了。」
他是這麼說的。
啵!又是爽快地一大口海尼根。
晚上八點,菁英城。
終於回到公司,看見老董他人早已站在門外,露著一臉和藹的燦笑迎接我們。
張菁英手背在後,說:「回來啦!辛苦了辛苦了。」
「是有沒有搞錯,媽的又給他搞到這麼晚。都要下班了,才看到他開著吊卡車上山朝我們來。我心想,唉…今天不知道又要幾點才能回家了。」走出車棚,阿k懷著竊笑。
「沒辦法啊,我已經有跟他說要早點過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想甚麼。」張菁英咕噥著。
「而且,二帥他明天要載小姿上清境去另外一場民宿準備吊鋼架,所以車上的東西不卸下來可不行啊。」張菁英交抱著手臂,一邊解釋。
「原來如此,清境那里又接了一處新廠?」阿K的表情不動聲色。
「嘿阿,本來其實不用這麼趕的,可是我兒子就說:『啊我們現在不是有多一個人?明天讓他趕緊跟你們去苗栗那場把那里收完,我可以趁人手足夠,剛好準備別廠的東西,不用到時時間不夠我還要趕來趕去。』」
張菁英突然拍我肩膀,笑聲令人發顫:「阿守!嘿嘿嘿嘿,怎麼樣?今天工作還行嗎?」
「嘿嘿,謝謝董欸,雖然我不會這途的工作技術,但說實話我挺習慣的這里環境的。」對著老董,我同樣也是一臉嘿嘿嘿。
「那就好那就好。」張菁英一臉欣慰,接著說到:「有甚麼問題一定要講出來喔!加班的部分也不用擔心,你們加多少我就算多少!!工作那麼辛苦對不對!哈哈哈。」
「謝謝董欸。」我開始感覺到K哥說的那種感覺,在這裡好像完全不用擔心錢一樣。
光是有這點,就足夠打片天底下的一堆工作了,不過前提是也要有辦法在這裡待的住。
「嘿嘿,好!那就先這樣吧,你們也趕快回去休息,明天我們很早就要出門啦。」老董看著我們。
「阿捏…明天我們要幾點出門。」阿k問著。
「因為那里比較遠,而且明天一定要完工。」老董的語氣從容不迫:「所以我們明天五點就一定要從這裡出發了,咯咯咯。」
我忘了自己當時聽到這的表情是甚麼,但我很確定的是。
眼前說完這話的可怕老頭,此刻他一副詭異的和藹模樣喔不對…是奸詐模樣!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算了,快回家吧…明天四點天還沒亮,我就得吹著入冬冷風,在山裡騎著機車再次回到這裡。
就在我們準備離去之時,阿k站在一旁通往宅院外的小小閘門前,對我再次吶喊。
阿k說:「明天一定要來啊!不要突然跑回上一間欸!」
那當然,我露出一嘴超醜的大微笑,對他比了個大大的讚。
菁英城的超菁英部隊第一天,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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