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夫妻情重病榻前
高府。
一家之主的高清海在一夜之間忽然得了急癥,竟是臥病不起,躺在床上已經有數日之余了,素來風光無限的高家忽然被一陣死亡的陰影籠罩起來。高府的下人忙進忙出,看著日漸病重的老爺,私下里卻是議論不少,也不知道這一病,他還能不能起來。
“咳,咳……”高清海勉力地支撐起身子,重重地咳嗽幾聲,靠著床頭坐了起來,看著身邊熟睡的妻子,這個風雨共度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心里涌起萬般的惆悵和無奈,這一生,終究是有愧于她啊,雖然她嘴上沒有說什么,可是他又怎么會不明白她心中的苦楚,都怪當時的年少輕狂,才惹下了那么一筆風流債,甚至還差一點失去了這么好的妻子。
“老爺,你怎么就醒了?你……”一襲深灰老紅大褂的殷蘭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著突然坐起來的丈夫,臉色微微一變,睡意全無,一臉關切地看著高清海,噓寒問暖起來。“都睡了好幾天了,總算醒過來了!這幾天,難為你了啊!”高清海虛弱地笑了笑,握了握殷蘭的手。
“老爺你醒來就好了!我,我也安心了!”殷蘭宛然一笑,亦是握緊了高清海的手。“人老了哦,身體越發不中用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口氣不上來,就去了!”高清海嘆息一聲,搖了搖頭。“我可不許你胡說,什么老不老的,你的身子還硬朗得很了!你可別忘了年輕時候答應過我什么的,要死也是我這個老太婆子先死!”殷蘭故作生氣地看了高清海一眼,一邊給他捶了捶背。雖然已經年近五旬,可是殷蘭身上卻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魅力,那種雍容高貴的氣度讓她看上去好像只有三十多歲的人。
“哈哈,可是我的夫人哦,你看看我這老頭子,都是滿頭的白發了,你呢?還像我那個時候遇著你的樣子,一點也不見老!我是總算明白了一句話啊,聰明賢德的女人只會在歲月的流逝中更加精致和美麗,這話用在你身上卻是再也恰當不過了!”高清海淡淡地笑了笑,一臉認真地看著殷蘭。
“不會的,不會的,我的夫君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殷蘭忽然感傷起來,深深地吸了口氣,窩進了高清海的懷中。高清海摸了摸殷蘭的頭發,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道:“蘭兒。你怪我么?怪我讓你受委屈了么?怪不怪我違背了我們當初的誓言,將桂香也娶了進來!”
殷蘭身子微微一滯,神色恍然地看了高清海一眼,悠悠地道:“要說不怪你,那也是假的!不過都已經成了事實,提這些又干嘛了。這二十多年了,我難道還看不開么?再說,桂香也還規矩本分,對我還算敬重的。她又給你生下了崇天,還有我們高家唯一的小姐,倩凝,也算是為高家的祖宗積福了!”
“是啊是啊,一眨眼都二十多年了,我們老了,孩子們一個個都長大了,崇業和崇明兩個孩子也都成親了,按理說,我也該放心了。可是看不到崇煊成親,我心里總是有些遺憾啊!哎,崇煊是我們家的長子,他又是我和你的第一個孩子,我對他的感情啊,分外深一些。蘭兒,我真的很想看到他成親啊,也想看看我未來的長媳婦啊!”高清海嘆了口氣,臉上的神色充滿了遺憾。高崇煊是他寄望最高的孩子,可就是這個高家的長子,卻處處忤逆他的意思,跟著他作對,唱反調。高清海本是朝廷的重臣,告老還鄉之后便在老家安居了下來,靠著幾百畝的良田過著殷實的日子,在廣州這一帶,算得上是一方財主了。他本不想自己的后代從政,自從皇帝重用嚴嵩以來,朝廷的風氣卻是日漸頹靡,世風日下。可偏偏長子高崇煊不聽他的勸告,去年跑去了參加了武舉,得了個武狀元回來,朝廷特地委派了他去江浙一帶任職,封了個大將軍的職位,鎮守海關。高清海動用了朝中元老的關系,又親自上表了皇帝,硬是將高崇煊給調回了廣州,為了此事,父子兩卻是有半年也沒有說上話。原本去年就該成親的高崇煊硬是拗著脾氣和高清海杠上了,一眨眼,又是一年過去了,老二老三也都成親快一年了,而高崇煊依然沒有娶親的意向,時間一長,背地里說高家閑話的自然也是不少的。
“老爺你放心好了,今年你一定會看到你的好長媳婦的!等幾天,我就去袁家提親去!”殷蘭拍了拍高清海的肩膀,寬慰地笑了笑。高清海緊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不多時,周媽媽送了藥過來,殷蘭親自喂他服下,高清海喝了幾口便沉沉地睡了下去,殷蘭這才得了空,出去緩口氣。
“周媽,桂姨娘她現在在干什么啊?今天上午我還瞧見她在這院子里祈福的,這會子又上哪里去了!”殷蘭吁了口氣,看著院中開得正旺的繁花,心情也舒暢了不少,此時已是開春的時節,剛剛過完了年,天氣也回轉,慢慢地暖和起來。“她在陪著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打馬吊了!小姐,要不要我去叫她來一下,你有什么事情要說嗎?”周媽哎了一聲,如實回答著,她是殷蘭陪嫁過來的丫鬟,跟在身邊也二十多年有余了,是殷蘭在高家的貼心助手。
“哦,不用叫她了,隨她玩去吧,免得到時候她又背后說我壓著她了!對她指手畫腳,沒有尊重過她!”殷蘭擺了擺手,搖了搖頭道。“小姐你本來就是高家的主母,怎么就壓她了!當年不是小姐大度的話,她怎么進得了高家的這張門,早就在大街上餓死了!”周媽不以為然地道,說話也是直來直去。
“話是這么說,可是她也算得上是高家的長輩,再說了,她雖然有點愛嚼舌根子,但是對我還算敬重的,只要她不在我面前搬弄是非,不鬧大的話,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哎,高家這么大的產業,管起來還真有點費力的。是時候該找個人為我分擔一下了!”殷蘭淡淡地笑了笑,看著那一簇繁花,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看著二少奶奶倒是挺聰明伶俐的,小姐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周媽媽提議道。殷蘭輕嘲地笑了笑,看了周媽媽一眼:“聰明伶俐倒是不假,但她的心思卻是歪了些,你就沒有看出來,她和桂姨娘是同一路人嗎?把管家的這份責任交給她,我是放心不下的。至于三少奶奶嘛,就更不用說了,嬌嬌小姐一個,又是那么馬馬虎虎的,懷了三個月的孩子她都能給弄沒有了,我又怎么放得下心了!再說了,要是崇煊今年也娶媳婦了的話,我要將這個長媳婦置于何地!”
“那小姐你的意思是……”周媽媽一臉困惑地看著殷蘭,皺了皺眉毛。“當然是交給我的長媳婦了!”殷蘭一臉淡定地道,回答得很是干脆,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殷蘭,周媽媽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跟著笑了笑,有能力撐起這個家的,高家未來的長媳的確有這份魄力和能耐,那個溫婉端莊,高貴優雅,才華橫溢的如詩女子是最佳的人選。
第二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袁家大院。
細碎的陽光灑在院子里,一只雪白的小貍貓懶洋洋地伸了伸爪子,意興闌珊地打了個哈欠,甩了甩雪絨絨的尾巴,咻地一聲從樹上躥了下來,輕巧地落到了從樹下經過的一名少女的肩頭,那少女的身子明顯地一顫,端在手上的那一碗八寶粥險些摔翻到地上,爾后是那小貍貓一陣喵嗚喵嗚的得意叫聲。
“死小貍,沒事情就知道亂躥,我好不容易熬出來的八寶粥差點就給你弄翻了!小姐這陣子氣喘的毛病又犯了,一點胃口也沒有,她最喜歡的八寶粥要是給你弄翻了,看我不拔了你的皮毛,把你清燉了來下酒!”那少女嬌嗔地翹了翹嘴,一邊扯了扯小貍花白的胡須。小貍轉了轉烏黑滾圓的眼珠子,喵嗚喵嗚地叫了幾聲,一副“小姐才舍不得把我清燉了的樣子”,一臉抗議地看著那少女。不時,一人一貓裊裊地向著軒云亭那邊過去了。
和爽的春風悠悠地拂過滿樹桃花,粉紅的花瓣點染了這個相思的季節。嫩綠的青草慵懶地吸收著天地精華,斜斜地向著一邊癱倒,采蜜的蜂群嗡嗡地糾結在桃花林中,又迎來了一個新春伊始。幾只小鳥悠閑地停靠在池中的假山上,不時發出幾聲清脆的鳴響,配合著亭中傳過來的那如夢如幻的琴聲,譜寫著天籟之音。
池中的小金鯉亦不時地縱出水面,咕嚕咕嚕地冒著泡,似乎也被亭中那一抹圣潔優雅,纖塵不染的絕色芳華所傾倒,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若是能夠天天聽到這美麗悠揚的琴聲,做一只水中的魚又有什么不好了!瑟瑟的春風冉冉地劃過,撩起了青紗帳,拂過少女如云的秀發。亭中的少女低著頭,纖纖十指在那瑤琴上來回撥弄,白色的柔荑舒緩地順著她纖細的柳腰垂下,更添她的婀娜精致。她的美,亦如天空中圣潔的白云,飄逸空靈,那滿樹鮮艷的桃花與之相比,卻是失了好幾分顏色,那翩翩的纖瘦身影,宛若九天之上降下的仙子,素淡,優雅,高潔。
悠揚的琴聲噶然而止,少女緩緩地吐了口氣,看著飛舞在她周圍的彩蝶,爽心地笑了笑。幾只蝴蝶翩翩地向著她飛了過來,停靠在她的肩頭,似乎想傾訴什么。“喵嗚”一聲,一只白絨絨的小貍貓縱身跳上了那少女的肩頭,舞了舞爪子,驅退了停靠在少女肩頭的那些粉蝶,一副“除了我誰也別想碰我的主人”的樣子,甚是驕傲和狂妄。
“小貍,你怎么來了?你不是都在睡覺的么?”那少女將小貍從肩頭上托了下來,撫弄著它的絨毛,輕軟地道。“這個小貍可真是霸道,好不容易飛來了那么多好看的蝴蝶,全都被它趕走了,真是掃興!”粉衣小婢端著八寶粥,緩步地走進了亭子,一邊笑了笑,“小姐的曲子好聽極了,連那蝴蝶和小鳥都舍不得走了!要是我是個男人該有多好,一定要將小姐據為己有,不準別人越雷池半步!”
“家里頭的丫鬟就數婠婠你貧嘴,一點正經也沒有!”那少女微微一笑,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喚作婠婠的丫頭,搖了搖頭。“人家哪里不正經了,我是在想啊,不知道要什么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家小姐這樣的美人。”婠婠放下八寶粥,一邊摸了摸小貍的頭道,“小貍,你說是不是?”小貍喵嗚喵嗚地叫了幾聲,一邊點了點頭。白衣少女冉冉一笑,卻不答話,一邊端起放在旁邊的八寶粥,細細地聞了聞,張開櫻桃小嘴,喝了幾口。“婠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不錯了!這八寶粥真是好吃!將來要是哪個男人娶了我的婠婠,他也是個有口福的人了!”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夸贊起來。
“呀,小姐你就會轉移話題,明明說你的,你又扯到我頭上來了!真是的!”婠婠臉色微微一紅,嗔怪地看著袁家的掌上明珠——袁素裳。“所以啊,你以后就不要笑話我了!”素裳輕柔地笑了笑,云淡風清地看著婠婠,吁了口氣道,“爹娘他們了?出來的時候我好像沒有見到他們!”“哦,老爺和夫人出去喝喜酒去了!陸少爺今天娶新娘子!他們大概要下午才回來!”婠婠回答道。
“是嗎?真是快,陸大哥也娶媳婦了!”素裳臉上劃過一絲輕愁,眼神忽然有些哀傷起來,她和陸明是同一個月出生的,陸明也只比她大幾天而已,按理來說,女孩子出閣應該要比男子娶親要早一些的,可是現在的她,還待字閨中,這一年多來,她周邊的那些閑言碎語一直沒有消停過。婠婠見她這般模樣,知是又觸起了她心中的那段往事,不由嘆息起來。
也是去年這個時候,小姐已經換上了新娘服,只等著新郎過來接人了,哪里曉得那個該死的新郎居然中途翻臉,不但沒有過來,還將趕在前頭的新娘花轎給砸爛了,說什么不想娶一個木偶女人,要追究自己的真愛,不接受父母的包辦婚姻,還要和袁家取消婚約。高家悔婚,新娘被新郎拋棄的事情當天就在整個鎮上傳開了,所有的流言蜚語像雪片一樣漫天飛舞,有人說是袁家的小姐和別的男人有私通被新郎官當場抓獲,新郎決定要狠狠地羞辱報復,還有的說是袁家的小姐早已失貞,新郎官嫌她骯臟所以才不要的,更有甚者說是袁家的小姐患有重病,被高家知道后所以才悔婚的。
婠婠卻是對那個高家的大少爺恨到了極點,那陣子,素裳的心情也跌到了谷底,后來還大病了一場,從此之后,便一直呆在屋里不肯出去了。要不是后來大少爺買回了活潑可愛的小貍送給小姐解悶,說不定小姐到現在還郁郁在床了。
“小姐,不如我們出去放風箏好嗎?今天天氣這么好,真的很難得的。而且,我們差不多有一年沒有出去玩了,老是悶在家里,會憋死人的!”婠婠見得素裳這般哀傷的模樣,提議起來。
素裳略略地怔了一下,臉上顯出一絲為難,自從高家悔婚之后,鎮上的閑言碎語一直經久不息地圍繞在袁家的周圍,爹娘和大哥一直在旁邊鼓勵勸導著自己,她也試著放開心胸去看待這一切,可始終沒有勇氣邁出這個家門一步。平日里都是在軒云亭彈琴,或者是在書齋里看書消磨,剩下的就是和婠婠一起逗小貍玩了。這樣的日子,不知不覺,竟是過去了一年,而舊時的那些傷痕也慢慢的在時間的縫隙中緩緩地愈合。
看著一臉期待的婠婠,又望了望一旁的小貍,素裳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婠婠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她好怕小姐不會答應,好怕小姐還是走不出以前的陰影,看到小姐臉上未曾展露過的舒緩,她知道,這個姍姍來遲的春天會因為小姐的愉悅而更加絢爛生氣。小貍伸了伸毛茸茸的爪子,抹了抹臉,亦是喵嗚喵嗚地歡叫起來,自從來到了這個大院,它可是一直被關在這里,從來沒有出去過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它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身為貓中美女的它,都這個時候了還沒有見過一只紳士貓,也太不夠意思了,也是時候該出去尋覓一下它的另一半了。
第三章 一曲良緣風箏誤
三月,草長鶯飛的季節。
小貍歡快地奔騰在青青的草地上,快活地打著滾,一邊喵嗚喵嗚地叫喚著,仰起貓臉,看著那在空中左右搖飛的紙鳶。
“放線,放線,快放線啊。高了,又高了,哇,好高啊!小姐,你看你看,紙鳶飛得好高啊,真是就像一只老鷹在空中飛一樣!”婠婠亦是一臉興奮地叫喊著,激動地跳腳起來。
素裳不停地轉動著手中的軸子,放飛著手中的長線,如水的眸子緊緊地凝視著高空中振翅而飛的紙鳶,這一年來,很少這么快活興奮過了,她的情緒也很少被這樣帶動過。紙鳶平穩地在空中飛翔著,那么激進那么有力,而手中的長線也放到了盡頭,素裳幽幽地吐了口氣,目光柔和地看著紙鳶,它輕盈的身姿,宛若翩翩的仙子,心中的陰霾和不快也隨著那高高的騰飛隨風而去。
“小姐,小姐給我放一下,我來放一下!”婠婠走上前來,泱泱地懇求起來,終究是個十六歲的孩子,言語動作之間都是少女的青澀和爛漫。
“給你,拿穩了,不要太急,慢慢地收,再慢慢地放!”素裳宛然一笑,將手中的線軸遞給了婠婠,一邊囑咐起來。婠婠高興地接過她的線軸,一臉歡快的表情,抓著線軸就是一頓猛扯猛拉,一邊在草地上快活地奔跑起來。小貍似乎也受到了極大的感染,屁顛屁顛地跟在婠婠的身后跑著,婠婠一門心思都在紙鳶上,哪里看得了那么多,卻是不小心踩到了小貍的尾巴,一腳往前繞開,踢得小貍在草地上打了幾個飛滾,喵嗚喵嗚地委屈地叫了起來。
“哎!”素裳好笑地搖了搖頭,婠婠一瘋起來就是沒心沒肺的,可是卻對自己是心疼得緊的,在自己的心里,早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素裳緩緩地蹲下身去,在草地上坐了下來,悠悠地看向山坡下面,農田屋舍,小橋流水,炊煙裊裊,還有成群結隊地從天上低飛而過的燕子,組成了一副溫暖動情的場面。
“呼”地一聲,地面上陡然刮起了一陣烈風,剛剛還萬里晴空的藍天突然間就飄滿了淺色的云層,風力也越來越大,看樣子過不了多久就要下雨了,三月的天氣,總是這般陰晴不定,素裳已經感覺到了微薄的涼意。
“哎呀,風箏飛走了!怎么辦,怎么辦?”婠婠懊喪地驚叫一聲,跳腳起來,一臉懊惱地看著突然斷線的風箏遙遙地從空中跌落而下,向著山頭落了下去,掛在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上。
素裳站起身來,微微蹙了蹙眉道:“飛走了就算了吧,沒有關系的,我們還是回去吧,天好像要快下雨了。”
“不行,這只風箏是大少爺做給你的,我要去把它拿回來!小姐,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來!很快的!”婠婠搖了搖頭,俏皮地笑了笑,一轉身,已經飛快地跑向了對面的山林里。小貍喵嗚喵嗚地叫了一聲,甩了甩頭,也跟著追了過去,一路上左看右顧,這里蹦蹦,那里跳跳,很是活潑可愛。
“小貍,回來,別去!”素裳連連喚著小貍的名字,但是小貍哪里肯聽她的話,一溜煙已經消失在了她的視野里。素裳有點擔心起來,快步跟著婠婠追了過去,這個丫頭總是丟三落四的,待會可不要鬧出什么事情才好。
路過岔口的時候,一只黑色的大野貓喵嗚一聲從一堆灌木叢里跳了出來,攔住了小貍的去路,二話不說,已經撲到了小貍的身上,和它廝打起來,小貍喵嗚一聲驚叫,亦是毫不示弱地和它扭打在了一起。
“小貍!”素裳一臉發白地看著兩只打在一起的貓,焦急得不知所措起來。當下一急,隨手從一旁的灌木叢里撿了根長長的棍子,想要將那只黑貓趕走,但那只黑貓卻是齜牙咧嘴起來,爬在小貍的身上不依不饒。
“駕,駕,駕……”一陣達達的馬蹄之聲響徹在山間的小道上,清脆悅耳,山道上,一匹棕色的駿馬正疾馳著沖了過來。小貍和那只黑貓在地上翻滾著,已經滾到了高坡的邊緣處,再往下的話,就要跌到山道上去了。“喵嗚”一聲,大黑貓縱空一躍,已經跳下了高坡,輕巧地落到了山道上,只聽得嘶地一聲馬鳴,那匹棕色的駿馬前面的蹄子已經一腳踏在了那只黑貓的身上,喵嗚一聲慘叫,烏黑色的鮮血飛濺起來,大黑貓腸穿肚爛地躺在了路中央,身子微微地顫抖了一下,就沒有了動靜。那匹駿馬似乎也受到了驚嚇,嘶地一聲,高高地抬腳起來,馬背上的冰藍色長衫的男子一把勒住了韁繩,吁了一聲,身子也跟著向右邊偏去。這一瞬間的驚心動魄卻是讓素裳看得一陣忐忑不安,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她沒有想到,剛剛還生龍活虎的黑貓一瞬間就死在了馬蹄之下,還好剛剛跳下去的不是小貍,不然的話就慘了。素裳正暗自慶幸著小貍沒事,眼前一團飄忽的白色已經從四米多高的山坡上往山道里跳了下去,直直地撲向了馬背上的男子。
“小貍!”素裳花容失色地驚叫起來,身子一個踉蹌,腳下被一棵枯藤絆住,整個人也跟著向山道上摔了下去。小貍跳到了山道里,順利地從馬肚子下面鉆了過去,而那匹駿馬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發瘋一般向前沖了過去,而素裳正從那高坡上直墜而下,一對馬蹄眼看著就要踢到素裳的身上去。
“呼”地一聲,馬背上的藍衣身影猛地將韁繩往后一拉,那駿馬猛地調轉了個頭,男子整個人已經蹬空而起,以迅雷之勢向著前邊飛了過去,右手一攬,牢牢地抱緊了素裳的纖腰,雙腳在那山壁上一踏,摟著素裳在空中轉了個圈,款款地落到了地上。素裳也因為極度的驚嚇閉上了眼睛,整個人已經窩在了他的懷里,雙手死死地圈住了那男子的脖子。
冰藍少年緩緩地落到了地上,重重地吁了口氣。看著窩在他懷里的少女,溫潤地笑了笑:“姑娘,姑娘,沒有事情了,沒有事情了,你看看!你已經安全了!”
素裳身子顫了顫,打開眼睛,看到的是古銅色的胸膛,完美健康的胸肌毫無保留的在她的面前呈現,鼻子里吸入的是一陣男人的陽剛氣息,那味道是那么清新干凈,那么好聞舒心,她竟有一瞬間的迷失。
半晌,素裳才回過神來,自己竟在瞎想些什么啊,慌地從他的懷里退了出來,揚起頭,看到的是一張俊逸出塵的男子面孔,硬朗分明的輪廓,精致絕美的五官,劍鋒一樣的濃眉,漆黑色的瞳仁里帶著幾分儒雅和溫暖。
冰藍少年亦是一臉驚喜和熾熱地看著素裳,一時間竟是看癡了,這樣的素淡如仙,這樣的纖塵不染,這樣的恬靜溫婉,尤其是那一雙動人心魄的水眸,竟是讓人不知不覺地深陷下去。二人靜靜地凝視著對方,仿佛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
第四章 窈窕淑女君子情
素裳仿佛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自己實在是不應該這樣看一個陌生的男子,連地松開了圈住他脖頸的雙手,一臉通紅地低下頭去,輕輕地道:“謝謝!”
“不客氣。”冰藍少年淡然一笑,吁了口氣道,“你,你身上有沒有受傷?”
“沒有!”素裳低低地說著,臉上越來越熱,不敢直視他火熱的雙眸。他溫暖有力的大手竟然還緊緊地摟著她的纖腰,一點也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啊!”驀地里一聲驚叫,打破了這唯美和諧的一幕,婠婠站在山坡上,跳腳起來,惡狠狠地瞪著那男子,“哪里來的色狼,快放開你的狼手!小姐,我來救你了!”說著已經挽起袖子,丟開了手中的紙鳶,向下尋望著下坡的地方,但是茫茫看去,全是陡峭的山壁一片,哪里有什么落腳之處可以下來。
素裳被婠婠這么一叫,整個人的心神也跟著一怔,轉頭看向高坡上的婠婠,大聲地叫了一句:“婠婠你快退回去,那里滑得緊,當心摔下來!”話音剛落,只聽的咕咚一聲,婠婠身子一滑,整個人沿著那山壁一路滑了下來,帶起滿壁的土塵,穩當地滑下了山坡,只聽得唉呦一聲,婠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立腳不穩,摔了個四腳朝天,她穿的又是一青色,遠遠看去,還真像一只翻不了身的烏龜。
俊朗男子一臉驚詫地看著沿著山壁直滑下來的婠婠,訝異地張大了嘴巴,這個小女孩未免也太強大了吧,這樣也行!婠婠努力地翻轉身來,顧不得一身的泥灰,疾步沖沖地向素裳這邊過來了,二話不說,迎面就是一拳向著那俊朗男子的小腹砸了過去。那男子猝不及防,硬生生地挨了婠婠的一記小粉拳,半晌都說不上話來,臉上的表情很是痛苦和無奈。
“色狼,你敢吃我小姐的豆腐,看我不揍扁你!”婠婠飛了他一個大白眼,抬起腳來便向著那男子的下陰踢了過去。
“婠婠,你做什么?住手!不許無禮!”素裳一臉好氣地看著意氣用事的婠婠,迎身上前,一把將婠婠往后推開了,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個小丫頭,總是這么沒心沒肺,不分青紅皂白的。
“小姐,他剛剛對你很不禮貌哎,他,他輕薄非禮你!我要教訓他!”婠婠瞪著滾圓的眼睛,憤憤地看著對面彎身而立的男子,哼了一聲,揚了揚拳頭道,“別以為你長得帥我就不打你!”“婠婠你不要亂說了好不好,你誤會了,他沒有對我怎么樣,剛剛我從山坡上摔下來,差點被馬踩到,是這位公子救了我!你,你不要冤枉人家!他是個好人!”素裳一把拽住她的手,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責備,搖了搖頭。
“小姐你說什么,你剛剛有被馬踩到?天啦,你有沒有怎么樣?你身上有沒有受傷,快讓我檢查檢查看!”婠婠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立刻在素裳的身邊忙了起來,左看右顧的,圍著她檢查開了。
“我都說了是差點被馬踩到,幸虧這位公子出手救了我!好了啦,我沒有事情,你不要擔心我!你看看你,一身弄得臟兮兮的,像只小土豬一樣,難看死了!”素裳輕柔地笑了笑,一邊拉過婠婠的手,搖了搖頭,從衣袋里掏出了一方手絹,細細地給婠婠擦臉起來,又拍去了她身上的山泥,收拾了一番之后,又看向一旁靜站的俊朗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對不起,婠婠她不懂事,剛才……”
“沒事,沒事!”俊朗男子頷首一笑,已經打斷了素裳的話,搖了搖頭道,“沒關系的!想不到她一個小丫頭出手挺快的!她,她真是有趣!”
“那是當然的了,剛才我那一招是我自創的防狼秘籍中的鐵拳擊狼腹,下一招就是腳踢……”聽得那男子的夸贊,婠婠便有些飄飄然起來了,手腳并用地比劃開來了,還一邊哼哈哼哈地配合著節奏。
“婠婠,不要胡鬧!”素裳一邊瞪了她一眼,輕輕地咳嗽一聲,沒有讓她把話說下去,婠婠哦了一聲,立即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冰藍少年一臉哭笑不得的看著這個十五歲的小丫頭,防狼秘籍,真是虧她想得出來,難道自己的樣子長得很像色狼,那么欠扁嗎?
“哎,你的手腕劃破了,你站著別動!”素裳眉頭微微一皺,已經迎上前去,抓住了那男子的右手腕,嫻熟地從衣袋里取出了一個綠色的小瓶子,在傷口上灑了點白色的粉末,一股清清涼涼的感覺順著血液蔓延到了全身,說不出的舒服,傷口的那一絲隱隱的灼痛也跟著消失了。素裳動作熟練地將自己的絲巾取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給他包扎好了傷口。冰藍少年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靈秀女子,再一次陷入了癡醉之中,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么優美。
素裳意識到了那兩道灼熱的目光,心里也跟著漏了一拍,臉上微微一紅,吁了口氣道:“已經包扎好了,沒有事了,只要不沾水的話,就不會發炎了!”
“謝謝!”俊朗男子儒雅地笑了笑,一臉誠摯地看著素裳。“不客氣,剛剛要不是你救了我的話,我恐怕早就喪身在馬蹄之下了!應該是我謝謝公子你才是!”素裳搖了搖頭,淺淺一笑,低眉順目間都是那么溫婉嫻靜,她的話語宛若山間的淙淙清泉,甜甜地流進人的心扉里去。
“是在下該和姑娘說對不起才是,如果不是我的馬驚嚇了姑娘的話,姑娘也不會從上面摔下來的!”俊朗男子客氣地回答著,言談之間,自有一股雍容的風華氣度。
“哼哼!”婠婠忍不住噗哧一笑,“看你們兩個,謝來謝去的,沒完沒了,再謝下去的話天可就真的要下大雨了!”
“是啊,天好像就要下雨了!”俊朗男子緩緩地抬起頭,仰望著天空中緩緩聚集的云團,幽幽地念道,“東出陽邊西風雨。”
“還似無情應有意!”素裳嗯了一聲,順口接了下去,跟著輕輕地一聲長嘆,三月的天氣,總是這般多愁善感,亦如少女多變的心事。
“好句!姑娘對得真好!”俊朗男子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眸子里充滿了驚艷,大加贊賞起來。“公子謬贊了,我只是隨口說說的,登不了大雅之堂!”素裳的臉上拂過一絲暖暖的笑意,輕柔地看向俊朗男子。
“在下衛行風,江浙人士!不知道姑娘怎么稱呼?”衛行風自行報上了自家的姓名,雙手抱拳向著素裳施了一禮。
“你要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做什么?你有什么企圖啊!我們不過是剛剛認識而已,又不是很熟,而且剛剛是你的馬先驚嚇住了我家小姐,才會害得我小姐摔下來的!”婠婠哼了一聲,冷冷地白了衛行風一眼,硬是將素裳正準備說出來的話給壓了回去。
衛行風臉色微微一變,一臉的尷尬,不知所措地看著素裳,竟是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了。素裳亦是有些難堪地望了婠婠一眼,嗔怪道:“婠婠,不得胡鬧!”
“我哪里有胡鬧了嘛,我就是想逗逗衛大哥而已,你看他,都臉紅了,男人臉紅真是少見!”婠婠哈哈地笑了笑,俏皮地沖著衛行風扮了個鬼臉。衛行風一臉好氣地看著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卻是無可奈何,一點辦法也沒有。
“喵嗚”一聲,雪白的小貍興高采烈地叫喚起來,身子一縱,已經跳到了素裳的懷里,淘氣地撒嬌起來。
“小貍!”素裳一臉歡喜地看著小貍,摸著它雪白的小絨毛,低低地道,“下次可不許再這么淘氣了,剛才你差點就讓我嚇死了!知道嗎?”小貍似乎也聽懂了素裳的話,喵嗚喵嗚地叫了叫,一邊抖了抖胡子。
“轟”地一聲,天空中響起了一聲悶雷,小貍喵嗚一聲,似乎很害怕的樣子,緊緊地窩在了素裳的懷里。
“真的要下雨了,小姐我們還是快回去吧!如果讓老爺知道我偷偷帶你到這么危險的地方來玩,我就死定了!”婠婠哎呀一聲,拉著素裳的手就往回跑,素裳亦是來不及說一句道別的話語,只得沖著衛行風淺淺一笑,點了點頭,人已經消失在了拐角的岔道口里。看著佳人遠去的芳蹤,衛行風的心里一陣茫然若失,望著那手腕上的白色絲巾發起呆來,傻傻地笑了笑。
“哎呀,她還沒有告訴我她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忘記問了!”衛行風半晌才回過神來,拍了拍腦袋,有些失望起來,“都是那個小丫頭惹禍,胡攪蠻纏的!”
第五章 袁家有女初成長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下起了毛毛細雨,溫暖天晴的天氣轉瞬間就變得有些微涼。素裳抱著小貍,仰頭看向那灰暗的天幕,心中涌起了微微的惆悵。衛行風,那干凈溫暖的笑容,那儒雅從容的談吐,還有那深藏不露的功夫,如水草一般在心底交結起來。不知道他會是做什么的?他說是江浙人士,為什么會跑到他們這嶺南一帶來了!素裳情不自禁地想了起來,墜坡前那干凈利落的溫柔一攬,落地后款款深情的凝望,隨口而出的吟詩作對,一切就好像在做夢一樣。
“哈,小姐你臉怎么這么紅啊,還在想著那位衛大帥哥嗎?”婠婠鬼鬼地笑了笑,猛地拍了拍素裳的肩膀,素裳這才從回憶中緩過神來。聽得婠婠這般逗趣,小臉更加紅了,捶了她一拳道:“都是你,真討厭,非要拉著出去放風箏!現在好了,差點就淋成了落湯雞!”
“要是不出去的話我們怎么能夠碰到那風度翩翩的衛公子了!小姐你還怪我,你應該感謝我才是!”婠婠聳了聳肩膀,一邊吐了吐舌頭,一口一個衛公子,卻是說得素裳更加不好意思起來。看著素裳這般嬌羞的神態,婠婠估摸著小姐怕是已經對那衛公子動了心思了,見得素裳低著頭,默不作聲,臉上是小女人的陶醉和幸福,婠婠只得轉身偷笑起來。雖然自己現在剛剛十五歲而已,對于男女之事卻是八卦得緊。
“下雨了!”素裳幽幽地抬起頭,一陣茫然若失和擔憂起來,“他沒有帶傘,會不會淋雨啊!”
“哎呀,小姐你真是糊涂了,到了鎮上四處都是落腳的地方,人家又不是個傻子,不知道去避雨嘛,你真是瞎操心!哎,我看你是沒救了,才見了人家一面而已,就這樣魂不守舍的!”婠婠好笑地看著素裳,搖了搖頭,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吧。這樣也好,小姐這一年來一直沉浸在被人悔婚的陰影里,很少如今天這般釋懷過了,如果衛行風是她命中的那個真命天子,那是再好不過的。看那衛行風的衣著打扮,聽著他的談吐,也應該是個富貴人家出生的,現在的紈绔子弟可是難得有這么優秀的人了,一定要好好把握才是!
主仆二人站在大門外,看著天空中茫茫的飄雨,心中各懷心事起來。
“小裳,你們怎么站在門外不進去了?在干什么了?”身后傳來一聲磁性的男聲,素裳和婠婠趕緊回過神來,轉身看向了身后那錦衣玉袍的公子,眉目清秀,溫文爾雅,自有一股內在的涵養,此人正是袁家的長子,素裳唯一的哥哥袁天朗。
“大哥!”素裳有些訝異地看著袁天朗,略略地怔了怔,“你不是陪著爹和娘出去了,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是啊是啊,那個成親的場面怎么樣?是不是很熱鬧啊,新娘子漂亮嗎?天朗哥哥你快說啊!”婠婠好奇地睜大了眼睛,喋喋不休地問了起來。
“我哪里曉得那么多!我只是把爹娘送到他們那里去,我就離開了!再說新娘子帶著紅蓋頭,我們又怎么看得見!”袁天朗笑笑而語,溫暖的笑容彌散在空氣里,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適和窩心。
“是啊,我怎么會這么笨,真是笨死了!新娘子是不能見光的!”婠婠懊喪地吐了吐舌頭,一邊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偷偷地斜了袁天朗一眼,注意著他的表情。袁天朗的嘴角揚起一絲微微的笑意,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看著素裳道:“看你們兩個這么狼狽的樣子,一定是出去玩了吧,又是婠婠的鬼主意!”
“我哪有!”婠婠回嘴道。“還說沒有,那你手中拿的這只紙鳶是怎么回事情!”袁天朗笑道,一邊吁了口氣,“小丫頭就你鬼點子多!不過也好,有你陪在小裳身邊,她也就不會那么無聊了!”
婠婠懨懨地撇了撇嘴,聽得袁天朗這么一說,心里既高興又有一絲失落。高興的是袁天朗可以這么信賴她親近她,難過的是他永遠都把自己還看成是一個淘氣長不大的丫頭。當年她被親身爹娘拋棄的時候,是袁天朗將她從路邊上撿回來的,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六歲大的孩子。這些年來,他也像照顧妹妹一樣那么疼她愛她,袁家的老爺夫人也拿她當女兒一般看待,雖然名義上是素裳的丫頭,可是他們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基本上除了給素裳端茶送水以外,她什么都不用做的。隨著年齡的增長,婠婠開始發現自己對袁天朗有了一種特別的依賴和感情,每每看到其他男人的時候,總要將他在心里和袁天朗比較一番,而事實的結果是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比得過袁天朗。
“哦,對了,爹娘在找你了!家里頭來了客人!”袁天朗抖了抖長袍,一臉鄭重地看向素裳。“來客人了,為什么要找我?是誰啊?”素裳微微一怔,迷惑地看著袁天朗。
“是蘭姨!”袁天朗答道,眸子有一絲閃爍不定的猶疑,殷蘭親自到了他們家,還帶來了好多喜慶的東西,似乎是要來提親的樣子。一想起這些,袁天朗的心里就很不痛快起來,去年的這個時候,妹妹都坐上花轎了,結果是傳來了新郎悔婚的消息,還派人將她的花轎給砸了,讓素裳被鎮上的人說三道四了好幾個月,素裳這一年里都沒有怎么開心過。要不是爹娘攔著自己,他早就沖去高家狠狠地教訓一下高崇煊了。今天,他好不容易看到素裳釋懷開心的笑容,沒有想到高家的人又找上門來了。
“高老夫人?”婠婠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臉上有一絲微微的不悅,“她來這里做什么?”
素裳臉上的輕柔笑意也在一瞬間緩緩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惆悵。一種不詳的預感涌上了心頭。高家對他們袁家有恩,而自己則是報恩的禮品,所以不管高家對袁家做過什么,這一份恩情,終有一天會要還的。從小她就知道自己是許了人家的,她未來的相公是高家的長子高崇煊。這些年來,她也聽說過不少關于高崇煊的傳聞,有人說他酗酒,脾氣非常的暴虐,動不動就和人打架斗毆,而且目無尊長,高老爺就被他氣病了好幾場,特別是他當了大將軍之后,鎮上的好多人都吃過他的苦頭。那個時候,她原本還不信的,可是當經歷了悔婚,砸花轎的事情后,她不得不相信了那些傳言,自己也從心底里對高崇煊有種恐懼和排斥,高崇煊在她的心里就是一個殘暴不仁,不通人情的暴君。
“小裳,如果你不想去見蘭姨的話,我現在去跟爹娘他們說,說你生病了,不想見客!”看著一臉憂愁神傷的素裳,袁天朗心里有一股說不出的難受,他知道妹妹心里頭在擔心什么,而他也是非常的反對和不贊同把素裳嫁給那個高崇煊的。
“不,不要!大哥你別去,我去見蘭姨!蘭姨對我那么照顧和疼愛,我不能不見她的!”素裳一把拉住了袁天朗的手,搖了搖頭。
“小裳,你不要勉強自己了!蘭姨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我想她會明白你的!如果你不想嫁給高崇煊那個畜生的話,蘭姨是不會為難你的!”袁天朗捉住素裳的肩膀,眉頭皺得緊緊的。“是啊,小姐,你不要去了!”婠婠一旁輕輕地勸說起來,心里頭對高崇煊那個王八蛋恨得要死,居然把小姐害成這個樣子,現在又想來荼毒她。
“你們放心吧!”素裳輕柔地笑了笑,“一年前的事情我早就不記得了,我不會有事的。大哥,婠婠,你們不要擔心我,我知道該怎么做!正如大哥所說,蘭姨是個通情達理之人,我想只要我說出我心里的想法,她一定不會為難我的!一年前他高崇煊既然已經決定了不要我這個新娘,今天,我也不會非嫁他不可的!”
袁天朗和婠婠各自一怔,不可思議地看著素裳,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堅定坦然,這么鎮定自若的素裳,聽她的語氣,似乎是沒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了。
“小姐我支持你,休了那個暴君!”婠婠拍手叫好道,歡天喜地起來。
“好,我也不要這個沒有仁義道德的妹夫!小裳,大哥會永遠尊重你的選擇的,也希望你能夠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袁天朗也跟著握緊了素裳的手,一臉的決絕。三人已經將高崇煊判了死刑,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第六章 可憐天下慈母心
袁家的大廳內,殷蘭偕同周媽媽一起帶著聘禮過來了,此時此刻正和袁旭夫妻二人坐在一旁聊天搭訕。袁旭四十出頭的模樣,身材瘦削,留著稀疏的胡須,穿著藏青色的大褂,是那種看上去很舒服溫暖的人。妻子姚蕊也是一個典型的世家小姐出生,與殷蘭的大氣祥和相比多了一絲婉約和細膩,言談舉止間都是那么優雅高貴,聲音宛若天籟之音一般好聽。夫妻二人一直都是恩恩愛愛,從來沒有拌嘴過,小日子是過得舒服極了。
因為兩人都有著極高的涵養,家境也還算殷實,所以生出來的兒女也是那么招人歡喜。兒子袁天朗身材挺拔,高大帥氣,待人和善,從來就不擺什么少爺架子,因為愛好古文物,所以在鎮上開了一家古董店,做起了小老板。鄉鄰四里的姑娘對他也是傾慕有加,求愛表白的信件是滿天飛地傳到他的手中,可是他全都堆放在房間里,一封也沒有看。至于小女袁素裳就更不用說了,是全廣州公認的大美女,許多富家子弟對她都存著一份心思,但是因為和高家有婚約在先的緣故,都被袁旭夫婦給拒絕了。琴棋書畫天文地理素裳自然是不在話下的,更重要的是她還有一手回春的醫術。因為是女兒家,袁旭夫婦也不想她拋頭露面的,所以她會醫術的事情鄉鄰四里少有人知道,家里的人誰病了,只要一經素裳的手,保準見好。
“天朗這孩子也有人家了吧,算算看,他今年也二十二了吧,和崇煊是同一年的了!”殷蘭淡淡地笑了笑,微微地泯了一口碧螺春,目光柔柔地看向袁旭夫婦。
“天朗這孩子挑著了,來求親的倒是不少,可是不是他嫌棄姑娘還小,就是看不上人家!我也拿他沒有辦法。隨他去了,兒子大了自有他的想法,我也不便干預多了,免得他說我這個做娘的嘮叨!這事情啊,還是順其自然得好!”姚蕊微微一笑,回答起來。
殷蘭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妹妹你永遠都是這么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旭弟有你這樣的好妻子可真是他的福氣!”
“呵呵,托蘭姐你的福了,如果不是你從中撮合的話,我和蕊兒哪里會有今天!”袁旭捋了捋胡須,一邊握住了姚蕊的手,溫情地看著她。
“哪里的話,這也是你們的緣分啊!”殷蘭抿嘴一笑,安詳的臉上忽然涌起一絲淡淡的憂愁,“可惜我這個做娘的不會教孩子,生出了崇煊這個不省事的,凈是讓我那老爺子慪氣。去年還讓你們袁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真是對不住!”說著殷蘭款款地站了起來,一臉抱歉地向著袁旭夫婦行了一禮。
“姐姐你這是做什么?快別這樣!沒什么,沒有什么,真的沒什么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不會放在心上!姐姐對我們夫婦有知遇之恩,我們怎么會去怪姐姐你還有崇煊了!”姚蕊慌張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把扶住了殷蘭,一臉微笑地搖了搖頭。
“哎!”殷蘭忍不住嘆息起來,目光也變得迷離了,“幾個孩子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崇煊了!他會變成這個樣子,也全都是因為小時候我們對他的要求太高了,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他的性格不好,和家里的人也處不來,現在有了自己的事業后,更是很少回家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所以我想啊,還是將小裳和他的婚事給辦了!不知妹妹和旭弟的意思怎么樣了?”
“這……”袁旭臉上顯露出一絲為難,和姚蕊對視了一眼,似乎有什么隱情,自從去年的婚事沒有辦成之后,他們在心里多多少少對崇煊的印象減了些分,素裳又是他們最寶貝的女兒,如果嫁給崇煊的話,他要是對她不好的話,豈不是要害苦女兒的一生。
“怎么了?旭弟和妹妹可是嫌棄我家崇煊了嗎?你們,你們是不是在擔心還會發生去年的事情?”殷蘭見得他們夫婦二人一臉的為難之色,心也跟著沉了下來,看來這再次提親的確是有些困難了,這也不怪他們,全都是崇煊的錯,讓他們袁家在廣州城里沒有了面子,自己也是被他氣得狠了。
“我們怎么會嫌棄崇煊了!姐姐說得哪里去了?我們,我們只是擔心依著崇煊的性子,他又不肯娶小裳的話,那該如何是好!為了去年的事兒,小裳她是足足不開心了一年了!”姚蕊搖了搖頭,擔心地看著殷蘭。高崇煊可以毀第一次婚,也可以再第二次悔婚的,素裳又是個女兒家,雖然她明白事理,知曉大義,可是在這種事情上,面子上多多少少是會掛不住的。
“蘭姨!”素裳已經回了房間,換了一件鵝黃杏衫過來了。見得殷蘭來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歡喜起來,不管高崇煊對自己做過什么,可是蘭姨對她的照顧和疼愛她一直都記在心里的。
“小裳!”殷蘭從愕然中緩過神來,一臉欣喜地看著素裳,拉過她的手,一年不見,她是出落得愈加靈秀動人了。小裳她從小就看著長大,每次來的時候都會要好好地逗她玩的,后來因為家中事業發展的緣故,空就少了,抽不出時間來看她,但是每年除夕和素裳生日的時候她都會稍人帶禮物過來給她。在她的心里,早就認準了素裳這個兒媳婦,沒有一個人可以取代她。
“蘭姨!我不想嫁給崇煊哥哥!”素裳一邊放開殷蘭的肩膀,緩緩地開了口,語氣中帶著一絲央求。“為什么?”殷蘭身子一怔,搖了搖頭道,“你是不是在怪蘭姨這一年來都不來看你,你是不是覺得崇煊哥哥讓你受委屈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在為去年的事情生氣!你放心,今年我無論如何都會讓崇煊娶你過門的!我會帶著他親自來接你的!”
“蘭姨,我不是這個意思,雖然去年崇煊哥哥不娶我,還把花轎給砸爛了,我確實是有點生氣。可是這一年來,我想了很多,崇煊哥哥他會這么做,也許是有他自己的原因。或許,是他的心里已經有人了吧!你逼著他成親,他當然只能這么做了!而且,我覺得我和他不會合得來的!我什么都不會,幫不了他,他一定不會喜歡我的。我,我也很怕他,如果我真的嫁給了他的話,我會不知道該怎么辦的!”素裳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對于高家,她完全就是陌生的。和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生活的話,那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不,不會的,小裳你這么冰雪聰明,這么溫婉嫻靜,崇煊他不會不喜歡你的!你,你干嘛要怕他了,有蘭姨在,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小裳,你什么都不要說了好嗎?就當你是為了蘭姨,你嫁過來好嗎?蘭姨真的很需要你在身邊幫助我,崇煊他也很需要你這樣一個妻子在身邊關心愛護他!你……你會這樣說,你,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是不是心里有人了?”殷蘭心頭一震,不知所措地看著素裳,抓緊了她的手。
“沒有,我沒有喜歡的人!”看得殷蘭這般手足無措的模樣,素裳卻是有些慌了,搖了搖頭道,“我,我只是很害怕,我真的害怕嫁給崇煊哥哥!蘭姨,你,我求你,不要讓我嫁過去,可以嗎?”一旁跟過來的婠婠也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她剛才還擔心小姐又會心軟,經不住殷蘭的招架投降了。看著她正為著自己的幸福做著努力的爭取,她的心也跟著開心起來。
殷蘭仿佛遭受了什么打擊一般,搖了搖頭,一臉哀怨地看著素裳,最后竟是噗通一聲跪倒在了素裳的面前,聲音哽咽起來:“小裳,算蘭姨我求求你,你嫁過來好不好?蘭姨求你了!如果不是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是非要讓你嫁過來啊!老爺子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指不準哪一天就走了!他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夠看到你和崇煊成親!小裳,你就當是行行好,滿足一下將死之人的心愿,可以嗎?看不到崇煊和你成親,老爺子他會死不瞑目的啊!蘭姨給你跪下了,我給你磕頭了!我求求你好不好!”說著殷蘭低下頭去,便要給素裳磕頭起來。
素裳一臉驚慌地跟著跪了下去,摟住了殷蘭的身子,一臉心疼地道:“蘭姨,你不要這個樣子,小裳受不起,小裳真的受不起啊!”
“姐姐你這是做什么啊,你快起來,你會折煞我們的!”姚蕊也著急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殷蘭,便要過去扶她起來,殷蘭卻是死死地跪在地上,不肯罷手,一臉哀求地看著素裳。
“周媽媽,你快勸勸姐姐啊!”姚蕊哎了一聲,不知道該怎么才好。周媽媽跟著搖了搖頭,竟然也跪在了素裳的跟前,哀求地道:“素裳小姐,你就答應了我家小姐吧!高家現在真的很需要你過去幫忙啊!大少爺沒有娶親,老爺子又重病在床,這是他最大的心愿。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才能配得起我家大少爺,大少爺娶任何女人都不會幸福的,如果你不答應我們,我就和小姐長跪不起!”
看著跪在地上的二老,素裳卻是一陣為難,原本還堅定不移的心忽然間就軟了下來。袁天朗一臉愕然地站在一旁,看著這樣突如其來的場面,卻是給深深地震撼住了。婠婠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沒有想到殷蘭竟然會這般執著,這么想要小姐過去給她當媳婦,為什么,為什么就一定要小姐嫁給高崇煊了,周媽媽為什么說得那么肯定,大少爺除了娶小姐之外娶任何女人都不會幸福了?真是奇怪極了!
“小裳啊,你就不要想了,不要任性了好不好?你就依了你蘭姨的意思吧,不然她真的會長跪不起的啊!”袁旭無奈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命中注定,他們是要和高家做親家的。
“是啊是啊。小裳你就不要再猶豫了,地上濕得緊,這樣跪下去你蘭姨會生病的!你要是還不答應的話,娘我也只能給你下跪了!”姚蕊神傷地嘆氣起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小裳是非嫁崇煊不可了,一邊說著,一邊也要給素裳下跪起來。
“娘,娘,你不要這個樣子,你們都不要這個樣子!我答應你們,我什么都答應你們就是!我嫁,我嫁!”素裳驚慌地扶著姚蕊,淚水漣漣地點了點頭。面對著跪地的二老,她不妥協的話就沒有辦法讓他們起來了。
“小裳,小裳,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肯嫁過來嗎?”殷蘭一臉激動和欣喜地看著素裳,抓住了她的手。“嗯,我嫁,我答應你,我嫁給崇煊哥哥!蘭姨,你起來,你快起來!”素裳狠命地點了點頭,一邊將殷蘭扶了起來,姚蕊也跟著將周媽媽扶起。
殷蘭一臉感動的看著她,閉了閉眼睛,抱過她的頭道:“乖,真乖,我的孩子!”素裳無可奈何地緊抱住殷蘭,淚水流了一臉。她今天才剛剛邂逅她生命中的幸福,她剛剛覺得老天爺對她還有那么一絲公平,讓她可以遇到衛行風,可是為什么下一刻就要這么無情狠心地將這個美夢撕碎,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了!
袁天朗和婠婠無能為力地站在一旁,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就算小裳有多么不愿意,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了。袁天朗吁了口氣,心里默默地想著:“高崇煊,你要是敢對小裳不好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你!”
婠婠也是一臉郁悶和苦惱地看著事態發展到這樣無法控制的局面,也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著小姐嫁過去之后能夠得到幸福了。
第七章 一夜風流陷花魁
群芳樓,廣州最負盛名的煙花之地,也是文人騷客常常光顧的地方,這里云集了天下間最解溫柔,風情萬種的女子。城里的一些達官貴族和富家公子也常常流連群芳樓,聽鶯鶯燕燕的小曲,看環肥燕瘦的翩翩舞姿,生活好不逍遙自在。
今天晚上,是新一屆花魁顧清婉的謝客大會。傳言中的顧清婉是一個傾國佳人,因為她素以紅紗蒙面,除了有緣人能夠一堵她的芳容之外,一般的賓客都是無緣得見的,所以,她又有紅衣仙子之稱。而今天的謝客大會,她將會摘下那層神秘的面紗,讓所有的賓客都能一睹她遺世獨立的絕色容顏和清理絕倫的傲然風姿。
顧清婉接客從來都只是賣唱不賣身,所以至今為止,她還是樓里唯一的完壁之身,許多公子哥兒自然也是對她虎視眈眈,窮追猛打,每天晚上都會丟大把的銀子給她,然而顧清婉總是陪酒唱曲之后裊裊而去,徒留紈绔子弟的一聲喟嘆和無限遐想。
而今天晚上的謝客大會,又是顧清婉的招婿大會。不知道是什么緣故,顧清婉竟然想從良了,所以向老鴇秦媽媽提出了要求,今日若有誰能夠出得了十萬兩,她就嫁給他做妻子。而一向貪財的秦媽媽竟然也肯答應顧清婉的這個要求,肯放她離開群芳樓。要知道這一年來,顧清婉為群芳樓賺的銀子豈止只有十萬兩啊,如今顧清婉正是如日中天,炙手可熱的時候,突然這個時候退場謝幕,實在是很難讓人理解。秦媽媽也肯放掉這一棵搖錢樹,真是太奇怪了!會是什么原因讓顧清婉要隱退江湖了,坊間的傳聞一下子多了起來,議論紛紛。男人自然是想將她據為己有,可是十萬兩的銀子非同小可,一般的人家哪里出得起這個價錢。城里的女人對她自然是沒有什么好評價,無非是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罷了,自命清高,都是淪落風塵的女子了,就該是千人騎,萬人踏的命。
這一夜的廣州城,因為顧清婉這個美艷傳奇的終結落幕而顯得格外的騷動不安,傍晚的時候,群芳樓就已經擠滿了賓客,已經有好幾名富家公子攜帶了銀兩過來,一副自在必得的樣子,每個人都存著一份不同的心思。
樓里的姑娘們此時此刻施展出了十八般媚術,招待來往的賓客,一時間可說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蕓娘啊,你給本公子說說,好好的清婉怎么想起要從良嫁人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二樓的正中央,金承煥一手摟著纖腰細體的蕓娘,一邊喂著蕓娘喝些小酒,有些好奇地問了起來。
蕓娘泯了口小酒之后,柳眉微微一斜,哼了一聲:“我哪里知道啊,她那個人清高得很,自打去年進了這群芳樓之后,平日里都不怎么和姐妹們打招呼的,到現在為止,我都還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子了!有幾次我都偷偷地跑去想看看,結果被媽媽狠狠地罵了一頓。媽媽可是放下話了,要是誰再偷偷摸摸的,可是要把腿給打斷的,你說,我還哪里敢打聽這些啊!”說著又撒嬌地在金承煥的懷里扭動了一下腰肢,雙手像蛇一樣纏住了金承煥的脖子。
“怎么會?連你也沒有見過清婉長什么樣子,這不大可能吧!你好歹也是上一屆的花魁啊!”金承煥搖了搖頭,一邊在蕓娘的臉上親了一口。“要是騙你的話我就是小狗!”蕓娘水袖一招,嬌嗔道,一邊瞪了金承煥一眼,“怎么了,你也帶銀子來了?你想娶她進門是不是?好你個沒有良心的,我的第一個客人就是你,你也不為我打算打算!”
“怎么會,我哪里不為你打算了,等過些日子,我就為你贖身,怎么樣?”金承煥笑了笑,捏了捏蕓娘的臉蛋。“說話算話,一言為定了哦!你要是敢騙本姑***話,以后休想我再招待你!”蕓娘俏臉微微一紅,一邊坐在了金承煥的大腿上,從桌子上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怎么了,你還真的帶十萬兩銀子過來了?你真的想娶她?”蕓娘臉色忽然凝重起來,看著金承煥。“怎么了,吃醋了?”金承煥呵呵地笑了笑,調侃道。“吃醋吃醋吃你個頭啊,你金大公子那么多風流帳,我吃得完嗎?”蕓娘白了他一眼道。
“顧清婉這種女人是那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人,我今天是來湊熱鬧的,也想看看她到底怎么個出眾法,連你這個頭牌的名號都搶走了!十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而且顧清婉這種女人還是不大符合本公子的胃口,我要的就是蕓娘你這樣的女人!”金承煥搖了搖頭,自失地笑了笑。
“你呀,就是滑頭,嘴巴甜!不過你也不假,我倒是喜歡!其實我和清婉也有一些交情的,實話告訴你吧,今天晚上她要的男人只有一個,謝客大會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逼宮才是真的!”蕓娘戳了金承煥的額頭一下,神秘地笑了笑。
“逼宮?這話怎么說?沒有聽說過她和哪個男人相好了啊?”金承煥奇道。“反正逼的不會是你!你問這么多干什么,我也是無意中從媽媽那里聽到的,至于那個男人是誰,我和你一樣都想知道!”蕓娘切了一聲,嘆了口氣,眉頭也跟著微微擰緊了。有時候她也很羨慕顧清婉這樣的潔身自好,可以守著一份堅持等待她心愛的男人,即使淪落風塵也是貞操不改。自己就不一樣了,眼前的這個金承煥她雖然有幾分動心,可是要真正地托付終身的話怕還是難的吧,他不計較自己的身世,可是他家里的人一定不會不計較的。有句話說得好,青樓女子,人盡可夫。沒有一個世俗的家庭可以完全地接受一個風塵中打滾過來的女人的。
謝客大會的時間很快就到了,三樓之上,秦媽媽一臉堆笑地走了出來,雙手兩邊一招道:“歡迎各位賓客今天晚上賞臉大駕。想必大家都已經清楚了,今天晚上是清婉的謝客大會,過了今晚,清婉就不是我群芳樓里的人了。說句實在話,媽媽我也不想沒有了這個好女兒,可是她既然已經決定了,我也無話可說。規矩大家都已經清楚了,今天晚上誰要是能夠出得起十萬兩白銀,能夠答對清婉提出來的問題,清婉就是他的人了!”樓下嘩然一片,開始議論起來。幾名紈绔子弟已經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一臉囂張得意的表情。十萬兩白銀,放之全廣州城,能夠出得起的也只有那么幾位了。其余的賓客今天也不過是趕趕場子,湊湊熱鬧罷了。
少刻,一襲雍容華貴裙裳,紅紗遮面的顧清婉婷婷地出現在了三樓之上,眉目流轉間,仿佛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躁動,天地間那驚鴻的一瞥,傾倒無數生靈。粉色的瓔珞小襖,素紫的云錦裙裳,及肩的烏云長發寫意地攏在腦后,紅色的面紗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只有一雙脫俗的明眸在人群中顧盼生輝。身材妖嬈的她,在冉冉的燭光的照耀下,更顯得風姿卓然,婀娜小巧。
“顧清婉,嫁給我吧,本少爺今天帶夠了銀子,區區十萬兩算什么!”樓下已經有一名衣著不凡的公子哥跳到了桌子上,對著顧清婉高高地呼喊起來,他的身后,跟了幾名家奴,守著兩箱金燦燦的銀子。
“霍騰你折騰個什么勁,有銀子了不起嗎?你已經有五房小妾了,還來打清婉的主意,秦媽媽不是說了嗎?只有沒有妻妾的人才可以參加的!”近旁的另一個公子手搖折扇地站了起來,一臉怒容地看向了霍騰。“誰說我不能參加了,今天我已經全部把他們給休了,本公子現在是單身了,難道我還不夠資格嗎?”霍騰斜了那個公子一眼,哼了一聲,一邊看向了樓上的顧清婉,“清婉,你還是嫁給我吧,為了你,我把我的女人全都休了,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你不嫁給我的話就太對不起我了!我保證,只要你跟了我,吃香喝辣隨你享受!本少爺每天晚上都會好好疼愛你的!”
“比賽還沒有開始,霍騰你少得意,清婉要嫁給誰還是個未知之數!你以為就你有銀子么?本少爺的銀子也多得是!”坐在金承煥身側的孟廣也騰地站起了身,一臉咄咄逼人地看著霍騰。孟廣的家是開錢莊的,銀子自然是一大把,平素他還算是低調,可是今天看到霍騰這般德性,竟是和他較勁起來。
“呵呵,這下可有得熱鬧看了!霍騰,孟廣,羅開這三個花花公子都來了,也不知道顧清婉該怎么辦?十萬兩銀子啊,普通人家哪里拿得出手!真是不明白了,明明知道來的都會是紈绔子弟,干嘛還要搞這些,要是她等的人萬一不來的話,她這一生的幸福不就是全都賠上了嗎?”蕓娘費解地搖了搖頭,迷茫地看向了三樓上的顧清婉。金承煥也是眉頭緊皺地看向了三樓上悠然而立的顧清婉,等待著她的回應。
顧清婉只是幽幽地臨風而立,一句話也沒有說,清麗的雙眸淡淡地劃過樓下的三個紈绔子弟,一邊看了一旁的秦媽媽一眼,頷首地點了點頭。
第八章 千方百計美人謀
“顧美人,趕緊出題吧!”羅開搖了搖手中的羽扇,淡然自若地笑開了,一邊鄙夷地看了一旁的霍騰一眼。霍騰是個十足的花花公子,平日里不是流連***場所,就是在整個廣州城閑逛,可以說得上是不務正業了,他肚子里有多少貨色,羅開自然是知道的。自己在錢財上雖然不如他,可是在文辭上卻是要高出他許多的。
“是啊,是啊,出題出題,本公子還準備等著美人你回去給我暖被窩了!”霍騰哈哈地笑了笑,一邊擺了擺手道。“這個霍騰,真的是個十足的敗家子!看了就討厭,清婉要是真的跟了他的話,這一生算是完了!”蕓娘不耐煩地看了看那霍騰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金承煥一臉不屑的表情,微微地掃了霍騰一眼之后,又望向了身側的孟廣。孟廣悠閑地坐在椅子上,端起了德州老窖喝了起來。
場中之人皆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三樓之上的顧清婉,等待著她的回答。
顧清婉幽幽地看了臺下的眾人一眼,緩緩地開了口:“很感謝大家能夠在今天晚上參加我的謝客大會,小女子榮幸之至!想必大家都已經清楚清婉今天晚上的目的了吧!良人參選的條件我也都寫得很清楚了,一,沒有白銀十萬兩者不嫁,二,有妻妾者清婉不從,三,回答不出清婉問題的人一律淘汰!今天晚上帶足了銀子的人請上前聽題吧!”一番干脆利落的話語之后,顧清婉已經在一旁的高椅上坐了下來,盈盈的美目中流出如水的光華。
霍騰率先走上了回答的位置上,一臉的志在必得。一旁的羅開也輕搖羽扇,和霍騰并肩而立,孟廣輕輕地哼了一聲,沖著身側的金承煥和蕓娘點了點頭,身子一跨,腳尖點在二樓的跨欄上,衣衫搖擺,冉冉地從空而降,落在了羅開的身側,三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齊肩而站,構成了一道獨特炫目的風景。
霍騰哈哈地笑了笑,又看了看圍在四側的賓客,冷冷地嘲諷起來:“還有誰要上來和我們爭啊,還有沒有人啊!”人群中嘩然一片,眾賓客皆是一臉看戲的表情,搖了搖頭,十萬兩白銀可不是比小數目,只有大富人家才能拿得出手。如今廣州城的四富已經來了三富,可以說得上是好戲連臺了。而今天全廣州最的的富豪高家卻意外地缺席了,這不免讓人遐想紛紛。高家共有四個少爺,二少爺三少爺都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而顧清婉開出的條件是有妻妾之人不能參加,這兩個自然是排除在外了。如今就只剩下高家的長子高崇煊和四少高崇儒,不過依著高家那樣殷實的家境和極其威嚴的府邸,斷然是不會容忍他們家里的人和青樓中的女子有任何關系的,何況高崇煊也將在不日之內要迎娶袁家的小姐,顧清婉應該是不會和他扯上什么關系了。
看著這一出三男爭妻的好戲,金承煥似乎也明白了一些,剛才蕓娘已經說過,今天晚上顧清婉是要逼宮,如此來看,她一定是和這廣州城里的四富有了非比尋常的關系,卻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少爺讓這位名動廣州城的花魁動心了。
秦媽媽面色憂郁地看了顧清婉一眼,衛衛地嘆了口氣,眼中掠過一絲失落。風塵中的女子,即使頂著多么清高的帽子,在別人的眼里,始終都是卑賤之身,何況顧清婉看上的又是那樣的男子,以他的性子,會和這些人來爭奪一戰嗎?清婉的這個賭局實在是風險太大了,當看著那個臭名昭著的霍騰也出現在了這里,秦媽媽的心也跟著涼了一截。
“第一題,羅開你來回答!”顧清婉幽幽地吐了口氣,已經開始出題了,一邊瞟了秦媽媽一眼,會意地點了點頭。秦媽媽咬了咬牙,嗯了一聲,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看著羅開道:“羅少爺你聽好了,你的題目是猜一個字!”
“媽媽請說!”羅開信心滿懷地笑了笑。“聽好了,三山頭朝下,二月緊相連!”秦媽媽提高了聲音,朗朗地說了出來。羅開眉頭微微一皺,思慮了片刻,又看了看一旁的霍騰和孟廣,吁了口氣,喃喃地念著:“三山頭朝下,二月緊相連!”
“是個什么字啊,承煥你猜得出來嗎?”蕓娘一臉郁悶地看著顧清婉,又望了望金承煥,金承煥淡淡地笑了笑,搖了搖頭道:“這個字我們每天都會做的!”
“是山崩地裂的崩字!秦媽媽我的回答對嗎?”羅開幽幽一笑,咳嗽了一聲,一臉鄭重地回答起來。一旁的賓客也紛紛點了點頭,連聲稱是起來。霍騰也有些惱然地看了羅開一眼,唯恐他答對讓他占了先機。
“崩字我們怎么每天都會做啊,真是,一定是錯了!”蕓娘訕訕地搖了搖頭,一邊吐了口氣。“羅公子請下去吧,這一題你回答錯了!崩字只有兩個月字和一個山字,而且你的山字頭都還沒有朝下。我問的是一個大山的山,還有三兩黃金的三,你還漏掉了三字,正確的答案是用字!正看是兩個月字相連組成,倒看是由一個三和山拼合在了一起!所以,羅公子對不起了,你落選了!”秦媽媽微微一笑,恭敬有禮地道,剛才她還在擔心羅開應該會猜得出來的,心中也著實出了一把冷汗。羅開臉色立刻大窘,蒼白一片,氣呼呼地哼了一聲,甩了甩衣袍,氣憤地走下了對講臺。霍騰得意洋洋地看了一臉烏青的羅開一眼,這一下他得勝的機會就更大了。
“居然是個用字,哎呀,我這笨腦袋,怎么就沒有想到!是啊,用字,我們天天都在用的!呵呵,你這小冤家回答得這么含蓄,真是!還好你沒有帶銀子過來!”蕓娘有些詫異地看了看樓上的顧清婉和秦媽媽,又笑著在金承煥的肩膀上捶了一拳。
“誰說我沒有帶銀子過來?只是我不屑和那三個人站在一起罷了!我怕會侮辱了我的智商!”金承煥哼了一聲,自失地笑了笑,一邊看向了大廳之外,仿佛在等待什么。
“第二題,霍騰你來回答!”顧清婉緩緩地開口,美目幽幽流轉,落到了霍騰的身上。霍騰身子一怔,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美人盡管出題!”
“嗯!”顧清婉點了點頭,眼神有些迷離起來,空曠地看向了大廳之外,仿佛在等待什么,許久才喃喃地開口道:“聽好了,你的題目是對一下我的橫批,上下聯都是以數字作答,橫批也全都是數字。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明白!”霍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清婉,連連地點了點頭,嘴角邊竟是流起了口水。孟廣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輕嘲地哼了一聲。“數字聯,有意思了!看來這個顧清婉果然不同凡響啊!”金承煥頷首地點了點頭,微微地笑了笑。“怎么,后悔沒有參加這場比試了?剛剛你不是說你有銀子的么?你現在還可以參加的!”蕓娘嬌滴滴地笑了笑,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濃濃的醋味。
“上聯是二二三三四四五,下聯是六六七七八八九,你來對橫批!記住我剛才說的要求了!”顧清婉淡淡地斜了霍騰一眼,嘴角揚起一絲不易覺察的諷笑,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題目一出,眾賓客也是議論紛紛起來。霍騰眉頭緊緊地皺成了一團,轉身看向他帶來的一個書生,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那書生亦是搔了搔頭,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時間到,請回答我的題目吧!”顧清婉喝完一口龍井,淡淡地笑了笑,“霍公子想出來了沒有?這副對聯是小女子專為你所作,可不要辜負了小女子的一番心意才是!”
“我想出來了,這個太簡單了嘛,一到十里面就少了一和十,所以橫批就是缺一少十!也就是你要隱喻的缺衣少食吧!本少爺說得對嗎?”霍騰咳嗽了一聲,一邊偷偷地拿出了仆人從身后悄悄遞過來的紙條,微微地瞄了它一眼。“霍公子,你這就不對了,你怎么可以找人來幫忙啊!不算,不算!”秦媽媽眉頭微微一皺,擺了擺手道。
“哎,這怎么不算了,美人又沒有說不許別人來代替我回答!這個書生是我家仆,他是我的人,自然供我在任何地方差遣,他的所有東西都是我的!”霍騰臉色微微一變,強詞奪理起來。
“媽媽,不必跟他逞口舌之爭!就算別人代他回答了那又如何,他還是答錯了!”顧清婉掃了秦媽媽一眼,笑著搖了搖頭。
“答錯了,我怎么會錯,你的上下聯里的確是沒有一和十啊!不是缺一少十嗎?哪里錯了!”霍騰不服氣地道,哼了一聲,目光有些幽冷起來,“美人你不會是想耍賴吧!”
“缺一少十的確是不錯,可是你剛才聽明白我的要求了嗎?我說橫批要全用數字來作答,你忘了嗎?你的橫批里除了一和十,缺和少可都不是數字!我剛才可是再三問了你的,要你聽清楚我的題目要求了!”顧清婉冷冷地笑了笑,甩了甩衣袖。“你……”霍騰一時間啞語,詫異地看著三樓上的顧清婉,又望了望身后的那個書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是沒有用,還以為你很厲害了!”那書生愧疚難堪地低下頭去,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么。在場的人也是議論紛紛,期許地看向顧清婉,等待著她揭曉答案。
第九章 良人不誤有花期
“說說,你的橫批是什么?專門為我所做,我倒要聽聽了!”霍騰吁了口氣,不悅地道。“二四七三!”顧清婉緩緩地開了口,霍騰身后的那名書生也跟著變了臉色。
“二四七三,什么意思!”霍騰納悶地看著顧清婉,搖了搖頭,不明白這四個數字有什么含義,還是與自己有關的。“真是好凌厲的一張嘴啊!”金承煥端起酒杯,豪飲而盡,一臉欣賞地看著三樓之上的顧清婉。蕓娘訥訥地看了他一眼,心底涌起一絲莫名的失落,這兩年多來,她一直把這個男人當成了她的依賴,可是如今,她忽然發現那份依賴也越走越遠,他們之間僅僅只是顧客和主顧之間的關系,從來就沒有所謂的男女之情,可笑的是,自己竟然還會對這個男人動了真情。他的眼里,現在只有那一抹超然獨立的芳華。
“上下聯連起來的諧音的確是缺衣少食,而二四七三嘛,則是兒死妻散的諧音!霍公子現在的境況不正如橫批所言,是兒子死了,妻妾也散了嗎?”顧清婉幽幽一笑,娓娓地道出了橫批的寓意。一番話下來,人群中嘩然一片,指指點點地看著霍騰,充滿了嘲諷的味道。霍騰登時整張臉都氣烏了,沒有想到這個顧清婉會這么不識抬舉,還敢出言不遜。當下好不惱怒,從對講臺上退了下來,一掀桌子,怒氣沖沖地看向三樓上的顧清婉道:“臭婊子,做了千人騎萬人踏的東西還在這里自命清高,本公子今天肯賞臉來參加這個大會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你還敢侮辱本少爺。今兒個我是要定你了!”說著看了看身后的管家一眼道,“上!”那管家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吹了三聲口哨,只見得大廳之外已經沖進來了幾十名打手,全都操著家伙,團團地將整個群芳樓包圍起來了。一眾賓客也是嚇壞了臉色,紛紛噤聲。
“霍公子啊,你,你這是干什么啊,你看看,你這何必了,不是?”秦媽媽臉色微微一變,訕訕地笑了笑,從三樓上快步走了下來,安撫起霍騰來,一邊忙著給霍騰賠起了不是,“大家都是找點樂子,開心而已,不過玩笑罷了,霍少爺何必較真啊!”
“你也說了是來找樂子的,可是我剛剛得到的卻是你們的侮辱,總之本少爺不管,今天晚上,顧清婉的人我是要定了,銀子我會留下來,人一定得帶走!”霍騰冷著一張臉,一臉淫邪地看向了三樓之上的顧清婉,一邊對著一旁的手下點了點頭,示意他們上去將顧清婉給押下來。
“霍騰,你是存心來找碴的嗎?你也太目中無人了吧,說好了今天誰有十萬兩銀子,誰能夠答對她題目的人就有資格擁有她,本少爺還沒有回答,你也太性急了點吧!”一旁的孟廣幽幽地開了口,威嚴冷冽的聲音飄蕩在大廳里,令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剛剛他從二樓之上一縱而下,那般灑脫決然,就已經可見他還是個練家子。
“怎么,你想和本少爺爭她嗎?”霍騰冷冷地笑了笑,一臉的平靜,一邊揮了揮手,示意他的手下上去抓人。兩名手下已經領了命,快步向臺階上走了過去。孟廣眼神一冷,腰間的一把樸刀已經一抽而出,遙遙地指向了霍騰,與此同時,霍騰的衣衫也跟著一抖,拿出了他的武器,卻是一把細小的洋槍,漆黑冷冽的槍孔對準了孟廣的眉心。
“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本少爺的槍快了!”霍騰陰冷地笑了起來,搖了搖頭。眾人也是一臉駭然,卻是不知道霍騰手中拿的是什么武器,一時間不免小聲議論起來。孟廣自然也不識得這是什么武器,當下也沒有在意,右手樸刀一卷,挽起一陣刀花向著霍騰的肩膀砍了過來。“砰”地一聲巨響,天地間仿佛有什么東西炸裂開了,震痛了人的耳朵。眾人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霍騰是怎么出手的,只覺得一道細微的光亮一劃而過,穿透了孟廣的右肩,孟廣啊地一聲慘叫,手中的樸刀也跟著掉到了地上,整個人撲倒在地上,右肩膀上已經是血流成河了,一臉扭曲和痛苦的表情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啊……”人群一下子慌亂起來,驚慌失措地大聲嚷叫著,場面顯得混亂不堪。“啪”地一聲驚天響聲,霍騰又放出了一槍,直沖上了屋頂,聽得瓦片碎裂的聲音不絕于耳。“誰要是再大喊大叫的話,我這東西里面的彈丸就一下子貫穿他的腦袋!”霍騰大喝一聲,躁動的人群一下子肅靜了起來,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蕓娘身子瑟瑟地發抖,看著倒在地上的孟廣,剛剛還對他充滿了希望和信心,可是這一刻他竟然已經倒在了血泊里,霍騰手中的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誰也沒有想到,廣州四富中的霍騰竟然會有這樣一個稀世寶貝。金承煥斂緊了眉頭,一邊擁緊了蕓娘,那一刻,一種澎湃的感動涌上了蕓娘的心頭,在她最無助恐懼的時候,是金承煥溫暖的懷抱讓她感受到了關懷和被人重視的喜悅。
“少爺,人已經帶下來了!”兩名打手推搡著顧清婉從樓道上走了下來,帶著她到了霍騰的身邊。顧清婉的眸子里依然是那么清高自傲,并沒有因為霍騰的可怕武器而害怕半分。霍騰臉上露出一絲歡悅的笑容,抖了抖手中的洋槍,放在嘴邊吹了吹,右手一抖,槍口已經對準了顧清婉的眉心。
“啊……”一些姑娘們已經嚇得花容失色,淚水漣漣地掉了出來。蕓娘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捏緊了拳頭。金承煥也在那一瞬間變了臉色,咬了咬牙。
“美人,怎么樣?本少爺說了今天晚上你要給我暖被窩的,我說得出,就做得到!”霍騰哈哈地笑了笑,緩緩地向著顧清婉靠了過去,滿嘴的口氣直逼進顧清婉的鼻孔。嘴巴微微地翹了翹,左手便要去揭開顧清婉臉上的紗巾。
“啪”地一聲,顧清婉揚起右手,一個耳光已經甩上了霍騰的臉,卻是又脆又響,這一個耳光,卻是打得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霍騰更是沒有想到顧清婉竟然清高自傲到了這樣的地步,洋槍對準了她,她都一點也不畏懼,當下好不惱火,兩眼一瞪,大喝一聲:“臭婊子!今天我就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脫光你的衣服,玩死你!”說著已經將那洋槍放進了腰挎上,右手一抓,一把扯住了顧清婉的面紗,狠狠地往側甩了出去。顧清婉被他這么用力一扯,整個人也踉蹌著向旁邊栽了下去,霍騰淫邪地笑了笑,右手一挽,竟是將顧清婉摟在了懷里,火熱的雙眸深深地陷入了那一張精致絕倫的容顏中,傳言果然不虛,顧清婉的確是配得上坐群芳樓的第一把交椅。
“放手啊!”顧清婉面色有些發白,揚起右手,又想一個巴掌扇過來,霍騰已經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右手,嘿嘿地奸笑起來,雙手一環,已經牢牢地將顧清婉摟在了懷里,竟是將她橫抱了起來,將她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寬衣解帶起來。“使不得,使不得啊!霍少爺,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啊!”秦媽媽面色大變,一邊迎了上來,一臉懇求地看著霍騰。
“滾開!今天她把本少爺惹火了,我非要玩玩她不可!”霍騰惡狠狠地瞪了秦媽媽一眼,推了她一下,秦媽媽哎呦一聲,坐倒在了地上,一臉無奈和凄楚地看著即將遭受霍騰蹂躪的顧清婉,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這一盤賭局實在是下得太大了。四周的打手緊緊地圍在了周圍,不準任何人靠近半步。
“美人,你不是咒我兒死妻散嗎?哼哼,今天晚上我就要你成為我的女人,再給我生下一個白胖胖的兒子!”霍騰二話不說,牢牢地扣住了顧清婉左右掙扎的雙手,她越是掙扎,自己就越是興奮,迫不及待地將嘴巴湊上了顧清婉的香唇。“走開,走開啊!”顧清婉拼命地掙扎著身子,淚水滾滾而出,嘶聲竭力地大喊起來,可是這滿樓的人竟是沒有一個肯為她出頭的,所有的人都畏懼在霍騰的淫威之下。她回望著四周,看著她的只有那冷漠鄙夷的面孔,傳入心底的只有無限的荒涼。今天晚上,這么重大的日子,他終究是沒有出現,在他的心里,自己終究不過是他的黃粱一夢啊,落花有意流水終無情,媽媽說得對,一旦入了這一行,所有的操守和貞潔都是那么不值一提,青樓女子的世界里,只有怎么去取悅客人,是萬不能對自己的客人動真感情的,一旦動了情,便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她以為自己看上的男人是不一樣的,到頭來,他亦不過是渺渺紅塵世界里再平凡不過的一個男人罷了,她只覺得渾身好像要散架了一樣,周圍無數赤裸裸的眼睛正在見證著她這個自詡清高之人的墮落。
“放開她!”空寂的大樓里,忽然想起了一個威嚴的聲音,帶著幾分冬日的肅冷,令人不寒而栗。人群一下愕然起來,詫異的目光投向了大廳之外的那個昂藏身軀,在夜色的掩襯下,更顯幾分蕭條和孤寂。
金承煥重重地吁了口氣,捏緊的拳頭緩緩地松了開來。蕓娘也是一臉迷惑地看著大廳之外的那個頎長身影,略略地蹙了蹙眉,他就是清婉要逼宮的那個男人嗎?會是誰呢?顧清婉的心頭一顫,兩行滾燙的淚水潸然而下,他終究是出現了。秦媽媽也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這一場賭局的轉機終于來了。
“誰?”霍騰惱火地轉過身去,看向了大廳門口,瞳孔漸漸地縮緊。大廳門口,一身藏墨青衫,烏袍披風的英偉男子出現在了霍騰的面前,那滿臉的霸氣似乎有一股攝人的力量,竟是讓霍騰的腿發軟起來,看著突然出現的他,霍騰怎么也沒有想到他也會出現在這里,看上的還是一個青樓女子!
第十章 血染紅衫羅袖心
場中一下子沸騰起來,議論紛紛。蕓娘的臉上劃過一絲輕愁和訝異,目光沉緩地看著門口的那道身影,廣州城里那個我行我素,孤高自許的大將軍竟然會與他們群芳樓有染,清婉是什么時候和他好上的,怎么自己一點也不知道!
霍騰帶來的一群打手自覺地退到了一旁,戰戰兢兢地看著這個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顧清婉一臉哀戚地望向那緩緩踏進屋來的俊偉男子,深深地吸了口氣。可是下一秒她的下顎已經被霍騰緊緊地捏住了,一股酸麻的疼痛侵入骨髓里。“放了她!”烏袍男子一臉冰寂地看著霍騰,語氣中有一股咄咄逼人的軍威。
“都站著干什么?快攔住他!”霍騰面色驚慌起來,對著一眾打手大聲地吆喝起來。眾打手互相對望了一眼,啊地一聲大叫,紛涌著撲向了烏袍男子,場面一時間顯得有些混亂起來,一些圍觀的賓客趁亂飛奔出了大廳,也有些愛湊熱鬧的揀了處隱秘的地方躲起來觀看接下來的局勢。烏袍男子輕輕地哼了一聲,似乎對二十多名打手不屑一顧,冰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凌厲,對上了迎面正向他沖過來的一個打手,金色的披風一甩,一個旋轉遙遙地抖開,右手一撈,已經捉住了來人的手腕,將他手中的長刀奪了下來,跟著疾步旋開,身子一招,右手一晃,刀光一裂,其余撲上來的數十人全都被這股刀氣撞倒在地,丟盔棄甲,兵器散落一地,還有幾個已經被凌空而起的烏袍男子一腳踢中,癱倒在了地上,須臾間,霍騰的打手已經打翻了一片,眾人也是唏噓不已,紛紛向那烏袍男子投去驚羨和欣賞的目光,不愧是去年的武狀元,真真可是當之無愧。
“高崇煊,你別亂來!不然的話,我殺了她!”霍騰有些急了,看著這樣的陣勢,一時間心慌不已,緊緊地掐住了顧清婉的脖子,右手的洋槍對準了她的眉心。來人正是廣州城有名的高家的長子高崇煊,亦是廣州城的鎮遠大將軍。顧清婉一臉凄怨地看了看高崇煊,眸子里閃爍著晶瑩的淚光,今天晚上他還能過來見自己一面就已經很滿足了。至少,她知道自己在這個男人的心里還是有那么一點位置的。
“霍騰,放了她!我再說一遍,馬上給我放了她!”高崇煊一臉冰冷地看著霍騰,命令起來,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額頭的青筋隱隱地凸起,金色的披風颯颯作響,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今天誰也不能阻止我帶走這個女人!高崇煊,你最好少管閑事,不然的話我連你一起斃了!”霍騰面部有些抽搐起來,想來是因為過度的緊張。高崇煊的大名在整個廣州城可以說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不但身系鎮遠將軍一職,還管理著廣州城的水師。
“放了她,她是我的女人!”高崇煊一字一頓地道,犀利的寒眸盯得霍騰身體一陣戰栗。“啪”地一聲,霍騰因為過度的緊張,右手一抖,洋槍已經從顧清婉的耳邊開出了一槍,一名賓客躲閃不及,當場就穿胸而死,胸口的鮮血立刻漫成了一片殷紅。躲在四周的人見得這般陣勢,全都嚇傻了眼,停在原地,半天也挪不動步子。顧清婉更是花容失色,剛才那顆子彈就是貼著她的耳朵發射出去的,依稀間還有一陣隱隱的灼痛。
高崇煊也是怔在了那里,沒有了先前的那股咄咄逼人,遙遙地與霍騰對望起來。他的身手再快,卻始終都是不及霍騰的子彈快的。“怎么了,高大將軍,你是不是害怕了?怎么不上前了啊!”霍騰臉上的陰笑彌散開來,嘲諷地看著高崇煊。高崇煊緊緊地握著拳頭,眼睛里開始充血。生平第一次被人這么威脅,這種感覺是那么的難受和不爽。如若按照自己以往的脾氣,他一定會沖上前去狠狠地打他一頓,可是現在他手里有一種厲害莫名的武器,更何況,顧清婉也在他的手中,一個閃失不好的話,美人就是香消玉殞的凄慘結局。
“崇煊,今晚你還能來見我,清婉已經心滿意足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顧清婉福薄命賤,自知配不上鼎鼎有名的大將軍。清婉別無所求,只是希望你能夠記得有過我這樣一個女子對你情根深種。我們,我們來生再見吧!”顧清婉重重地吁了口氣,無比凄婉地看了高崇煊一眼,哼哼一笑,竟是一把捉住了霍騰的右手,身子狠狠地向著他撞擊過去。霍騰卻是猝不及防,還好他有一些武功底子,顧清婉不過是個纖弱女子,撞擊而來的勁力也不是很大,退了四五步便穩穩地站住了,左手一個耳光狠狠地抽上了顧清婉的臉。顧清婉一個踉蹌已經摔倒在了地上,確是七葷八素,分不清東西南北了,嘴角亦是咳出一絲血來。
“小賤人,想死的話本少爺成全你!”霍騰氣急敗壞地看著顧清婉,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青樓狎妓竟然烈性到這樣的地步,實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自己若真的強要了她,恐怕也是討不到多少好處的,當下惱火,右手一晃,手中的槍筒已經對準了顧清婉。
“啊!”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陣驚呼,紛紛閉了眼,不敢往下看去,已經有那么一個死人活生生地擺在他們面前了,天地間仿佛有一聲巨響在群芳樓里炸開了,正是霍騰手里打出來的槍聲,可是那槍聲卻從大廳之外傳了出去。霍騰的那一槍打斜了,在他對準顧清婉的時候,樓上的金承煥一縱而下,右手一抖,一只酒杯射向了他的右手腕,霍騰一陣吃痛,右手斜向外面抖了出去,手槍也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正要低身去揀時,高崇煊一腳勾起地上的一把長刀,呼地一聲,射中了霍騰的胸口,直直地開膛而出。霍騰兩眼死死地瞪著高崇煊,嘴巴里咿咿呀呀地說著:“你……你……”最后的話被一股鮮血堵住,身子一歪,踉蹌著倒在了地上,鮮血如血蓮一樣傾城擴散。
顧清婉一臉驚恐地看著死在她旁邊的霍騰,他那猙獰的表情,那幽憤決絕的眼神,讓她心底沒來由地一陣恐慌,仿佛他臨死前那幽憤的一瞥是個可怕的詛咒一般。如果不是為了逼著崇煊來見她,如果不是她孤注一擲地賭上這一局,今天晚上,霍騰也不會來的,那些因為霍騰受傷,被他無辜槍殺的人多多少少都與自己有一絲關系吧!
高崇煊重重地吐了口氣,剛才他險些就救不到清婉了,那一刻心底忽然有種莫名的惆悵和哀傷,這個世界上唯一懂他的女人如果真的就這么死了,自己會后悔一輩子,會抱憾終身嗎?兩顆孤高自許的心走在一起,這便是相濡以沫的溫情吧!今天晚上她會這么做,自己又何嘗不明白?他和袁家小姐在五日后成親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娘那邊一點回轉的余地也沒有了,已經下了最后的通牒令,如果他再不娶袁家小姐進門的話,成親的當日便也是她殷蘭的祭日。娘的話,他不能不聽,何況爹的病情已經越發的加重,怕是也沒有多少日子了,如果再忤逆他的話,自己的良心也過不去。
可是看到清婉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時,他又有些動搖了。她可以為了自己連命都舍掉,自己呢?自己為什么不可以為她博一搏了!袁家的那個木偶女子他從來就沒有放在心底過,現在卻要娶她進門,他心里真是莫名的煩躁,而這一切,卻只有顧清婉才能懂他!顧清婉才是他生命里認定的女人。
金承煥看了看略略發怔的高崇煊,提醒道:“崇煊,你還愣在那里做什么,還不去看看清婉!”崇煊這才從思索中回過神來,疾步向著清婉奔了過去,一把抱起了她,將她擁在了懷里,緊張地看著她道:“清婉,你怎么樣?清婉?”
“崇煊!崇煊!”顧清婉嗚嗚地哭了起來,雙手緊緊地圈住了高崇煊的脖子,身子發抖地窩在了他的懷里。此時此刻,他還能這么用力地擁著自己,她已經很幸福和滿足了。
四散躲開的人群看著場中那一對深情相擁的壁人,指指點點起來。于是,大將軍情迷花魁的風流韻事在次日開始傳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了。
第十一章 興師問罪群芳樓(一)
高家大院。
“不像話,不像話,這簡直是太不像話了!”殷蘭一臉陰沉地坐在軟椅上,猛猛地拍了拍桌子,一旁丫鬟送過來的龍井茶杯也翻倒在地上,熱氣散了一地,茶水四散飛濺開來,整個人因為極度的氣憤身子已經發抖起來。堂下默默靜立的桂姨娘身子一個啰嗦,訕訕地看著殷蘭,這么多年來,她還是頭一次看殷蘭發這么大的脾氣。二媳婦鄭冉和三媳婦尤玲玲面色也跟著變了變,原本還小聲議論著,看著堂上的殷蘭發了這么大的火氣,一時間也是噤聲了。
“小姐,您消消氣,外面的那些傳言也不一定當真的,興許大少爺也不過是路見不平而已!怕是那些嘴雜的人想多了!”周媽媽吁了口氣,緩緩地走上前來,一邊吩咐了丫鬟將碎了的茶杯收拾干凈,跟著勸了起來。
“是啊,姐姐,您可別氣壞了身子才是,老爺還在床上躺著了,要是你也有個什么閃失的話,這個家要怎么才好!我看啊,這崇煊也不一定是認真的吧!青樓里的女子個個妖嬈美艷,他們騙男人的伎倆可高著了,怕是崇煊吃了他們的虧也不一定的!你別聽外面的那些人胡說八道,崇煊他不至于這么沒有分寸的!”桂姨娘吐了口氣,呵呵地笑了笑,甩了甩手上的絲帕,一襲華貴的天藍小襖將她的風韻襯得更加別致起來,與素樸清淡的殷蘭相比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我看他根本就是沒有一點分寸,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和人大打出手,血漸群芳樓,現在全廣州城都知道了,我,我真是要被這個不孝子氣死了!”殷蘭閉了閉眼,只覺得胸口里有一口氣緩不上來。“哎,姐姐說得也不無道理,這馬上就要迎娶素裳過門了,他又鬧出這么個事情,這要袁家的人怎么看我們高家!去年已經逃過一次婚了,這一次他不會又來一下吧!”桂姨娘唉聲嘆氣起來,言語之間有一股淡淡的得意。周媽媽有些不悅地掃了她一眼,這種語帶雙關,略帶微諷的話桂姨娘已經在小姐面前說過幾次了,偏偏小姐也不計較,任由了她去說,這桂姨娘的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了。
“他要是敢的話我這輩子都與他沒完了!”殷蘭哼了一聲,素手在那桌子上一拍,臉色顯得那么決然和凜冽,一邊掃了周媽媽一眼道,“周媽,我們現在就去一趟群芳樓!我倒要看看,那個女人究竟生了什么樣的能耐,讓他這么沒頭沒腦,做出這樣有辱門風的事情!”說著站起身來,便要出門去。周媽媽哎地應了一聲,與殷蘭站在了一起。
“姐姐,我也陪你去!”桂姨娘躍躍欲試,也想湊湊熱鬧。“不必了,家里還有些瑣碎事情要處理,你去忙吧!對了,老爺的藥煎好的話就給他送去,回頭要是他問起我的話,你就說我去袁家了,千萬別說崇煊的事情,不然的話他定然會給氣死的!”殷蘭淡淡地掃了桂姨娘一眼,略略地笑了笑。
“哦!”桂姨娘應了一聲,目送著殷蘭和周媽媽遠遠地去了,這才釋然地呼了口氣,二十多年了,她活在這個女人的腳下已經有二十年了,時間真的很快啊!四鄰鄉里都只知道高家的大夫人和藹可親,內能管家,外能置業,卻是很少有人知道他這個高家二夫人的,她常常是被人遺忘的一個角色。她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委屈和不快的。天下間又有哪一個女人愿意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即使她是插足進來的一個,也不例外。
“婉兒姐,這手鐲真好看。看來高將軍對你是認真的了!”丫鬟云珠一臉歡喜地看著顧清婉手上的鐲子,眼睛里充滿了驚羨。顧清婉坐在化妝臺前,淡掃娥眉,紅妝微整,伸了伸美人腰,臉上溢滿了小女人的幸福。昨天晚上,崇煊在她身邊守了一夜,喂她喝藥,幫她整理染血的衣衫,向來冰霜如雪的高大將軍,也會有這么細心體貼的柔情一面,今天早上走的時候,他還將他一直珍藏的手鐲送給了自己,說是這手鐲是高夫人傳給他的,讓他把這東西交給他以后的妻子。他送手鐲給自己已經很明顯了,他已經認定了她。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顧清婉心中還是百般的糾結和愁緒,高家的那一扇大門,容得下她這個青樓女子的安身么?還有幾天,崇煊就要迎娶袁家小姐,他雖然一直向自己保證一定不會負她的,會處理好他和袁家的這門婚事,可是她的心總是無法平靜下來,袁家的那個小姐她沒有見過,可是據城里的人說,那個小姐美得無可挑剔,就像天上的瑤池仙子一般圣潔不染,出塵脫俗。顧清婉雖然也自負美貌,可是青樓女子的這個身份將會糾纏她一輩子,這是她身上一個永遠也不可能磨掉的烙印。
“咚咚!”門外響起了幾聲敲門的聲響,顧清婉放下梳子,整理好了衣衫,心中不由一緊,這么早,會是誰呢?媽媽才剛剛叫她起床出去,應該不會再來的吧!
“云珠,你去開門!”顧清婉眉頭微微一蹙,看了看丫鬟云珠道。云珠哦了一聲,施施然地走到門邊,將門打開了,門外站著的卻是兩個和秦媽媽一般年紀的女人。“你們是……”云珠秀眉擰了擰,不解地問了起來。
第十二章 興師問罪群芳樓(二)
“這里可是清婉小姐的閨房?”杏黃小襖的夫人微微一笑,開口說話了。“是啊,怎么了?你們找我家小姐有事情嗎?”云珠亦是微微一笑,問了起來。“哦,我是高崇煊高將軍的娘親!我想來看看你們家小姐!”殷蘭淡淡一笑,客氣地道明了自己的身份。云珠身子一顫,驚訝地看著殷蘭道:“什么,你……你,你是高老夫人!婉兒姐,高老夫人來了!”說完已經讓開一條道,將殷蘭和周媽媽請進了房間里。
顧清婉的手跟著一抖,不可思議地看向了門外進來的殷蘭和周媽媽。殷蘭一身古樸的素色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臉上的表情也是友善的,并不是一般富貴人家那樣趾高氣揚的。“夫人您好!”顧清婉施施然地行了一禮,殷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之后,頷首一笑道:“小姐不必諸多禮節,隨意一些就好了!”
“夫人此番這么早地前來,可是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吧!”清婉淡然一笑,也不其他繁文縟節了,開門見山地敞開了話題。“有一半是吧!昨天晚上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小姐開價十萬兩白銀贖身,可真是天上的神人啊,我這老婆子,怕是忙碌一輩子也不到這個身價的,年輕可真好啊!說句實話,我欣賞你,佩服你,青樓里還能有你這樣的女子已經不多見了!”殷蘭宛然一笑,又靠近了顧清婉一些,吁了口氣,“的確是個楚楚動人的美人胚子,無怪乎廣州三少都肯為你一擲千金,大打出手了!”
顧清婉身子微微一顫,已經清楚了殷蘭話里的言外之意,凜凜一笑道:“高夫人謬贊了!清婉雖然出身青樓,可也懂得什么叫潔身自好!別人怎么想我,我不在乎,我只忠于自己的感覺!”
“你做了這么多,無非也是為了讓崇煊出面。你的心思我懂,你的苦楚我也能理解!可是我也想請小姐你理解一下我這個做娘的苦楚,站在我們高家的立場上想一想!倘若你真和崇煊在一起,真的進了我高家的大門,你要我們高家如何在廣州城里立足!高家官襲三代,我家老爺是朝廷三品官員,雖已告老還鄉,可是朝廷的舊情還是在的,崇煊又是鎮遠將軍,你想一想,他若真娶了你,你要他拿什么面目去面對朝廷,去面對當今皇上!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高家在廣州城里連個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都討不到了!所以,為了我們高家,也為了崇煊的前程,我想請小姐放手,不要再和我們家崇煊來往了,可以嗎?你以后的去處我會給你安排的,我會給你銀子,讓你去謀個生計的!”殷蘭淡淡地道,語氣溫婉卻不失力道,每一字每一句都戳在顧清婉的心口上。拿錢來堵住別人這樣的事情,殷蘭也向來是不屑的,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她也只能像別人一樣俗氣一把了。
“哼!”顧清婉諷刺地笑了笑,“高老夫人把我當成什么人了?我要真是貪財,何必非要和高將軍在一起,廣州三少隨便一個都可以讓我挑選!我知道,高老夫人你愛面子,沒有人可以接受我這樣一個出身骯臟之地的人來做高將軍的妻子的!清婉說過,不管別人怎么樣想,我只忠于我自己的感覺,此生此世,我都是非崇煊不嫁的!北宋李師師賞可成為皇帝的妃子,還當了皇后,我不過是和一個將軍在一起而已,又有何不可!高夫人如果你是來要我離開崇煊的,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辦不到,除非是崇煊他親口對我說不想要我了,不然的話,我決計是不會和他分開的!”顧清婉說完這些,無比幽憤地看了殷蘭一眼,先前對她存有的一絲好感也變得厭惡起來。
“你,你真的是不打算離開崇煊了?”殷蘭一時間被她噎得有些難堪,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不錯!”顧清婉爽朗干脆地回答起來,一邊揚了揚手中的鐲子道,“這只手鐲便是他對我一生一世的承諾!”
“你……”殷蘭氣急敗壞地看著高傲不已的顧清婉,又望了望她手中的鐲子,原本是想讓崇煊在新婚之夜給素裳戴上的,沒有想到他卻給了這個女人,看樣子他們的感情已經是到了一定的地步了。其實她也不想這樣為難顧清婉的,出身青樓,只要守身如玉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高清海是個極重面子的人,他雖然娶了兩房妻妾,可都是規矩本分的家世,以他的性子,斷然是不會容忍一個青樓的女子成為他的長媳婦的。
“我也很明確地告訴你,四天之后就是崇煊娶親的日子,你和他永遠也沒有這個可能的!你趁早還是斷了這樣的念想,我始終都是崇煊的娘,他要真是娶你的話,我和他爹立馬死在他面前!”殷蘭也發了狠話,冷冷地瞅著顧清婉,甩了甩衣袖,氣憤不已的奪門而去。顧清婉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兩行清淚簌簌地流了下來,她亦不過是想找一個心愛的男人好好地過完下半生,為什么就會這么多困難了,她究竟做錯了什么事情,老天爺為什么要這么懲罰和戲弄她!難道自己只可以擁有崇煊的心,得不到他的人嗎?不可以,不可以,她絕對不能讓別人這么做!
第十三章 碧海潮聲兄弟情
訓練完水師隊后,已經是晌午的時光了,太陽明晃晃地高掛在天上,幾只喜鵲在樹枝上歡喜地叫著,無不昭示著春日的喜慶。還有三天,三天之后,他就要成親了!高崇煊煩郁地吐了口氣,身在富貴人家,諸多的身不由己,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拿捏在爹娘的手里。因為是長子的緣故,從小到大,他得到的疼愛都要比其他三個弟弟的要少,爹對他也是特別的嚴苛,什么事情都要他一力承擔起來。爹想讓自己繼承祖業,不想他入朝為官。可是他偏偏忤逆了爹,他向往的是那種豪氣沖天的生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戎馬沙場,報效國家。而這個家中唯一懂他的娘親,如今卻也要逼著自己去娶一個素未謀面,沒有半絲感情的女人,他心里真的很不樂意,索性在去年便派人前去砸了袁家的花轎,沒有讓新娘過門,自己也逃開了。高家大少爺悔婚,袁家小姐自盡懸梁的消息在去年的時候是滿城風雨的,還好袁家的那個嬌嬌小姐沒有自殺成功,不然他定將成為全城唾罵鄙視的對象。原本以為,這件婚事就這么不了了之了,可是沒有想到娘現在又提了出來,一切都來得那么迅速,他一點準備也沒有。
想不通的是,袁家的人竟然還肯答應下這門親事,真的是讓他有點嘔火。會是怎么樣的一個女子,竟然可以這么委身于他,自己都已經做得很明白了,他不想要她,為什么她還要死皮賴臉地貼過來。從心底里,他對袁家的這個小姐一點好感也沒有。昨天晚上他已經向顧清婉說了,一定會好好處理這一樁婚事的,不會辜負她的一番情意的,清婉雖然出身青樓,卻是品格清高,操守冽然,同那些名門閨秀相比,多了一份真實與率性,這樣的女子,才是他一生愿意相守的如花美眷。那個被娘說得如何婉約細膩的木偶美人,他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剛剛跨進庭院,高崇煊忽覺得身側一道勁風襲了過來,想也沒有多想,右手一轉,一掌對了過去,遙遙地與迎面擊掌而來的人對上了。“啪”地一聲,掌風雷動,電光火石間,二人已經各自往后退開了。“好家伙,反應還是這么快,再看招!”對面的錦袍男子頷首一笑,身子一個飛擺,腰間的佩劍已經拔了出來,輕輕一縱,一劍向著崇煊的脖頸削了過來。崇煊也是輕輕地哼了一聲,臉上露過一絲歡喜,身子張開,往后一退,順手操起了墻邊擺放的長纓槍,凌空一卷,向著來人的長劍送了過去,二人須臾間已經交上了手,庭院里已經是劍影槍光一片。
“呼”地一聲,崇煊的槍尖已經指到了對面的錦袍男子的咽喉處,而那男子的長劍也跟著點到了崇煊的胸口。二人靜靜地對視了幾秒,沒有說話。錦袍男子呵呵一笑,右手一抖,已經將長劍收了回來,崇煊也跟著將長纓槍退了回去。“崇煊,你真不夠意思,明明每次都是我先快你半分,到最后收手的卻是我,這么多年了,都是我孔融讓梨,你就不能讓我一次嗎?讓我贏你一次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吧!”錦袍男子瀟灑地笑了笑,揶揄起來。
“反正你都已經讓習慣了,索性就一直這么讓我下去也沒有怎么樣啊!”崇煊淡淡地笑了笑,將那長纓槍插回了原處,一邊拍了拍那錦袍玉冠的少年的肩膀一下,“好表弟,功夫又長進了不少!”“這個是自然,我天天勤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贏你一局,不然我到死都不甘心啊!”那少年聳了聳肩膀,灑然地笑了笑,一邊搔了搔頭。
“打敗我還真成了你努力的目標了,真是服你了!”崇煊笑笑而語,看著一身放浪形骸的表弟,嘆了口氣道,“行風,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可以這么自由,仗劍天下,無拘無束!像我的話,就不行了啊!唯一爭取而來的這一點理想也只能在這個城里發揮而已!”
“崇煊你就不要唉聲嘆氣了,你呢,已經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我可還是浪人一個!比不了的!游玩了這么多年,我也想安定下來了!”衛行風臉上劃過一絲輕愁,向來灑脫不羈的他,也會有這樣獨自憂傷獨自愁的一面。
“且莫說什么功名了,我的功名應該在那北疆之外!呆在這廣州城里,算什么功名,抱著高家留下來的祖業,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啊!”崇煊面色忽而凝重起來,嘆了口氣道。
“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也看開些吧!你現在已經坐到了將軍的職位,只要訓練好你的那支水師,將來同樣也是可以有用武之地的!”行風安撫道,一邊笑了笑,“我來得還真是時候,三日之后就是你的好日子了,恭喜啊!剛剛聽舅媽說了,未來的表嫂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妻良母,你真是有福氣!”
“哼!”崇煊面色忽然難看起來,捏了捏拳頭,閉了閉眼睛道:“什么好日子,不過是他們這些長輩的自我滿足罷了!我一點也不稀罕!”“這話可就不對了,未來表嫂是你從小就定下來的親事,娶她過門也是你應該做的事情。你總不至于又如去年一樣,干脆還沒有讓她進門就直接派人送休書給她了吧!對方那邊不計較去年的事情,我看這表嫂定然是個好女子,一定會讓你滿意的!何況,崇明崇業都成親一年了,你是大哥,如果還落在了崇儒的后面,你怎么好意思!”行風呵呵地笑了笑,開起了玩笑。
“行風表哥這話說得是太對了,大哥你要是再磨蹭的話,我可就不等你了!今年我要是娶了媳婦的話,我看你怎么辦?”聽得一聲爽朗愉快的笑聲,高家的老四高崇儒跳脫地奔了過來,今年已經是十七歲有余了,因為和崇煊都是同母所生,模樣上卻有些相似,俊朗不凡,但因還沒有成年的緣故,臉上終是有一些孩子的稚氣。
崇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個小子才多大點,就想著娶親!”“我都虛歲十八了,怎么就不能娶了!要不是娘親對我早有規定,在你沒有成親之前,絕不給我娶媳婦,說不定我現在也和二哥三哥他們一樣睡上媳婦的炕頭了!”崇儒調皮地眨了眨眼,一邊吐了吐舌頭。
“人小鬼大!”衛行風好笑地搖了搖頭,一邊摸了摸崇儒的頭。崇煊也只是訕訕地笑了笑,拿著這個鬼靈精怪的老四一點辦法也沒有。
第十四章 鴛鴦錦帕寄真情
“崇儒說得對,你要是再這么給我挑三揀四的,他可真的要走在你前面了!”三人正自談笑間,殷蘭從大廳里走了出來,一臉悠然地看著場中的兄弟三人。“娘!”崇儒呵呵一笑,歡快地迎了上去,拉了拉殷蘭的手,“你說真的嗎?真的要給我找媳婦嗎?你一定要給我找個活潑點的,潑辣點的,不然的話我可不要!”
“去你的,娶個媳婦還這么多講究,只要人家姑娘身家清白就好了,你還要求這么多。再活潑點,潑辣點,你想讓娘氣死是不是?娘死了你就高興了?”殷蘭頭疼地看著這個小兒子,打趣地笑了笑。“我還不是為你考慮嗎?潑辣一點的能幫你管著二嫂和三嫂了,好治治他們!省得他們成天到晚地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來鬧去的!”崇儒哈哈地笑了笑,一邊摳了摳頭。
“得,已經有兩個不得了的讓我夠煩了,再進來一個潑辣的,我干脆離家出走算了!傻孩子,這管家的人不一定要潑辣的,只要聰明靈秀,照樣可以把這個家管好的!行了,別開玩笑了,這話可別讓你二嫂三嫂聽了去,省得他們以為我這個做婆婆的對他們不滿,到時候有得受的可是你二哥和三哥了!”殷蘭拍了拍崇儒的肩膀,吁了口氣,一邊看著崇煊道:“崇煊啊,娘從小最疼的就是你了,不管你爹對你怎么嚴苛,他始終是你爹。如今他臥病在床,眼下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著你和小裳成親,這一點心愿,如果你都不能滿足他的話,又何談報效國家。一屋不掃何以安天下!當初你考武狀元娘沒有攔著你,還幫你替你爹瞞著,他為了這事還怪過我!”
“娘,我知道你對我好!只是……”崇煊眉頭皺了皺,還沒有說完,殷蘭已經接過了他的話:“只是什么?只是你嫌棄人家小裳配不上你是不是?配不上你這個高大將軍吧!我告訴你,這天底下誰若是娶了小裳,是他的福氣!娘好不容易給你求來的親事,絕不能容你再胡鬧了!難得袁家大度開明,不計較去年你的過失和無禮,還肯把女兒嫁給你!你可要知足才是!你這樣的脾性只有小裳那樣的孩子才能夠配得上你!她是你爹欽點的媳婦,也是我認定的媳婦。你也不要太先入為主了,一言就斷定小裳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小時候你們可還見過一次的!”
“如果她是我中意的女孩子,小時候我怎么會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崇煊吁了口氣,不咸不淡地道,娘親對他的好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這一件事情真的讓他很為難,他不想跟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女人過一輩子,那對彼此都是一種傷害和折磨。
“你那時也不過六歲左右的樣子,她還是個四歲的小女娃娃,你當然不怎么記得!放心吧,三天以后等她進門,你自然知道她的好處的,她絕對不會輸于顧清婉分毫的!”殷蘭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娘,你怎么會知道清婉的事情的?”崇煊有些訝異地看著殷蘭。“我怎么會不知道,我能裝作不知道嗎?全廣州城現在都在傳你們的事情。崇煊啊,你怎么就這么任性不聽話了!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和人大打出手,血濺群芳樓,多好的一段佳話啊!這要是讓你爹知道了,他一定會給氣死的!你爹現在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你非要他死了你才甘心嗎?崇煊啊,你到底想娘怎么做,是不是也要把娘給逼死了你才省心啊!”殷蘭說著說著,眼角忽然濕潤起來,聲音也有些發澀了。
“娘,你別這樣子,娘你這么好,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崇儒看得殷蘭這般傷感的模樣,也跟著難過起來,一邊埋怨地看了崇煊一眼,“大哥,娘為你操心操得這么多,你就不能依娘一次嗎?”
“是啊,舅媽看上的女子,想必一定是極好的女子,不會差的!崇煊你不要再推三阻四的!都老大不小了,是時候成家立業了!”衛行風拍了拍崇煊的肩膀,也勸說起來。
“娘,我答應你就是!這一次,我不讓你為難了!”崇煊吁了口氣,終于松了口,淡淡地看著殷蘭。殷蘭這才安心地笑了笑:“你能這么想,娘就算是再怎么難做都是值得的!”說完又看了看行風,淺淺地問了起來,“光顧著說崇煊了,行風你也老大不小的,你爹和娘可有安排親事了?”
“我兩年多沒有回家,他們要安排親事到哪里找我去!”衛行風笑了笑,一邊搔了搔頭道,“不過我現在嘛,心里倒是有人了!”“哦,哪家的姑娘啊?”殷蘭有些好奇起來。“我也不大清楚,就是前天我來廣州的時候在路上遇見的!”行風尷尬地笑了笑。
“真是,哪家的姑娘都不認識,哎,你呀,也是和崇儒一個樣,都不長記性,冒冒失失的,可怎么得了!”殷蘭嗔怪地搖了搖頭。“不是,只是當時情況太急了,我沒有來得及問清楚罷了!不過,我想她肯定是這廣州城里的姑娘!看樣子是個名門小姐,她真的像個天上的仙子,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漂亮的女孩。所以我想在這廣州呆上些日子,一定要找到她為止!這手帕就是她留給我的,當時我的手受傷,是她給我包扎的!”衛行風淡淡地道,仿佛又回到了昨天山中與那白衣勝雪的女子溫情相遇的一幕,那一雙清澈無暇的眼眸,時時刻刻在他的腦海里盤旋不止。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那一方手帕。
“哎呦,還是鴛鴦了,看樣子那姑娘真的是對表哥你有意思啊!”崇儒怪聲怪氣地叫道,說得行風的臉上霎時間就通紅一片了。崇煊淡淡地掃了那一方鴛鴦繡圖,卻是小巧精致,清雅絕倫,心也跟著顫了一下,不禁為行風開心起來。
“嘖嘖,這繡工可真好啊,真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行風,你就好好在我們這里住上些日子吧,等辦了崇煊的婚事,舅媽就給你找找那姑娘去!”殷蘭呵呵地笑道,看著那精致的繡圖,覺得有些眼熟,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嗯,那行風就不客氣了,麻煩舅媽了!”行風笑笑而語,感激地看了殷蘭一眼。
崇煊悵然地吁了口氣,神色有些哀傷起來。三日之后,他該怎么辦?他要將清婉置于何地?清婉說過她不嫌棄做他的小妾,只要他全心全意愛著她就好,可是真的要這樣做嗎?
第十五章 為誰獨立中宵泣
三月中旬,淅瀝淅瀝的春雨在天地間開始綿延,萬物已然復蘇,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生命勃發。看著窗外的那一叢叢嬌媚百態的花兒,素裳幽幽地吁了口氣。只剩下一天了,明天高家的大花轎就要抬進家門了,她將開始生命的另一段旅程,走入那個只有夫君的世界里。這一頂花轎,她終究還是沒有擺脫它!明天將會是什么樣子了,她一點把握也沒有。她不明白蘭姨為什么非要自己嫁進高家,為什么非要將自己和崇煊綁在一起。高崇煊已經悔過一次婚了,他的心境已經再明顯不過了,為什么所有的人還要她往這個坑里跳了,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不是要被婚姻鎖死一輩子嗎?
可是殷蘭為了讓她進門,不惜在她面前下跪,這一份沉甸甸的懇求自己又如何能拒絕了?想到這里,素裳的心情愈加的沉重起來。一旁玩耍的小貍喵嗚喵嗚地叫喚著,似乎也能懂得她的心情,抖了抖白茸茸的小尾巴,跳到了素裳的大腿上。素裳臉上的哀愁愈加的濃郁,輕輕地愛撫起小貍來,喃喃自語道:“小貍,我要怎么辦?明天就要離開這里了,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里,我好害怕!小貍,我該怎么辦,我現在和爹娘說我不想嫁人他們還會答應嗎?”小貍眨了眨滾圓的小眼珠,喵嗚地叫了一聲。
素裳自失地笑了笑,其實她又何嘗不明白現在來說不想嫁人,不是存心要爹娘難過嗎?爹娘都是規矩本分的人,又素與蘭姨交好,要是自己提出來臨時不嫁了,他們的面子上和心理上怎么過得去?她是個孝女,她不能因為自己的恐懼和害怕而讓爹娘為難的。可是高崇煊可以當面悔婚,為何自己就連一點爭取幸福的權利都沒有了!想起那個傳言中暴虐張狂的高崇煊,素裳的心里便有些緊張起來。前兩天又傳出了他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和霍家的少爺大打出手,一擲千金的流言飛語,也許傳言有失偏頗,可是也絕非是空穴來風的吧!
門吱呀一聲給推開了,一身儒雅長衫的袁天朗走了進來,看著臨窗而坐,眉間憂愁煩擾的素裳,心也跟著隱隱地疼惜起來,輕輕地嘆了口氣。
“大哥!”素裳聽到了動靜,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袁天朗。“小裳你是不是很難過,很不開心?你不想嫁給高崇煊,對嗎?”袁天朗開門見山地直問起來。素裳悵然若失地笑了笑,吁了口氣道:“也不全是!只是明天就要離開家了,我怕自己不習慣,不舍得這里,我舍不得爹娘,舍不得大哥你!”
“如果你真的覺得很勉強的話,那就不要成親了!小裳,別逼著自己去嫁給一個不喜歡的男人,那樣你不會幸福的!我現在是越來越不希望你嫁到高家,嫁給高崇煊那個混賬了,他真是越來越混蛋透頂,婚期將近,還和青樓的女子有染,他這是什么意思,真當小裳你就沒有人要了嗎?”袁天朗有些氣憤地說著,一邊捏緊了拳頭。
“也許事情并不是外邊傳言的那樣的吧,我聽說過那個叫顧清婉的女子,都說她淪落風塵依然潔身自好,貞操不改!也許崇煊哥哥是出于義憤,才出手幫忙的吧!”小裳淡淡地道,心里卻有一股莫名的愁緒涌了上來。也許,高崇煊真的和顧清婉有什么,如果是這樣,自己不是插足到了他們中間嗎?
“不管怎樣,他這樣子做是什么意思!如果真的不想和你成親的話,就痛快一點,何必要搞出這么多是非來,男子漢應該有所擔當才是,虧他還是什么鎮遠將軍,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小裳,大哥現在就帶你去高家,給你退了這門親事!”袁天朗越想越覺得有氣,拉著素裳的手就要出門去。
“哎,大哥,你別這樣子!不可以的,明天就是成親的日子了,我不想讓蘭姨傷心,更不想讓爹娘覺得痛心!你放心吧,小裳一定會好好的!如果真的嫁給他是一段錯誤的婚姻,我一定會及早抽身的。”素裳面色一變,急急地搖了搖頭道。
“沒有什么如果不如果,你和他一定是錯誤的結合的!小裳,你不要怕,爹娘要是怪罪下來的話全都讓我承擔,我不能親眼看著我妹妹的幸福就這樣葬送了!”袁天朗依然堅持不下,拉著素裳就要往外走。看著如此決絕的袁天朗,素裳那一刻也有些動搖了,是啊,明明知道和崇煊的結合是不會幸福的,為什么還要以身試法,自己又在期盼什么了?她要的是一份兩心相許的感情,是一份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海枯石爛,而這些,高崇煊根本就給不了自己的,連自己都沒有信心的婚姻,要來又有何用了!
兄妹二人一路離開了房間,繞過幾處走廊,便要直奔高家了。經過大廳的時候,卻是讓姚蕊給攔了下來。姚蕊一臉傷愁地看著這一雙可人的兒女,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把小裳嫁給崇煊,她也不想啊!只是他們欠了高家,這筆帳必須要還的。
“天朗,你怎么可以這么胡鬧,明天就是進門的日子了,你現在跑去高家退婚,你要他們高家的面子往哪里擱,你要讓我們如何面對你的蘭姨!若是一般人家也就算了,可是那里是高家,多少人在背后瞅著看著,你想讓全廣州城的人都說我們袁家忘恩負義嗎?”姚蕊搖了搖頭,言語之間,有一絲淡淡的憂傷和責備。
“娘,我不明白了,他高崇煊可以當眾把抬上路的花轎砸爛,可以讓小裳被廣州城里的人笑話了那么久,他高崇煊還心安理得,可以和青樓的女子言笑晏晏,為了鶯鶯燕燕一擲千金!他有尊重過小裳嗎?既然知道小裳是他從小就定下來的未婚妻,就應該謹守規矩,安于本分,還和其他的女人勾三搭四,他這分明就是在羞辱小裳,侮辱我們袁家!娘,報恩可以有很多種,為什么非要拿小裳的終身幸福來做抵押!你們這樣做,會害死小裳的!”袁天朗忿忿不平地說著,額頭上的青筋也顯露出來。
姚蕊吁了口氣,眼角亦是濕潤起來,無奈地看著兄妹二人道:“若是可以,娘又于心何忍讓小裳去經受一段不知道未來是什么樣的婚姻了!縱算他們高家有千般的不是,我們都不能負了人家,因為我們全家人的命都是高家所救,我們能有今天,也是高家一路扶持下來的!你爹他本來是朝廷的官員,后來被人栽贓陷害,幾乎要落到五馬分尸的地步!那個時候你還小,我們全家都被抓進了天牢,不巧的是,那個時候我肚子里還懷上了小裳,天牢里陰氣潮濕,而且每天的牢飯都是發了霉的。為此,我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差,幾乎要保不住性命了。后來還是你蘭姨悄悄買通了牢里的獄卒,天天給我們送些有營養的東西來吃!我的身子這才有了起色,在牢里的那段日子,若不是你蘭姨出手搭救,我們三人早就餓死牢中了。后來你高伯伯找到了證據為你爹平反了,我們這才能夠出獄。小裳出世的時候,你爹和高伯伯都陪著皇上微服出行去了,我和你蘭姨去了古蘭寺燒香祈福,陣痛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了,小裳在我的肚子里不聽話地要出來,寺院里又全都是僧人,而且找產婆也沒有地方找去。你蘭姨和周媽媽陪在我身邊,陪著我過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沒有合眼。我差一點就沒有辦法把小裳生出來,是你蘭姨用匕首剖開我的腹部,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小裳從我肚子里摳出來的!小裳的這條命,你娘的這條命,都是你蘭姨從鬼門關里拉回來的!你蘭姨可以說得上是小裳的半個親娘,那個時候她就認定了要把小裳當媳婦的,我也是這么認定的!你們說,今天要是去了高家退親,你們過意得去嗎?你們好意思說出口嗎?”
一席話說下來,姚蕊已經是淚如雨下了,往事又一幕一幕回蕩在腦海里。“娘,為什么我們從來沒有聽你和爹提起過,爹他以前是做官的,你不是說我們家一直都是以做生意為生的嗎?”袁天朗驚詫地搖了搖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姚蕊。
“這些傷心往事告訴了你們又能怎么樣了,我和你爹決定了要讓你們兄妹倆好好地過日子,再也不要受那樣的無妄之災!你爹辭官,也是不想再次卷入黑暗的官場爭斗中!他這么做,也是為了想讓你們在一個安定的環境下成長,所以就和高家一起搬到這嶺南之地來了!高袁兩家是一家人啊!”姚蕊拍了拍袁天朗的肩膀,低低地抽泣了一聲。
“娘的風濕病也是因為懷我的時候落下的,蘭姨她是從鬼門關里把我救回來的!我……原來我的出生帶給你們這么多不幸,我,我真是個不詳的人!”小裳聽得姚蕊這么一番說辭,心中頗為震撼,忍不住自責起來。
“傻女兒,你怎么這么說!要不是你的出生,我們又怎么能安然出獄了!那不關你的事情,這些都是官場太黑暗了,你爹又是個老實本分,正直無私的人!所以才會吃虧的!娘今天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自責難過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家欠了高家多大的恩情,你的蘭姨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啊!小裳,你放心,你嫁過去的話你蘭姨一定會像照顧女兒一樣疼惜你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只有厚著臉皮去跟姐姐退了這門親了!”姚蕊重重地吐了口氣,安撫起素裳來。
“娘,我嫁,我一定會嫁的!我這條命是你和蘭姨的,你們要小裳做什么我都愿意!”小裳拼命地點了點頭,心中再也無其他念想了,原本還對那個一面之緣的衛行風抱有的一絲幻想也在這一刻徹底地熄滅。
第十六章 鑼鼓聲聲婚嫁娶
三月二十日,高家娶親,袁家有女出嫁。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徹在大街小巷,廣州城的百姓紛紛涌上了街頭,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迫不及待地想一睹這位仙子一般的新娘的芳容,哪怕是遠遠地瞧上一眼,心里也是滿足欣慰的。迎親的花轎在一陣熱鬧的嗩吶奏樂聲中抬進了袁家的大門,在正廳的門口悠然地停下。
婠婠扶著一身素淡粉紅的袁素裳,在媒婆的帶領下,一步一步地向著花轎走了過去。素裳蓮步輕移,心中思緒百感交集起來,上了這頂花轎,她將會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了,享受一段別樣的人生。抬轎的轎夫看著那一身喜氣卻不失素淡的袁素裳,一時間也看癡了。都說袁家小姐貌美如仙,今天一見,果然是人間難得的可人兒啊!雖然粉紅色的面罩團團地將她的面容遮蓋起來,卻依然不失她的端莊賢淑,反而更添了一份朦朧之美。那高貴清雅的身姿,顛倒世界無數的生靈。
媒婆攙扶著素裳,將她送上了花轎,紅色的簾子緩緩地垂下,隔開了外界的視線。婠婠站在花轎一旁,回頭不舍地看了袁天朗一眼,握緊了手中的錦帕。袁天朗一臉淡然地看著最疼愛的妹妹就這樣坐上了那頂幸福未知的花轎,心情忽然有些壓抑沉重起來。素裳是個心性淡薄,與世無爭的人,高家那樣有背景的家庭里,不知道素裳能不能習慣?還有那個悔婚的高崇煊,他會好好地待素裳嗎?雖然蘭姨承諾決不讓素裳在高家受一點委屈,可是生活上的委屈永遠也是無法和感情上的委屈相比的。
“高崇煊,若我發現你待小裳不好的話,不管你家對我們的恩情有多大,我都不會放過你的!”袁天朗心中憤憤地想著,不覺間捏緊了拳頭。姚蕊和袁旭釋懷地對望了一眼,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花轎,視線也開始模糊了。
素裳緩緩地靠著身后的屏風,幽幽地吁了口氣。緩緩地抬起藏在如云水袖里的素手,清澈無憂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傷愁。那個紙鳶天里不期而遇的少年郎,讓她隱隱的糾結起來。他溫潤如玉的笑靨,彬彬有禮的談吐讓她有些迷失了。衛行風,那個像風一樣清逸飄淡的男子,如今又在哪里了?會否記得還有這樣一個自己,因為他那深情的一攬,從此郁郁在心了!素裳閉了閉眼,忍不住嘆息起來。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在期盼什么啊,已經上了花轎,馬上就要成為高家的媳婦了,自己卻還對一個不過一面之緣的陌生男人動了心思,實在是太不該了。素裳重重地吐了口氣,讓自己的心境慢慢地平定下來。
婠婠左手挎著一個籃子,徐步跟在花轎的旁邊,看著那道路兩旁的鄉鄰,聽著那不絕于耳的鞭炮聲,心中卻是歡喜又是憂。歡喜的是她可以見到這么盛況空前的場面,憂的是小姐的前路未來,那個乖張暴戾的新郎,會不會又比上次做得更加過火,在婚宴上來個臨時大失蹤了!籃子里的小貍好奇地探出了半截身子,靈氣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看著熱鬧非凡的大街,喵嗚地叫了一聲,一邊舔了舔胡須,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高府,來往的賓客絡繹不絕,迎親的奏樂悠揚地飄散在庭院之中,各處角落里都透露著喜氣的蓬勃和生機。賓客們談笑晏晏,對這個即將進門的長媳婦抱有很大的興趣。桂姨娘穿梭在人群中間,忙著招呼賓客,尤玲玲和鄭冉也不落下風,為了表示他們對這個大嫂的尊敬,更是下足了功夫來招呼賓客,好體現他們的賢良淑德。賓客卻是越來越多,而拜堂的時辰很快就要到了。
殷蘭也有些坐立不住,干脆到了大門口,親自迎接這個長媳婦,盼了二十年,如今終于是把小裳盼過來了。周媽媽安然地伴在身側,聽著那越來越近的嗩吶聲,心忽然有些忐忑不安起來,眉頭也跟著擰緊了。殷蘭亦是焦急地拽緊了長袖,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有些粘稠了。
迎親的喜娘都已經在兩旁站好,紅地毯也鋪好了,所有的準備都秩序井然,可是唯獨沒有瞧見新郎的蹤影。“小姐,我們要怎么辦?這大少爺怎么還不回來,萬一要是誤了時辰該怎么辦?他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周媽媽顯得越發的焦急了,重重地吁了口氣,手心里都沁出細汗來,崇煊那樣的脾氣,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來,卻是一點也摸不著的。
“不會的,崇煊不會,不會這么做的!他答應了我,只是去辦一件事情就回來的,他一定會回來的!”殷蘭搖了搖頭,果決地打斷了周媽媽接下來的話,雙拳捏緊了,眸子里有一絲痛楚,“崇煊,你若真敢這樣做,娘親這一輩子只當沒有你這個兒子了!”
“新娘到,下花轎!請新郎踢轎門,從此稱心如意,相扶相持!”媒婆招搖地走了過來,一邊讓轎子在大門口停了下來,高聲地吆喝起來,一邊擺了擺手中的錦帕,滿臉的喜氣。四名轎夫跟著將轎子放了下來,退到了一旁,兩旁的賓客也紛紛上前圍觀。婠婠抱緊了籃子,一臉緊張地看著殷蘭還有周媽媽,四下里又看了看,卻是沒有瞧見新郎的身影。心里不由跟著一緊,難道自己的擔心真的成真了嗎?這個高崇煊果然是臨陣脫逃了!
“新郎呢?”媒婆臉上的喜氣緩緩地消散,化成了一片尷尬,不好意思地開了口。殷蘭身子微微地顫抖了一下,幾乎要昏厥過去了。周媽媽一旁圓場道:“呃,那個新郎還在屋里準備了,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
“可要快點啊,這誤了時辰的話可是要讓新娘子久等了,影響新娘子的命數啊!”媒婆吁了口氣,招了招手絹道,還想說些什么,自覺不妥起來,只得懨懨地噤了聲。
素裳拽緊了衣胸,咬了咬嘴唇,努力地使自己靜下心來。轎子里的空氣一瞬間也顯得有些呆滯,素裳的手指動了動,扣成一個十字架握在了胸前。她甚至可以感受得到來自那轎外的不解和猜疑,亦是從周媽媽的回答中猜測出了事情的嚴重。轎子就這么靜靜地停放在臺階之下,亦如轎中那個安然淡定的女子。
他又逃婚了,這一次不是砸了她的花轎,而是讓她的花轎有門進不得。想到這里,素裳有些自失地笑了笑,他竟是如此的畏懼和排斥這一段婚姻,為何又要答應下這一門親事,他想讓自己出丑,他想自己難堪么?經歷了去年的事情,素裳已經很習慣性地接受了這一切,亦如那一句話,該是你的,始終都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是無用!其實,今天這個場面早就該在意料之中了吧!一個男人三番四次地拒絕親事,只能說明一件事情,他的心里已經有人了!
兩旁的賓客時間站久了都未見新郎現身,免不了又是一番猜測和議論。婠婠看著那些狐疑晃動的嘴臉,心中涌起了千萬般的惱意,這個高崇煊,也是忒無禮傲慢了一些吧,既然不想成親就明說了,何苦也要把小姐拖下水來!天下之大,她就不相信沒有待小姐真心之人。
“夫人,時辰都快到了,新郎再不出來接親的話可就不吉利了,你看看,這……哎,怎么搞的,袁家小姐能夠進門,是將軍幾世修來的福氣啊!”媒婆幽幽地走上前來,在殷蘭耳邊低語了幾句。殷蘭面色發白地看了看大伙一眼,又望了望那轎子里安然端坐的曼妙倩影,深深地吸了口氣道:“不管了,今天這門親事是結定了。新郎來不了,我這個做婆婆的親自來接我的媳婦!”語氣決絕果斷,說著已經雷厲風行地從喜娘的手上接過了喜稱,緩緩地向著花轎走了過去。
婆婆迎娶媳婦,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一時間人群里炸開了鍋,嘖嘖地議論起來。周媽媽焦急地向四處看了看,雙手緊緊地掐在了一起,喃喃地念叨著:“大少爺啊大少爺,你這么做,可知道是要傷透了小姐的心啊!你要讓小姐往后怎么在廣州城里抬起頭來!”
殷蘭顫抖著雙手,握緊了手中的喜稱,一步步向著花轎走了過去,周圍的人聲也在這一瞬間噶然而止。
第十七章 郎無情來妾無意
聞訊而來的桂姨娘,鄭冉和尤玲玲也站在了大門口,心驚膽戰地看著那緩緩而去的殷蘭。桂姨娘眉頭微微地蹙了蹙,眼底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得色,這個平常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女人想不到也會有今天啊!看著殷蘭那般尷尬的神色,桂姨娘的心中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活。她不是一直教訓自己不會教兒子的嗎?現在她自己呢,可真是教出了一個好兒子啊!
素裳的心也跟著一緊,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掌,看著轎子外面那一步一步挨過來的身影,她甚至可以感受得到蘭姨心中的委屈和憤懣。殷蘭每走一步,都好像踏在刀尖上一樣疼痛,她最疼愛的素裳,當初說好一定不會讓她委屈的,可是這一刻,她把素裳推進了一個難堪萬分的境地。新娘子進門,卻沒有新郎接轎,這對一個女人來說該是何等的委屈和恥辱。
“王八蛋!”婠婠捏緊了拳頭,狠狠地將高崇煊在心里詛咒了千萬遍,小貍似乎也體會到了婠婠的不滿,跟著在那籃子的邊緣抓撓了幾下。素裳重重地吐了口氣,感覺呼吸都沉重起來,周旁那一道道犀利的,諷刺的,不解的,困惑的目光全都投到了她的身上。這樣的結局早就在意料之中了,她以為自己可以坦然地接受和面對,可是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還是有那么一絲悸動和不滿,她不在乎他對自己怎么樣,可是既然已經答應了蘭姨成婚,如今又臨陣脫逃,他要將蘭姨置于何地!他竟是這般的張狂,一點也不顧及蘭姨的感受嗎?
殷蘭閉了閉眼,顫抖著雙手便要用喜稱將新娘子迎下轎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一根喜稱上,那看似輕輕的,代表著如意吉祥的喜稱,此時此刻握在殷蘭的手中仿佛有千斤之重。
“呼”地一聲,素裳只覺得頭頂一晃,好像有什么東西從轎頂一掠而過。在眾人的一片唏噓聲中,一身新郎服的高崇煊落拓而來,遙遙地縱空而落,安然地落在了殷蘭的面前。婠婠張大了嘴巴,又看了看轎頂,這個男人的出場方式還真是特別得很,他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一邊想著,一邊掃了你一身新郎服的高崇煊一眼,但見得他身材魁梧,模樣卻是好生的英挺俊美,一張標準的國字臉,更顯他男人的氣派。
素裳端然地坐在了轎子里,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看著那有些模糊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笑。也許,他并不是別人所講的那樣乖張暴戾,只是有些叛逆罷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還是有所擔待的吧,不然又怎么能夠執掌廣州的水師隊了!
“娘,孩兒來晚了,對不起!”崇煊吁了口氣,語氣中有一絲淡淡的疲憊和自責,“喜稱給我吧!”殷蘭的眼角一濕,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道:“你回來了就好!趕快把小裳迎下來吧,耽擱了時辰可就不好了!”崇煊沒有說話,默默地接過了殷蘭手中的喜稱,轉過身來,面向了轎門。
媒婆亦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她做媒無數,這樣的事情還真是頭一遭撞見,如果是殷蘭挑喜簾的話,接下來的話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圓場了。
“請新郎挑起喜簾,從此子孫延綿!”在媒婆歡快的司儀聲中,崇煊緩緩地將喜簾挑了起來,紅色的簾子搭到了轎頂上,轎子內,那一襲水色粉紅的新娘默然地垂著頭,欲語還休。崇煊的心微微地戰栗了一下,新娘子不是應該穿大紅喜服的么?為什么她穿得這么素凈淡雅!
“請新郎扶新娘下轎,抱得美人歸!”媒婆笑逐顏開地繼續著接下來的節目。崇煊淡然若失地站在了原地,竟是沒有要上前將素裳背下轎的意思。“崇煊!”殷蘭在身后碰了崇煊一下,輕輕地道,“還站著做什么,快背新娘下轎啊!”
崇煊哦了一聲,將喜稱遞給了一旁的喜娘,右手緩緩地向著轎子里的素裳伸了過去。素裳低著頭,沒有去看高崇煊,眼前的這個男人,不過是一個履行家族婚姻的無奈男子罷了,而自己又何嘗不是了?這一只手,不過是步向婚姻的一根憑仗,沒有任何的意義,不是那個可以牽手一生的人。素裳配合地騰出了右手,握住了崇煊的手,身子緩緩地向前傾了過來,至始至終都是低著頭的。
她的手好軟好柔,這是崇煊的唯一感覺。他緩緩地背轉身,在轎門口蹲下,素裳雙手輕輕地攀向他的雙肩,溫和地扣緊了他,趴在了他的背上。崇煊遲疑地將雙手往后一環,觸上了她的纖細腰肢,站起身來,背著她踏上了紅地毯。
素裳一臉的平靜,趴在崇煊的背上,輕輕地呼吸著。身下的這個男子,也多半是不情不愿的吧!那隨意的拉扯,那有些生硬冰冷的碰觸,無一不透露著他對這門親事的不滿。這個世俗間,原本就是有這么多的無可奈何吧,她輕輕地嘆息了一下,自嘲地想著從此這個世間又多了一對怨偶了!
崇煊一步一步地走著,心中甚是煩憂,這一次他終究是無法逃脫掉了。剛剛他去了群芳樓,安撫了清婉一番,他已經向清婉說清楚了,此生此世他最想娶的人只有她!他和素裳,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這一顆心永遠都是為她敞開的。等時機成熟一點,他會娶她進門的,給不了她名正言順的妻子名分,但自己一定可以給她最完整的愛。
顧清婉心中雖是滿腹的委屈和不悅,但她也深知以自己這樣的身份,要名正言順地嫁進高家怕是比登天還要難了。殷蘭那一天早上的話不得不讓她顧及,她最終的目的還是想守著崇煊一生一世,白頭到老,既然決定了要去愛這個男人,那么這所有的一切都在預想之中了。今天是他成親的日子,他還能夠抽身前來看他,可見自己在他的心底還是非常重要的吧!他把傳家的手鐲都送給了自己,自己又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崇煊背著素裳,一路進了正堂,心中卻是思緒萬千。肩背上的這個女子真的很輕,仿佛沒有重量一般,她一動不動地趴在自己的背上,從下轎到現在,她都是那么恬淡安詳,云淡風清,仿佛這一場婚禮于她而言,也并無多大的意義。跨進門檻的那一刻,崇煊分明聽到了她那一聲無奈的嘆息,哀怨而又悵然。她竟是不愿的么?想到這里,崇煊的心里有一絲淡淡的不悅,不管如何,他們以后都是夫妻了,縱算自己對她不及清婉那般癡心,她也不必在還沒有拜堂之前就表現得這么失落吧!
例行了所有的禮節之后,他們開始拜堂了。男的衣冠楚楚,俊美威武,女的清淡飄逸,如云如水。新娘子沒有華麗大方的紅色喜服,卻是一身水色粉紅的的裝束,婀娜曼妙的身姿將她襯得更顯美麗絕色,渾身散發著一種遺世獨立的魅力。她小小的一個動作,都是那么輕柔婉約,讓人不覺間有些癡迷了。
這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玉女,在拜堂的時候卻沒有想象的那么默契。崇煊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素裳也沒有任何歡喜欣慰的動作,他們就像在唱一曲無聲的戲曲,甚至在最后夫妻交拜的時候,素裳也跟著走了一回神,遲遲地沒有將頭低下來,直到第二聲的時候,素裳才淡淡地低頭下去,與崇煊行完了夫妻之禮。這看似繁華熱鬧的婚禮卻無法抓住兩顆彼此走遠的心,誰也無法想象,這樣登對的壁人不過是貌合神離罷了。
待一切完畢后,喜娘已經攙扶著素裳進了洞房,開始了一天最漫長的等待。素裳靜靜地端坐在床前,看著這充滿喜氣的房間,龍鳳燭,鴛鴦被,一切都是那么祥和溫暖,可是她深切地知道,從她趴上那個男人的背開始,她就清楚地明白,這個男人不是她的,他的心里已經有人了。怕是今夜的洞房,也只是一場無聊的等待了吧!素裳這么想著,反而有些釋然了,這樣也好,安心地在這里呆上一年半載,然后再找個機會,和蘭姨道明她心中的所想。
第十八章 俏皮婠婠戲四少(一)
入夜十分,熱鬧的高家府院已然安靜下來,賓客在酒足飯飽之后都已經離開了。府里的下人們忙著拾掇起屋子來,不時地談論著今天的婚禮。
“怎么看都覺得這袁家的小姐像個仙子,就不明白大少爺了,怎的就不想娶她了。今天的婚禮還真是嚇了我一跳,還以為大少爺又跑了!”梅香一邊擦著桌子,一邊訕訕地搖了搖頭。“可不是,沒瞧見整個拜堂的過程中大少爺都是繃著一張臉嗎?也不知道他們今天晚上會怎么樣了,怕是大少爺也不肯洞房的了吧!”蘭若跟著接上話茬,呵呵地笑了笑。
“新娘子居然穿那樣素淡的衣服,一點也不喜氣,偏生夫人還喜歡得緊!你們說,這大少奶奶進門了,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還會不會像以前那樣為了誰管家的事情鬧來鬧去的啊!我看老夫人是對大少奶奶疼愛得緊了!”梅香擰了擰抹布,繼續說著。
“哪能不吵的!這兩個人一天不吵的話這院子哪能安生啊!”提水進來的倩如搖了搖頭,顯得有幾分不耐煩。倩如本來是二少奶奶身邊服侍的丫鬟,因為一件小事情沒有稱了二少***心意,被她趕了出來,到廚房這邊來忙活了,二少奶奶是個陰毒的性子,喜歡耍些小手段,每次和三少奶奶吵架總是她討到便宜,偏生三少奶奶天生是個缺心智的,中了二少***套還不知道。倩如伺候過二少奶奶一些日子,她的那些手段可是清楚得很。
“那這下不是更有戲唱了嗎?現在大少奶奶進了門,他們有得爭了!”蘭若吁了口氣,好笑地搖了搖頭。“我看過不了多久,還會有一個姨太太跟著進門的!聽全貴說,今天大少爺那么遲才來,是去了群芳樓找那個顧美人的。”梅香自言自語起來,主子們的那些私事她總是第一個打探得清清楚楚的。
“怎么,還真的去了啊!看來是真的了,大少爺真的和那個顧花魁有那么一說了!可惜了大少奶奶了,剛剛進門就要坐冷板凳了,抱個繡花枕頭了!”蘭若一臉的驚詫,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
“這男人花心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老夫人那么能干的女人,老爺不照樣娶了桂姨娘進門么?二少爺和三少爺就更不用說了,外邊不知道藏了多少野花了!只不過是暗地里進行罷了,沒有大少爺這么明目張膽。大少爺是個將軍,有幾個女人也不是什么怪事!”倩如顯得有些不以為意,似乎已經見慣了這種事情。
幾個丫頭正絮絮叨叨地說著,忽然間門口一聲“喵嗚”怪叫,一只雪白的小貍貓跳進了屋子,嚇得幾個丫頭花容失色,蘭若心性膽小,一時間慌神,竟是連木桶里的水也給撞翻了。“這是哪里來的貍貓啊,差點沒把我嚇死!”梅香好奇地睜大了眼睛,麻著膽子向前靠進了一步,見得這貍貓白茸茸的,長得甚是可愛極了,忍不住想摸它一把。豈料小貍貓喵嗚一聲驚叫,嗖地一聲竟躥上了房梁之上。幾個丫頭啊地幾聲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只貍貓,竟是沒有想到它還是只會飛的貓,可真是撞邪了。
“死小貍,你又給我胡鬧,一放你出來你就不能安分點么?快下來,不然明天我就斷你的貓食了!”幾個丫頭面面相覷間,聽得一聲嬌嗔的責罵從房門外飄了進來,跟著閃進一個素紫衣裳的小姑娘,紅著一張臉,小嘴也撅得老高,叉著腰對著那房梁上的小貍貓喊叫起來。
幾個丫頭愣愣地看了那個小姑娘幾秒,梅香眼尖,一下子就認出來她是大少奶奶身邊陪嫁過來的小丫頭,明著說是丫頭,其實也算的上是個小姐,前兩天夫人就吩咐下來,要他們好好對待素裳帶過來的小丫頭,不許對她有半點不敬。這樣的話聽在耳里,他們自然是明白這小丫頭的身份輕重了!不過看這小姑娘一臉的俏皮可愛,原本還有些著惱的梅香一時間怎么也惱不起來了。
婠婠俏皮地沖著幾個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貍就是這樣淘氣,剛剛沒有嚇到你們吧!”“沒有,沒……”梅香率先擺了擺手,呵呵地笑了笑。蘭若撇了撇嘴巴,想說些什么,已經給梅香按了下去,輕輕地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你可別惹禍端,這小姑娘是大少奶奶身邊帶過來的小丫頭,夫人前些天可吩咐了,她和我們可是不一樣的!”
小貍“喵嗚”一聲,舔了舔爪子,似乎很害怕婠婠兌現她的諾言,明天斷了它的貓食,乖乖地從房梁上跳了下來,一頭扎進了婠婠的懷里。婠婠好氣又好笑地拍了它的頭一下:“你這個小淘氣,才一出來就亂跑!”說著轉身自顧走出了房間,也不和這一群丫頭打招呼了。
“他會不會聽到我們說了什么啊?”倩如有些不自在起來。“應該不至于吧,我們說得又不是很大!再說了,聽到了也沒有關系啊,我們也是提醒了她啊,好讓大少奶奶知會著點兒!”梅香伮了伮嘴,沒有太放在心上,不過是個小姑娘,心眼應該不是很壞的吧!
“真是一家子的色魔,個個都拈花惹草!男人真不是東西,壞死了!”婠婠抱著小貍,一路嘟嘟囔囔地走著,一邊憤憤地踢起了小石子。剛剛她本想著去廚房弄點吃的,今天忙了一天,雖然酒席上飯菜豐盛,可都是比較油膩的東西,她沒有吃幾口就吃不下了,而且小姐素來都愛清淡的東西,她便想著去廚房弄點什么清淡些的湯肴出來,沒有想到卻在用餐房里聽了那幾個丫頭的談話,卻是把她給氣了個半死。
第十九章 俏皮婠婠戲四少(二)
“哎呀,怎么辦?我要不要回去告訴朗哥哥去,小姐嫁的是一個不忠的男人!”婠婠有些懊惱地道,一邊拍了拍小貍的頭道,“小貍啊,你說我們該怎么辦?要不要告訴小姐,告訴了她,她會不會傷心啊!”小貍在她懷里蹭了蹭,喵嗚地叫了一聲。
“喂,喂,門外的那個誰誰,給少爺我進來一下!”婠婠正自思索不展間,一個急促粗魯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了出來。婠婠一愣,偏頭一看卻是不知道到了哪里,房間里掌著燈,還有嘩啦嘩啦的水聲。
“你是在叫我進來嗎?”婠婠眨了眨圓圓的大眼睛,小心地問道。“廢話,不是叫你還是叫誰啊,你快點給我進來!”房間里的人有些不耐煩起來。婠婠哦了一聲,終究是年幼,也沒有多想,推了門便進了房間。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張屏風,屏風里放著一個大木桶,木桶里坐著一個人,看樣子是在洗澡。婠婠的臉紅了一下,轉身就要開門出去。
“喂,你聾了是不是?叫你進來,你又給我出去!沒有看到本少爺在洗澡嗎?你幫我把床上的衣服拿給我!”屏風里的男人不耐煩地喊了起來,帶著一副命令的口氣,“你不想在我們高家混飯吃了是不是?本少爺叫你拿衣服都不拿!你叫什么名字,這么沒有規矩!”
“你兇什么兇啊,我又不是高家的人,憑什么給你拿衣服!”婠婠聽得他這樣的口氣,開始有些冒火了,什么跟什么啊,自己有手有腳,不知道出來拿衣服嗎?屋子里又沒有別人。
“喂,你怎么這么沒大沒小,有你這么跟少爺說話的嗎?你不是高家的人,那你是哪里的!你站在我門外轉來轉去,鬼鬼祟祟的,你有什么企圖?你想偷窺我洗澡是不是?”洗澡桶里的人一邊哼了一聲,不客氣地吼了起來。
“……”婠婠差點沒有氣昏過去,她不過是在門外站了一會,怎么就成了居心不良了,這個所謂的少爺,真是自戀得可以!在她的心里,除了袁天朗之外,其余的男人根本都是混蛋。原本他就在為梅香說高家幾個少爺行為不檢的事情生氣,現在又被這么一個少爺叫了進來,還這樣冤枉她,更是讓她氣得吐血。一時間玩心大起,想著怎么好好捉弄這個少爺一番。
“嗯,我,少爺,我不敢了!我,我這就去拿衣服!”婠婠故意低聲下氣地回答著,抱著小貍走到了床邊。“乖,這才聽話嘛,哈哈,我就知道很多丫頭都說本少爺的身段好,都想來打我的主意的。今天是大哥的好日子,我心情不錯,只要你乖乖地,我一定會讓你欣賞到本少爺的完美身段的!”木桶里洗澡的正是高家的鬼精靈高崇儒,此時此刻他正閉目養神,一副很享受很愜意的樣子,溫暖的水氣包裹在他四周,令他舒服極了。
“少爺,衣服拿來了!”婠婠細聲細氣地道,一邊抱著衣服和小貍,一邊將一串大炮竹拽在了手里,走到屏風邊上,用火折子將它點燃了,對著屏風的當風口里扔了進去。
崇儒想也沒有多想,只覺得頭頂有什么東西落了下來,順手便接住了,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手心一熱,接著噼里啪啦地一陣炮竹聲響在他頭頂炸開了,心里一慌,手中的那串炮竹掉進了水桶里,在水中噼里啪啦地炸開了。崇儒一時間臉都白了,哇哇地大叫起來,緊緊地捂住了下身的重要部位,大聲地喊起娘來。
“哈哈……”婠婠咯咯地笑開了,看著木桶里手舞足蹈的高崇儒,像只快樂的小麻雀一樣活蹦亂跳起來。可是還沒有笑幾聲,只聽得咚地一聲響,整個屏風都裂開了,高崇儒光著上身,下身圍著洗澡巾從木桶里跳了出來,撞開了屏風,一臉黑灰地看著婠婠,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你……你……”說著張開雙手便向婠婠撲了過來。婠婠嚇得啊地一聲大叫,身子往側一讓,懷中的小貍也喵嗚一聲跳了下去,撲向了崇儒,竟是將他下半身的洗澡巾也給爪了下來,一時間崇儒卻是衣不蔽體了,全身都被一層烏黑裹住,蹲身下去便要將那洗澡巾撿起,哪里想到卻讓婠婠搶先撿了起來,俏皮地沖著崇儒眨了眨大眼睛:“羞羞羞,沒穿褲子真不害臊!羞羞羞,大家快來看啦,少爺他不穿褲子,不穿褲子!”崇儒卻是又急又惱,萬萬沒有想到捉弄他的竟然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而且一點也不避忌地將他全身上下看了個精光。該害臊的是她才對,現在卻是賊喊捉賊起來。崇儒尷尬地轉過身去,用手捂住了關鍵部位,便要上床去找了衣服來穿。
“笨蛋!衣服在我這里!哈哈!”婠婠得意地笑了笑,抱著他的衣服像小兔一般逃離了房間。崇儒嘔火地鉆進了被窩里,看著那個遠去的快活身影,氣得鼻子都歪了,從來都只有他高崇儒捉弄別人的份,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栽在了一個小丫頭的手上,真是要氣爆了。
第二十章 燭影搖紅淚始干
明亮的紅燭緩緩地燃盡,高家府院的人聲逐漸安靜下來。一指殘月也斜斜地沉了下去,寂寥的房間里,素裳幽幽地端坐在床頭,雙手平放在大腿上,目光悠然地注視著門外的動靜。這漫長的一天終究是過去了,夜半無人私語時,可是自己的私語又能向誰訴說傾吐了!今天晚上,她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可是酒席已經散盡,賓客也已歸去,卻獨不見新郎的歸來。也許,這一間房對他來說無關輕重的吧,房間里的這個人只不過是和他拜過天地,卻無任何感情的妻子,他們之間只不過是萍水相逢,來不及在對方的心海里投下一片漣漪。也許這一輩子,他們之間都注定了是有名無實。
素裳幽幽地嘆了口氣,既然這一切都早在預料之中,為何自己還要這么多的感嘆呢,難道自己竟然傻到在期盼什么嗎?素裳搖了搖頭,自失地笑了笑,欠了欠身子,正準備坐起身來。門突然吱呀一聲響了起來,高崇煊緩緩地推門而進,頎長的身影在明朗的燈光下顯得那么落寞蕭條,孤單無奈。
素裳的手輕輕抖了一下,盈盈地端坐在床頭,云淡風清。崇煊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一襲素雅的粉色,悠然的靜坐,宛若一只美麗的木偶,這就是娘親口里所說的賢良淑德么?典型的大家閨秀女子,他見到的還不多么?他所求的是一個能夠懂他,知他的有心人,而眼前的這個溫柔如水的女子,卻無法給與他想要的一切。他只是她的妻子,無關知己的相知相許。
崇煊輕嘲地笑了笑,這樣的家族結合究竟有什么意義?爹娘為什么就執意要自己娶這個女人呢?這個女人,也不過如此罷了,同驚艷傾城的顧清婉比起來,她簡直是不堪一比!面對這樣一個輕柔漠然的女子,他實在是提不起任何的興趣。
崇煊淡淡地掃了素裳一眼之后,便在桌子面前坐了下來,端起酒杯,自顧地飲了起來,一杯又一杯,卻始終沒有任何的醉意。素裳看著那一襲模糊的紅色,看著他那借酒消愁的凄楚模樣,不自覺地扣緊了手指。今天晚上是他的無奈和不幸,又何嘗不是自己的孤獨與落寞了!
良久,崇煊才放下酒杯,緩緩地向著她走了過來。素裳依然是那么恬淡安詳,波瀾不驚。高崇煊怔怔地看了她幾眼,走得近了,這才覺得這個平靜似水的女子竟是這般的婉約秀麗,雖然她還帶著粉紅色的蓋帽,卻難掩她的那一份從容與淡定。她就像一朵水仙,美麗卻脫離了塵世的觀賞。可是此刻,高崇煊完全沒有過多的情致去欣賞和體會她身上的這一份淡薄與高雅,他心里想著的,是那個群芳樓里翹首以盼的女人,那個能夠懂得他心里苦楚的女子。這個時候的她,一定是獨立風中,渴望著自己的歸來吧!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坐到了一更天,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素裳低著頭,崇煊的目光也游移在別處,直至紅燭燃盡,二人才有了些許的反應。
“燈滅了,一更天了!”素裳吁了口氣,淡淡地開了口。崇煊訥訥地回過神來,哦了一聲,淡淡地掃了素裳一眼之后,繼續沉默下去。“蘭姨他們已經睡下去了,你可以放心地走了,去找她吧!她會等得很久的!”素裳淡淡地道,幽幽地抬起了頭,清朗的夜色里勾勒出她素凈清雅的輪廓。
崇煊抬起頭,一臉惑然地看著她:“你……你在說什么?”“一更天了,你,可以離開了!不要讓她久等!”素裳一字一句地道,語氣輕柔,聽不出任何感情。崇煊的身子一顫,詫異地看著這個女子,她怎么會知道自己要離開的!
“我……對不起……”崇煊吁了口氣,悵然若失地道,“希望你能明白我,上一次我砸了你的花轎,就是想讓你明白,我不想被家族的婚姻束縛。你,你為什么還要執意地嫁過來,我,我給不了你幸福的!”
“我都知道,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的。大哥你是個多情正直之人,你能夠對我坦白,想盡辦法讓我退出,你已經為我們的這一段婚姻澄清解釋過了,你做的,已經夠了!所以,你我之間,不需要什么抱歉!至于我為什么還要嫁給你,自然也是有我的理由的!”素裳淺淺地笑了笑,淡然自若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你能明白就好!”崇煊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他還以為她會像其他的女子一樣故作矜持,明明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就如沒有發生過一樣,想用家族的關系來束縛住他。這么看來,她倒是有幾分與眾不同的吧,可惜的是他沒有這個緣分,他不是她要等待的那個良人。
“你放心,我以后絕不會碰你的。等時機到了,我會讓娘知道的,會休了你,讓你回家,好好地過日子的!”高崇煊澀澀地笑了笑,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素裳的身子微微一顫,輕輕地道:“嗯!到時候再說吧!”
“那好,謝謝你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崇煊說著便起身了,微微地掃了素裳一眼之后,轉身就走,竟是那么的迫不及待。
“哎……”素裳淡淡地站起身來,叫住了他,“那個,明天早上你要早點回來,還要一起去給公公婆婆敬茶的!”“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難做的!”聲音漂浮在空氣里,顯得那么興奮和滿足,他的人,卻已經消失在了房間里。
素裳頹然地坐了下來,幽幽地吐了口氣,曾經幻想了無數次美好的新婚之夜,竟然是這樣的凄涼下場,自己都在做些什么啊,將自己的夫婿推向別人的懷抱,獨守著這一間空房,抱著枕頭入睡。她自失地笑了笑,這樣獨守空閨的日子,以后怕是還很長的吧!最后的那一句“我不會讓你難做的”回響在耳畔,素裳不覺有些諷刺起來,若真不想讓我難做,你就不該在這新婚之夜棄我而去,明天早上的變數,會是什么她根本就沒有把握。蘭姨那么聰明精致的女人,又怎么不會有所防范的呢?
看著窗外那恬淡的夜色,素裳的心緩緩地沉了下來,也很清晰地明白了一件事情:從今以后,她和高崇煊都只是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而已。而自己,也更加不會對這個男人動一絲感情的。這樣想著,她反而有些釋然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自己也沒有任何期盼的男人,如此的結合,也并非是一樁完全無望的婚姻吧,他們都是有情之人,所不同的是,他們的心都有了各自的歸宿。
素裳永遠也無法忘記新婚之夜他對她說的話竟是要休了她,如果自己告訴了他,這一樁婚姻是蘭姨跪在地上求了她過來的,他的心里將會是什么樣的感覺呢?帶著淡淡的嘲諷與無奈,素裳緩緩地在床頭躺下,安然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十一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城東的望夫亭里,一襲紅衣如火的顧清婉悠然而立,眉頭斂緊地看著已經空寂的街巷,剛剛打更的已經過去了,都一更天了,這一等,都有四五個時辰了吧!丫鬟云珠早已經困得不行了,伏在一旁的石桌上打起了瞌睡。開春的三月夜間顯得特別的冷涼,他們出來的時候雖然多加了衣服,可是這一會卻有一股濕濕的氣流在空氣中彌散,涼意襲人。看著伏在桌子上打盹的云珠,顧清婉搖了搖頭,輕輕地解下肩膀上的披風,給云珠披上。看著云珠睡得這般安詳,也不好叫醒他,一邊走到了涼亭的邊緣,沿著圍欄往下看去,街道上已經沒有人影了,偶爾有幾聲狗吠在沉寂的夜里劃出一聲聲綿綿的清響。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顧清婉長吁了一口氣,感觸地想起了這一首詩闋。今夜,那個許了她一生一世的承諾的男子還會出現么?都一更天了,他怎么還沒有來!這樣的等待值得嗎?顧清婉忍不住捫心自問起來。如此心高氣傲如自己,怎么就會偏偏看上了他呢?今天是他成親的好日子,想必此時此刻的他,已經沉醉在美人的呢儂軟語里,春宵一刻值千金,男人一旦進了洞房,所有的承諾和誓言都是那么不堪一擊。成親之前他還來找過自己,信誓旦旦地說此生定不辜負于她,才不過是半天的光景而已,他果然沉醉在了溫柔鄉里。
從高家吃了酒席回來的人都說新娘子是個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凡間無人可比,縱是自己這樣的絕色,在那個女人的面前只怕也要遜色不少。原本還不怎么在意的顧清婉,一時間可就坐不住了,早早地帶著云珠來了望夫亭等待高崇煊的到來,可是五個時辰都過去了,高崇煊始終不見蹤影。女人大抵都有著一種天生的虛榮和危機感吧,她自負于自己的美貌才情,同時又深深地忌憚著那個不曾謀面的袁素裳,她好害怕這個女人會奪走崇煊所有的愛,她亦怕崇煊不能自已地陷了下去。向來冷靜沉穩的自己,這一刻卻是莫名的煩躁不安。
顧清婉心中氣惱地想著,不覺萬分委屈起來,由來男子多薄幸,長居青樓,按理來說她應該都看慣了這些風花雪月才是,為何卻還要對這個男人如此的死心塌地了。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看著手中的這個玉鐲,顧清婉徐徐地嘆了口氣,他還會記得他們之間的誓言嗎?
夜涼如水,寒氣籠罩在古巷之中,這城樓上的望夫亭,留下了多少女子的殷切期盼,朝思暮想啊!顧清婉身子微微一顫,忽覺有些冷了,一邊縮了縮身子。
驀然間,她只覺得身上一暖,一件袍子已經披蓋到了她的身上,接著纖腰一緊,一雙熟悉而又溫暖的大手環上了她的纖腰。身后,一股熱氣緩緩地吹向了她的脖頸。“婉兒,讓你久等了,我來晚了,對不起!”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和自責,高崇煊伏在顧清婉的肩頭,愛憐地擁緊了她。
顧清婉眼睛撲閃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氣,臉上掠過一絲淺笑,心中雖是十分歡喜他還能如約而來,但一想到他今夜的洞房,便不由來了幾分醋意,轉身過來淚眼盈盈地看著他:“你知道我等你很久了嗎?為什么,為什么你到這個時候才來!她很美麗是不是?她比我漂亮,比我溫柔是不是?你這個時候才來,非常的不愿意是不是?”一連三個是不是卻是問得高崇煊有些招架不了,今天本來就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卻拋下了新婚的妻子出來和別的女人相會,心中多多少少對素裳是有一些歉疚的,原本想著到了清婉這里還能得到些許的安慰,哪里想到換來的只是她的一通責問。
“為什么你要這么說,昨天早晨我不是特意跑來跟你說得清清楚楚了嗎?我和她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這么不相信我?我想著你會理解我的難處,可是你竟然什么都不懂!我與你相識在先,我對你的情意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崇煊也有些著惱地看著顧清婉,臉色有些難看,說話的語氣也重了一些。
“不知道,我統統都不知道,你的情意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是你高將軍的大婚之日,我只知道今天坐在洞房里的那個女人不是我,而是別人!你知道我等你很久了嗎?我和云珠在這里等了快六個時辰了,我好害怕你不會來!我心中的委屈你又有想過嗎?你只知道要我諒解你,那你呢?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是個女人,是個女人就會嫉妒,就會吃醋!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偉大和寬容,我只知道,我心愛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搶走了,我只能站在這里吹西北風,什么都做不了!”顧清婉也不退讓,跟著爭執起來,說著說著已經是淚如雨下。
“我……”高崇煊一時間有些啞語,看著梨花帶雨的顧清婉,心中忽然一緊,是啊,自己背負了太多的壓力,她又何嘗不是呢?她終究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罷了。“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這個時候才出來,是因為娘她守得太緊了,所以才耽誤了!你相信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崇煊上前一步,再次捉住了清婉的手,有些自責地看著她。
“是嗎?”顧清婉的聲音也軟了下來,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我不該這個樣子,我該相信你的!可是我無法說服我自己不往別的地方去想。他們都說,高大將軍娶了個天仙般的妻子,我很害怕,害怕你會情不自禁,我……”還沒有說完,崇煊的右手已經堵住了顧清婉的嘴巴,安撫地道:“別人怎么說那是他們的事情!在我的眼里,你才是我想要相守一輩子的女人。什么天仙,什么美女,我統統都看不見。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知道她是美貌天仙的,我到現在連她的蓋頭都沒有揭,實在是不知道他們從哪里看出來的!”
“你……你沒有碰她?”顧清婉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她肯放你走?”“我高崇煊想到哪里的話,廣州城里還沒有一個人能夠攔得住我的!我既然答應了今天晚上出來和你見面,就一定會來的!婉兒,你一定要對我有信心才是,不然我們的這條路會很難走下去的!”崇煊吁了口氣,淡淡地道,“我沒有碰她,她也能理解我!她知道我心有所屬,不會勉強我的!”
“是嗎?”顧清婉訥訥地看著高崇煊,想從他的表情里讀出一些什么來,可是除了他淡淡的柔情和關懷,再也看不出其他了。她眉頭微微地蹙了蹙,這個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女子,可以大度地容忍自己的丈夫在新婚之夜跑出來和別的女人私會?
“在想什么呢?”崇煊看著一臉沉思的顧清婉,惑然地問了起來。“沒,沒什么。只是等你等了很久,身子有些乏了而已!”顧清婉搖了搖頭,清然地笑了笑。
“累了的話就靠在我肩膀上休息吧!”崇煊微微地笑了笑,二人在一旁的石墩子下坐了下來,顧清婉靠著他的肩膀,看著天上稀疏的繁星,心中有一絲歡喜和快活,至少這個男人終究沒有食言,這樣重要的日子里他還能抽身出來見她一面,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應該是不輕的吧!
“崇煊,你準備什么時候娶我?”顧清婉幽幽地問道。“過些時候吧!等找個日子,讓娘知道我和她沒有感情,沒有夫妻之實,再慢慢地打算吧!只是,會委屈了你!”崇煊握住了她纖細的小手,有些感懷地道。
“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多委屈我都不會怕的!像我這樣的人,嫁到哪里不是別人歧視,覺得委屈的。可是要找一個真心待自己的男人,真的是很不容易的!崇煊,你知道嗎?為了你,我可以放下我所有的驕傲!能夠和你在一起,我就很滿足了!”顧清婉吁了口氣,喃喃地道,神色有些哀愁。
望夫亭中,一對彼此交心的壁人緊緊相擁,數著天上的浩渺繁星,顧清婉終究是沉沉地睡了過去。高崇煊緊緊地摟住她,重重地嘆了口氣,預料之中很困難的新婚之夜,竟然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復雜,那個女子,原來早已經洞察了先機。看著肩頭熟睡的清婉,崇煊舒心地笑了笑,跟著閉目而睡。
第二十二章 纖纖素手玲瓏心
晨曦的早春,依稀有一層薄霧籠罩在廣州城里,廣州地處亞熱帶,常年都是暖和的,四季也不是怎么特別的分明,卻不知為何,今年的早春卻已經有了些許的涼意。高崇煊將清婉送回群芳樓之后,依依不舍地話別了一番,便回了高家。
高家的家奴這個時候大抵還沒有起來,宅院里顯得幾分清寂。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崇煊從后院翻墻而入,一路回了自己的府邸。守夜的奴婢也都沒有起床,崇煊釋然地吁了口氣,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露水,輕輕地推門而進。
原本奢華喜氣的房間顯得有些素淡潔凈起來,床鋪上的龍鳳被整潔地疊在了一起,桌子上的燭臺也被撤走了,一襲素淡白衣的女子正伏在桌前,靜靜地沉睡著,看著那一襲單薄瘦弱的背影,崇煊的心里緊緊地揪了一下,自己這么對她,她不但不怪自己,反而幫著他,這樣溫柔賢惠的女子,可惜卻是自己沒有這個福氣了。他靜靜地走了過去,看著伏在桌子上的素裳,眉頭微微地蹙了一下,難道她是整晚都坐在了這里在等自己回來么?自己是不是太過自私了一些。崇煊深深地吸了口氣,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之后,取下了肩頭的披風小心地給她披上了。素裳的身子猛地一顫,警覺性地喊了一聲:“誰!”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清俊英挺的面龐。
高崇煊也是微微一顫,訥訥地看著素裳,換下新娘裝的她一身素色,淡施云鬢,微描秀眉,自有一股奪人心魄的風采。雖是素顏朝天,卻難掩那一份脫俗的驚艷。娘親口口聲聲地說她是如何的美麗,起先他只是一笑而過,可是如今看來,卻是要比娘口中所說的還要美麗。那股從容淡定的優雅氣度,那明眸善睞的幽幽一瞥,仿若天人,一時間他的視線竟是深深地定格在了她的身上,忍不住將她和清婉比較了一番,清婉是那種大氣雍容的美,而她的美宛若天成,流于自然。
素裳將頭低了下來,淡淡地道:“你回來了!”語氣沒有一絲感情。“嗯!”崇煊點了點頭,吁了口氣,亦不再看著她,轉過了視線道,“你一夜都沒有睡嗎?你……你一直就坐在這里等我嗎?”
“不是!在床上睡了三四個時辰的,后來便睡不著了,怕你忘記了時辰,回來晚了的話會引起蘭姨的懷疑,所以我就坐在這里,先準備一下了!你,回來就好!”素裳低著頭,由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語氣清淡無味,沒有委屈亦沒有興奮。
“哦!”崇煊悵然若失地點了點頭,幽幽地瞥著眼前的這一張素顏,雖然美麗,卻是太過古板死氣了一些,一點也不及清婉的自負和嬌俏。“你先去把衣服換了吧,過一會便要去給公公婆婆敬茶了!”素裳抬起頭,一臉悠然地看著他,將披風扯了下來,還遞給了他。崇煊接過披肩,也不再多話,轉身進了里屋,換了一身棕黑的長衫出來了。
不時,屋外打水洗漱的兩個丫頭敲門進來了,將一切準備妥當后,又去了床鋪那里檢查落紅。崇煊的臉色微微一變,尷尬地看向了素裳,他怎么會把這么重要的事情忘記了,若是沒有落紅的話,娘一定會追究他的。素裳卻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兩個丫頭,不由地將右手背到了后邊,臉色有一絲微微的發白。兩個丫頭掩嘴輕笑了一下,羞澀地看了高崇煊一眼,又望了望一旁的素裳,滿意地點了點頭,用錦帕沾了床上的落紅,自顧出了房間。
崇煊看著素裳,恍然間明白了什么,心中涌起一絲歉疚,向素裳走了過去道:“對不起,小妹,讓你費心了!”素裳微微地搖了搖頭:“不礙事,你準備好了嗎?我們,我們去給公公婆婆請安吧!”說著已經悠然地轉身過去,看也不看崇煊一眼,從容清逸地出了房門。崇煊悵然若失地看著那道飄逸的白影,心底的某處好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她淡漠如水的回答,她冰冷無意的眼神,將他們之間的關系劃得那么清楚。這原本不就是自己所希望的嗎?可是為何這一會卻有一股淡淡的憂傷與失落了!
正廳里,高清海,殷蘭,桂姨娘早早地便坐在了軟椅上,等著崇煊和素裳過來敬茶了。崇業夫婦,崇明夫妻,翦瞳小姐和四少崇儒都已經默然地站在了一旁。崇明素來就是個慵懶的性子,今天起這么大個早,卻是沒有怎么睡醒,眼睛瞇了瞇,忍不住打起瞌睡來。尤玲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邊掐了他的手一下,輕聲地埋怨道:“叫你昨天晚上喝那么多酒的,知道厲害了吧!給我醒醒,待會大哥大嫂就要來了。”
“來就來嘛,不照樣是兩個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崇明咕噥了一句,老大不以為意。他和崇煊崇儒都是同母所生,卻是不知道為何,他和崇煊之間沒有兄弟的那股親近,每次見了崇煊,崇煊都是沖著他板起一副臉色,還喜歡教訓他玩物喪志,是個坐吃山空的懶漢,不是靠著家里的這些錢財的話,他遲早是要餓死的。
“妹妹也真是,不照看著老公一點,咦,到現在都還是滿身酒氣,最討厭一身酒味的男人了,真不知道你們晚上怎么同床共枕的,換我可就受不了!”鄭冉一邊鄙夷地看了高崇明一眼,懨懨地甩了甩手帕,做出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男人喝酒倒也不是什么壞事,就怕背地里偷香,還把貼身丫鬟當心腹看,主子下人關系都搞混了可就不好了哦!二嫂,崇明呢他也就這個樣子了,我啊是恨鐵不成鋼,好在他對我還算實心,可就不比二哥那么多花花腸子了!”尤玲玲撇了撇嘴巴,若有若無地笑了笑,自鳴得意起來,登時把個鄭冉的臉都氣白了,一邊跺了跺腳,狠狠地在一旁的崇業的腳下踩了一下,以泄心頭之恨。
“哎呀,你,你這是干啥,無緣無故踩我腳做什么?”崇業痛得哎呦了一聲,有些埋怨地看著鄭冉。鄭冉哼了一聲,雙手抱胸道:“剛剛有一只花螞蟻爬到你腳上來了,我幫你踩死它!看這些花螞蟻還敢粘著你!”
尤玲玲快活地笑了笑,今天總算是贏了這個女人一回了,以往都是這個女人噎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氣個半死。翦瞳和崇儒無奈地對望了一眼,輕嘲地笑了笑,這樣的口舌之戰這個家里頭可是天天上演著,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都好好地給我站著,別顯得那么不耐煩!一天不較量一下心里就不舒坦么?你們大嫂可是個賢良淑德的女子,以后好好學著點!你們要是能有她一半的話,這個家我也就不必持得那么累了!”殷蘭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目光犀利地掃了兩個媳婦一眼,臉上掠過一絲不快。鄭冉和尤玲玲這才懨懨地噤了聲,看了對方一眼后,互不理睬起來。
第二十三章 纖纖素手玲瓏心(二)
不時,崇煊和素裳已經到了大廳。眾人的目光一時間皆被那個素色清淡裝扮的女子吸引住了,那樣婉約輕柔,如此的云淡風清,仿佛天上降下的仙子。素裳盈盈地向著殷蘭和高清海走了過去,躬身行了一禮,淡淡地道:“公公婆婆早,姨娘早!小裳起得有些晚了,讓你們久等了!”
“呵呵,不晚不晚,你呀可是三個媳婦之中請安請得最早的呢,當初冉兒和玲玲那會子成婚,第二天都日上三竿還沒有起來!”殷蘭呵呵地笑了笑,一旁坐起身來,扶住了素裳,滿臉堆笑地看著素裳,“昨天晚上還習慣嗎?睡得可好?你要是有什么覺得怠慢委屈的地方,可要跟婆婆我直說了啊!”說著一邊淡淡地掃了崇煊一眼,仿佛知道了什么一般。崇煊的臉色微微一變,緩緩地吐了口氣。
“怎么會,大哥他昨天晚上沒有委屈我,只是喝得有點醉了。”小裳柔和地道,娓娓地看了殷蘭一眼。“如此則好,崇煊沒有虧待你我就寬心了!”殷蘭釋然地吁了口氣,好笑地看了崇煊一眼。“大少奶奶,茶來了,請您給老爺夫人姨娘他們敬茶吧!”周媽媽已經領了三個丫頭過來,各自端了一杯茶,步到了素裳的面前。
素裳嗯了一聲,回頭看了崇煊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些什么。崇煊半晌才回過神來,端起了一杯茶遞給了素裳,素裳緩緩地接了過來,在高清海面前跪下,一臉謙和地道:“公公請用茶!”
高清海呵呵地笑了笑,捋了捋胡須道:“好,好,茶,喝茶,喝好茶!小裳啊,好些年不見你了,一轉眼都這么大了,剛剛我還差點沒有認出來了!旭弟和弟妹可真是生了一個水靈的女兒啊,我們高家真有福氣,能夠娶了你做媳婦!”說著已經接過了素裳手中的茶杯,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
“崇煊啊,這兩個月你就別去將軍府忙活了,好好在家陪一陪小裳吧,帶她熟悉一下這里的環境!”高清海一邊看了看高崇煊,幽幽地開了口,語氣中帶著一絲渴求。高崇煊冰著一張臉,冷冷地道:“將軍府里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很忙的,到時候再說吧!”
“哪來那么多要忙的事情?讓你陪一下新婚的妻子你都這么困難嗎?這個家就讓你這么看不順眼!別以為你在外邊的那些事情我這個糟老頭子就不知道了!我告訴你,我還活著的一天,別給我打那門子主意,你身上流的始終都是我高家的血!”聽得崇煊語氣這般的漠然和不友善,高清海的心里便慪氣起來,他這算是什么態度,還有沒有把他這個當爹的放在眼里。
“我有說過不陪的嗎?只是本來我就事情很多的,水師隊我還沒有訓練出來,這陣子得抓緊些!”高崇煊有些不耐煩地道,和高清海一吵起來就什么都忘記了,也不顧及素裳的面子了。“訓練,訓練能夠訓練到群芳樓里去,你可真是會訓練啊!”高清海身子氣得一個啰嗦,胡子都抖了起來。殷蘭面色一白,拍了拍高清海的肩膀,又一邊犀利地看了桂姨娘一眼,桂姨娘怯怯地將頭低了下去,捏緊了手中的錦帕。
“我愛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你管!群芳樓又怎么了,我怎么就去不得了!見一下朋友也不行么?”高崇煊冷冷地吼道,一臉的烏青。素裳的身子微微地戰栗了一下,心中如扎了一根刺一般疼得緊。原本以為他是個有風度的男子,如今這般看來,卻是自己看錯了,不管如何,新婚的第二天他就這樣當著一家人的面和公公這樣大吵大鬧,完全不顧她的感受,總歸是不對的!再怎么樣,她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他是多么的不愿意。
“你……你……”高清海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大聲地咳嗽起來,一口氣竟是順不過來,竟是昏厥了過去。“老爺,老爺!”殷蘭神色大變,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桂姨娘也跟著站起身來,搓了搓高清海的手,跟著喚了起來,一邊伸出左手去探高清海的鼻息,哎呀一聲道:“老爺,老爺他沒氣了!他沒氣了!”
“不可能,不可能,胡說,你胡說的!”殷蘭身子一冷,呆呆地看了桂姨娘一眼,跟著將手放到了他的鼻子面前,果真是沒有呼吸了,當下只覺得一陣頭昏目眩,幾乎要栽倒在地上,幸得周媽媽在一旁扶住了。
“爹,爹,爹!”高崇煊見得這般場景,當下也跟著圍了過來,推了推高清海的身子,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桂姨娘嗚嗚嗚地掩了嘴巴,傷心地哭泣起來。
“爹,爹,爹,這個時候你還好意思叫他!三天兩頭地你就和爹對著干,現在你稱心了,滿意了,把爹氣死了如你所愿了是不是?高大將軍,咱們高家廟小,個個礙著你的眼,你最好一劍一劍都把我們這里的人都殺光了!”高崇明怒吼著沖了過來,當胸就是給了高崇煊一拳,一臉仇視地看著他。高崇煊整個人的身子都木了,自己怎么就這么沉不住氣了,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抵抗他啊!現在好了,剛剛辦完喜事,又要辦喪事了,心中卻是一陣自責和悔恨,恨不得將自己殺了。
“哎,你們不要這樣子,不要動爹的身子,爹,爹他沒有死,他沒有死!他只是一時窒住了呼吸,你們讓開一下!”素裳一邊看著眾人,一邊握住了高清海的手,眉頭微微地蹙了一下。殷蘭身子一顫,聽得素裳這么一說,趕緊讓大伙兒都退開了。
素裳匆匆地站起身來,從袖帶里掏出了一枚銀針,繞到了高清海的身后,對著他的脖后頸扎了下去,輕輕一捏,高清海猛地咳嗽一聲,身子動了動,睜開了眼睛。桂姨娘嗚地一聲哭道:“老爺你還活著,你沒有死,太好了,太好了!”殷蘭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看了看一旁的素裳,淚眼婆娑地握住了素裳的手道:“小裳,小裳,你,謝謝,謝謝了!”素裳微微一笑,淺淺地搖了搖頭道:“公公只是一時氣血不通罷了,不礙事的,休息一會就好了!你們別都圍在旁邊,讓公公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眾人聽她這么一說,紛紛退開了。崇明狠狠地瞪了崇煊一眼,哼了一聲:“還好大嫂把爹救回來了,不然我饒不了你!”“廢話這么多干什么,給我走開了!”尤玲玲一把抓住了他的耳朵,捏著他拖到了一旁,懨懨地道,“你少在這里高腔高調的,別充什么氣勢了,爹他不是沒死么?你啰嗦個什么勁啊!”說著一邊向滿臉蒼白的崇煊賠了個笑臉:“大哥你別往心里去啊,他也就是一時氣話!”
“老爺啊,剛剛你可真是嚇死桂香了!”桂姨娘一把眼淚地哭了起來,握住了高清海的手。高清海勉力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道:“好了,別哭了,我不是還好好的嗎?只是這人老了,身子總不如先前那般挨熬的!”
“大少奶奶可真是神了,隨便就這么一扎,就把老爺給救回來了,可當真是比喝藥還靈的啊!”周媽媽感慨萬千地道,一邊感激地看了看素裳。“小裳啊,你怎么會有這么好的本事的!你怎么會醫術的?我竟是不知道!”殷蘭一臉欣喜地看著素裳,這一切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前些年跟一個姓李的師傅學的,那個時候他四處游歷采集藥材,有一天我去山上的時候他被蛇咬了,我把他救回了家,他在我家住了一段日子,教了我很多東西!我挑著學了些,也算是有些用處的!”素裳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并不多提那位師傅的事情。
“哦,原來是這樣啊!今兒個可多虧有你了啊!這樣也好,以后有你在,老爺的病很快就能根治好了!”殷蘭笑笑而語,緊緊地握住了素裳的手。“嗯,小裳會盡力試試的!”素裳點了點頭,一臉誠摯地看著殷蘭,婆媳二人卻是說不出的感情融洽。桂姨娘微微地斜瞄了二人一眼,心中掠過一絲隱隱的痛憤。
崇煊呆呆地站在一旁,惑然地審視著那一襲淡雅絕倫的芳華,沉靜如水的她,究竟還有多少未曾展露的能耐!
第二十四章 花崇業情陷難堪地
高清海既然已經平安無事了,眾人也跟著寬心了。高崇煊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抵抗他了,在看到他奄奄一息的那一刻,他的心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眼前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不管怎么說都是他的父親。曾經名揚朝政的三品官員,如今也不過是一個閑置在家的孤寡老人了,守著一群妻兒,安享著他的晚年。自己又有什么權利去苛責他在朝政最需要他的時候急流勇退,任憑現在的嚴嵩等人作威作福呢?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理想的權利,也許爹的心愿就是守著一家人在這嶺南之地,安然地過完下半生吧。
不時,素裳已經給殷蘭和桂姨娘敬完了茶,在殷蘭的吩咐下,崇業夫婦,崇明夫妻也過來給素裳敬茶了。崇業的花心卻是府中上下無人不知的,鄭冉也算的上是一個標準的美人兒了,可惜高崇業卻依舊不滿足,趁著鄭冉去廟里燒香的一段日子,和她的陪嫁丫鬟小玉勾搭上了,卻是氣了鄭冉個半死,直差沒有當場要將小玉杖斃了。如果不是殷蘭壓著這件事情,怕是就要鬧出人命了,草草地責罰了小玉一頓,便將她遣離了高家。而在鄭冉身邊服侍的倩如也不能幸免,被鄭冉從她的院子里趕了出來,去了廚房那邊幫忙。自小玉事件后,高崇業也算是收斂了一些,而鄭冉就不客氣了,脾氣越來越大,養成了一個火爆的性子,要是看到哪個女人跟高崇業眉來眼去,說話搭訕,保準會將那女子折磨個半死。所以,府中上下的丫鬟們,也沒有一個愿意去二少爺他們的院子伺候,鄭冉為了杜絕家賊難防,院子里服侍的都是幾個老媽子,也算是徹底斷了高崇業的色心。
而這些,素裳自然是不知道的。高崇業接過丫鬟送來的茶水,端起茶杯,癡癡地看了素裳好久,半晌都沒有反應。鄭冉一旁氣得不行,看著他這般模樣,狠狠地在高崇業的腰上撞了一把,催促道:“快點敬茶啊!還愣著干什么!”高崇業哦了一聲,呆呆地看著素裳,輕輕地道:“嫂子請用茶!”素裳淡淡地笑了笑,嗯了一聲,伸出手來,便要接過那杯茶喝了,崇業的一雙眼睛在她的身上四處游移著,要說他也是見過美女無數了,可是像素裳這樣清幽淡雅的女子還是頭一次。看著看著,卻是神游太虛,右手趁著遞茶的空擋,抓住了素裳纖白滑嫩的手掌。
素裳面色一窘,卻是不知道這碗茶是該接還是不接了。“你干什么?”崇煊一臉的惱色,狠狠地瞪了崇業一眼,一把將素裳接到手上的茶碗甩飛了。素裳身子輕輕地一顫,還沒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情,整個人已經被拉進了一個堅實寬闊的胸膛里。
“你怎么如此的不自愛,請你放尊重一點,她是你的大嫂,不是府里隨便的丫頭!”崇煊咬了咬牙,一臉怒容地看著高崇業。高崇業面色一陣難看,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我沒有,我只是……”
“大嫂你別見怪,崇業他就是這樣的性子,笨手笨腳的,冒犯了大嫂,真是不好意思!”鄭冉咳嗽一聲,滿臉堆笑地看著素裳,一邊推了崇業一把道,“還不快點向大嫂道歉,冒失鬼一樣!”
“沒,沒關系!不用!”素裳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看著低頭不語的崇業,心中一片疑惑,一邊迅速地掙脫了高崇煊的懷抱。崇煊有些茫然若失地看著素裳,她竟是這么的界限分明,連夫妻之間的一個摟抱她都這么小心翼翼和介懷。也罷,他們之間原本就該心如止水,不存在任何交集的。
高崇業一番語無倫次的道歉后,便匆匆地離開了,鄭冉也是一肚子的火氣追了出去。桂姨娘見著自己的兒子受了這樣的責罵,嘀咕了一句道:“不就是一個將軍么?至于將自己的兄弟這么壓著嗎?真是的!全家的人都得看他的臉色,這是哪門子的理!”
高清海的身子微微一顫,剛想說些什么,殷蘭已經按住了他的肩膀,搖了搖頭,淺淺地笑了笑:“崇煊也不過是在意了些,你可別往心里去,他若真不念兄弟情的話,當初就不會只身前往賊窩將崇業給救出來了!”桂姨娘面色一白,訕訕地看了殷蘭一眼,不自在地笑了笑:“妹妹也不是怪崇煊的意思,只是他的脾氣實在是太大了些,兄弟倒也罷了,他是長兄,教訓是應該的。可是他剛才對老爺那樣無禮頂撞,未免就過火了吧!姐姐還是好好找個機會和他說說,這樣下去可不好!”
“這個是自然的!妹妹就放心吧!我很清楚該怎么做!”殷蘭柔和地笑了笑,已經站起身來,向著素裳走了過去。尤玲玲和高崇明也已經給素裳敬完了茶,崇明雖是對崇煊有所不滿,可是對素裳卻無半點的反感,她悠然灑脫的性子,從容淡定的風采,的確是有一種內在的親和,也難怪剛才崇業會舉止反常了。
接下來敬茶的是翦瞳和崇儒了,翦瞳今年已經十八了,比崇儒大上了一歲,生得卻是玲瓏剔透,模樣可人,是那種標準的小家碧玉。“翦瞳見過大嫂,大嫂請用茶!”翦瞳溫婉一笑,端過茶杯,施施然地給素裳敬茶起來。素裳亦是抱以友好親善的微笑回應道:“謝謝小妹了!”端了茶自顧喝了一口。
翦瞳幽幽地瞥了素裳一眼,卻覺她淡雅別致,沉婉清澈,自己也雖然算得上溫柔嫻靜了,可是同她一比起來,卻是少了一股氣度了。自己從來都是小心謹慎的,娘親要求她的每一件事情她都是盡力地去做,心理上是承受了不少的壓力。娘的心思她又豈會不知道,她想讓自己競選明年的秀女,入宮為妃,光宗耀祖,今年開春本來就該去的,若不是自己病了一場,大娘也執拗著不許自己進宮,只怕是現在早已經身在那紅墻綠瓦之內,處處提防小心了吧!娘這么做,無非也是為了長自己的面子,二哥不爭氣,和三哥一樣不是女色就是花天酒地,娘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有時候她實在無法理解娘的心思,大娘從來就沒有以正室的身份壓榨過她,反而處處體貼關照,可是娘還要背地里咬舌根,諸多不滿,娘的小家子氣,世俗的追求讓她有一絲厭煩的抵觸,有時候她甚至希望自己是大娘親生的該有多好。
第二十五章 冤家路窄口難言
翦瞳敬茶完畢之后,接下來的是崇儒了。崇儒素來就是嘴甜心滑的,看著楚楚動人,婉約綽綽的素裳,一時間也是看得兩眼發直了,不由贊嘆起來:“大嫂你真漂亮!”說著端了丫鬟送過來的茶,敬給了素裳,爽朗地笑了笑,“大嫂請喝茶!”素裳微微地掃量了崇儒一眼,聽蘭姨說起過,崇儒是個鬧騰的性子,沒少給她惹禍端,最讓她頭疼的就是這個崇儒了。看他的樣子,不過是和婠婠一般年紀大小,小孩子的心性終究是沒有完全的退卻。
“謝謝崇儒!”素裳莞爾一笑,小心地接過了茶,細細地喝了一口。崇儒眨巴著眼睛,在素裳身上轉來轉去的,卻是讓素裳有些頗為尷尬。“啪”地一聲,崇儒的頭上已經狠狠地被殷蘭敲了一下,殷蘭嗔怪起來:“不像話,沒規矩的孩子,可不許這樣盯著大嫂看!”
“大嫂她好看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誰叫娘你也不給我找個漂亮媳婦的,那樣的話,我就不用看大嫂了啊!”崇儒撇了撇嘴巴,嘿嘿地笑了笑,一邊俏皮地沖著素裳眨了眨眼睛。
“你這樣的性子娘到哪里給你找媳婦去,自己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哪個姑娘敢要你!”殷蘭好笑地搖了搖頭。“我生得這么英俊瀟灑,哪個姑娘不敢要我,搶著要呢!”崇儒拍了拍胸脯,滿臉的自信,似乎對于自己的容貌是非常的胸有成竹。
“崇儒你真不害臊!”翦瞳幽幽一笑,無奈地看了崇儒一眼。“姑娘家家才害臊了,我是大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崇儒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巴,吁了口氣道,“表哥可真是沒有這個福氣呢,非要跑去找他的什么夢中情人,這么漂亮的大嫂他都不來看!”
“也倒是了,希望行風可以找到那個女子,也好讓我上門提親去,咱們府上再添一樁喜事!”殷蘭嗯了一聲,笑笑而語。素裳的身子微微一顫,困惑地看了殷蘭一眼,行風,是衛行風嗎?心里泛起一絲淡淡的酸楚,那個馬下攬香的少年,現在又在什么地方了,之前她亦有托大哥去打聽衛行風的下落,可是廣州城里的客棧打聽遍了,也沒有這樣一個人。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過路人罷了,救她也不過是一份路見不平的心境而已,無關其他的。她真是多愁善感了,竟然會想到這么多。
崇煊看著那微微斂眉的清麗女子,卻不知緣何她這般的神傷!可是在怪自己剛才和爹說的那一番氣話吧,現在想想,自己剛才也的確是太過沖動了些,她雖然不計較他和清婉夜會,可是當著全家人的面,這樣的說話她心里終究是有一點尷尬和不快的吧!
一家人正自談話間,門外忽然奔進來一個一身粉妝的小姑娘,一邊哎呀了一聲,有些焦急地向著素裳走了過來:“小姐,小姐,婠婠起晚了,真是對不起,對不起!”
“不礙事的,我沒有怪你啊!”素裳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一邊看向了一旁的殷蘭,“婆婆請不要見怪,婠婠還小,不懂事!”“我怎么會怪婠婠呢,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這丫頭,古靈精怪的!我是歡喜得緊了!”殷蘭頷首而笑,和藹可親地看向了婠婠。
“我就知道蘭姨最好了,謝謝蘭姨!”婠婠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一邊抱緊了手中的小貍貓。小貍喵嗚喵嗚地叫了一聲,好像發現了什么動靜一樣。“怎么了,小貍?想小姐了是不是?”婠婠詫異地看了看小貍一眼,拍了拍它的頭,可是小貍還是喵嗚喵嗚叫個不停,張牙舞爪起來,圓溜溜的眼珠子直直的瞪向了殷蘭所處的位置,對著一旁滿臉怒氣和黑線的高崇儒叫個不停。婠婠亦是困惑地看向了殷蘭身邊的那個少年,只見得崇儒瞪圓了眼睛,小嘴都撅得可以掛上兩個油瓶了,正一臉憤恨地看著她和小貍,好像她犯了什么彌天大錯一樣。
婠婠眉頭微微一蹙,往素裳身邊靠了靠,有些緊張害怕地道:“小姐,他,他干嘛這么兇神惡煞地看著我,我,我不認識他啊!他是誰!”素裳微微一笑,拍了拍婠婠的肩膀,笑了笑:“他是高家的小少爺,高崇儒!比你大了一歲了!”
“哦!”婠婠點了點頭,微微地掃瞄了他一眼,輕聲嘀咕道,“他干嘛要這樣子看著我們,好像要吃人一樣!”“沒錯,我就是要吃人,我還想殺人了!死丫頭,昨天晚上你干的好事情,找了你一晚上都找不到,沒有想到今天讓我撞見了,你死定了!還有這只該死的貓,我要把它清燉了!”崇儒氣鼓鼓地看著婠婠,昨天晚上可以說得上是他有生以來丟臉丟到外婆家的一次了,被一個黃毛小丫頭整得那么慘,不是他反應快的話,他以后可真就是“性福不保”了。現在見到了這個罪魁禍首,他怎么能不生氣,只想著將婠婠抓了過來丟到后院的池塘里淹死她,還有那只可惡的小貍貓,居然扒了他的褲子,害得他的一世清白全都毀了,身子是一絲不掛地全都被這個小色女看光了,而現在她還一副完全不認識他的樣子,真是要氣爆他了。吃了他的豆腐占了他的便宜還一副很委屈的樣子,真是要死了!
話一說完,崇儒整個人已經向著婠婠撲了過去,抓住了她的手就要往外走,小貍嚇得喵嗚一叫,縱身跳進了素裳的懷抱里。“你干什么,干什么啊!我不認識你!你干嘛抓我啊,小姐,小姐!”婠婠身子瑟瑟地發抖,一臉驚恐地看著這個惡劣的四少。
“沒關系,你不認識我不要緊,可是你化成灰我都能認識你!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壞事你一點印象也沒有嗎?你這個可惡的女人!本少爺差一點,差一點就被你……”崇儒氣呼呼地看著婠婠,最后的“太監”兩個字硬生生地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婠婠也是一片愕然的神色,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睛,張嘴啊地叫了起來:“昨天晚上洗澡的那個人是你!”說著懨懨地低了頭下去,當時自己只顧著逃跑,而且高崇儒也被那鞭炮炸得一臉黑灰,根本就沒有看清他的容貌,哪里會曉得那個好色的家伙居然是這個只比她大一歲的高崇儒。
“怎么,知道犯了錯誤是不是?你說我該不該打你!”高崇儒吁了口氣,死死地瞪著婠婠。掐著婠婠的手臂的勁力也大了些,疼得婠婠大聲地喊痛起來。“崇儒,崇儒,發生了什么事情,你先放了婠婠好不好,她要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沖撞了你,我代她向你道歉,可以嗎?”素裳一旁看得卻是有些急了,也不知道崇儒和婠婠之間發生了什么過節,竟讓崇儒發這么大的脾氣。
“崇儒,不許無禮,快放了婠婠,人家都比你小一歲了,這樣欺負女孩子可不行!”殷蘭也一旁喝止道。“娘,你知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把我給害慘了,我……”崇儒撇了撇嘴巴,有些不情不愿。
“嗚嗚嗚……”婠婠卻是嚶嚀一聲,一邊哭了起來,可憐巴巴地看著殷蘭道:“蘭姨,是,四少爺他昨天晚上欺負我,所以,所以我才那樣做的!”
“是嗎?崇儒他怎么欺負你了,你給蘭姨說說,蘭姨定會為你做主的!”殷蘭一臉愕然地看向婠婠,又狠狠地瞪了崇儒一眼,崇儒剛要解釋,婠婠已經搶先說出了一句氣得他吐血的話:“四少爺他欺負我,他在我面前脫褲子!”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臉的懵然,目光齊刷刷地落到了崇儒的身上。
“我,我冤枉,我,我沒有……我昨天晚上在洗澡,我……我哪里有在她面前脫褲子了,是她,是她先拿炮竹嚇我的,所以我才……不是……哎呀……”崇儒結結巴巴地說著,沒有想到會被這個小丫頭反咬了一口,自己也不好意思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自己在婠婠面前赤身裸體的事情。只得狠狠地瞪了婠婠一眼,氣呼呼地哼了一聲。婠婠則是翹著一張殷桃小嘴,旗開得勝地回哼了一聲。
“婠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素裳一臉惑然地看向婠婠道。“他在洗澡的時候叫我給他拿衣服,我說我有事情不能拿,他就恐嚇我,說是我不給他拿衣服的話他就要打我,還說要,要在我面前把他完美的身段展示給我看!我一害怕,不小心就弄燃了他房間里的一串炮竹,他就跳出來,說我要謀害他!他,他衣服褲子都沒有穿,嚇壞我了!小姐,你看,我的左手都被炸起了一個泡了!”婠婠說得卻是繪聲繪色,一邊掙脫了崇儒發愣的右手,將左手遞給了素裳看,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眼里還眨出淚水來。
“胡鬧,簡直是胡鬧!崇儒你真是,怎么就欺負一個小女孩了!你,你在洗澡,為什么要讓婠婠給你拿衣服,自己不會拿嗎?自己做錯了事情理虧,還好意思怪人家,不像話!”殷蘭嘆氣一聲,責備地看了崇儒一眼,狠狠地戳了他的額頭一下。崇儒卻是有口難言,是非黑白全都給這個丫頭片子顛倒過來了。他又怎么好意思再說是這個丫頭將炮竹丟到了他的洗澡桶里,差一點就讓他做了一只龜公,那不是要被大家笑死他嗎?算了,這口惡氣他先忍了,一邊邪惡地瞪了婠婠一眼,心里想著遲早要讓這個小丫頭嘗到他小少爺的厲害,這個梁子他們是結定了!
婠婠訕訕地吐了吐舌頭,素裳懷中的小貍也喵嗚喵嗚地叫了起來,似乎在慶祝他們旗開得勝。素裳無奈地笑了笑,悠然一聲長嘆,這第一天的新婚生活可真是不平靜啊!
第二十六章 你我原本不相識
一番繁文縟節后,素裳和崇煊便先行回了他們的歸墨院。崇煊平素都在將軍府里忙著,偶爾回家住些日子,所以這里也算寧靜清幽,淡雅別致,素裳本來就是個心性淡薄之人,不愛熱鬧,在這樣繁華的宅院里,還能覓得這樣一處場所,卻也算是非常的不錯了,院子里除了七八個下人在院外守著,別的時候都沒有人過來了。
婠婠跟在素裳的身后,偶爾回過頭來看著身后一言不發的崇煊,想起昨天晚上聽梅香提起的那些事情,便覺得一陣嘔火,心中自也是將這個崇煊輕看了幾分,這樣的男子本就配不上他們小姐。素裳抱著小貍,不停地撫摸著它的絨毛,除了在大廳里和崇煊幾處禮節性的碰觸和對視后,一路下來,卻是不發一言,也不瞅崇煊一眼,二人雖是一前一后,卻仿佛隔了亙古的遙遠。
看著那一襲素淡優雅的身影,崇煊的心頭掠過一絲惆悵,今早要不是她救了爹,自己這輩子的良心都不會好受的了吧!不管如何,他都要謝謝她才是。想到這里,加快了步子,攔住了素裳的去路道:“小妹,我還有些話想對你說!”
素裳微微地怔了怔,緩緩地抬起頭,一臉平和地看著崇煊:“什么事情?大哥請說!”崇煊略略地怔了怔,又看了看一旁的婠婠,面有難色。“婠婠,你先抱著小貍四處走一走吧,我待會就來的!”素裳立馬會了意,將小貍遞給了婠婠,婠婠哦了一聲,自然也不好在這里多留,遂抱著小貍一處曬太陽去了。
待得婠婠走遠,四周已經沒有了人,二人停在薔薇花架下,靜默了一會,崇煊這才開了口:“今天早晨,謝謝你替我隱瞞了!爹,也多虧了你!”“這是我應該做的!大哥的難處小妹自是懂的,我說過,我不會為難你的,大哥想怎么樣便怎么樣吧!你不用顧慮我!”素裳搖了搖頭,臉色淡薄地看著崇煊,“只是大哥日后還是注意克制些后,公公的病是受不得刺激的!頂撞的話,大哥還是少說一些!公公沒有多少日子可以享受了,人生苦短,理應珍惜才是!”
“什么?”崇煊身子一顫,往后退了退,“爹的病……當真是沒有得醫治了嗎?”“他身體的一部分器官已經在慢慢地衰竭死亡了,我,我也無能為力!只能配些藥,幫著調理一下,不過也是治標不治本,公公大概也就一年左右的時間了吧!”素裳微微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神色黯然下來,“而且受了大刺激的話,身體機能會退化很快!他這樣的病,是最受不得刺激的,一旦受了刺激,隨時都有生命的危險!”
“是我不孝,是我對不起他!”崇煊深深地吸了口氣,眼光有些撲閃迷離起來。“大哥也無須太過自責難過了,生老病死本也是常理,這個世界上誰都逃不掉的。只要在世的時候,但求無悔便可心安理得了!看得出來,大哥和公公之間有心結吧!”素裳淡淡地看著崇煊,幽幽地嘆了口氣。
“是我太過任性了,不該這么不理解他,才會讓他傷心的!小妹,你答應我,爹的病情暫時不要和娘他們說,娘已經夠累了,我不想讓她操心過多了!”崇煊緊皺的面容微微地舒緩了一下,有些難受地道。
“嗯,這個我自然是明白的!大哥放心,我會盡力幫婆婆操持家務的!”素裳欠了欠身子,微微地點了點頭,仰頭漠漠地望著崇煊道,“大哥還有別的事情要說嗎?”
“沒,沒有了!”崇煊搖了搖頭,一時間也想不出還有什么事情要對她說了。“沒有什么事情的話,那小妹就先四處去看看了!”素裳吸了口氣,禮節性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走。“我帶你去吧,你不熟悉的!”崇煊脫口而出,叫住了素裳,情急之下卻是拉住了素裳的右手。素裳身子一顫,右手仿佛碰了刺一般,飛快地甩開了他的手,背對著他道:“不必了,大哥你去將軍府忙你的事情吧,不用管我的!我和婠婠慢慢熟悉一下就好了!”說著已經蓮步輕移地走遠了,也不多瞅他一眼,消失在了花架的盡頭。
崇煊幽幽地看著那一抹遠去的倩影,心中百感交集,自己這是怎么了,為何會這么失態了?想了片會,方是記起將軍府中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遂擺了長衫,從后院出門去了。
“小姐,他就這么走了嗎?怎么這樣啊,真是的,好歹我們剛來,再怎么不想的話,做做樣子總行吧!我就沒見過這樣討厭的男人!”婠婠撇了撇嘴巴,滿腹牢騷起來。“婠婠,不許無禮!以后可不準再隨便亂說話了,這里不是咱們家,你還是收斂些好!蘭姨是疼我們,可是你也不要太讓她難做了才好!今天你起晚了也就算了,昨天晚上還去捉弄崇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素裳嗯了一聲,有些責備地看了婠婠一眼。
“我,我哪里有捉弄他,是他先欺負我的,他們高家的這幾個少爺,一個個都是色狼!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們!”婠婠不以為意,氣呼呼地道,“小姐你知道我昨天聽到了什么嗎?那些下人說姑爺,不是,這個高大少爺這么晚才出現是去見了那個什么花魁來著的!真是氣人!”
素裳的手輕輕地抖了一下,一臉的平靜,幽幽地看著婠婠道:“那又怎么樣?這也是人之常情,他心中喜歡的是那位姑娘,自然是想去見她的!”
“可是,可是小姐你才是他真正的妻子啊,他怎么可以這么對你嘛!”婠婠不服氣地說著,依舊是一臉的憤憤。“婠婠,你還小,有些事情你是不懂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夫妻不一定就是卿卿我我,時時刻刻都待在一起的。你不要為我打抱不平,我本來也就沒有什么啊!在嫁給他之前,我就做好了這個準備的!勉強的婚姻是沒有幸福的!所以,我不想強求。我已經和他說清楚了,他也全都跟我坦白了!至少,在感情的這一點上,他還有承認的勇氣,不是嗎?我不想因為我而束縛住了他的幸福!”素裳輕輕地擰了擰眉毛,惆悵地笑了笑。
“這樣啊,婠婠明白了,小姐定然也是不喜歡他的,對不對?”婠婠哦了一聲,一邊拍了拍小貍的頭。素裳悠然一笑,沒有答話,他說過時機到了自然會放她走的,只是那個時機要等到什么時候了,但愿能夠盡快一些就好了!只是在她走的時候,她還是希望蘭姨可以理解,不怪她的吧!明明知道是一段錯誤的結合,為什么還要癡纏下去了,他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人,自己插進來這一腳,將他們推向了多么尷尬的境地。
“也不知道那個衛公子怎么樣了,怎么打聽都沒有消息!小姐你要是再早一些遇上衛公子的話該有多好!”婠婠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全然沒有注意到素裳蒼白的臉上劃過一絲凄楚的憂傷。衛行風,那個風一般溫和恬淡的男子,現在會在哪一個角落呢?早一些認識他的話,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吧!自己現在又在想些什么,期盼些什么呢!她和衛行風原本就是不相識的,可是為何卻偏偏對他放了心思呢?還有高崇煊,那個性格古怪的男人,剛剛觸手的那一剎那,為何自己的反應是那般的強烈!一陣清風徐徐地吹了過來,擾亂了她紛飛的思緒。這個沁人的春天,竟已經有了微微的苦澀。
第二十七章 琴瑟合鳴曲中意
“表哥,你的意中人找到了沒有?”正在院子里耍槍的高崇儒見得門口進來的衛行風,放下了手中的長槍,好奇地迎上前去,打聽起來,不過看衛行風一臉眉頭緊鎖的樣子,就知道他是鎩羽而歸了。
衛行風這幾日也托人去打探那個女子的下落,昨天早晨有人來說是找到了他要見的姑娘,卻是讓他高興了很久,崇煊的婚禮也等不及參加了,便隨著那報信的人去了,這一去便是到了湖廣交界的地帶,耽擱了他一日的光景,可是結果還是令他萬分的失望,所謂的天仙美人不過是一般的中庸之姿罷了,雖然也是一身素色的雪白裹身,卻與那日所見的少女完全就是不搭界的,少了素裳身上的那一股恬淡清新,優雅從容的氣質。今日回來,竟已經是下午了。
“哎,不提這件事情了!”衛行風苦澀地笑了笑,沖著崇儒擺了擺手。“哎,別不高興嘛,表哥,有緣千里來相會,你一定會找到你意中人的!來來,咱們切磋切磋!”崇儒哈哈地笑了笑,一邊攬了他的肩膀,便要拖著行風和他過上幾招。衛行風放開了他的手,有些悶悶地道:“我的好表弟,你啊,饒了我吧,練來練去都是那么幾招,我都一清二楚。你呀,第一招就大開空門,我不和你玩了!沒意思,我先去休息了,累死我了,晚飯跟舅媽說不用等我了!我可能要睡到明天早晨才起來!”說完這幾句話,已經走人了,落拓不羈的背影灑然地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嗨,一個個都看不起本少爺是不是?什么大開空門,哪里有!不就是沒見著一個女人嗎?至于這樣嗎?”崇儒甩了甩頭,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再度拿起了長槍,自顧耍了起來。
夜涼如水,這一夜,高崇煊又沒有留在歸墨院過夜,待得家里的人都睡下之后,自顧去了將軍府。素裳亦不多說其他,若無其事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婠婠也早早地休息去了,整個歸墨院都安靜下來,融合在一片蒼茫凄迷的夜色里,更顯得幾分孤寂寥落。
高崇煊雖然對自己舉止有禮,上午去了將軍府之后不一會就回來了,本想帶著素裳在四處看一看的,都被素裳婉言謝絕了。既是無意之人,又何苦再增添一抹煩憂呢!蘭姨也來看過她一次,剛好那個時候崇煊和她都在屋子里,二人本能地配合了一下夫妻之間的默契和羞澀,免去了蘭姨心中的一些疑心。晚飯的時候,蘭姨說是要替她引見一下崇煊的表弟,可是因為那個表弟今天剛剛回來,累得乏了,便無緣謀面了。
這樣獨守空閨的日子怕是永遠也無法消弭的了,她和高崇煊冥冥之中已經注定了要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了。襄王本無意,神女何多情,這樣不是很好嗎?至少,他并非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暴虐無道,一個心中有愛的人,應該不會差到哪里去的!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幫著他和顧清婉夜會了。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讓他如此癡情呢?素裳幽幽地吁了口氣,隨意地想著,坐在床沿上,看著窗外那一輪恬淡的清月,如此良辰如此夜,卻獨獨不屬于自己。
一時無事,小裳卻是怎么也睡不著,緩緩地走到了窗前,眼光無意地瞟到了從家里帶過來的“云海瑤琴”,不覺莞爾,抱了琴身,在琴臺邊幽幽地坐了下來。心中一時百感交集,信手彈琴起來,輕攏慢捻抹復挑,如癡如醉,一曲人間妙音已經從她的纖纖十指之中勃然而發,沉緩悠揚地飄出窗外,在這清淡如水的月夜中,吟奏出優美的樂曲。細膩溫婉的琴聲回蕩在這深深的庭院之中,卻是道不明的別樣情懷。裊裊的琴聲訴說著少女的滿腹惆悵與閨思,想著那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想著那一紙高飛的風箏,想著那白馬背上的翩翩俠少,那純凈溫暖的笑容,幾天都在她心中縈繞不去。衛行風,那個如墨如風的男子,如今又安在何處?
興匆匆地尋找著這些天以來日思夜想的佳人,到頭來卻是空歡喜一場。今天下午回來之后,衛行風倒頭便睡了,臨近午夜的時候方是轉醒過來,再無困意,吃了些小點心,獨自到了后山的林子里。
晚間的風帶著別樣的醉意,輕輕的,柔柔的,廣州終是不比他們江浙一帶,春天的時候依然是寒意襲人的,湖廣這一帶似乎永遠都是春天一般。拿出了衣帶里的那一方錦帕,衛行風自失地笑了笑,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怎么就叫自己牽腸掛肚了!衛行風握緊了手中的錦帕,喃喃地念了起來:“姑娘啊姑娘,你若是知我的心意,就請你現身吧!”這樣說著,嘴角邊卻不由勾起了一絲微微的苦笑,若真能在這個時候出現,那多半就不是人了吧!一定是天上的仙子或是山中的美麗狐仙,也只有這個理由才可以解釋她淺淺的一笑竟是將自己的魂都勾去了!
衛行風嘆了口氣,隨手從腰間取出了一根豎笛,身子一躍,縱身跳上了一棵古樹之上,身子斜斜地靠著那樹干,輕輕地吹奏起來。笛音緩緩,交錯著沙沙的樹葉聲響,在這幽寂的午夜里,吟哦一曲梁音。那清澈無憂的笑靨,那恬淡高雅的氣質,宛若天仙般的容顏再一次在腦海中交合。衛行風幻想著和她山中偶遇,泛舟湖上,琴瑟合鳴,這么想著,竟是不覺癡癡地笑了起來,那笛音也顯得愈加的清越動人了。
緩緩地,一陣幽幽的琴聲隨著它的笛音交錯開來,相得益彰,配合默契,一高一低,一快一緩,可謂天作之合。衛行風眉頭微微一蹙,四下里看了看,并無人影,可這琴聲卻是從哪里過來的,循聲而去,似乎是從高家的宅院里飄蕩出來的。這么晚了,是誰還有此雅興,聽這琴聲,似乎充滿了閨怨,讓人心頭不覺微微發涼起來。高家會彈琴的似乎只有翦瞳一人了,她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覺!衛行風清淺地笑了笑,翦瞳的琴藝他可是有一半功勞的,一年不見,沒有想到她的琴藝又長進了不少,可謂是進步神速啊!只是這曲子未免太過哀婉傷感了一些,一定是在愁著桂姨娘要把他送進宮的事情了吧!這么一想,衛行風卻是變幻了曲調,吹起了一曲《鳳求凰》來了,笛音里帶著些許的亢奮,宛若熱情似火的男子在向心儀的女子示愛。
素裳靜靜地聽著這濃郁昂揚的笛音,不覺臉色一紅,沒有想到在這庭院中還有這樣一個知音。心情一時舒緩了不少,也不多想其他了,琴音一轉,配合那笛音彈奏起來。瀟瀟笛音,藹藹琴聲,回蕩在永巷里。
衛行風爽朗地笑了笑,沒有想到翦瞳的琴藝會如此神速,而且絲毫不遮羞地表露著她的情懷,也罷,就讓她發泄一下吧。可是隱隱之間他又覺得有些不對,翦瞳的琴藝不會如此精湛的,這首《鳳求凰》自己可是沒有教過她的。心念一想,一曲《鳳求凰》完畢,便接上了一曲《高山流水》,而那琴音也同樣變換著,默契地配合著他的轉乘。《出水蓮》清澈地吹奏而起,《金縷曲》不急不緩地對上了它,一時間二人卻是對得物我兩忘,如癡如醉。
衛行風心中歡喜不已,聽這曲風,絕對不是出自翦瞳之手了,那又會是誰呢?好奇心驅使著他去尋找這個有緣人,他縱下樹來,大步流星地地回了高家的宅院,可是在他跨進門檻的那一刻,琴聲噶然而止,一點聲響也沒有了。衛行風心中好不著惱,再次以《鸞鳳和鳴》回應,可是那琴聲再也沒有響起來了,不覺間心中一陣苦澀,老天爺似乎總是這樣愛開他的玩笑,讓他有種吃癟的感覺。吹了半會,那琴聲再也沒有回應它,行風無奈地搖了搖頭,只當是一場黃粱美夢,自顧回了房間,心中煩憂地在床上躺了下來。
素裳突然住音,也是因為婠婠的闖入,自己彈琴卻是打擾到了她,讓她無法入眠了,估計院子里的那幾個下人也怕是給吵醒了。索性素裳便收好了琴,不再碰觸了。只是聽著那清越的笛音不覺有些微微地刺痛,好不容易能夠有這么一個知心人,卻是不能再陪他共醉良宵了,不免有些遺憾了,有如此曲風之人,會這么厲害呢?
“小姐,你不是想學卓文君和司馬相如吧,看你笑得,真是美死了!”婠婠一旁打趣道,呵呵地笑了笑,聽著院外那焦急的笛音。“婠婠!”被她這么一說,素裳的臉不覺又紅了大半,嗔怪地看著她,“不許胡鬧!”“怎么就是胡鬧了,這個場景本來就很像啊,只不過卓文君是個寡婦,不過小姐其實你也和她一樣,守活寡而已!”婠婠俏皮地笑了笑。素裳神色一變,卻是被她的這一句話給點醒了,是啊,自己剛剛在做什么啊,她已經是有名分的人了,不管崇煊和自己之間是怎么樣,夜半與陌生的笛音如此對弈,要是讓有心之人聽了可就不好了!當下發了發呆,徐徐地嘆了口氣,任憑那笛音怎么邀請她都不回應了。
“小姐,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婠婠看得素裳這般哀愁的表情,吐了吐舌頭。“沒,沒有,你說得很對,是我,我真是糊涂了!深更半夜地還有心思在這彈琴,還好你提醒了我,不然定是要讓蘭姨疑心了,可就害了大哥和那位姑娘了!”素裳神色哀怨地嘆了口氣,一邊沖著婠婠搖了搖頭。
“小姐,我說你心地怎么這么好,他都這么對你了,你還瞞著,哪有這樣做丈夫的,不在家守著自己的妻子,卻跑去外邊和別的女人幽會,這是什么意思,真是氣死我了!天朗哥哥說得對極了,真不該讓你嫁到這里來的!”婠婠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婠婠,你不要生這么大的氣。難道你希望他留下來陪我嗎?”素裳愛憐地撫了撫她的頭發。“當然是不想了!”婠婠脫口而出。
“那就是了,他要是留下來的話,我反而不知道該怎么辦呢,他走了的話我倒是安心一些!”小裳淡淡一笑,吁了口氣。“難道小姐你就這么和他過一輩子嗎?蘭姨她那么聰明,要是到時候你們沒有孩子怎么辦,這件事情遲早是會被發現的!”不得不說婠婠在某些事情上還是非常的縝密的。
“這個到時候再說吧,總會有辦法的!”素裳默默地轉過身去,柔和地道。只要他和那個姑娘有了夫妻之實,再有了他們高家的骨肉,蘭姨再怎么不愿意,也不會棄自己的孫子不顧的吧,也許那個時候,就是自己功成身退的日子了吧!
第二十八章 夜半琴聲心迷茫
翌日清晨,高崇煊早早地便回來了,小裳因為昨夜彈琴之故,睡得晚了些,這個時候還在床上沉沉地睡著,嘴角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床上的她,那樣清淺可人,那樣悠然寧靜。高崇煊幽幽地看著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她實在是個好女子,自己這樣對她,實在是有些殘忍了,心中的愧疚又添了幾分。崇煊緩緩地走了過去,在床頭坐了下來,俯身下去,拿起一旁滑落的錦被輕輕地將它掩好。
“你干什么,你,你這個偽君子!”沖門而進的婠婠看著高崇煊坐在床頭,背對著她向素裳俯下了身子,情急之下,大聲地叫喊起來,急忙忙地沖了過去,護住了素裳,整個人擋住了素裳的身子,小臉氣得雪白地看著高崇煊,眸子里帶著一絲厭惡和憎恨。
“我,我只是在替她蓋被子而已,我,我沒有做其他的事情,你誤會了!”高崇煊看著有些小題大做的婠婠,臉色一陣尷尬,聳了聳肩膀。“不用你來蓋,我來蓋就行了,誰曉得你肚子里是裝的是什么壞水?”婠婠氣呼呼地道,對這個高崇煊沒有一點好感,“總之,你以后盡量離我家小姐遠一點,不要碰她,管好你的群芳樓里的鶯鶯燕燕就行了,小姐的事情我來就可以了,用不著你來插手!”一席話卻是說得高崇煊面色煞白,沒有想到這個丫頭小小的年紀卻是如此的伶牙俐齒,鋒芒畢露。
素裳也在二人的爭執中醒了過來,看著一臉幽憤的婠婠,又望了望一旁不悅的高崇煊,緩緩地坐起身來道:“婠婠,你,你怎么了?”“他,他剛才想非禮你,這個人說話不算話!小姐你不要相信他!”婠婠哼了一聲,一邊白了高崇煊一眼。
“我說了我是在幫她蓋被子,你要我怎么說你才信!”高崇煊有些惱火地看著婠婠,懨懨地背身起來了。“好了,婠婠,我看你是誤會了,大哥不會是那樣的人的!”素裳云淡風清地笑了笑。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小姐!還是小心一些好!”婠婠吁了口氣,低著頭咕噥起來。“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既然已經和小妹坦白了,就不會做出有越規矩之事。你一個小小的丫頭,怎么就這么囂張跋扈了,一點大小也沒有!這里是我的地方,不是你隨心所欲,指手畫腳的地方,你給我放明白了!”高崇煊轉過身來,一臉烏青地看著婠婠,語氣說不出的冷冽和斥責,目光也咄咄逼人起來。
此言一出,婠婠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身子微微地抖了一下,只覺得萬分委屈,眼里快要流出淚來了。小裳亦是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責罵婠婠,詫異地看了崇煊一眼之后,臉上淡然的表情也有一瞬間的僵硬。“好了,婠婠不哭了,姐姐知道你是為了我好!”素裳一臉疼惜地看著婠婠,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起來。
“我沒有別的意思!”高崇煊有些抱歉地道,方是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卻是太過苛刻了一些。也許因為當了將軍的緣故,說話的語氣和神情總給人一種命令和威嚴的感覺,以致于兄弟之間也是那么的失和,除了崇儒和翦瞳和他說話之外,崇業和崇明是見了他就躲開的,平素很少能夠說上幾句話的。崇儒小孩子心性,或許有一天他也會像崇明他們一樣逃避躲開他這個大哥吧!這種被孤立的感覺竟是那么的難受。
“嗯,小裳明白的!”素裳若無其事地看了他一眼,低低地道,“是我疏忽了,沒有教導好婠婠,念在婠婠還小的份上,還請大哥多多擔待一些,不要放在心上!”
“嗯!”崇煊點了點頭,吁了口氣,微微地掃了素裳一眼,轉身出了房間。安撫了婠婠一會,小裳梳洗了一下,這才隨著崇煊一道用早餐去了。
“行風啊,你也不需要太難過了,這緣分到了的時候自然就會來的,不必太過在意了,舅媽相信,你和那位姑娘既然有緣相遇,自然會有再見的一天,也許是時機未到吧!放心吧,舅媽這些天一定會都留心著,幫你打聽那位姑娘的下落的!”殷蘭笑笑而語,一臉親和地看著衛行風。衛行風搔了搔頭,傻呵呵地笑了笑:“我也是急了,竟然會以為真的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你看不是,連崇煊的親事都顧不得參加了,昨天回來就一直睡覺了,看來今天要去向他和大嫂賠罪了!”
“不怪你,我和你舅媽也巴望著你找到了你的意中人呢,這樣子我們家又有得喜事辦了!”高清海瞇了瞇眼,笑了笑道。“是啊,行風你文武雙全,模樣又這么俊俏,還愁沒姑娘喜歡你么?你要是真想成親的話,小舅媽我啊這就給你去咱們城里挑她十個八個姑娘回來給你看看!”桂姨娘也跟著打了訕,侃侃而談起來。
“這個倒是的,你小舅媽這檔子門路卻是挺多的,崇明和崇業的媳婦可都是她幫著挑的,眼光卻是不錯的!行風你不妨讓你小舅媽做了這個人情吧!”高清海捋了捋胡子,哈哈地笑了笑,卻是讓行風很不好意思起來。
“怎么就全都跟著表哥說媳婦了,我呢?為什么你們都不給我找找!我也想要個媳婦兒來玩玩!”崇儒嘟了嘟嘴巴,大聲地抗議起來。“混話,媳婦是用來玩玩的嗎?你呀,凈是孩子氣,不著邊際的!等過兩年再說吧,你還小!才十七了!”殷蘭嘆了口氣,好笑地看著崇儒。
“怎么崇明崇業他們都不來吃早飯的嗎?”衛行風又往門外看了看,依然不見崇明崇業他們的影子。“不管他們了,他們那兩對都是起得非常晚的,昨天要不是給小裳敬茶的話,他們才不會起這么早,待會自然是有人給他們送早點過去的。崇煊一會就和小裳來了!”殷蘭道,說得卻是再平常不過了。
“昨天晚上我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彈琴,不知道是誰呢?姐姐你肯曾聽到了?”桂姨娘眉頭微微地蹙了蹙,吁了口氣道。殷蘭淡淡地掃了桂姨娘一眼,點頭嗯了一聲。行風的身子也抖了一下,平復了一下心緒,一臉灑然地看著一旁的翦瞳道:“表妹,昨天可是你在彈琴么?我在屋子里好像也聽到了!”
“我……”翦瞳有些詫異地看著行風,搖了搖頭道,“怎么可能是我,那樣的好曲子我可是談不來的!我出來看了下,好像是大哥的院子里傳出來的!”“是大嫂在彈琴么?”崇儒好奇地問了起來,一邊看向了殷蘭,“我迷迷糊糊地睡著,就聽到了一陣幽幽的琴聲,好像還有笛子的聲音!奇怪,大哥大嫂都那么晚了還做什么呢?他們可真浪漫!”
原來彈琴之人竟是崇煊的妻子,衛行風心中掠過一絲惆悵,有些微微地疼痛,本來以為會是一個知音之人,卻不想竟是這般的結果!可是那么晚了,她又彈琴干什么,而且琴聲中充滿了哀怨之意,難道她和崇煊之間有什么問題嗎?想起崇煊婚前和他說的一些話,由不得他這樣懷疑了。
殷蘭也是悵然地吁了口氣,心中有一絲迷惑,難道小裳和崇煊之間會有什么問題嗎?可是昨天她還去看了他們,兩個人似乎還是挺談得來的,并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興許是二人一時興起,雅之所至吧!這么一想,殷蘭的心方是踏實了不少。
第二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眾人正自談話間,崇煊和素裳已經朝著用餐廳里進來了。素裳緩緩地跟在崇煊的身側,低眉順目,一臉的沉靜,緩緩地抬頭,看向了餐桌上的一干人等,殷蘭沖著她微微一笑:“小裳你可來了,就等你和崇煊了,快過來用餐吧,周媽,準備開飯吧!”
“好的,小姐!”周媽媽哎了一聲,一邊向著素裳點了點頭,自顧吩咐著下人去將飯菜端上桌子來。衛行風身子一怔,轉頭看向了與崇煊并肩而來的素裳。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彼此的身子都是一陣戰栗。衛行風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瞳孔越來越大,喉嚨里發出輕微的呀呀聲,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竟然已經就在這府中了,更為可笑的是,她居然是好兄弟的新婚妻子。這就是緣分的使然么?這就是舅媽所說的時機么?素裳的臉也在那一瞬間有些蒼白無力,看著那個如墨如風的男子就這么真實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這怎么可能,這一切簡直是太諷刺了!他就是蘭姨要引見的那個表親么?他是崇煊的表弟!素裳觸到那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眸,心里緊緊一痛,仿佛被針扎了一樣,捏緊了手中的雪帕,避開了衛行風那兩道如火的目光,將頭低了下去,呼吸也變得愈加的急促起來。
僅僅只是一會的失神,素裳已經恢復過來了,徑直向著殷蘭身邊坐了過去,崇煊跟著落座而下,微微地掃了衛行風一眼,卻覺他神色古怪,眼睛一直在素裳身上游移。素裳卻是側頭與殷蘭對視,并不看他。
衛行風放在桌子下面的右手的拳頭不自覺地捏緊了,眉頭擰成了一團,看著素裳一臉漠然的神色,望著她平靜如水的面容,她甚至都懶得看自己一眼,也許,她從來就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過吧!十天前的那一次偶遇,不過是一個錯誤的巧合罷了!她是表哥的妻子,她是他的大嫂,他們原本就不應該有太多的眼神交流,目光碰觸的。衛行風咬了咬牙,強忍著心中的那一股難受,目光不舍地從她身上移開了!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啊,自己的夢中情人,竟然成了自己的表嫂,衛行風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為諷刺的事情了。
“行風,行風啊,這就是你的表嫂,小裳!”殷蘭呵呵地笑了笑,一邊向著衛行風介紹起來。衛行風緩緩地抬起頭,看了看殷蘭一眼,若有所失地哦了一聲,向著素裳微微地點了點頭,神情自然,目光謙和,依然是那樣的溫潤有禮。素裳淡淡地笑了笑,亦是點了點頭,算是回禮了。他淡若春風的微笑,亦如那個美麗的午后,他救自己,亦只是一種道義的使然吧,他的笑,是普度眾生的,并不是自己獨有的。是自己想多了,那馬下驚魂的一攬,無關任何風花雪月。
“表哥,我就說了吧,大嫂很漂亮的對不對,你的那個什么意中人有大嫂這么美么?”崇儒笑嘻嘻地附身過來,拍了拍衛行風的肩膀。行風微微一愣,淡淡地看了素裳一眼,嗯了一聲:“她也很漂亮啊,就像個跌落凡塵的狐仙一樣,白衣飄飄,清麗宛然。她是我這一生見到過的最美麗的女子!”衛行風悵然一笑,眼角余光輕輕地掃瞄了素裳一眼,不知道這一番話她能不能聽得懂!可是,即算她聽懂了又能如何,她已經是表哥的妻子,自己又還能有什么想法了,他和崇煊情同手足啊,難道自己可以做到去橫刀奪愛么?
素裳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回話,右手五指微微地蜷縮在了一起。他的心里原來早就有人了,那不過是一個擁抱而已,而自己卻想得天遠地遠了,可真是好笑!那一顆微微動蕩的心忽然在這一刻沉緩下來,她避開了衛行風那若有如無的目光,將目光投向了崇煊。
“小裳啊,昨天晚上可是你在房間里彈琴么?那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覺啊?”桂姨娘微微地吐了口氣,斜斜地瞄了素裳一眼,對于這個新來的長媳婦,她并無多大的好感,表滿上看起來溫婉如水,可是誰又知道那水底的海浪翻騰了。亦如當初她以為殷蘭也是一個溫婉端莊,大度優雅的女人一樣,那樣隨和的性子,做起某些事情來卻是比一些歹毒之人還要厲害。
“我……姨娘……你是在說我彈琴么?我……”素裳失神地看著桂姨娘,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看樣子昨天晚上自己果然是太過招搖了。“昨天晚上我和小妹很早就睡下了,一直到今天早晨才起來。姨娘你什么時候聽到的琴聲,怎么我沒有聽到!”崇煊眉頭微微地蹙了蹙,看著小裳略顯尷尬的神色,寬厚的大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顯出一副恩愛甜蜜的樣子。
“哦,是嗎?可就怪事了!什么人會那么晚了還彈琴了?翦瞳啊,你離你大哥的院子那近些,剛才你不是說琴聲是從你大哥的院子里傳出來的嗎?”桂姨娘眉毛高挑,訕訕地笑了笑,望向了一旁的翦瞳。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院子里刮著風,我只在外面聽了一會就進去了,不光只是有琴聲,還有笛音的,好像又不是從大哥的院子里傳出來的,像是從后山那邊過來的!”翦瞳哦了一聲,軟軟地回答著。
“研究這么多干什么啊,我肚子都餓死了,快點開飯吧,飯菜都涼了呢,我先吃了!”崇儒嘀咕了一句,打斷了桂姨娘接下來的問話,率先拿了筷子,開始吃飯了。
“好了,大家都吃吧,管他誰在彈琴誰在吹笛子了,又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高清海微微地笑了笑,一邊囑咐著眾人開始吃飯。大家這才拿起了碗筷,開始用早膳了。眾人皆是靜默無言了,桂姨娘心中雖然有些懷疑,可是也不好再多問下去了,只得懨懨地噤了聲。
“多吃一點這個吧!”崇煊夾了一塊雞腿放進了素裳的碗里,淡淡地笑了笑,“你身子太單薄了,要好好地補一下才是!”素裳微微一怔,詫異地看了崇煊,嗯了一聲,澀澀地點了點頭。殷蘭看在眼里,心中卻是寬慰不少,崇煊這種平素很少關心人的性子今天竟然肯主動夾菜給素裳,看樣子他們的關系是處得不錯了,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艱難。衛行風低著頭,心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她和表哥,早就珠玉在前了,自己呢?自己這又算什么!
“翦瞳,你身子也比較單薄,也應該補一補才是!”衛行風夾了一塊五花肉放到了翦瞳的碗里。翦瞳莫名其妙地看著衛行風,竟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無緣無故地忽然給自己夾菜起來,訥訥地看了他好一會:“表哥,你知道我不喜歡吃肉的!這個,這個我還是不要了,崇儒,還是給你吃吧!”翦瞳笑了笑,一邊將五花肉放到了崇儒的碗里。
“哎,你不喜歡吃肉難道我就喜歡吃了,真是的!我才不要呢,又不是表哥夾給我的,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是表哥的一番心意,你好意思拒絕!”崇儒呵呵地笑了笑,一邊端開了飯碗,曖昧不已地看著翦瞳,又望了望有些尷尬的衛行風。
“翦瞳啊,這既然是行風的一番盛情,你就不要推辭了,你呀,也是該補補身體了,你看看,你和你大嫂都是身子單薄得緊了。今天啊,我再叫周媽讓廚房里的人燉些蓮子雞湯,給你們姑嫂補補!”殷蘭打趣地笑了笑,這樣才好,一家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的,真的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翦瞳哦了一聲:“那謝謝大娘了!”一邊將五花肉放進了碗里,微微地掃瞄了衛行風一眼,偷偷地笑了笑。
這一切落在素裳的眼中,卻別是一番滋味,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女孩子會是翦瞳么?而且看他們這般默契的樣子,他們的確是很般配的一對!人生若只如初見該有多好,她依然是那個三月天里放紙鳶的姑娘,他是策馬徐來的翩翩俠少。素裳悵悵地想著,吃在口里的飯食索然無味起來。
第三十章 襄王神女會錯意
一路回了歸墨院,原本在眾人面前顯得恩愛有加的夫妻二人一時間變得淡漠疏離起來。素裳靜靜地坐在桌子前,腦海中回蕩著的是衛行風給翦瞳夾菜的那一幕,他已經有心上人了,他和自己不過是一段巧合的偶遇。原本以為,嫁給崇煊她并不覺得很委屈,因為她心中有自己掛念的人,那個如墨如風的男子會讓她一陣陣地心跳,她一直渴望著能夠再見他一面,可是重逢的時候卻是如此的場景,她已為*,他是丈夫的表弟,兩顆曾經碰撞在一起的心卻在這深深的庭院里以這樣的諷刺方式見面,人生,還有比這更加殘酷的事情么?
崇煊則坐在一旁,隨手取了一本兵書來看,翻了幾頁,望著愁眉不展的素裳,淡淡地問了起來,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昨天晚上你在彈琴?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讓娘對我起疑心的!以后,你還是不要隨便彈琴了,這樣可不好!”
“我,我只是心情有點煩悶,一時間沒有控制住!我,對不起,我以后一定會注意的!”素裳神色微微一凜,略顯尷尬地看了看崇煊,聲音輕如游絲。“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不是要怪你的!只是你知道的,娘一向是個心思謹慎的人,所以在她面前,我們還是小心一些為好!我知道,我這么對你,的確是不對。可是我已經答應清婉了,我不能辜負她的,希望你能明白和理解我們的難處!”崇煊見她這般憂愁神色,卻覺自己剛才的責備有些荒誕無禮了,長夜漫漫,連著兩天,他都把她曬在了一旁,不聞不管,她心中有委屈和煩悶也是人之常情啊!
“嗯,我都明白,大哥你不必提醒了,小妹以后一定會謹記的!我既然答應了和你做戲,就一定會盡量幫到底的。只是,你還是盡量快一點吧,你每天晚上都出去的話,總是不好的!我怕時間久了,蘭姨終究會有疑心的!你還是妥帖地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吧,這樣,對你,對我,還有那位顧小姐都好!”素裳輕輕地嗯了一聲,淡然自若地看著他。
“我會想辦法讓爹娘接受婉兒的!”崇煊點了點頭,心中無比傷懷起來,總不能和素裳這樣演戲一輩子吧,清婉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等他了。看著眼前這個溫婉如水的女子,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疼惜,如果沒有清婉,如果不是他和清婉相識在前,她的確是個可以相守一生的女子。
“昨天晚上還有人來過嗎?那笛聲是……”崇煊略略地蹙了蹙眉頭,開口問道。素裳身子怔了怔,恍然若失地看了崇煊一眼,哦了一聲:“是,是婠婠吹的!她,昨天晚上一直陪著我的!”
“那也好,晚上你一個人在這里我也有些不放心的,婠婠陪著你就好!”崇煊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也沒有多想些什么,緩緩地背轉身去,繼續看起了兵書。素裳幽幽地吐了口氣,心中忽然惆悵起來,昨天晚上的那一陣笛音,究竟是誰在彈奏的?那樣深情,那樣細膩,讓人不覺緩緩地沉醉其中。會是衛行風么?可是看樣子他并不是那種隨性輕佻之人才是,深更半夜的,鳴笛吹簫的男子,多半是心中郁結,被感情之事纏繞煩心的。他,似乎并不是司馬相如那一流之人。
中午的時候,將軍府里來了人,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請高崇煊回去處理一下。崇煊吃完了中飯,便早早地去了。殷蘭也沒有多說什么,畢竟男人還是該以事業為重才是,只是覺得這樣有些委屈了素裳。素裳卻是擺手,一點也不介意,這兩天的相處,她亦是看出來了,高崇煊是個有著遠大抱負的男人,他的理想,定然是不想屈居在這湖廣一帶當一個掛名的將軍。如今的大明朝是個什么情況她多多少少有一些清楚的,皇帝荒淫無度,沉迷道教,首輔嚴嵩結黨私營,把持朝政,不知陷害了多少好人。爹爹和公公辭官歸隱,多半也是因為這些吧!只不過她是一介女流,雖然對這些非常痛憤,可是卻也無能為力。在這個動蕩的亂世里,她渴求的只是一份小小的安寧罷了。高崇煊太高太遠了,他給不了自己這樣的生活,而且他也不想給的吧!
午飯過后,素裳在院子里呆了一會,覺得有些氣悶,便抱了小貍在高家的宅院里走了一遭。婠婠午飯后便上床午休去了,昨天晚上因為素裳彈琴之故,她竟是覺也沒有睡得踏實了。春天的午后帶著微涼的醉意,明媚的陽光歡喜地投射在院子里,可是自己的心卻并不如這春天如此燦爛和煦。
出了歸墨院,繞過幾處青石路段,行至了一處綠柳花叢之地。正準備找個地方坐下,遠遠地便聽見了一陣幽幽的琴聲飄了過來,明快悠然,別有一番韻味。素裳一時間來了精神,側側地向著琴聲漂流而來的聲音尋了過去,不多會便到了翦瞳的住處。只見得那花海之下,翦瞳悠然而坐,一襲雪白云衫,搖曳生姿,纖纖素手在那古箏上緩緩彈奏。旁邊站著的卻是那一位翩翩少年,器宇軒昂,意態瀟灑,正輕輕地俯在翦瞳的肩頭,拿著一本曲譜,在指點些什么,二人卻是眉開眼笑,好不幸福歡樂。就這么遠遠地站著看去,他們真的就是一對令人欣羨的神仙眷侶。素裳臉色微微一滯,抱緊了手中的小貍,咬了咬嘴唇,心里一絲說不出的苦澀緩緩地蕩漾開來。她猜的一點也沒有錯,自己果是會錯意,表錯情了,衛行風的心上人就是翦瞳。
“喵嗚”一聲,小貍怯生生地叫了起來,似乎認出了那院中的少年郎便是那日在山道上邂逅的白馬書生。素裳眉頭微微一斂,身子一震,抱著小貍快步地離開了這里。
“好像有貓在叫?”衛行風蹙了蹙眉毛,四處看了看。“貓叫?怎么會,我又沒有養貓啊!家里都沒有養貓了,那些貓太嘴饞了。”翦瞳一臉疑惑地看著衛行風,停止了彈奏。“哦,可能是我聽錯了吧!”衛行風呵了一聲,不再多言了。心里頭忽然彌漫起了濃郁的哀傷,她和他相識亦是因為那一只小貍貓的吧!自己真的是想得太多了,她都已經成了自己的大嫂,他還在這里期盼些什么啊!今天早上看到她和崇煊的那一幕,心里已經很明了了。
“不過,大嫂好像帶過來了一只小貍貓的,非常的可愛!”翦瞳信口說道,一邊笑了笑,“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誰在彈琴吹笛了,可真是好聽!我出來的時候明明覺得好像是從大哥的院子里那邊過來的,又好像是在后山里,真是奇怪了!大哥今天卻說他和大嫂很早就休息了,那不知道是誰彈琴了!”
“我想,那么晚了,應該不會是她……大嫂了吧!崇煊不是已經說明白了嗎?他們很早就歇息了!”衛行風悵然地嘆了口氣道。
“對了,你的心上人到底長什么樣子了,那么著急,大哥的婚禮都顧不得參加呢?”翦瞳仰起頭,有些好奇地問了起來。“她……很美很美,美得不像凡塵中的女子。”衛行風有些茫然起來,今天早上他們就近在咫尺,可是卻仿佛隔了九重天一般那么遙不可及。
“嗯,看你說的,就知道她美,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看表哥啊,你八成是碰上什么狐仙了,說書的先生可最喜歡編這種故事了!呵呵!”翦瞳掩嘴輕笑起來。
“狐仙?也許她真的就是一個狐仙吧!”衛行風傷愁地笑了笑,她就是一只狐仙,悄悄地奪走了他的心之后便消失在人海,再回首,她已經成了崇煊的妻子。一想起她已經是至親的好兄弟的女人,他的心頭就一陣苦澀起來。
“表哥,教我彈昨天晚上我聽到的《鳳求凰》吧,可好聽了!”翦瞳微微一笑,一臉懇切地看著衛行風。衛行風嗯了一聲,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了,不能再對著那一抹揮之不去的倩影抱有幻想了,長吁了一口氣,教了翦瞳彈奏那一曲《鳳求凰》。
幽幽的琴聲沉郁地響徹在高家的宅院里,吟唱出一曲動人的悲歌。緣分,曾近在咫尺,如今,卻仿若天涯了!
第三十一章 庭院深深情幾許
不覺間,素裳進高家已經半月有余了。每天深居簡出的生活,獨守空房的幽寂,倒也落得清閑。自那日在翦瞳那里目睹了衛行風和翦瞳那般甜蜜的場面之后,那一顆曾經蠢蠢欲動的心在那一瞬間緩緩地沉淀下來。每天都呆在歸墨院里足不出戶,好在一旁還有婠婠可以說話解悶。婠婠自也知道衛行風就在這庭院之中,當她聽了素裳說的事情后,非常的惱恨,這個衛行風在山道上虧得還那么盛意拳拳,原本指望著有朝一日他能夠給小姐幸福安定的生活。可是如今看來,根本就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好幾次她都見到衛行風和翦瞳出雙入對,私下里的仆人也是談論得不少,都說這位表少爺和四小姐的好事怕是要近了。
甚至是殷蘭還有桂姨娘,都以為翦瞳和行風對上了。可是令殷蘭費解的是,衛行風不是說自己已經有心上人了嗎?怎么又會和翦瞳處在一塊去了,難道他是怕他們不會答應這門親事嗎?桂姨娘原本是想著要把翦瞳送進宮里的,可是殷蘭和高清海極力反對,這件事情就這么淡了下來。如果翦瞳和行風湊成一對的話,倒也是一件好事情的,將來老爺子若是咽了氣,好歹還能仰仗著衛行風和他的一家人。衛家也是豪門貴族,氣派絲毫不遜色于他們高家的。桂姨娘心里這么想著,開始盤算策劃起來。
“婆婆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去開這個口?讓我去撮合翦瞳和表哥么?”高家后園里,桂姨娘和鄭冉二人絮絮叨叨地念著,似乎在籌劃什么。桂姨娘將心中的所想全都說給了鄭冉聽,鄭冉是她挑選的兒媳婦,雖然為人比較刻薄了一些,但是腦子還是有的。崇業是個不長進的,也只有巴望著媳婦能夠拉一把了。
“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你也看到了,最近他們表兄妹都常常走在一塊的,我看多半也是對上眼了!就只差這么一條紅線在中間拉一拉了!”桂姨娘訕訕地笑了笑,吁了口氣道。
“可是婆婆你不是一直想讓著翦瞳進宮的么?怎么又會讓她和表哥在一塊了!”鄭冉搖了搖頭,還是不怎么明白桂姨娘的用意。“進宮,原本啊我是這么想著,翦瞳進了宮,混上個三兩年的,當上個什么貴妃娘娘的,我在這高家也就有些指望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你大的那個是怎么對我的了,自己反對翦瞳進宮也就算了,還慫恿老爺也不許我這么做!你不知道,老爺為著這事情教訓了我一頓了!哎,所以說啊,這做小的就是難,天天得看著那邊的臉色做人!”桂姨娘輕嘲地哼笑了一聲,說得極是委屈和無奈。
鄭冉愕然惶惑地看了桂姨娘一眼,她和殷蘭之間的那些是是非非多少也是心里有底的,進來的這一年,桂姨娘背地里的一些動作她又怎么會不知道!在家家都是妻不如妾的風尚里,桂姨娘卻沒有坐上這條順風順水的航船,高清海雖是對桂姨娘有所疼愛,可是那無關愛情,只有面對著殷蘭的時候,高清海才會掏心掏肺,或許每個女人都是善妒的吧,而且桂姨娘又是這樣小心性之人,自然是要為了將來的變故籌謀劃策了。鄭冉心中也是有一點怨恨桂姨娘的,玉兒和高崇業的地下情她這個做娘的多少也是明白的,卻還任由著發展,可見她多少也不怎么待見自己。
“你倒是說個話,出出主意啊!老是發愣做什么!”桂姨娘見得鄭冉神情有些恍惚起來,一邊推了她一把。“我,媳婦怕這件事情做不好!”鄭冉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怎么就做不好了,不就是動動嘴皮子,探探口風的事情么?”桂姨娘有些不悅起來,長吁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玉兒的事情瞞著你,沒有幫你了!可是你也要想想,我在高家是個什么地位,說話是一點分量也沒有啊!不管怎么說,我和你才是一條道上的,我才是你的正牌婆婆。我要是好了,你在高家也是有臉面一些的。你看看這如今的情勢,老爺子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差,多半也就那么幾年了,將來要是他走了,誰來罩著我們,還不讓那個女人欺負到頭上去么?高家這么大的產業,可不能讓他們那一屋子的人都吞了去。崇業是我生的,我會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們打算,你也知道崇業只那么爭氣,那個女人什么都握在手里,藏著掖著。我們要是不用心點的話,將來在高家可就沒有地方站了!你也看到了,高崇煊是威風凜凜的將軍,平時把我們給放在眼里了嗎?現在她又讓袁家的那個女人進了門,這意圖不是很明顯了嗎?她已經在開始琢磨著怎么算計我們這一房的人了,我們自己不團結,不機靈些的話,可是要吃虧的。我可是就你這么一個媳婦啊,她呢,已經有兩個了,尤玲玲是個什么樣的主,你我也清楚,玉兒的那件事情她沒少添油加醋的吧!至于剛進來的這位嘛,暫時還看不出什么,不過也絕對不會簡單的,殷蘭那么器重她,沒有些本事和分量她能讓她進高家的這大門嗎?”
聽得桂姨娘這么一分析,鄭冉不覺有些動搖起來。是啊,崇業本長進,去年殷蘭將良才縣的田租交給了他打理,他可是辦得一塌糊涂啊,還差點讓山賊給要了性命。殷蘭知道他是個不主事的,那里的管理權也全都收了回去。現在她迫不及待的將袁家的那個女人弄進家門來了,多半也是想找個接班人來打算了吧。桂姨娘有一句話是說對了,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自己不團結的話,將來肯定是要吃虧的。
“可是,可是撮合了翦瞳和表哥,我看不出來對我們有什么地方好的。表哥天遠地遠的,這翦瞳要是嫁了過去,哪還能罩著我們的!”鄭冉蹙了蹙眉毛,很不理解起來。
“你傻啊,這高家的有一小半產業可是高拒霜打拼出來的,她也只是交給了老爺子而已,可沒有說就這么不管它,白送了!要是翦瞳給了她做兒媳婦,她能不幫著我們嗎?”桂姨娘哼哼地笑了笑,眸子里透著一股子精明。
“哦,原來是這樣啊,嗯,我明白了,放心吧,婆婆,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鄭冉嘴角微微上揚,點了點頭。婆媳二人會意地對視了一眼,這才各自散伙了。拐角的某一處,卻是鉆出了一個人影,正是高家的三少奶奶尤玲玲,剛才見得鄭冉鬼鬼祟祟地從屋子里出來,一路到了這后園里,原本以為她是出來偷漢子的,便想著抓了她這么個把柄,鬧個天翻地覆的,卻不想她竟是和桂姨娘在這里籌謀起來。聽了他們的話后,尤玲玲自也是沉不住氣的,一路小跑著往殷蘭的住處過去了。
第三十二章 蕙質蘭心本我情
殷蘭的蘭馨院內,素裳與殷蘭對立而坐,目光沉靜地看著桌子上的棋盤,手中執著一顆白子,眉頭微微地蹙了蹙,想了一會,方是落了棋,一時間黑子已經被她消弭大半了,只剩下那么幾顆了。
殷蘭有些愕然地看了素裳一眼,緩緩一笑道:“我輸了!小裳果真是厲害,一下子就殺得我手足無措了!”“是婆婆承讓了!”素裳淡淡一笑,溫婉有禮地道。“輸了就是輸了,哪有什么讓不讓的。是小裳你有這個實力,呵呵,有句話不錯啊,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我是老了哦,長江后浪推前浪,也許是時候該休息休息了!”殷蘭悵然一笑,端起一旁的龍井,淡淡地喝了一口。
“婆婆怎么會這么說,小裳我看著你卻是一點也不顯老的!”素裳哦了一聲,幽幽地瞥著殷蘭,卻覺得她話中有話。
“容顏不老心已老啊!”殷蘭嘆氣地笑了笑,“高家這么大的產業,全都仰仗著我一個人打理,老爺子病了,行事不便。你桂姨娘呢,也不知道怎么說她了,能夠在一旁幫著伺候一下老爺子我也就滿足了。崇業崇明更是主不了事的,也不指望了。崇儒年紀尚小,貪玩了些。鄭冉和玲玲卻是一天不斗嘴的話我就自求多福,耳根子清凈了。唯一爭氣點的就是崇煊了,可是他的心思又不在這上面,一心想著戎馬沙場,不是他爹拗著的話,他早已經不在我們身邊了。所以啊,小裳以后我可就是要靠你多多幫忙了!”殷蘭一邊說著,一邊握住了素裳的手。
“嗯,婆婆放心,小裳能夠幫忙的一定會盡力而為的!”素裳點了點頭,淺淺一笑。“可真是個貼心的孩子!”殷蘭柔和地看著素裳,吁了口氣道,“怎么樣,在這里還住得習慣么?崇煊對你可好?”
“習慣的,大哥對我也很好的!”素裳點了點頭,云淡風清地笑了笑。殷蘭哦了一聲,也不多疑有他了,看著素裳一臉的平靜模樣,絲毫不曾顯露出一絲不滿和委屈,心中也放心多了。“如此則好了,崇煊就是這個脾性的人,一忙起來什么都忘了!也不能怪他的,最近朝廷的京兆尹沈云大人會來廣州一趟,說是要檢查一下咱們的水師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的,聽京城那里來的人說,最近山東沿海一帶有些不太平,可真是不讓人省心啊!咱們這地方靠近海邊,可是要小心些好!崇煊若是疏忽了你,你可不要怪他!”殷蘭吁了口氣,神色有些悲涼起來。
“小裳明白的,男子漢大丈夫本應該是以國家大事為重的!小裳不會怪大哥的!”素裳亦是小小地喝了一口龍井,搖了搖頭道,“大哥志向遠大,有著滿腔的愛國豪情。其實,婆婆和公公也不必太過介懷了,男人的世界永遠也是我們女人無法體會的,他們要的是那種快意沙場的血汗淋漓,而我們渴求的只不過是一方安定的生活罷了。我相信,大哥還是會明白公公的,公公其實也應該多多體諒一下大哥才是!”
“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明白!只是你公公的性子,哎,不入仕自有不入仕的好處的。他不肯讓崇煊過度地涉入朝廷,當然是有他的理由的!”殷蘭悵惘地笑了一下,嘴角邊露出一絲無奈。素裳見得殷蘭這般神色,也不好多說下去了,一時間靜默了,婆媳二人靜靜地坐在了一旁。
“婆婆,婆婆!”二人正自沉默間,卻見得尤玲玲風急火燎地進了家門,臉色一副很凝重的樣子。殷蘭有些惑然地看了尤玲玲一眼道:“怎么了,玲玲,慌慌張張的,出什么事情了!是崇明又在外邊開賭去了嗎?”
“不是崇明啦,是桂姨娘和二嫂!”尤玲玲訕訕地笑了笑,一邊甩了甩帕子。“他們?”殷蘭不解起來,“他們又出什么事情了?瞧你,上氣不喘下氣的,快坐下來說吧!周媽啊,你給三少奶奶泡杯茶過來!”殷蘭笑了笑,一邊看向了周媽媽,周媽媽哎了一聲,泡了杯茶與尤玲玲喝了。
尤玲玲面色滯了滯,一邊看了一旁的素裳一眼,張嘴想說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妹妹可是有什么要緊的話要和婆婆說嗎?我,那我先走了!”素裳見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在顧忌自己一般,遂起了身,便要告辭。
“哎,大嫂你不用走的,這事情你也應該知道一些的!免得到時候被人算計擺道了就不好!”尤玲玲叫住了素裳,淡淡地笑了笑道。殷蘭聽著這話卻是莫名其妙,微微地斂了斂眉毛道:“玲玲啊,這話又怎么說了?”
“婆婆啊,大哥,崇明,崇儒,可都是你生的吧!我們,是一家人對吧?”尤玲玲撫了撫頭發,輕輕地問道。“這個是自然,他們都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崇業翦瞳,咱們都是一家人啊,凡是入了我們這個家的,都是一家人,無分彼此了!”殷蘭吁了口氣道。
“婆婆,我們當他們是一家人,可是有些人卻不拿我們當一家人了!我啊,剛剛在后院子里瞧見了桂姨娘和二嫂呢,他們啊可真是有心了,商量著要把婆婆你趕下臺,要將高家變成他們的了!說是婆婆你仗勢欺人,仗著自己是大的便不把人放眼里了,還說您藏著掩著,高家的大權都握在你一個人手里,不把他們當一家人看!”尤玲玲喝了喝龍井,潤了一下子喉嚨。
殷蘭平緩的臉色忽然有些尷尬和為難起來,端在手里的茶杯微微一晃,濺出一滴茶水來。素裳亦是有些尷尬地看著殷蘭,又望了望尤玲玲,緩緩地將頭低了下去,這個深閨宅院,果然是不平靜的。
“我當是什么事情,就這一點事情,沒什么大不了的。你那桂姨娘我還不知道嗎?她就是有些愛嚼舌根子,嘴上說說而已,玲玲你當真了!行了,快忘了它吧,一家人和和氣氣的才好!”殷蘭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一邊擺了擺手,顯得不以為意。這些年來,桂香在她背后說的閑話還少嗎?只是她不屑與她計較罷了,高清海現在又是這個樣子,她也不想讓他難做。
“婆婆,人家桂姨娘可沒有把我們當一家人看呢,你要是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曉得她的陰險了!”尤玲玲有些埋怨氣惱地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素裳,“大嫂才剛進門,她也能打主意到她頭上去了。說是大嫂看起來溫婉嫻靜,卻不知道是個什么厲害的角色。還說您啊是有私心,想把掌家的大權交給大嫂來打理!你知道嗎?她呀現在和二嫂琢磨著要撮合翦瞳和行風表哥了,說是翦瞳嫁給了行風表哥,高家有一半的產業可是要歸他們管的!拒霜姑姑的那些祖業要分他們一半的!”
殷蘭身子一顫,右手在那桌子上一拂,那一碗龍井已經摔到了地上,發出清越的聲響。“小姐,桂姨娘這回可真過分了,她怎么這么想你和大少奶奶。你呀,可不能再由著她在背后無法無天了!”周媽媽有些氣憤起來,這些年來,她可是親眼看著桂姨娘在背后如何踩紅跟白的,小姐都當沒有看見。沒有想到,這一次她的算盤竟然打到了霜小姐的頭上,可真是想得長遠。
素裳的身子也跟著抖了抖,心里一片混亂和惆悵,衛行風和翦瞳,他們要成親?他們山中偶遇的那一刻只是為了見證他今日的衣錦還鄉,洞房花燭么?
“成啊,她若真是這么想著要把翦瞳嫁給行風的話,倒也是一樁好事情!由她去了,她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去!”殷蘭的臉色緩緩地舒展開來,一邊看向了素裳道,“小裳啊,桂姨娘既然這么高看你,你也就做一回順水人情吧,幫著翦瞳去行風那里探探口風,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意思,若行風的心上人是翦瞳的話,是再好不過的了!由你這個大嫂出面,總歸是好一些的,翦瞳也是到了出閣的年齡,說起來,我也確實比較中意行風的!”
素裳面色愕然地看著殷蘭,訥訥地道:“婆婆,你,你是要我去提親嗎?”“嗯,正是這個道理!也罷,了卻了一樁心事了,就讓她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壓著她了!高家的產業本來也就是有她的份的,她也太看得起我了。還給了她也無妨的!”殷蘭微微地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一絲冷冽的威嚴。
素裳只覺得腦海里一片空白,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那日的相遇,竟是為了讓她給他姻緣紅線兩相牽的么?最初的相遇只是為了今日的重逢做這樣的安排的么?原來,每一段驀然回首的相遇都有各自的去處,誰也無法回到原地等候。
第三十三章 陌上花開緩緩歸(一)
將軍府邸。
“將軍!”一身戎裝的云墨溪疾步匆匆地進了將軍府,一路小跑著進了高崇煊的書房。高崇煊此時正在看著廣州城的地圖,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似乎在思索什么。聽得門外的那一聲將軍,臉上的神色一緩,看著風塵仆仆而歸的云墨溪,眉頭也舒展開來,朗聲道:“小云,你快點進來吧,別在門外站著!”
云墨溪嗯了一聲,信步進了房間,放下了肩背上的包袱,長長地吁了口氣。“怎么樣,查得如何了?是不是和我們分析所想的一樣!”高崇煊轉身過來,一臉希冀地看著云墨溪。云墨溪點了點頭道:“嗯,一切都如將軍所料,江淮沿海一帶確實常有東瀛人出沒,有很多的走私鹽販都在販賣禁鹽。從廣州出發到京城的那支商旅船果然是藏有大量的火藥的,他們在渤海灣一帶就停了下來,和東瀛過來的一支商船在進行交易。”
“看來果然是沒有錯的,我們廣州也有東瀛人的窩點。”高崇煊眉頭微微一皺,目光漸漸幽冷起來。近日來,廣州城里突然多出了一批行蹤詭異的東瀛人,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而且高崇煊用來訓練水師的一支船艦也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海灣邊上更是多了一些挖鹽的商販,他們大量的采集海鹽,運往北方,收購海鹽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東瀛人。高崇煊也曾率人前去查探了幾次,可是那些東瀛人卻有官府的憑印,他們進購海鹽也是合情合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高崇煊總覺得這中間似乎有什么不妥。
“對了,將軍,我一路跟蹤他們到渤海灣的時候,北邊還下來了一支官船,他們自稱是首相大人嚴嵩的下屬,山東祁陽縣的縣令曾經盤查過那支商船,問他們為什么要進購這么多火藥,卻被那官船上的人給攔了下來,放他們順利地通行了。沒過幾天,祁陽縣的縣令就突然被撤職了。可真是奇怪了!我在想,這幫東瀛人是不是和首相有著莫大的關聯!”云墨溪眉頭微斂,將他這一個月來在北邊所遇到的事情都一一說與高崇煊聽了。
高崇煊的臉色微微一變,吁了口氣道:“我看多半是嚴嵩在這背后操縱一切了,朝廷里除了他還有誰會有這個能耐。這個老東西,一天越比一天專權了,這樣下去,咱們大明朝遲早會要敗在他手里。我考取武狀元就是為了能夠戎馬沙場,解除北邊韃靼的威脅,可是皇上卻沉迷道術,不問朝廷政事,所有的大權都交給了嚴嵩一人打理。嚴嵩居然對韃靼采取了求和政策,不肯采納我的意見。偏偏我爹也同意他的主張,我竟是沒有想到,爹會和嚴嵩有過交情。原本想著在這廣州城里韜光養晦,可以有所作為,現在這個樣子,情況是越來越不妙了,我怕戚大哥擔心的事情真的會發生,北邊韃靼虎視眈眈,沿海倭寇為患,那可就不妙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守住這廣州城!”高崇煊一邊說著,一邊兀自神傷起來。
“嗯,墨溪一定會緊隨將軍左右的!”云墨溪點了點頭,一臉威嚴地道,一邊說著,一邊又搔了搔頭道,“將軍大人的成親大喜墨溪沒有參加,真是對不住將軍!改天我再向將軍夫人賠罪去!”
“哎,小云啊,你我之間就不必這么多客套了,大事要緊才是!”崇煊自失地笑了笑,一邊拍了拍墨溪的肩膀,“你也知道我早就心有所屬,娶袁家的小姐亦不過是我的權宜之策!別人不了解我,你還不清楚我嗎?”
“墨溪當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將軍預備怎么打算?你,還準備迎娶顧小姐過門嗎?”墨溪聳了聳肩膀,一臉悠然地看著崇煊,問了起來。崇煊的神情也跟著一滯,腦海中浮現出顧清婉的翩翩身姿,那個清高絕倫的女子,此生此世,自己終究是有負于她的吧!
他可以給她所有的愛,卻無法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甚至連見她一面都得偷偷摸摸的。而這一份愛里,又帶上了多少真情了!他們原本就不存在任何交集的,只是在政治的漩渦里,他們才走到了一起。當某一天所有的謎底揭開時,他不知道自己和她將會走進一個什么樣的局面!那個時候,她會恨自己嗎?
“哦,對了,京兆尹大人沈良下個月就要來我們廣州城里,會順道檢查一下我們水師隊的!小云啊,你休息一天,馬上歸隊,務必要讓水師隊有很好的成績!”崇煊面色一凜,從感懷中回過神來了,方是想起下個月的沈良沈大人的戴天巡視。如今朝政之中,能夠與嚴嵩可以抗衡一二的除了沈良之外就只有張居正大人了。這一次南巡,的確是個非常難得的交流機會。同時,他也有些隱隱的擔心,如今朝政的大部分政權都落在了嚴嵩手里,他們兩派明爭暗斗了這么多年,這一次出巡,沈大人的安全也是個很嚴峻的問題,所以他必須擬定一個好的計策,保沈大人的安全。何況,沈良還是自己的恩師,他絕對不能讓他出差錯的!
“嗯,莫將遵命!將軍若沒有別的什么事情要吩咐,墨溪就先行回家了!”云墨溪點了點頭,立了個軍姿道。“嗯,你回家吧!好好休息!”崇煊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邊讓云墨溪去了。看著墨溪緩緩而去的背影,崇煊幽幽地吐了口氣,眉頭微微地蹙了起來,那個窩在廣州城里的神秘暗客組織會不會趁此機會又有所行動?他們和東瀛還有嚴嵩,會是什么關系呢?四月的天氣變得有些清熱起來,這幾天他一直歇息在將軍府里,沒有去找過清婉,不知道她會怎么想呢?丟開了這些煩亂的思緒,崇煊整了整衣衫,決定去群芳樓一趟。
第三十四章 陌上花開緩緩歸(二)
斜倚窗前,看著街道上絡繹不絕的人流,聽著那些俗氣的叫賣聲,顧清婉心中升起一片煩悶。這滿是香氣的閨房里忽然也變得那么俗不可耐起來。這幾日她的心情都不怎么好,自從上次廣州三少在這里鬧事以后,很多的富家公子都極少來了,原本他們也是沖著顧清婉這塊金字招牌過來的,可是現在大伙都知道顧清婉是鎮遠將軍看上的女人,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忌憚的。所以這一個月下來,他們群芳樓的生意也冷清了不少。顧清婉每天都把自己悶在房間里,足不出戶,偶爾走到窗前看看繁華的鬧市,抑或是彈詞作曲聊以慰藉。
等待的日子總是這般的磨人,顧清婉幽幽地吐了口氣,心里想著,崇煊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過來看她了,看不到他的日子,生活真是無趣得很,一邊想著,心思也跟著想到了別處,他這幾天都不肯過來陪她,是因為那個女人嗎?他終于抵擋不住那個女人的誘惑了嗎?他是不是已經開始動搖了,他們之間的海枯石爛是不是快要走到盡頭了!
正自胡思亂想間,一碟點心已經遞到了她的身邊。顧清婉看也不看,煩悶地吼了起來:“云珠,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什么都不想吃,我想靜一靜,你又拿來干什么啊!你給我出去,不要進來打擾我!”說著順手一拂,便要將那碟子拍飛到地上去。
“你真的要我出去?那好,我走了!”身邊的聲音熟悉而又溫暖,帶著幾分失望和疲憊。顧清婉身子一顫,側身過來,看到了一身干凈爽朗的高崇煊,他的手中端著一小碟點心,澄澈清明地站在了身旁,風度翩翩,顛倒眾生。
“你,你怎么來了?你……”顧清婉有些啞然地看著高崇煊,深深地吸了口氣。“想你了,所以就來了,可是你卻不想見到我,還要趕我走!”崇煊淡淡地笑了笑,說著轉身就要離開。顧清婉一急,連地迎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高崇煊,窩進了他的懷里,喃喃自語地道:“為什么這么多天你都不過來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我很難過!崇煊,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嗎?帶我離開這里,我不要再呆在這里了,我要時時刻刻都見到你!不管你家是刀山火海也好,不管你爹娘怎么反對,我賴定你了,嫁定你了!崇煊,你娶我過門好不好?這種日子我真的不想再過下去了!”
“婉兒,對不起,我知道我讓你受委屈了!”崇煊放下手中的碟子,下意識地抱緊了她,“等我忙完了沈大人的事情后,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這陣子我真的很忙,沒有來看你,實在是很抱歉!我天天晚上都歇在將軍府里!”
“我知道我不能給你太大的壓力,你是高高在上的將軍,而我只不過是一個人盡可夫的青樓女子,你爹娘不同意你娶我那也是自然的!可是,可是崇煊你知道嗎?我真的好害怕,我好怕你突然有一天會離開我,會不愛我了!這幾天你沒有來看我,我就在想,是不是那個女人讓你動心了,你是不是舍不得她了?”顧清婉滿面惆悵,梨花帶雨地抽泣起來。
“婉兒,你怎么會這么想,我不是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嗎?我和她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我們只是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平心而論,我這么對她已經讓我覺得很內疚了。如果我現在貿然提出來要娶你進門的話,實在是太傷害她了!”高崇煊放開顧清婉的身子,神色顯得很是凝重。
“你怕傷害她,難道你就不怕傷害我嗎?究竟在你心里是她重要還是我重要?”顧清婉哼了一聲,別過頭去,“說來說去你根本就是不想娶我,從頭到尾你都是在演戲。你和所有人一樣,都嫌棄我的出身!”
“你若要這么想我也沒有辦法!婉兒,你到底是怎么了,以往每一次來你都不會跟我說這些的,我和你之間,難道還要說得那么分明嗎?我爹為了我和你的事情,已經是很生氣了。他沒有多少日子可以享受了,我不想再氣他一次!”崇煊懨懨地轉身過去,眉頭微微地蹙了蹙,原本以為到了這里可以松弛一下,可以緩一口氣,他以為這個女人會理解懂得他的,他卻不知道,女人在愛情面前永遠都是這么斤斤計較的,所有的溫柔和賢淑都只是美麗的外衣而已。
“可是我們這樣偷偷摸摸地算什么,你是堂堂大將軍,難道一點氣魄也沒有嗎?你就那么怕你爹娘嗎?既然你都決定了要和我在一起,你就該知道,不管你怎么做,都會傷害到她的。那么,你現在又為什么要這樣把我懸空,你知不知道這樣也很傷害我!”顧清婉輕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倔強地背轉身去。
是啊,遲早都會要傷害到小裳的,自己又在躲避什么,又在逃避什么?他忘記了自己最終的目的了么?想到這里,高崇煊吁了口氣,一臉鄭重地看著顧清婉,捉住了她的肩膀道:“好,你給我一些時間,兩個月內我一定會說服爹和娘的!”
“那要是說服不了?那又怎么辦?”顧清婉苦澀地笑了笑,目光沉緩而又哀怨。“說服不了的話,我就什么都不管了,我會和你遠走天涯!”高崇煊一字一句地道,神情堅定,看著清婉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憐惜。
顧清婉怔怔地看著他,心底漏掉了一拍,有他的這個承諾,有他送給自己的手鐲,她又在害怕擔心什么!自己所奢求的不過就是一段安樂的日子罷了,自己這樣的出身,又能容得了自己挑選么?
第三十五章 紅袖添香夜讀書
“小姐,蘭姨真的要你去給翦瞳小姐和表少爺提親么?你,你會去嗎?”婠婠一臉驚詫地看著素裳,關切地詢問了起來,今天下午回來之后,素裳便一直愁眉不展,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婠婠問了她好半天素裳才是對她吐出了實情。聽到這樣的消息,婠婠卻是震撼不已,她怎么也沒有想到,給翦瞳小姐和衛行風做媒的竟然將會是小姐,那一日山中的偶遇,原來早有安排了。
“去,當然得去了!蘭姨都已經跟我說了,我又怎么好回絕她?我……”素裳吸了口氣,神色凝重地道,心頭被一層痛心的酸楚揪扯著,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自己可以若無其事地接受這一切,可是當殘酷的事實擺在自己的面前,而且還要靠她來撮合這段姻緣的時候,她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了。云淡風清的回答里,充滿了哀怨,才一出聲,她就有些說不下去了。
“我去找他問清楚,看看他和翦瞳小姐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婠婠氣憤不已地道,看著小姐如此難過的模樣,也替她委屈傷心起來。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丈夫也就算了,現在還要把曾經的那份心動親手送給別人,這個中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一邊說著,婠婠便要出門去了找了衛行風問個明白。
“婠婠,你要做什么,你給我回來!”素裳身子一怔,站起身來,急急地叫住了婠婠。“小姐,我是為你好啊,難道你就不想問清楚嗎?”婠婠緩緩地止住了步子,一臉傷愁地看著素裳。“你要真是為我好,就不能去!”素裳吁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道,“我們到高家才不過一個月而已,凡事都要小心謹慎些好。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你要明白,很多事情都是強求不得的。我現在已經是大哥的妻子了,也是他的表嫂,我們之間的關系從我進入高家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了。何況,他和翦瞳是天作之合,都鐘情于對方。而且,我也并非就是對他動心了啊,我們不過就是一面之緣而已,談不上其他的。”
“小姐,你心腸就是太軟了,連自己的幸福都不曉得爭取,婠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你是喜歡衛公子的!你心疼他們高家,高家的人心疼你么?天天晚上跑去外邊,他當你是他的妻子了么?有這樣做丈夫的么?天天晚上徹夜不歸,還要我們替他瞞著!他可真是一個好男人啊!”婠婠說著說著又轉到了崇煊的身上,卻是一肚子的火氣。
“婠婠,以后可不許再這么說大哥了!你不用擔心我,我知道怎么處理的!”素裳凝了凝眉毛,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責備,“每個人都有自己驕傲和任性的一面,大哥情深意重,我相信他一定會對這件事情有所擔待的。好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在屋子里看一會書!”一邊說著,一邊將婠婠送出了房間,婠婠撇嘴還想說些什么,見得素裳一副著惱的模樣,只得閉了嘴巴,懨懨地回到了側院的房子里去了。
“難道你就不想問清楚嗎?”婠婠的那一句話一直縈繞在素裳的耳邊,素裳閉了閉眼睛,緩緩地吐了口氣。是啊,她也很想問清楚,可是自己要以怎么樣的身份去問,是山中偶遇的誰家小姐,還是高家的大少奶奶?事情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自己又還在期盼什么,渴望什么了,那一日花海之中他們琴瑟合鳴的一幕又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衛行風幸福滿足的笑,翦瞳悠然隨性的快樂,那樣般配的一對,她又于心何忍去插足他們之間了,落花有意流水終是無情,人生中第一次心動的男子如今就在同一座宅院里,可是他們之間卻仿佛隔了千重萬重的山巒。
一時間煩悶,素裳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沉迷下去了,一邊去了內屋的書房,在書架旁邊走了一遭,取了幾本書下來,在書桌前靜靜地翻看了起來。不覺間便過了一個時辰,素裳兀自沉浸在書中,高崇煊進了房間她竟是半點察覺也沒有。
崇煊進得房間,愣愣地看著那桌前挑燈夜讀的女子,橘黃的燭光將她的臉龐襯得更顯幾分溫婉恬淡,如水澄澈的眸子里不時地閃爍著一絲絲興奮的光芒,她靜靜地翻著書頁,那么安詳,那么恬靜,遠遠地看著,就像一副優雅從容的仕女圖,凈自芬芳但相顧,唯有詩書氣自華,說得便是她這樣的女子吧!那一刻恍然若夢,仿佛在記憶的某個角落里,這優雅從容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崇煊靜靜地立在一旁,出神地看著素裳。
素裳幽幽地吐了口氣,臉上展露出一絲澀澀的凝重,緩緩地將書合上了,卻是一本《全唐詩》和《資治通鑒》,還有一本《史記》。素裳將三本書收好,緩緩地坐了起來,便要將書放回架子上去,卻覺兩道灼灼的目光向自己看了過來,神情微微一凜,偏頭看去,卻是崇煊,當下不由一愣,竟是忘了挪動步子,緩緩地低下頭去,面色有些發白地道:“大哥,大哥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我,我怎么會不知道?”
“我回來有半個時辰了,看你在看書,便沒有打擾你!娘說你飽讀詩書,看來果然是不錯的!”崇煊吁了口氣,淡淡地笑了笑,緩緩地向著素裳走了過來。素裳欠了欠身子,有些尷尬地道:“我,我也只是閑來無事罷了,所以便過來找些書看了。沒有經過大哥的同意,小妹便隨意翻閱大哥的書集,還請大哥多多見諒,我,我以后不會再隨便進來了,我,我這就將書放回去!”一邊說著,一邊收揀了書集便要將書放回原處,心下一急,卻是不小心絆倒了一旁的椅子,整個人一個踉蹌往前栽了下去。
“小心!”崇煊面色一變,疾步上前,右手已經抱住了她的纖腰,素裳整個人都栽進了他的懷里,撞入他胸膛的那一刻,崇煊只覺得自己的心狠狠地跳動起來,摟抱著懷中的溫香軟玉,一股清澈澄明的感覺在心頭彌散開來。素裳怔怔地看著高崇煊,面色一陣慘白,仿佛碰上了刺猬一般從他的懷里跳脫出來,一副萬分尷尬的模樣,靜靜地低著頭,淡淡地道:“多謝大哥了!”一邊抱著懷中的書集,將它們放回了原處。
崇煊仿然若失地看著她,心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澀,她竟是對自己這般的防范么?連一個擁抱她都顯得那么生分和不情不愿,好歹他們也在屋檐下相處了快一個月,她對自己還是這般的淡漠和害怕,不管怎么說,她現在始終都是自己的妻子啊!想到這里,崇煊的心里忽然有一些失落起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自己的目光開始慢慢地轉向了她,她溫婉嫻靜的模樣,她優雅不凡的談吐,還有她那若即若離的表情,每次看著她的時候,她的眼光總是落到別處。他們之間的交流似乎也并不多,每次回來,她都是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刺繡,或者是靜坐沉思。
二人彼此靜默地相對而立,誰都沒有說話。房間里被一股沉悶的氣氛壓抑著。“大哥,你怎么會回來的?”良久,素裳才幽幽地開了口,有些好奇地看著他。“我……”崇煊有些啞然,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我回來讓你很不開心是不是?”崇煊悵然地嘆了一口氣,淡淡地問道。
“當然不是,小妹又怎么會有如此想法,只是大哥突然回來,我,我覺得有些好奇罷了!這里是大哥的家,你想什么時候回來都可以的!”素裳面色一窘,聽著他有些埋怨的口氣,心里緊了一下,柔柔地解釋了一番,再也不多看他一眼。
第三十六章 傾情一夜訴衷腸
“我還以為你是不習慣我回來了!小妹,對于我們的婚事,我真的很抱歉,這一個月來,讓你替我瞞著爹娘,有勞你了!”崇煊微微地笑了笑,一臉感激地看著素裳。
“大哥已經謝過我一次了,不需要這么客氣!總之小妹能夠幫到大哥的地方一定會盡力幫忙的,我也很衷心地希望你和顧姑娘能夠天長地久,白頭到老的!”素裳淺淺一笑,悠然地看了崇煊一眼,緩緩地吐了口氣。崇煊嗯了一聲,雙手背負到了后邊,目光有些凝重起來。
“大哥可是在擔心公公婆婆會反對么?”素裳見他這般哀愁神色,輕輕地問了起來。“是啊,我就是怕爹娘會反對,娘還好說,爹就不一樣了,他的身子這么差,我實在是不想氣他了!小妹,出身青樓真的就不能被世俗所容嗎?”崇煊無奈地嘆了口氣,側身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怎么會?”素裳宛然一笑,“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沒有尊卑之分的,大家出生的時候都是平等的。只不過因為個人的家境不一樣,才會影響以后的人生。有人出身富貴,那是他的幸運,可是富貴了就并不一定代表有所作為。相反的,那些出身貧寒之人更能發憤圖強,漢高祖劉邦不也是一介貧寒布衣出身么?可他卻造就了歷史上鼎盛的大漢王朝,相反的,楚霸王項羽出身高貴,卻剛愎自用,最后只能落個烏江自刎的結局。不知道大哥怎么會如此想呢?我想顧姑娘淪落風塵自也是身不由己的。紅拂女是楊素府中的歌姬,但她卻和夫君李靖一起幫助秦王奪得了大唐的天下。紅娘子梁紅玉不也是軍妓出身么?可她照樣能夠披甲上陣,戎馬沙場。一個人的出身并不能代表什么,重要的還是個人的價值取向。而且,能夠讓大哥看上的女子必然也是極好的吧!”
聽著素裳這樣一番深刻的剖析,她娓娓道來的言語,她從容優雅的談吐,所有的不快都在她的這一番話中煙消云散。“小妹,聽你一席言,勝讀十年書啊!你果真是滿腹才氣!聽你這么一說,我也放心多了,謝謝你的提點!”高崇煊會心地笑了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來,握住了小裳的手。小裳微微一愣,詫異地看了崇煊一眼,連地將手縮了回去,淡然自若地笑了笑:“我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大哥不嫌棄小妹我賣弄就行了!”
“對不起……我失禮了!”崇煊有些尷尬地看著小裳,不好意思地說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也沒有多想竟然捉住了素裳的手。在她面前,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個才華橫溢的女子,果然非同常人。
“小妹也喜歡看史書的嗎?你的見地倒是不少啊!”崇煊斜眼瞟向了書架上的那一本《史記》,有些好奇起來。“嗯,平時偶爾也有看的,只不過看的不多罷了!都是些野史!剛剛瞧見大哥的書房里有《史記》和《資治通鑒》,就過來看了看,粗略地翻了翻,有些還是不怎么懂的!”小裳欠了欠身子,微微地點了點頭。
“大漢有司馬遷這樣的堅韌之才,盛唐有李白杜甫這樣的風流人物,宋朝多有辛棄疾,陸游這樣的愛國之輩,可惜到了我們大明朝,卻是一無所出了,真是遺憾啊!若小妹生在盛唐,定然是長孫皇后那樣的才情女子!”崇煊一臉欣賞地看著素裳,不由贊嘆起來。
“我卻是一點也不想成為長孫皇后那樣的女子!雖然我也很喜歡她,尊敬她。可是我卻覺得她是一個可憐的女子罷了!貴為皇后,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想要尋覓一份真愛卻是非常難的!”素裳眉毛微微一斂,轉身過去,看向窗外那一輪恬淡的月色,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話怎么說,太宗皇帝一生最愛的女人唯有長孫一人,長孫皇后死后,還特地建了昭陵將皇后安葬,太宗皇帝死后,他們可是合葬在一起了的。怎么說會尋不到真愛呢?他們可是一代明君賢后啊!”崇煊有些惑然地看著素裳,她這樣的答案卻是出人意料的,一時間竟是有些費解起來。
“從國家上來講,李世民的確是一位治世明君。可是從感情上來講,他卻不是一個盡職的好丈夫。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肯真心實意地愿意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丈夫的,皇后的大度賢淑成就了皇帝的風流。如若長孫嫁的不是李世民,我想她可能會活得更長久一些吧,不至于那么快就早死!至于所謂的最愛,那也不過是史學家對李世民的一種美化,一個個的女人都到了他的身邊,他還有什么資格說最愛,無情自古帝王家!或者,李世民如果不是皇帝,他最愛的也許會是她吧!”素裳深深地吸了口氣,幽幽地訴說著歷史上的那一段大唐***傳奇。昭陵里安躺的那個女子真的甘心和眾多的女人分享一個他么?她溫柔大度的背后又隱藏了多少無奈和心酸呢?
崇煊面色發白地看著素裳,全然沒有想到這個柔弱女子竟會清高如斯,堅守著感情的忠誠。聽著她這樣一番解析,不知為何,他的心里竟然劃過一絲瑟瑟的疼痛。
素裳幽幽地轉身,見得崇煊這般神色,不覺一陣尷尬,淡淡地道:“大哥可別誤會,我并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小妹,小妹只是一時有所感觸罷了!大哥情深意重,我想,自然是不會辜負顧小姐的!”
“情深意重,可是我連一個名分都不能給她,好一個情深意重啊!小妹果然是博學多才,我真是自嘆不如啊!好了,夜深了,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崇煊輕嘲地笑了笑,神色淡薄地看了素裳一眼,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的惱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聽著素裳這樣的說話,仿佛是在諷刺自己一般,明明知道她沒有那個意思,可是卻仍然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一語畢了,崇煊已經轉身出了房間。
“大哥,你要去哪里?你不在家過夜了嗎?”素裳神色一慌,聽著他的語氣,卻是生氣了一般,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回我的將軍府,我想我應該如你所言,學著去做一個情深意重的人!”高崇煊冷冽的聲音從門外清冷地飄了進來,黑色的身影轉眼間已經與那茫茫的夜色融為了一體。
素裳無力地靠在了墻角一旁,閉了閉眼,忽覺眼眶有些濕潤起來,喃喃地嘆息一聲:“你明明知道我沒有說你的意思,為什么還要這么誤會我!”
凄涼的嘆息撕破了黑暗的沉寂,在這深深的庭院里,顯得格外的無奈和落寞。你心里有苦,我心里又何嘗不是呢?明明知道是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進來,自己這么做,又是為了什么?你一句等時機到了,就休了我,說得輕巧容易,你又可曾顧及過我的感受!素裳捏緊了手指,盡量克制著流淚的沖動。
第三十七章 一見海棠誤終身
“鴛鴦被里翻紅浪,一樹梨花壓海棠!”西側的迎賓院內,一襲錦色長袍的衛行風幽幽地站在了長廊上,看著院前的那開得旺盛不已的海棠,喃喃地吟出了詩闋。已經是四月中旬了,在高家一待已經是將近一月之久了。望著那妖嬈繽紛的海棠,想起歸墨院中的那一襲圣潔的白色,衛行風的心便揪緊起來,有好幾次他都到了歸墨院外,想進去見她一面,抬出的腳步最終還是縮了回去。自己這樣去見她,又能起什么作用了,他已經是崇煊的妻子,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劃分得很明顯了,崇煊又是自己的生死兄弟,自己又怎么能沖破這一道防線,朋友妻不可欺啊!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姻緣天注定這樣一說,山中的那一次偶遇他以為是屬于自己的幸福,卻不曾想,原來他只是這幸福中的一位看客罷了。她云淡風清的笑靨,她浩渺生波的水眸,都已經屬于表哥了,留給自己的,只有山道上一次心碎的偶遇。
這個時候的她,應該還窩在崇煊的懷里,享受著崇煊的疼愛和憐惜吧,崇煊這些日子也都沒有過來看他,想必是沉醉在她的溫柔里了,那樣一個詩情畫意的女子,天下間又有哪個男子不動心了!
心里這樣想著,衛行風便覺得自己的心如刀割一般疼痛,長長地吁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沉淪下去了,一邊甩了長袍,轉身便要回屋子里去。
“喵嗚”一聲,一陣熟悉的貓叫忽然間傳入了他的耳朵里。衛行風身子微微一顫,側頭看去,只見得一只雪白的小貍貓正蹲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滾圓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看著自己,還一邊對著自己舔著爪子,很是親昵友好的樣子。衛行風的心微微一顫,訥訥地看著那只可愛的小貍貓,緩緩地走了過去,喃喃地道:“小貍,你是小貍!”
小貍“喵嗚喵嗚”地又叫了幾聲,在石墩上磨蹭了幾下,懶洋洋地趴在石墩上躺了下來。“又淘氣了,你怎么跑到我這里來了?你的主人了!她在哪里?快回去吧,待會要是讓她找不到你的話可就是要著急的!”衛行風暖暖地笑了笑,蹲身下來,輕輕地撫摸著小貍。小貍瞇了瞇眼睛,深色的瞳仁里忽然涌起了一陣莫名的傷感,竟然有一股酸澀的眼淚從它的貓眼里流了出來。
衛行風卻是震撼不已,這一輩子他還真的沒有見過一只貓會無緣無故地流眼淚的,這可真是奇怪了。小貍悵悵地看著衛行風,忽然一個縱身,跳進了衛行風的懷里,在他懷里親昵地拱著。
“怎么了,是不是不認識回家的路了,淘氣了,對吧!你還真是會認人啊,一點也不怕生!”衛行風自失地笑了笑,拍了拍小貍的頭,卻覺得小貍可愛極了,輕輕地道,“好吧,我就做一件好事情,送你到歸墨院外吧!”說著抱了小貍緩步便要出院子去了。
“小貍,小貍,你在哪里啊,快出來啊,小貍!”一陣清越的女聲由遠及近地飄蕩過來,衛行風身子一凜,心也跟著漏掉了一拍,這令他魂牽夢繞的聲音,再一次真實地在他耳畔回蕩絕響。小貍聽到那聲音,也喵嗚喵嗚地叫了起來。
“小貍!”院門外閃進來一個素淡若仙的白衣女子,一臉驚喜地看向了院子里。聽到小貍歡叫的那一刻,素裳歡喜地向著這院子里走了進來,然而看到抱著小貍的那一個身影,臉上的欣喜轉而被一陣驚詫和慌亂所替代。那滿墻的海棠花下,溫潤如玉的才俊臨風而立,瀟灑不羈,他明媚謙和的微笑與那一樹海棠融為了一色,恍然如夢。
衛行風的微笑也在那一瞬間僵硬在了唇邊,癡癡地看著那道風華絕代的身影,渾然忘我地挪不開視線。今天,他們又因為小貍再一次相遇,可是她已經不是三月天里放紙鳶的小姐,他亦不再是白馬西風中的翩翩少年,在這深深的庭院里,他們都有了彼此令人尷尬的身份。她是嫂,他是弟。
“大嫂!”衛行風先一步打破了這一份尷尬的沉寂,溫文有禮地看著素裳,會意地點了點頭。素裳的牙齒一緊,一句大嫂將她從那一日的山中偶遇中拉回了現實。大嫂,大嫂,一個多么可怕的詞眼,就是因為這一個詞,生生地將他們的距離拉得這么遙遠。
素裳幽幽地吐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微微地回以禮貌的微笑,緩緩地走上前來,向著衛行風懷中的小貍招了招手道:“小貍,快回來,不許頑皮了,你還沒有吃東西了!”小貍蹭了蹭爪子,喵嗚一聲跳進了素裳的懷里。
“小貍真可愛!”衛行風訕訕地笑了笑。“是啊,都是婠婠給慣壞的,現在就知道到處亂跑,打擾你了,真是不好意思!”素裳嗯了一聲,客氣地回答著。
“無妨的!”衛行風搖了搖頭,有些感慨地道,“沒有想到它居然還認得我,真是只有靈性的小貓!”素裳恍然若失地看著他,沒有想到,他還會記得那一個復雜多變的午后,那么,他又可曾知道,在那一個午后有一顆心為此而砰然心動嗎?原來,人與人之間的相遇也如那個午后一樣復雜多變的。“沒有想到你會是崇煊的妻子!”衛行風悵然若失起來,苦澀地笑了一下,他連崇煊的婚禮都顧不得參加要去尋找的心上人,原來就在他跨出門檻的那一步跟著進了屋,他們曾近在咫尺,卻遺憾地擦肩而過,一生究竟要多少次錯過,才終成一個過錯啊!
“也許,這就是緣分吧!”素裳淡淡一笑,看著那一樹海棠,目光漸漸凝重起來,一見海棠誤終身啊,他們相遇在那個爛漫的煙花三月,卻無緣共赴一段浪漫的美麗。他們對月譜奏天籟之音,卻不知那知音人就在眼前,相見不相識。多年以后,當素裳回憶起這一段美麗的往事時,心也會隱隱地發痛。
“天南海北來相會,真是如此啊!”衛行風淡然自若地笑開了,那明媚的笑容,亦如這繁盛的海棠在素裳的心里氤氳成了一片薄薄的香氣,在心頭彌散開來。“你和翦瞳……很熟,是嗎?”素裳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終于將要問的話說出了口。
“對,小時候我一直住在這里的,八歲那年才和爹娘一起回了江淮老家!翦瞳那個時候才四歲,她很粘我的,舅舅每年都會送她去我家玩的。只不過這兩年我一直在外邊游歷,翦瞳才沒有去了。大嫂何故問我這些?”衛行風也不隱瞞,都一一照實說了,卻是有些奇怪素裳怎么回問起這些來。
“哦,沒有什么,我只是隨口問一下,看你們兩個常常在一起的,有些好奇罷了!”素裳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心頭泛起一絲微微的酸澀,他們原來是青梅竹馬,那么這一切都已經很明了了。
“一下子我們就長大了,時間真快,看到和我一起長大的崇煊都有了家室,真是羨慕啊!我想,我也是時候該安定下來了!”衛行風有些輕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遇見她的那一刻,他就告訴自己,他終于找到了讓自己安定的理由了,卻不想,這一個理由已經屬于崇煊,自己最好的兄弟了。
“不打擾表弟了!我,我先回去了!”素裳會意地點了點頭,一字一句都已經問得很清楚了,他和翦瞳是青梅竹馬,他和她想過安定的生活,一邊想著,一邊抱著小貍折身而去。
“大嫂,崇煊對你還好嗎?”身后,衛行風急急地問道,素裳沒有回答他,只是示意地點了一下頭而已,轉眼已經消失在了衛行風的視線里。
第三十八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
“哦,這么說,行風確實是對翦瞳有意思了?”正廳里,殷蘭一臉歡喜地看著素裳,嗯了一聲,眉頭也跟著舒展開了,嘆了口氣道,“這個傻小子,喜歡翦瞳就直接說嘛,還編那么多故事來糊弄我們,連崇煊的婚禮都躲過去,編得倒是頭頭是道的,我還以為是真的。可真是的,還怕我們不會答應他么?現在想想倒也是了,翦瞳也是小裳進門拜堂之后說是有要緊要出去,直到晚上才回來的。”說著又看了看一旁站立的桂姨娘一眼,淺淺一笑道:“當然,光我想讓他們兩在一起還是不夠的,不知道妹妹對這一樁婚事可否滿意!要是你也答應的話,我們就挑個日子,把他們的婚事也給辦了,妹妹說呢?”
桂姨娘訥訥地看著殷蘭,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和鄭冉昨天才商量著怎么撮合翦瞳和行風,并沒有采取什么實質性的行動,不想殷蘭竟先她一步做好了準備,讓素裳先去行風那里探口風了。雖然她不知道殷蘭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但是能夠讓行風娶了翦瞳的話,的確是她計劃中最重要的一步。殷蘭既然已經給她開了口,她也就只能順著這個臺階往上爬了。
鄭冉靜靜地站在一旁,不時地打量著殷蘭和素裳,但見得殷蘭一臉的歡喜之色,卻是比自己的兒子找到了婆家還要高興,素裳一臉的云淡風清,幽幽地立在了一側,并不多言,很難看出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倒是尤玲玲,一副很戲弄的表情看著自己,眉毛往上高傲的揚起,讓鄭冉心里沒有來由地一陣冒火和反胃。本來自己是打算明天去衛行風那里談談的,哪里會知道素裳已經打點好了一切,她的動作還真是快,看樣子這個大嫂卻不是她本身看起來那般柔弱無骨,心思深著呢!
“這個是再好不過了,親上加親啊!姐姐都點頭了,妹妹又怎么會反對了!只要姐姐認為成的話那就是沒有問題的!”桂姨娘訕訕地笑了笑,一邊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語氣謙和溫婉,一邊看向了素裳道,“小裳啊,若這門親事成了的話,你可是功不可沒啊!”
“姨娘言重了,小裳也只是盡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而已,我也是照著婆婆的意思去做的,他們兩個郎情妾意,我只不過是順手做個人情罷了!”素裳微微地笑了笑,客氣地欠了欠身子。
“周媽,你去把表少爺請過來,梅香,你也讓小姐來正廳里一下!”殷蘭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邊吩咐了一旁的周媽和梅香。周媽和梅香應了一聲,興高采烈地出了大廳,將兩個重要的主角去請過來。
“姐姐對翦瞳可真是沒有話說了,比我這個親娘都要關心愛護,妹妹真是有些慚愧了!”桂姨娘斜斜地掃了殷蘭一眼,若有如無地道。“這個是自然的,翦瞳是我們高家唯一的千金,我自然是要將她當掌上明珠一般看待的。瞧妹妹說的,卻是見外了不是,咱們可都是一家人,還分什么彼此呢!而且,能夠看著翦瞳出閣,這也是老爺子的一樁心愿。如今既然有這么一個機會,自然是要努力一些了!行風這孩子踏實穩重,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也可說是知根究底了!總比將來嫁個不熟悉的要好,我們也不必擔心這擔心那的!”殷蘭笑笑而語,一邊喝了口鐵觀音。
“可不是,他們兩個還真郎才女貌,真是般配得不能再般配了。翦瞳每年都嚷著要去行風表哥那里,她呀,怕是早就存了這份心思了。偏偏姨娘你還要送她進宮去當什么妃子。翦瞳啊肯定是怕姨娘你會反對她和表哥在一起,所以那天也跟著在婚禮之后就消失了。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也要偷偷摸摸。哎,這宮里的女人啊,勾心斗角,一個個比一個個厲害,翦瞳那樣的性子根本就不適合在宮里嘛,若是姨娘再年輕二十歲的話,倒是可以的!”尤玲玲隨聲附和起來,一臉嬌笑地看著桂姨娘,語氣不急不緩,在桂姨娘聽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話,更是讓桂姨娘一陣火大,這個尤玲玲夾槍帶棒的說自己和宮里的女人一樣喜歡無事生非了,真是要氣死她了。
殷蘭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悠閑地喝著茶,對于尤玲玲的話全當作沒有聽見。桂姨娘只得臉上陪著笑,心里卻是惱火極了。自己若是反駁的話,不是顯得她真倒成了一個心胸狹窄,氣量短小的人了么?這個看起來沒頭沒腦的尤玲玲厲害起來也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其實妹妹你也適合進宮的,嘴巴這么厲害,宮里的女人怕是要對你甘拜下風了!而且妹妹的身段也是小巧玲瓏的,雖然后背上多了個黑色的胎記,看起來是有一點不雅,不過卻不打緊的,咱們開國的馬皇后可還是生了一雙大賊腳了,妹妹必然是個有福之人,你的腳也和這馬皇后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呢!這女人大腳,多子多福了!妹妹去年不就是差點給我們高家添了個寶貝孫兒嗎?可惜妹妹就是疑心重了,老懷疑著崇明也跟他二哥一樣花花腸子,外頭粘著野花了,不然的話,哎,不說了,不說了,真是可惜了!”鄭冉輕輕地咳嗽一聲,眉毛微微地挑了起來,得意洋洋地看了尤玲玲一眼。
尤玲玲小臉氣得煞白,這一雙大腳和背后的胎記可是她這一生最大的恥辱,崇明也直言不諱地說過她的腳大得不像話,一點女人的小巧精致都沒有。
“二嫂說得可真好啊,好歹我這肚子里還是有過動靜的,崇明也愿意碰我。托二嫂的福了,我的肚子恐怕過一陣子就會有了。二嫂你也要努力點才行啊,這二哥的身子也算壯實了,沒有道理的啊!呵呵,到時候可別又跳出來一個小玉來就好了!”尤玲玲捂了嘴巴,咯咯地笑開了。
“你……”鄭冉氣得一句話都接不上來,狠狠地瞪了尤玲玲一眼,生氣地別過頭去。殷蘭也不多說,這種事情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只要他們不觸犯她的底線,也就由著他們了。
“小姐,表少爺和翦瞳小姐已經過來了!”門外,周媽媽和梅香一臉歡喜地走了進來,身后緊跟著的是金童玉女一般的衛行風和翦瞳。二人一臉惑然地走進了大廳,見得大伙都在,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他們的表情有些怪異,臉上堆著討好的歡笑。翦瞳和衛行風互相對望了一眼,各自分開了一段距離。
衛行風揚起頭,微微地掃了殷蘭身側的素裳,卻見得她低眉順目,一臉悠然地端坐在一旁,那么嫻靜那么溫婉,卻是抬眼也不看自己一下,心中不覺一陣失落和疼痛。自己竟是這么的不堪,她連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么?山中那明眸善睞的微笑仿仿如昨日,可是如今為何顯得這般生疏遙遠!
第三十九章 何等有幸配成雙
“行風啊,行風……”殷蘭連連喚了衛行風幾聲,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表哥,表哥,大娘叫你了!”翦瞳一旁扯了扯衛行風的衣袖,輕輕地嘀咕起來。衛行風這才回過神來,哦了一聲,看向殷蘭道:“舅媽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這個當然是喜事咯!”鄭冉一旁接口回答,一臉討好地看著衛行風。“喜事?什么喜事?”衛行風不解地看著鄭冉,只覺得人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不可言喻的表情,看著他和翦瞳的目光有些曖昧起來。
“當然說的是表少爺你和翦瞳小姐的喜事了!”周媽媽歡喜地道,直言而出。桂姨娘亦是頷首一笑:“姨娘也不會反對你和翦瞳來往的。今兒個我們都把話挑明了,你們以后也犯不著遮掩了,行風啊,我就把我的乖女兒的終身幸福交給你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說著迎上前來,一把拉過了翦瞳的手,便要將她和衛行風的手放在一處。
“娘啊,你們,你們在胡說什么啊,我,我什么時候和表哥……”翦瞳莫名其妙地看著桂姨娘,掙開了她的手,搖了搖頭。“小妹啊,你也不要不好意思了,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很自然的事情,不用害羞的。我們不會反對你和行風交往的。”鄭冉亦是踏步而來,在她的心里,早就認定了這兩人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表哥都已經有心上人了,你們怎么又扯上我?我,我……我和表哥之間是純粹的兄妹之情啊!你們,你們怎么會那么想!”翦瞳有些懊惱地看著鄭冉,哎了一聲,滿臉發白地背過身去,跺了跺腳。
“表哥的心上人不就是你嗎?他編了那么個故事,說的應該就是你吧!你們那天都不在的,他去見的人就是你吧!”鄭冉大為不解地看著翦瞳,搖了搖頭道,又訥訥地看了看衛行風,衛行風亦是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惑然地道:“我想你們是誤會了,我和翦瞳之間只有兄妹之誼,別無其他了!我,我干嘛要編那么個故事來騙你們。”
桂姨娘身子一顫,只覺得頭昏目眩起來,險些沒有站穩,幸得一旁的丫鬟將她扶住了。心中千頭萬緒全都涌了出來,自己一直琢磨著殷蘭怎么會無緣無故地要給翦瞳提親了,她就一直想著殷蘭怎么會變得這么好心,肯讓翦瞳和行風在一起了,恐怕今天的這一切只不過是場面戲罷了,她早就和衛行風,袁素裳商量好了,好讓自己無地自容,徹底地將自己在這個家里的地位架空,她的心腸可真是歹毒陰狠,平時看她對翦瞳那般體貼照顧,可是耍起陰槍來的時候卻是比任何時候都要狠。心中這樣一想,卻是又氣又惱,狠狠地瞪了殷蘭和素裳一眼,冷笑一聲:“真真是要多謝姐姐和小裳的成全了!哼!”說著甩開了那丫鬟的手,疾步匆匆地便出了大廳。
小裳哎了一聲,起身便要去追她回來,卻被殷蘭一把按住了,搖了搖頭道:“你姨娘就是這樣的急性子,過一會就好了!不用理她的,隨她去好了!”
“大嫂啊,你真是的。你不是說都已經問清楚了的嗎?行風和翦瞳兩情相悅,害我們還以為是真的,白高興了一陣,我婆婆能不慪氣嗎?哎,真是的!”鄭冉亦是跟著埋怨起來,一邊甩了甩袖子,懨懨地看了素裳一眼。素裳面色一窘,臉上一陣雪白,尷尬和不知所措地看著鄭冉道:“我,我,是,是我的錯,我沒有問清楚,是我會錯意了!”說著怯怯地看向衛行風。
衛行風的身子微微地抖了一下,怔怔地看著那個素淡如仙的女子,緊緊地握緊了拳頭,心里被尖刀狠狠地扎了一下,心痛地看著素裳,哀怨而又憤懣。沒有想到,撮合翦瞳和自己的居然會是她!自己已經很小心地和她保持距離了,難道遠遠地看著她,都沒有這個資格了嗎?她的心里,終究只容得下崇煊啊!
翦瞳卻是一點也不介意,微笑著搖了搖頭道:“現在說明白了可就好了,大嫂啊,你也真是有趣,亂點鴛鴦譜,怎么就把我和表哥湊成一對了!”
素裳面色尷尬地看著翦瞳道:“都是我的錯,沒有問清楚,就以為你和行風……真是不好意思,我……”“行了,大嫂什么都不用說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翦瞳緩緩地走上前來,握住了素裳的手,會意地笑了笑。
“妹妹真的不怪我么?”素裳遲疑地看著翦瞳,有些訝異和震驚。“怎么會呢?大嫂和大娘也是一片好心啊,翦瞳不會怪你們的。我哪里配得上表哥,表哥文武雙全,自然是要找個像大嫂這樣的女子來配的。”翦瞳嫣然一笑,搖了搖頭,“他要真是喜歡的是我的話,又怎么會在大哥成親的日子里還跑去找那位姑娘了!”
這本不過是翦瞳的一句無心話,聽在衛行風的心里,卻別是一番滋味。是啊,這個世界上,只怕再也難找到一個讓自己這么心動的女子了。想起今天早上與她在別院相遇的那一幕,她那若有如無的問話,原來是為了探他的口風,他怎么就不明白了,自己哪里有說過他的心上人就是翦瞳了!微微掃眼看了看素裳,正與素裳投來的目光不期而遇,素裳慌地移開了眼神,低著頭,再也不多看他一眼,可是他分明地看到在她的眼里流露出一絲喜悅和羞澀。難道,她對自己也是有感覺的么?衛行風被這個可怕的想法嚇了一跳,旋即又自嘲起來,怎么可能,她與崇煊那般恩愛,相敬如賓,怎么可能還容得下其他男子的存在!這樣一想,衛行風的心又是一陣失落起來。
“翦瞳啊,大娘可真是不好意思了,鬧出了這么大個笑話!”殷蘭訕訕地笑了笑,和藹地看向翦瞳道,她是打心眼里疼惜翦瞳的,衛行風能夠和翦瞳在一起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可是既然他們互無感覺,也不好勉強了,自己這樣做,也總好過桂姨娘蠻橫著硬來要好上一些。
“謝謝大娘對我和表哥的關心了!讓你們失望,我們才不好意思才是!”翦瞳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心底掠過一絲微微的歡喜,大娘真的可以為自己的婚姻大事做主么?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她的希望就不再渺茫了。依著娘的性子,她一定是不會同意她和他來往的。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她就深深地迷戀上了他粗曠的野性,雖然他有嚇唬過自己再哭的話就把她丟到山溝里喂狼去,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每每想起在山洞里的那一段日子,她的心就格外的甜蜜。
“行風啊,舅媽和你大嫂給你添麻煩了,你不會怪我們吧!”殷蘭微笑著看向衛行風,淡淡地道。“怎么會,大嫂她也是一番好心好意,我怎么會怪你們!”衛行風咬了咬牙,語氣有一些沉重,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小裳。小裳怯怯地低著頭,柔柔地道:“對不起!”衛行風悵悵地吁了口氣:“沒有關系!”說著一擺衣衫,緩緩地出門去了。
鄭冉木訥地站在一旁,有種吃癟的感覺,行風和翦瞳不是一對的話,那么霜姨那邊的資產自然是無法弄到手了,看來,他們這一房的人以后要在高家穩穩地站住腳還真是有點困難了。尤玲玲哼哼地笑了笑,緩步向鄭冉走了過來,略帶嘲諷地道:“二嫂啊,還好這個紅娘不是你來做的,不然這笑話可就是更大了!呵呵……”一語言畢,屁股一扭一扭地出了大廳。言下之意是鄭冉開這個口的話將是兩頭都不是人了!
第四十章 東窗事發起心結(一)
“她可真是厲害啊,合計著這個小裳一起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不就是想給我難看么?至于拿翦瞳的婚事來羞辱我嗎?今兒個我可算是看透了她!在別的人面前裝得活菩薩一般心慈面善,背地里捅起刀子來是一點也不含糊!哼!”秋桂園中,桂姨娘一臉火氣地坐在高椅上,還在為著今天的事情生氣,原本她還真以為殷蘭會如此好心地給翦瞳說媒的,沒有想到卻是虛晃一招,矛頭沖著自己來了,好讓自己下不了臺,在高家抬不起頭來。二十年來,這個女人總是一副大公無私,心慈面善的模樣,可是自己活在她的陰影之下的苦楚,又有幾個人能夠明白和理解了。她只不過是高清海眼中一個可有可無的人,若不是當年自己懷了崇業的話,只怕這高家的這張大門根本就沒有她的踏足之處吧!人人只道她是高清海的小妾,可是又有誰明白小妾背后的心酸和無奈了。這么多年來,她一直頂著姨娘的帽子活在高家榮耀富貴的光環下,從來都只有別人叫殷蘭為夫人的,沒有一個下人喚自己為高夫人的,在高家,她永遠只是個小小的姨娘而已。
生下翦瞳之后,高清海對自己也是越來越疏遠了,到如今,他們只剩下兒女之間的那一絲親情才能牽絆在一起,如果沒有崇業和翦瞳,高清海是瞧也不會瞧自己的。由來都是癡情女子負心漢,當初她排除萬難也要和高清海在一起,可如今呢,只剩下什么了,這門庭冷落的秋桂園中已經有多少年不曾有過那個風流倜儻的男子的足跡了。他所有的愛都被那個女人狠狠地霸占掉了。為什么其他的家庭都是小妾受寵,正室不得志,而自己卻落得如此悲涼的下場呢,她心里恨著,委屈著,論相貌,自己哪里輸給那個女人了,論溫柔和風情,殷蘭根本就及不上自己半分,可是高清海卻獨獨沉迷在殷蘭的世界里,完全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令一個女人也在等待著他的慰藉和安撫,她也是高家用八抬大轎抬進門來的啊!為什么,為什么他要這樣的忽略自己,傷害自己!
鄭冉訕訕地站在一旁,看著滿臉怒氣的桂姨娘,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為了這件事情,桂姨娘是氣得晚飯都沒有去吃的。以往殷蘭還會派周媽媽過來做一下表面功夫,今天卻是連個丫頭都懶得派過來了,可見自己在這家里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再這樣下去,離掃地出門的那一天也不會太遠了吧!
“婆婆啊,其實你也沒有必要生這么大的氣,我看大娘她也未必就是在針對你!也許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么復雜!”鄭冉幽幽地開口道,舒緩了一下緊張的臉色。
“我能不生氣嗎?她這個樣子還不是在針對我嗎?我們前腳商量著撮合翦瞳和行風的,她后腳就行動上了,還讓她的好媳婦幫著一起來對付我,耍陰槍她可真是厲害!這倒也是了,反正衛行風也只管她叫舅媽來著的,當然是聽她的話了!”桂姨娘氣呼呼地拍了拍桌子,鼻子里冷哼一聲,看著鄭冉的目光也陰冷起來。鄭冉身子一個啰嗦,怯怯地看著桂姨娘,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懨懨地低了頭道:“那婆婆啊,天色也不早了,這雞粥你趁熱喝了吧,晚上沒有吃飯,餓著肚子可是不好的。我,我先回去了!”說著縮了縮脖子,訕訕地搖了搖頭,轉身便要出門去了。
“你呀,以后也給我機靈點,我在這個家倒了的話你也沒有好果子吃的!尤玲玲你都對付不了,三兩句就把你噎成啞巴了,你最近是怎么搞的,讓那樣一個沒頭沒腦的女人給騎到頭上來了!”桂姨娘輕輕地咳嗽一聲,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責備,有些幽怨地看了鄭冉一眼。鄭冉面色刷地一下漲紅了,心中雖然也有些火氣,可是又不好當著桂姨娘的面發作起來,只得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我,媳婦我以后一定會小心的,就先讓她小人得志一陣子!以后再慢慢地收拾她!”
“對了,還有那個袁素裳,你也得防著點,今天她也算是初露鋒芒了,裝得一副很無辜,柔弱不管事的樣子,心思可深著了,跟殷蘭是一個性子的,咱們可得小心些,免得讓她給害了才是!”桂姨娘嗯了一聲,重重地吁了口氣。今天素裳雖然什么都沒有說,可是不說話比說話了更可怕,她不動聲色地就讓所有人都以為翦瞳和衛行風有那么一回事,這功夫自然是非常了得的。而且殷蘭還處處護著她,看樣子他們真的是準備要聯成一線,對付她了。
“嗯,我知道了,婆婆要是沒有什么事情的話,我先回去了!待會崇業可是要等急了!”鄭冉點了點頭,心中煩躁不已,平白無故地被桂姨娘反罵一頓,心中自然是不好過的,聽著她啰嗦了一大堆,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好了,你走吧,我沒有事了!”桂姨娘也不多話,沖著她擺了擺手。鄭冉這才懨懨地出了房門,離開了秋桂園。
“哼,什么意思,自己受了氣全都撒到我頭上來了。好心好意給你送雞粥過來,反倒訓我一頓,真是豈有此理,活該你這一輩子也就這點能耐,當個小妾!”一路罵罵咧咧地出了秋桂園,鄭冉卻是惱火不已,平時桂姨娘對自己含沙射影地說崇業娶了只不會下蛋的母雞倒也罷了,今天卻是欺負到自己頭上來了,自己斗不過殷蘭,卻跟她這個做晚輩的計較上了。也難怪這么多年來她不得高清海的歡喜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卻是一點也不假的,她這些年在背后做的那些小動作還少么?要不是殷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予計較的話,桂姨娘多半也只能睡大街去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鄭冉卻是對殷蘭這個做婆婆的比較滿意一些的。可是崇業卻非殷蘭所生,再怎么好的婆婆多半也是會疼愛自己所生的那一房的人吧!而且崇業又是個愛拈花惹草的花花腸子,雖然自己現在對他管得緊,可是他的心思卻是無時不刻地想著外面的花花世界。一天盯著他已經夠累人了,現在還要和尤玲玲斗架,一時間她也有些頭大了。
經過后院的時候,卻見得西側的歸墨院中閃出來一個人影,疾步匆匆地從后院的側門里出去了。鄭冉面色一變,狐疑地看著那道遠去的黑色身影,雖然夜色將他的身影掩藏了大半,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來了,卻是那高崇煊。“奇怪了,都這么晚了,大哥怎么還出去?他這是要去哪里!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屋里陪著大嫂的嗎?”鄭冉微微地蹙了蹙眉毛,有些好奇起來,咬了咬嘴唇,吁了口氣,當下決定跟著崇煊去看個究竟。一邊提了裙子,貓手貓腳地跟在了崇煊的身后。剛要出門,她的側邊又撞出來一個人影,與她碰在了一起,鄭冉一時間嚇得臉都變了色,啊地叫了一聲,對面的人也跟著喊了起來。
“是你!”鄭冉惱火不已地看著對面的人影,卻是那尤玲玲。“二嫂,你這是干嘛呢,深更半夜地干嘛去呢!嚇我一跳!”尤玲玲也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有些不悅地責備起來。
“我倒是要問你了,冒失鬼一樣地從我旁邊鉆出來,吭也不吭一聲,我被你嚇死才是真的!鬼鬼祟祟的,你,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歪主意!”鄭冉哼了一聲,雙手抱胸道。“我是在跟蹤大哥,我……”尤玲玲激動地辯解起來,話一出口又咽了回去,一臉發愣地看著鄭冉。
鄭冉哦了一聲,哼哼地笑了笑:“原來你也是在跟蹤大哥!”“怎么,二嫂你也在跟蹤大哥?”尤玲玲緩了緩臉色,詫異地道。鄭冉面色微微一凜,咳了一聲道:“我才沒有你那么無聊,專門盯著別人看。我是無意中看到大哥鬼鬼祟祟地出了門,有些好奇罷了,所以才想跟上去看一看的!”
“我無聊……我怎么……”尤玲玲氣呼呼地道,正待和鄭冉爭個說法出來,鄭冉已經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道:“你怎么那么多廢話,還要不要跟著大哥出去看看他做什么!再這樣杵著的話他的人可就走遠了!”
“當然要了!”尤玲玲吁了口氣,一邊甩開了鄭冉的手,偷偷摸摸地和鄭冉一道出了院門,緊緊地隨著崇煊而去,因為崇煊會武功,又是個警覺性很強的人,二人也不敢跟得太緊了,始終與高崇煊保持著三十多米的距離,二人一路尾隨而至,不多會便跟著崇煊到了望夫亭附近。
第四十一章 東窗事發起心結(二)
朗朗的月華下,一襲雍容華貴的顧清婉對月獨立,看著那緩緩行上樓來的心上人,飛奔著撲進了他的懷里。高崇煊下意識地摟緊了她,眉間露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楚。和清婉相識已經足足三個月了,時間真的很快,可是那件事情還是一點進展也沒有,再這樣下去,他好怕自己會功虧一簣。
街道拐角的某一處,鄭冉和尤玲玲將望夫亭上相擁的這一對男女的所有舉動盡收眼底。兩人面面相覷地對望一眼,對于這樣的驚人發現實在是令他們震驚不已。尤玲玲探著頭,向那亭子里張望著,鄭冉已經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聲音低低地道:“走了啦,還看,有什么好看的!”尤玲玲這才訕訕地縮回了脖子,不可思議地道:“他們幾個兄弟可都是一個德性啊,吃著碗里的還看著鍋里的!我說呢,大嫂和大哥人前表現得那么恩愛,相敬如賓的樣子,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們還真的是有問題啊!這才成親一個月吧,就到外邊來尋歡了!果然是當大哥的啊!”
“嗨,你就沒有瞧出來么?他們兩個根本是貌合神離。成親的那一天,大哥那么晚才來不就是去找這個女人了嗎?這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啊!只不過是礙著大娘的面子,不好說罷了。我看啊,這大哥根本就沒有碰過大嫂!這大嫂也真是沉得住氣啊,換作我的話,早就回娘家了!”鄭冉輕嘲地笑了笑,折路而回地走開了。
“哼,二嫂說得輕巧啊,你當初不是回過娘家一趟的嗎?一天都不到,就給二哥押回來了!要是我啊,省得麻煩,直接殺了那個壞女人!”尤玲玲亦是氣呼呼地道,語氣中有一絲打抱不平的味道。鄭冉聽她這么一說,卻是氣了個半死,可是又不好當面發作。這一場家庭大火還得靠尤玲玲去把它點燃燒起來。鄭冉輕輕地笑了一下,淡淡地掃了尤玲玲一眼:“我們在這生氣個什么勁啊,又不是我們受了什么委屈,真是的!
哎,人家是大將軍,又是大娘最器重的兒子,哪里有我們說三道四的份啊!何況崇業又不是大娘親生的,我要是說的話好像顯得我很有心機一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這家里的實權都握在大娘的手里,我好像隱約聽大娘說過,那十方塘的十幾畝茶葉地好像要交給誰來管著的。崇業去年捅了那么大個簍子,是指望不上的。倒是三弟啊,可要努力才行!”
“你不說的話我去說,這大哥也真的是太不像話了,堂堂的大將軍,和一個青樓里的煙花女子勾三搭四,不干不凈的。這不是丟我們高家人的臉么?真是的!”尤玲玲略略地沉思了一會,亦顧不得做他想,一臉的義憤填膺起來。
“我就說妹妹是個嘴硬心軟的么,還真是如此的!那明天妹妹可就要好好地在大娘面前表現一下嘍!我呢,也會幫著說說的。大嫂雖然平時和我們沒有怎么打過交道,可誰叫咱們都是女人了,總不能讓大嫂平白地受了這樣的委屈!妹妹你說,是嗎?”鄭冉輕輕地笑了笑,嘴角邊掠過一絲得色。她就知道,以實權這樣的東西來引誘尤玲玲,她不會不鉆進她的套子里的。大娘那么精明的人,她就不相信,大娘會看不出大嫂和大哥之間的問題出來!令她奇怪的是,大娘和大嫂也都任由著大哥在外邊這般胡來,可真是怪事一樁了。不過,相信明天一來,她心中的疑惑很快就會得到解答的。鄭冉永遠也沒有料到,今夜的跟蹤和明天的決定,險些將廣州城悉數盡毀。
第二天早飯完畢,待得高崇煊去了將軍府之后,尤玲玲便迫不及待地將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全都與殷蘭說了一遍,鄭冉亦是在一旁添油加醋了一番,殷蘭聽畢,當時整個人的臉色都烏了起來,氣得半晌都沒有說話,原本以為她會去找素裳問個明白的,卻不想她竟然一點行動也沒有,無事地笑了笑,便將尤玲玲和鄭冉二人遣走了。鄭冉心中雖是疑惑,卻又不敢再多問下去,倒是尤玲玲卻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反讓殷蘭給訓斥了一頓出來,心中好不憋氣。
“什么意思啊,這是!哎,我好心好意地為這個家,卻說我不要在背后嚼舌根子,少往歪處想!真是的,大哥去外面偷歡可是我和二嫂你親見的事實啊!”尤玲玲叉了叉腰,卻是氣不打一處來,一邊訕訕地看了鄭冉一眼。鄭冉低著頭,也不多話,兀自沉思著。
“玲玲啊,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個家啊,你婆婆是天,她說什么做什么都是對的。這崇煊又是個將軍,多給她長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都是這么偏心著你大哥的。哎呦,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說吧,這崇業不是她生的,她不疼的話那也不奇怪,可是崇明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為什么這差別就是這么大了!我也真替你們夫妻委屈!哎!”桂姨娘眼珠子轉了轉,一副很為尤玲玲叫屈的樣子,言語之間多了些酸澀的諷刺之意。
“姨娘你說得真是沒有錯,婆婆就是偏心著大哥,不就是個將軍么,哼,有什么了不起!將來老了還得靠著我和崇明了!”尤玲玲火氣被桂姨娘這么一說,一下子全都躥上來了。
“哎,我們在這個家里啊,是越來越沒有地位了,自從那個小裳進了門,總之是一大串倒霉的事情全都栽到我們頭上來了。她要對付我倒是可以理解的,倒是玲玲你啊,你可是她的親兒媳婦,她也這么偏心眼,我這旁邊看著啊,都是生悶氣了!哎,真替你不值啊!”桂姨娘繼續扇著陰風,一字一句都說到了尤玲玲的心里去了。尤玲玲本來就對殷蘭這樣的偏心頗有些不滿了,無奈又不好發作,這會子被桂姨娘這么一挑,心中的怒火是越燒越旺了,當下哼了一聲道:“她袁素裳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照樣還守不住自己的男人么?哼,我這就去氣氣她,這頓冤枉氣我可不要白受了!”說著甩了甩手絹,招搖過市地向著素裳所住的歸墨院過去了。
桂姨娘和鄭冉互相對視了一眼,嘴角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呵呵,這下可有好戲看了,我倒要看看她殷蘭怎么收場!她想就這么瞞著不讓人知道,我就偏偏要全廣州城的人都知道袁家的女人嫁給高家是來守活寡的!”桂姨娘輕鄙地哼了一聲,回頭看了大廳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冷寂的光芒。
歸墨院中,小裳和婠婠正坐在花亭里逗著小貍。四月的廣州城已經有了些許的炎熱,繁盛的樟樹葉子為他們送上了一絲清涼。
“死小貍,你又用爪子欺負我!”婠婠哎呦一聲,飛速地縮了縮右手,小貍的前爪已經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條淡淡的爪痕。婠婠氣呼呼地瞪了小貍一眼,一邊摸了摸手背。小貍則一臉得勝的表情,沖著婠婠叫了起來。
“誰讓你老撓它的癢來著的,小貍也是有脾氣的呢!”小裳宛然一笑,淡淡地道。“哎喲喲,這貓都有脾氣了,大嫂怎么就不見有脾氣了!我可真是奇怪得很了!”聽得一聲朗笑,尤玲玲已經一搖一擺地進了歸墨院,向著花亭里過來了,臉上堆滿了輕鄙的笑。
小裳幽幽地站起身來,看著尤玲玲道:“妹妹過來了啊,到屋子里坐吧!”說著便要引了尤玲玲進屋子里去。“大嫂啊,都是一家人,不必這么客氣的!我呀,也就過來看一看,大嫂一個人在這院子里是不是悶得慌!哎,這么大個院子,要大嫂一個人守著也是怪寂寞無聊的!這大哥也真是的,哪能這么把你晾在一旁啊!”尤玲玲訕訕地笑了笑,擺了擺手道。
“大哥他要操持軍務,自然是很忙的!他,他并沒有把我晾在一旁啊,妹妹怎么這么說啊!”小裳緩緩地吐了口氣,臉上掠過一絲尷尬,聽著尤玲玲這樣的語氣,似乎是來者不善,話中有話。
“是嗎?操持軍務,大嫂可真是心胸寬廣啊!尋花問柳的事情你也忍得住,妹妹我啊可真是佩服你這隱忍的性子!大嫂啊,咱們是一家人,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這做女人有時候還是得厲害著點,你要是這么任由著男人在外頭花天酒地的話,將來吃虧的可是你啊!這二嫂可就是一個好例子,妹妹我真不希望你步二嫂的后塵!這男人啊,該管緊的時候還是得管著,不然這外面的鶯鶯燕燕是越來越多的!當然嘍,妹妹也不知道大嫂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竟眼睜睜地看著大哥每天晚上跑去外邊幽會那個什么顧清婉的青樓女子。大嫂是不是準備讓大哥娶房小妾啊!若是有這個意思的話,今天的話你就全當我沒有說!算是妹妹我多管閑事了!”尤玲玲嘴角微微地向上揚起,一臉的嘲諷和得色。說得小裳的臉一瞬間變成了雪白色,雙手緊緊地掐著衣胸,卻是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才好。
婠婠一旁聽著也是氣了個半死,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說話,小裳已經先一步打斷了她:“多謝妹妹的提醒和關心了,我,我會注意的!”
“哎呀,我忘記了,我這廚房里還給我家崇明燉著雞湯了,我得去看看好了沒有,我就不打擾大嫂你了啊!”尤玲玲一驚一乍地笑了笑,拍了拍頭,在小裳面前大秀了一番她和崇明的夫妻恩愛之后,揚長而去。
第四十二章 危機四伏突重圍
狹長的山中甬道里,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神秘人小心翼翼地移著步子,緊緊地跟著前方的那一點殘星般的光亮,唯恐弄出動靜,被人發現跟蹤。跟著他們進山之后已經有一個時辰了,從北山繞到這亂石林中,一路崎嶇不堪,又因為是夜路,神秘人好幾次都險些暴露了行蹤,好在他武功極高,借著林中的高樹掩去了自己的身形。
今天晚上是那個一直隱沒在廣州城暗處的暗客和神秘組織接線的日子,如果能夠從中窺探到一些秘密的話,那么以后的清剿行動將會更方便一些。高崇煊微微地換了一下氣息,擯住心神,緊隨其后地跟著前方的兩個暗客閃進了另一條甬道里。光線越來越暗,那殘星般的光亮也跟著變得有些模糊了,光影忽然在前面的一塊石壁上頓住,緊接著是石門開啟的聲響。高崇煊身下一緊,貼著山石而立,在拐彎之處微微地將頭探了出去,卻見得那兩個紫衣暗客恭敬地站在了一塊四方場地上,石門緩緩開啟的同時,里面走出來一身鮮衣的面具人,身姿綽約宛然,看那身形,卻是一個女子無疑。高崇煊微微地蹙了蹙眉毛,側耳聽起了前方的動靜。
“再過半月沈良就要到廣州城了,這陣子風聲緊,你們一定要小心一些!千萬不可暴露了自己的行蹤,懂嗎?”鮮衣人冷冷地開了口,語氣中帶著一絲逼人的寒氣。
“嗯,我們一定會小心的,敢問尊使,那批炸藥你們什么時候再來運出去!我們怕時間長了會夜長夢多的。”當中的一個紫衣暗客道。“過陣子再說吧,現在還不急,剛剛運出去的那一批炸藥現在還扣在漠北一帶,那里出了點問題,等解決完了那邊的事情自然會來處理你們這一批的!”鮮衣人身子微微一顫,冷冽地道。
“嗯,對了,主人吩咐要我們找的那個人我們還是沒有線索,不知道使者是不是還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紫衣暗客接口說道。“怎么會找不到?湖北老家那里沒有他的蹤跡,聽那邊的人說,他的確是到過廣州來了,你們得給我仔細點,一定要找到他身上的那樣東西,主上已經在催了!我們雇傭了你們,你們若是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的話,你們暗客的組織我看也就解散算了!咱們主人可是花了銀子的,總之,現在一定要盡快地找出他的人來,毀掉那一樣東西。不毀了它的話,我們的屠城行動根本就沒有辦法進展開來!”鮮衣人的聲音一急,語氣中是掩藏不住的憤怒。
“嗯,我們一定會盡快解決這件事情的!”紫衣暗客嗨了一聲,點了點頭。屠城行動?高崇煊心里一緊,炸藥,紫衣暗客,神秘的接線人,還有那些東瀛商人,一下子全都聚集在了廣州城,他們究竟意欲何為了?他們口中要找的那個人又是誰呢?一時間千頭萬緒全都涌了上來。
鮮衣人的身子一顫,目光跟著一滯,兩個紫衣暗客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警覺性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三人目光交會之處,鮮衣人率先出手,右手一揚,十余枚銀光閃閃的金針向著高崇煊打了過來,無邊的黑暗被一陣射擊聲驚醒,崇煊面色一變,身子往上一揚,向前一貼,堪堪躲過了這些暗器,縱身貼到了另一邊的墻壁之上。咻地兩聲,兩道銀光破空而至,齊刷刷地向著崇煊的雙肩砍了過來,兩名紫衣暗客咬緊牙關,殺手大出,向著崇煊逼了過來。崇煊身子往側一讓,一個飛擺,躲過了一劍,右腳斜踢,正中當中一人的胸口,只聽得那紫衣暗客悶哼一聲,已經摔倒在地上。另外一名暗客甩手一轉,長劍向著他的小腹刺了過來,又猛又快,高崇煊雖是閃避得及時,但是右肋下還是被那長劍劃出了一條血痕。與此同時,崇煊也拔出了腰間環佩的寶劍,金光過處,一縷清華飛速而出,斜斜地一抖,已經一劍刺破了紫衣暗客的胸膛。
鮮衣人面色一變,沒有想到崇煊的武功竟是這么了得,這兩個紫衣暗客也算得上是紫衣堂中一等一的高手了,竟然四五下就被他給擊斃了,自己貿然出手的話絕對非崇煊的敵手的,繼而兩眼一冷,輕輕地吹了聲口哨,崇煊還沒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只覺得左肩一麻,好像被什么東西給刺了一下,一種酥麻之感傳遍了全身,看時,卻是一只手掌大小的蜘蛛。崇煊深深地吸了口氣,右手長劍反轉而下,叮地一聲,那蜘蛛已經被他斬成了幾段,跌落到了地上。身子跟著一縱,幾個起落,已經迅速地逃離了甬道,奔出了山洞。
“怎么辦?我們要不要去追?”沒死的那個紫衣暗客重重地咳嗽一聲,臉上露出一絲驚慌的表情。“不用了,就算他僥幸逃出去了,也活不過明天的日出的。中了我七彩蜘蛛的毒瘴,大羅神仙也難救!”鮮衣人一反先前的那一股急躁,哼哼地笑了笑,似乎是對自己的那只毒蜘蛛非常的有信心。
歸墨院。
柔和的燭光下,小裳靜靜地端坐在桌前,捧了花架子,右手握著針線,在那刺繡中來回地穿針引線。一匹栩栩如生的駿馬已經活躍在刺繡之上,馬背上,是一襲冰藍長衫的翩翩少年。小裳微微地笑了笑,記憶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三月的紙鳶天里,她羅裙輕擺,衣袂飛揚,他策馬西來,風度翩翩,在那個多變的午后,他們美麗的邂逅。可是再見時,他們卻有了彼此尷尬的身份,同在一座宅院里,他們卻無法傾心而談。想起前幾天自己還給他和翦瞳做媒,鬧出了那樣的事情,她就有點不好意思了。這幾天都沒有瞧見他,他一定是在怪自己多管閑事了吧。想到這里,她就覺得有些懊喪,趁著這空擋的日子,便繡起刺繡來,打算著等繡好了這刺繡,便讓婠婠給他送過去,只是不知道他能看懂這一副刺繡的意思嗎?郁郁蔥蔥的樹木,白馬西風中的少年,組成了一副動人溫馨的畫面。素裳遲疑了一會,那一句詩要不要也繡上去了!躊躇了片刻,小裳終究還是沒有將那句藏在心底的“山有木兮木有枝”繡上去。
分神間,繡花針卻是不小心扎了一下手,沁出一絲殷紅來,鮮血滴在了那少年的心口上。小裳用嘴吸吮了一下手指,看著刺繡上的那一絲血跡,心里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來。她不但精通醫理,周易和五行八卦也是略知一二的。
“會出什么事情嗎?”小裳喃喃自語道,看著那一抹殷紅,陷入了沉思之中。正想著,只聽得門噗地一聲被撞開了,一道黑影踉蹌著沖進了屋子里,身子一歪,伏倒在了桌子上。
“誰?”小裳亦是嚇得一臉發白,往后一退,握緊了手中的繡花針,一臉驚恐地看著那突然闖進屋子的人,正要開口叫人,只聽得那人低低地回了一句:“是……我……”聲音氣若游絲,微微地抬起頭,痛楚地看了小裳一眼,口中一口烏血噴灑而出,軟軟地癱倒在了桌子上。
“大哥!”小裳一臉驚詫地看著那滿身是血的黑衣人,恐慌地搖了搖頭,慌張地走了過去,一把扶起了高崇煊。高崇煊瞇了瞇眼睛,有氣無力地道:“扶,扶我到里屋去,不要……不要驚動其他人……”小裳驚慌地哦了一聲,看著一臉蒼白的高崇煊,也沒有多想,一把扶起了他,架著他的右肩便往里屋去了。
第四十三章 妙手回春解毒瘴
“噗”地一聲,快要將崇煊扶上床的時候,崇煊卻是忍不住又吐出了一口烏血,漸了小裳雪白的一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高崇煊推上了床,小裳重重地吁了口氣,看著床上痛苦不堪的崇煊,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亦顧不得身上的血跡,一臉不安地問起了高崇煊:“大哥,大哥,你醒醒啊,醒醒啊!你,你出什么事情了?你,你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啊!”崇煊此時此刻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身子亦是不住地發著抖,小裳說的話他根本就沒有聽進去,胸口一起一伏,尤其是左肩那一處地方,卻是抖得非常的厲害。小裳一旁取了燭臺過來,昏黃的燈光下,高崇煊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
而他的左肩上一條烏黑的細線正順著他的肩胛向脖頸處蔓延,顏色也是越來的越刺眼。“你,你中毒了?”小裳心里一凜,看著那一條烏黑的細線,心中已經了然。當下急急地退去了崇煊的夜行衣,卻見得他的左肩膀上有一個針眼大小的傷口,一股股烏黑的鮮血正從里面冒出來。小裳面色一變,取了頭上的簪子下來,對著他的傷口輕輕地碰觸了一下,烏血沾染在銀色的簪子上,簪子立刻變成了一片烏黑之色。小裳取了簪子,放在燭臺的火光上燒烤了一下,只聽得吱地一聲,白煙裊裊,那烏黑的血跡蒸發成了一縷縷白煙。
“好重的劇毒,怎么會……”小裳咬了咬嘴唇,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搖了搖頭。高崇煊的身子猛然間一陣戰栗,全身開始發抖起來,那一條烏黑的細線開始在他的全身上下游走。“痛,痛,難受,好痛……”崇煊低低地吼了一聲,臉色也開始發烏,嘴唇變成了青紫色,手指甲也變成了黑色,眼睛發出一片赤紅的光芒。七彩蜘蛛毒瘴發作的時候,人的身體會發生各種怪異的顏色變化,期間的痛苦好比萬箭鉆心。崇煊的雙手開始在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抓起來,似乎要把自己的心給掏出來一般,一道道血色的爪痕出現在了他的胸口上。
“大哥,大哥,大哥,你堅持一會,你不要動!不要動!你這樣動的話會毒發得更加快的!”小裳一把捉住崇煊的右手,可是根本就無濟于事,崇煊的勁力實在是太大了,才剛剛捉住他,崇煊的左手就是一掌向著小裳的肩頭拍了過來,小裳整個人都被她拍得往后踉蹌著而去,撞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險些將桌子上的燭臺都撞翻了。小裳擰緊了眉毛,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看著如此難受不堪的崇煊,咬了咬牙,匆匆地跑出了里屋,在外邊的醫藥箱里翻找起來,取了一排銀針過來,忙不失跌的進了里屋,右手一抖,已經從那幕布上取下三根銀針,分別對著崇煊的天靈穴,涌泉穴,玉枕穴扎了下去。手法卻是又快又準,這一扎下去崇煊的動靜果然小了不少,一動不動地癱倒在床上,輕輕地呻吟了幾下,呼吸也慢慢地平緩下來。小裳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面色有些蒼白,一邊揉了揉自己的纖腰,剛才被崇煊用力一推,卻是把腰給撞傷了。
“怎么辦,他的毒很快就要入侵心臟了!再不解毒的話他會暴斃而亡的!”小裳的臉上掠過一絲擔憂的神色,看著床上昏躺的高崇煊,搖了搖頭。雖然自己并不知道他是怎么中了這樣的毒的,但是看著他那般難受的模樣,自己的心也跟著揪緊起來,醫者的天職是救死扶傷,何況眼前的這個男人與自己又有著莫大的關系,她也不忍心看著他受這樣的煎熬和折磨。
可是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出什么解毒的法子來,她根本就不清楚他所中的毒究竟是什么劇毒,就算清楚了,這深更半夜的也配不到解毒的藥方。小裳緩緩地靠著床頭坐下,怔怔地看著床上昏死過去的男子,一股憂傷從心頭緩緩地彌散開來。昔日英武俊朗的面龐已經不復當初的冷冽和俊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人之將死的死亡氣息。他身上的那一條烏黑的細線雖然有了明顯的減緩趨勢,可是仍然在不斷地向著他的胸口侵蝕過來,這樣下去的話,不到半個時辰,他就會摧殘殆盡的。
一陣幽幽的冷風吹進了屋子,燭臺上的***微微一晃,險些熄滅過去。小裳心神一緊,重重地吐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幽幽地站起身來,走到桌子前,右手向著幕布上的那一根金紅色的銀針抓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它從幕布上取了下來。如水的眸子里忽然漾起一絲淺淺的惆悵。這一根“還魂針”是師傅贈送給自己的,這根金針是集天下的藥材提煉而出,能夠治百病,解千毒。非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是不能動用它的。一旦動用了它,施針之人將會承受金針的反噬,耗損身體的機能。
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高崇煊,小裳淡淡地吁了口氣,握住了那一根“還魂針”,緩緩地向著他走了過去。蘭姨曾對自己說過,她天生是屬于崇煊的,他們的命運緊緊地相連在一起,不管他們如何的不愿意,生命終究會有契合的一天。起初她并不理解蘭姨的意思,可是這一刻,她似乎有些懂了。床上的這個男人的命運正緊緊地握在了她的手里,這一針下去,他們的命運和血液將是永遠地相連在一起了。
小裳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漸漸凝重起來,右手握著那一根銀針,對著七彩蜘蛛咬嗜的傷口扎了下去。金針過處,一股澄碧的光芒緩緩地注入了高崇煊的體內,那一道澄碧光芒沿著他的奇經八脈游走開來,飛速地追上了那一絲向胸口靠攏的烏黑細線,那烏黑細線在澄碧光芒的包裹下漸次消散,縮成了一點。小裳握著那一枚金針,額頭沁出了冷汗,右手的青筋在她雪白的手臂上隱隱凸現。高崇煊的手微微地動了一下,指甲上的黑色也消散而去,青紫的嘴唇也緩緩地恢復了原貌,蒼白的臉色開始變得紅潤起來。眼皮子微微地抬了抬,嘴中一股濃濃的烏血咳了出來。眼睛也跟著睜開了。小裳微微地笑了笑,眉間露過一絲難言的苦楚,崇煊身體里的那股澄碧色的光芒飛速地往回倒轉,咻地一聲,全都吸回了金針之中,小裳快速地將那金針從崇煊的傷口處取了出來,五指一彎,金針倒插進小裳的脈搏之處,澄碧色的光芒順著她的脈搏在周身四散開來。崇煊一臉奇異地看著眼前的異像,望著眼前這個云淡風清的女子,心里涌起一絲莫名的痛楚。在他剛剛以為自己喪命的一刻,空寂黑暗的甬道里,一只雪白的纖纖素手將他拉了回來。
小裳面上閃過一絲痛楚,輕輕地嚶嚀一聲,一口熱血從嘴里噴灑出來。一邊捂住了胸口,重重地吐了口氣,左手扶住床欄,很是虛弱無力的樣子。
“小裳,小裳……你怎么樣?你……”崇煊面色一變,一臉擔憂地看著小裳,驚慌地脫口而出。小裳無力地笑了笑,沖著崇煊搖了搖頭道:“我,我沒有事情的,大哥,大哥你別擔心我!你的毒,我,我已經解了。你,你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我,我剛才全身好像要被撕開了一樣,現在,現在已經沒有那種感覺了!”崇煊吁了口氣,雖然那種痛楚已經沒有了,可是現在身上好像使不出一點力氣來。“嗯,那就好!”小裳淡淡地笑了笑,“你好好休息一下,過了今天晚上,就會恢復過來的!我,我出去了!”言畢,也不多看他一眼,從桌子上拿了那一塊幕布,緩步地走出了內房。那清麗婉約的身姿,在崇煊的視野里輕拂搖擺,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可能,一種揪心的痛楚在崇煊的心頭彌散開來。他是多么的渴望沖上去將她擁進懷里,再也不要放開,可是他卻不能,現在情勢這么危機,那些暗處的陰影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他不能為了兒女私情而置廣州城于不顧。或許,離著她遠遠的,他們彼此間所受的傷害也會少一些吧。高崇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雙拳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而他卻不知,小裳在走出內房的那一刻,世界跌入了一片無底的黑暗,“還魂針”的反噬開始在小裳的身體里發生效用,還沒有靠近床鋪,小裳已經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沉沉地昏睡過去……
第四十四章 相濡以沫未相知
晨曦的光芒緩緩地投進院子,小裳抱了一個白玉凈瓶,一早便到了后園之中。廣州的夏天來得特別的快,清晨的露水很容易就干掉,趁著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節,小裳已經在后園的花樹之中采集露水。婠婠也被她一早就叫了起來,這會子去藥鋪抓藥了。崇煊的毒雖然已經解掉了,可是他身上還有劍傷,得用藥服用才能愈合的。
繁盛的花樹之中,一襲素淡粉紅的小裳托著白玉凈瓶,悠然而立,纖纖素手在那新嫩的枝葉上將露水撥弄進白玉凈瓶里。露水對傷口的愈合見效非常的快,不出三天,崇煊肋下的那一處劍傷應該很快就可以復原的。昨夜從內房中出來之后,因為施針消耗了她極大的體能,還沒有到床上,她便倒了下來,直到三更十分她才幽幽地轉醒。期間她放心不下崇煊的毒傷,又進了里屋去看了一次,見得崇煊安然熟睡,已經不復中毒之前那般難受了,這才寬了心,不時又將他的衣裳換了下來,為他的肋下的傷口進行了處理。一路忙活下來,已近清晨,小裳也全無倦意,干脆便抱了白玉凈瓶去后園中采集露水了。崇煊因為施針的緣故,一直處于虛弱的昏迷狀態,素裳又封了他的三大穴道,大概要到中午的時候才能醒過來的。
小貍也是跟屁蟲一樣跟在小裳的身后,跳脫地在花叢之中撲著粉蝶。將近一個時辰,已經采集了大半瓶的露水了。小裳秀眉微蹙,緩緩地吁了口氣,提了腳步,從花叢樹海之中走了出來,一邊輕輕地喚了身后的小貍道:“小貍,我們回去了!”小貍喵嗚地叫了一聲,從那花叢里崩了出來,乖乖地跟在了小裳的身后。
這個時候,府里的人起來的并不是很多,尤其是在這有些偏遠的后園之中,更是少有人來的。小裳抱著白玉凈瓶,一路徐徐而走,向著歸墨院而去。空寂的后園之中忽然間響起了一陣清越的吹奏聲,哀婉彷徨,帶著一股蕭瑟的失落之意。小裳既是懂音律之人,一耳便聽出了這是樹葉吹出來的聲音,當下腳步微微一頓,順著那聲音的來源處走了過去。
聲音分明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可是為什么沒有人了?小裳抱緊了白玉凈瓶,四下里尋看了一番,聲音就是從這西角的院落里發出來的,聲音猶在,卻獨不見人影,可真是怪事了。小貍也喵嗚喵嗚地叫個不停,不時地往上抬頭,突然間咻地一聲,竄上了一旁的古樟之上。
“小貍!”小裳面色一變,急聲喚道。順著小貍攀巖而上的古樟的枝干望了上去,繁盛濃郁的樟樹葉中,一襲天藍長衫的少年正斜倚著枝干,口中含著一片樹葉,一臉神傷地吹著曲子。那明凈溫暖的面容上,寫滿了濃濃的惆悵和失落。他的目光,正與她不期而遇,憂郁的曲調也在這一刻噶然而止,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天地間只有兩人慌亂的呼吸和心跳。
小裳怔怔地看著高樹上的衛行風,身子微微一僵,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愁緒,他們第一次見面,她在上面,他在下面,因為小貍的胡鬧,他們才并肩站在了一起,觸手可及。可是這一次,是他在上面,自己只能默默地在樹下遙望,就像他們彼此間的那一份感覺,明明就在眼前,卻恍如隔世。
衛行風吁了口氣,拿開了口中的樹葉,身子一擺,已經悠然地臨風而下,翩翩地落在了小裳的跟前。他每一次的出場,都是那么瀟灑寫意,純凈溫暖。
“早!”衛行風當先開了口,儒雅地望著小裳。小裳的肩膀微微一顫,回了他一個淺淺的笑靨:“早!”短短的一個早字,卻在這兩個心心相惜的人中尷尬地擴散。兩人就這么默默的靜立而站,幽幽地凝望著彼此。衛行風火熱逼人的目光讓小裳緩緩地別過頭去,不敢多看他一眼。
“你為什么不敢望著我?我,真的有那么討厭嗎?”衛行風心底一陣失落,想要從小裳的眼神中尋找一絲答案。他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一股渴盼和希冀,可是為什么她卻要這么冷漠淡然地回應著他的熱情呢?
“你,你怎么這么說了,我,我只是有些尷尬。上一次,讓你和翦瞳難堪了!我……對不起……”小裳忽然發現,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是顯得這么底氣不足。他無意的一個眼神,都會讓自己心慌意亂。
“你真的很希望我和翦瞳在一起嗎?”衛行風悵悵地嘆了口氣,一臉凝重的表情。看著小裳的目光里多了幾分痛楚和委屈。“我……”小裳訥訥地看著衛行風,望著他痛楚受傷的眼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才是。從心底里來說,她自然是不想他和翦瞳在一起的,可是自己現在又有什么資格來要求別人了,她已經是他的大嫂了。
“為什么要騙我們?崇煊他根本就不關心你,對你不好,是不是?為什么你還可以和他裝得那么恩愛甜蜜,若無其事?”衛行風搖了搖頭,苦澀地笑了一下,緩緩地走上前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小裳。
“大哥他對我很好啊!我們……”小裳低著頭,還沒有說完,衛行風已經快速地打斷了她:“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也不要再演戲了好不好?你和崇煊的事情,現在府里的人都知道了!你知道我去外邊的時候,別人是怎么說的嗎?他們說袁家的小姐做了高家的活寡婦!而且昨天晚上姨娘他們也說了,崇煊和那個青樓女子夜奔了!”衛行風急急地說著,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憤怒,咬了咬牙道,“我沒有想到,崇煊居然會這樣的對你!他,實在是太可惡可恨了!”
“誰說大哥和那個青樓女子私奔了?沒有啊,大哥他昨天晚上有回來的,現在還在屋子里休息!”小裳一臉訝異地看著衛行風,搖了搖頭。沒有想到姨娘的造謠生事卻是這般的離譜。雖然自己知道崇煊與那顧清婉之間有一段難以割舍的感情,可是姨娘這樣的誹謗對崇煊來說還是很不公平的。自己雖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在崇煊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從他受傷中毒來看,根本不可能會與夜奔扯上關系的。
衛行風的表情一滯,有些僵硬地看著小裳,緩緩地吁了口氣道:“為什么你要這么維護他,這么委屈自己?他和那個青樓女子的事情全廣州城都傳遍了,你真的相信,他可以給你幸福嗎?你,你是真心實意地喜歡崇煊嗎?”
“我……”小裳艱澀地看著衛行風,他咄咄逼人的眸子,他步步緊逼的語氣,他連番的責問,從他的表情里,她已經看出來了,他是關心著自己,喜歡自己的。可是自己該如何去回答他?她要告訴他自己喜歡的人是那個白馬西風中的翩翩俠少,是那個溫潤如玉,如墨如風的男子么?
或許在昨天之前,她還可以抱膽一試,吐露自己的心聲。可是昨天晚上替崇煊施了“還魂針”之后就已經注定她和別的男子無緣了,她和崇煊的命運,在“還魂針”插入彼此的身體時,就已經緊緊相連,密不可分了。小裳閉了閉眼,晦澀地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他們彼此傾心相許,卻在誤會和遲到中擦肩而過。
衛行風的身子微微一顫,咬了咬牙,苦楚地笑了笑:“好,很好!是衛某庸人自擾,自作多情了。原本以為,你會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那個日子,可是現在看來,你已經不記得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決計不會讓崇煊委屈你的!他要是真的辜負你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他!”說著已經轉過身去,一甩長衫,踏步流星地消失在了小裳的視野里。
小裳重重地吁了口氣,泫然欲泣地看著那一抹遠去的天藍身影,咬緊了嘴唇,眼角,一滴滴滾燙的淚水潸然而下。為什么,為什么他的表白來得這么遲,來得這么晚,只是一夜而已,他們已經走到了緣分的兩端。
第四十五章 男兒有淚不輕彈
歸墨院,內房。
小裳呆呆地坐在床頭,看著床上昏睡的高崇煊,凝重地吁了口氣。這個清俊冷毅的男子身上,究竟隱藏著什么樣的秘密?昨天晚上的中毒夜歸,一連數月的夜不歸家,他在外邊究竟做了些什么?原本她還單純地以為他只是和那個顧清婉夜會去了,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好像沒有這么簡單。昏迷的過程中,他的嘴里一直念叨著對不起這三個字,眉頭緊緊地皺著,而且還一直高燒不退,拉著自己的手說胡話。那一句對不起,可是在對她說的么?小裳自失地笑了笑,心頭涌起一絲淡淡的愁緒。今天早上后園中衛行風的那一番表白,讓她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門外,婠婠已經端了一碗湯藥過來了,看著坐在床前的小裳,低低地喊了一聲:“小姐,藥我已經煎好了,現在就要嗎?”“哦,先放在桌子上吧,等大哥醒了再讓他喝!對了,你再去準備兩條濕毛巾過來,他的燒還是沒有怎么退!”小裳微微一笑,淺淺地看著婠婠道。
“小姐啊,為什么不叫大夫過來看看他,你干嘛要這么勞心勞力地照顧他!真是的,他們高家又不是沒有人!你這個樣子,小心你的身體也給累垮,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的,昨天晚上還居然熬夜照顧他,為什么你不把我叫過來!”婠婠將湯藥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微微地斜了床上的高崇煊一眼,撅了撅嘴巴,“奇怪了,我聽府里的人說昨天晚上他是和那個顧清婉夜會去了,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啊!一身是傷的,還不許別人知道!”
“婠婠,在沒有弄清楚事實的真相之前,不可妄自評判一個人,明白嗎?好了,我不累的,你去拿兩條濕毛巾過來吧!”小裳吁了口氣,一臉正色地看著婠婠。“我可沒有妄自評判他,他是什么人,這兩個月來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了!”婠婠不悅地道,懶懶地看了一眼高崇煊,自顧去了外邊,取了兩條濕毛巾過來。
小裳又給崇煊施了兩針,在他的額頭上蓋了濕毛巾,減去他身上的熱量。
婠婠好氣地站在一旁,卻是不明白小姐為什么要對這個沒心沒肺的男人這般的體貼照顧,一旁生著悶氣。
“對了,蘭姨現在怎么樣了?”小裳轉過頭來,幽幽地看著婠婠道。“好像在屋子里吧,聽梅香姐姐他們說,蘭姨早上的時候還發了一通脾氣的,把府里的下人都叫去訓了一頓,說是誰以后要再亂嚼舌根子的話就把他趕出去!”婠婠聳了聳肩膀,蹙了蹙眉毛道。
“這樣啊,看來中午吃飯后我還得去蘭姨那里一趟了!蘭姨到現在一直都沒有來找過我,婠婠,你覺得奇怪么?”小裳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聽罷婠婠的一番道述,心中卻是納悶開了,她和崇煊的事情既已堪破,沒有理由殷蘭不過來找她的。
“會有什么奇怪的,蘭姨肯定是覺得心里愧疚,對不住你,不好意思來找你!”婠婠脫口而出,也沒有多想。換作自己是殷蘭的話,恐怕一時之間也厚不起這個臉皮來找小裳的。
“你呀,性子就是這么急!好了,你出去吧,這里讓我來就行了!中飯讓廚房那邊的人弄幾個清淡的小菜過來,嗯,再準備一些雞粥吧!”小裳微微地笑了笑,站起身來,輕柔地拍了拍婠婠的肩背,一邊讓她去了廚房準備一下。婠婠懨懨地撇了撇嘴巴,雖然是有些不情不愿,可是小姐既然吩咐下來,她也只好照做了。
高崇煊的手微微地動了一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那一張素淡出塵的面容,小裳坐在床前,靠著一旁的床桅打著盹,清麗的面容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憔悴。他雖然一直處于昏迷的狀態,可是并不是完全沒有知覺的。昨天晚上小裳走后,他又因為肋下的傷口疼得醒過來一次,小裳進來給他敷藥的時候他是有知覺的。昏黃的燈光下,他隱約看到了那個女子憔悴蒼白的面容和嘴角邊未干的血跡,她扶著自己坐起來施針的時候顯得是那么的吃力。自己身上的傷有多重他也是很清楚的,從北山下跑回家的時候他的體力已經完全地透支了,根本使不出任何多余的力氣了,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被抽走了一般,腦海里也空空地一片,他能回憶起來的,只有那個翩翩的素淡身影不斷奔走忙碌的情形。
而現在,自己安然地躺在床上,胸口的劇痛已經消散,肋下的傷口也讓小裳包扎好了,一點疼痛的知覺也沒有了。她妙手回春的醫術,不得不讓人驚贊和佩服,想起昨天晚上她將一枚銀針插入自己的身體時,他的心就莫名的一痛,雖然自己不知道為什么她要那么做,可是她痛楚的表情讓他明白了,那一針讓她承受了很大的痛苦。
一旁打盹的小裳微微地瞇了瞇眼睛,身子向前一栽,整個人已經清醒過來。崇煊一臉感動地看著小裳,心里涌起絲絲暖意。這個溫婉如水的女子,她的身上自有一股惑人心神的魅力,她淡定從容的氣度,她淡薄寧靜的性子,讓人有一種恍然若失的感覺。這個女人明明就在他的跟前,為什么卻好像隔了幾世的距離一般。
“大哥,你醒了!”小裳淡淡一笑,有些欣喜地看著崇煊。崇煊微微地點了點頭,吁了口氣道:“你,你一晚上都沒有睡是不是?你一直在這里陪著我?”
“也不是啊!我有睡過的,只是怕你傷口再起什么變化,所以就守在這里了。你的毒我雖然已經解了,可是因為你身上的傷口的緣故,讓你發起了高燒!我已經給你施了針,大哥你現在感覺怎么樣了?頭還痛嗎?”小裳搖了搖頭,淡淡地道。
“很好,已經不痛了!”崇煊嗯了一聲,會心地笑了一下,一臉感激地看著小裳,緩緩地伸出右手,握住了小裳的手,感激地道,“謝謝你,小裳,謝謝你救了我一條命!”
“大哥不必和我這么客氣的,救死扶傷本就是醫者的天職,我也是盡力而為而已。你,你沒事就好了!”小裳略顯尷尬地看著崇煊,慌亂地從他的手中抽出了手,目光落到了別處。
崇煊的手微微地僵了一下,心中涌起一絲悵然的失落,他和她之間,總是這么平淡如水,連基本的碰觸都顯得這么尷尬和不愿。也對,自己將她冷落在新房里兩個月,她還能這么平靜如初地對待自己,已經是很難得了,他又還能奢求什么,期盼什么了?風花雪月現在對他來說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如果自己太過在意她的話,他之前和墨溪所有的努力都將功虧一簣,他更不想,在這一場陰謀里讓她受到一絲傷害。堅持到沈良來廣州吧,他一定要對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看著她避諱漠然的神情時,他的心就會抽抽地痛起來。他是多么的想和她白首不相離,可是在這動蕩的亂世里,兒女私情同民族大義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
“呃,對了,大哥你先喝藥吧!我剛剛煎好的,你身體受了傷,又發了燒,我開了一些補氣養神的方子,對你多多少少會有些好處的!”小裳緩緩地站起身來,一旁端了藥碗過來,在床頭坐了下來,握了勺子,怔怔地看著正要坐起身來的高崇煊。崇煊仰了仰身子,緩緩地坐起身來,只覺得腰腹間一痛,肋下的傷口竟是崩出一絲血來,眼里幾乎要疼出眼淚來。
“哎,大哥你別動,你肋下的傷口傷到了筋骨,不宜太過用力的!還是我來扶你吧!”小裳面色一變,一把托住了崇煊的右臂,架著他坐了起來,又將靠墊給他墊上。崇煊幽幽地看著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謝謝!”小裳臉色微微一紅,搖了搖頭。一邊端起了藥碗,舀了一勺子藥水,緩緩地送進了他的嘴里。崇煊微微地張開嘴巴,目光灼灼地看著小裳,這個沉靜內斂的風華女子,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他就會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第四十六章 一江春水向東流
沉寂的屋子里,小裳一勺一勺地喂著崇煊,崇煊脈脈柔情地看著小裳,這一刻,他們彼此都不再是同一間房子里的陌生人,他們像是一對風雨中患難相扶的夫妻。看著眼前的小裳,崇煊的心情再也無法平靜,思想開始了劇烈的掙扎,要對她吐露自己這樣對她的實情嗎?如果說了的話,他好怕自己會控制不住,那么群芳樓里的那一條線索將會完全地斷裂。可是這種有愛卻說不出口的感覺是那么的難受,悶在他的心里,讓他緩不過氣來。
屠城行動,想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崇煊的身上起了一身冷汗,一旦暗客組織的陰謀得逞,廣州城將陷入一場萬劫不復的災難之中,他又豈能因為自己的私情而置整個廣州城于不顧,沒有了家,又何來的長相守,永不分離!
“你,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么會受傷中毒的嗎?”崇煊幽幽地開了口,一臉凝重地看著小裳。小裳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大哥若是自己想說的話自然會告訴小妹的。我又何必多此一問了!不過,我想大哥多半也是不會說的吧,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受傷的事情,所以,小妹也就不問了!”
崇煊愣愣地看著小裳,卻沒有想到她會淡定如斯,心頭涌起一股莫名的愁緒來。她這樣從容優雅的性子的確是少見,遇事沉著冷靜,不慌不忙,的確是少有女子所能及的。可是她這樣的漠不關心和不聞不問,又讓他非常的不安,他好怕她和他只是萍水之交,她救自己,亦只是一種醫者的天性使然,無關任何的情愛。救了廣州城,卻失去她,這樣的代價絕對不是他想要的。想至此處,崇煊的心頭便冒起了一陣冷汗,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小裳的手,一臉認真地看著她:“小裳,謝謝你的理解!等時機到了我一定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請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
小裳愣神地看著崇煊,這個淡漠疏離的男人緣何會說出這種話來,她微微地動了動手,可是卻被崇煊緊緊地抓住,抽不出來。小裳的臉色微微一窘,就這么任由崇煊緊緊地握著,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一雙手中飽含了多少柔情和期待,他們的緣分,在這一個沉寂的晚春里已經開始生根發芽。只是那時的自己,心已經給了那個紙鳶天里,策馬西來的翩翩俠少。
“其實小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啊,這本來是大哥的事情!大哥是將軍,有些事情不方便說的話,小妹也不會問的!”小裳緩緩地吐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輕巧地掩去了臉上的那一絲尷尬。
“謝謝!”崇煊微微一笑,真摯地看著小裳,灼灼的目光里閃過一絲溫柔的悸動。想起那一個紅袖添香夜讀書的晚上,她靜坐桌前,烏云輕挽,眉間淡淡的哀愁與書卷氣息緩緩彌散,那樣的端莊,那樣的睿智和靈慧,宛若一株清麗高貴的盛世牡丹。那一天他因為長孫皇后和李世民起了爭執,竟跟她發了一通脾氣,而她卻一笑置之,總是那么云淡風清,亦如長孫的嫻靜雍容。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了當初的心境,在那一個***闌珊的晚上,那一抹飄逸清淡的身影已經在他的心里扎了根。
“小妹,你能幫我辦一件事情嗎?”崇煊吁了口氣,一臉希冀地看著小裳。小裳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大哥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請說!”
“我想讓你替我去將軍府走一趟,把我的守將云墨溪帶回府里來!我,我有些事情要和他說!不知道小妹方不方便,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我還是等過一會自己去!”崇煊蹙了蹙眉毛,臉上的表情顯得很莊重。這一件事情事關重大,交給別人的話他又有些不放心,而且墨溪與姨娘他們之間有些誤會,如果他獨自一人前來的話,難免會遭到姨娘的無故責難,有小裳在一旁的話,多多少少會好一些的。
“哎,大哥你別起來啊,你的傷還要在床上休息幾天才能復原的!”小裳緩緩地起身,輕輕地按住了崇煊的肩膀,幽幽地點了點頭道,“小妹去一趟就是了!只是,只是將軍府中我怕無人認識我,我如此唐突地前去,不知道能不能請得到那位云守將!”
崇煊的身子微微一凜,一股沉重和歉疚的感覺涌上了心頭。是啊,他都和小裳成親已經兩月有余,從來沒有帶她去將軍府,向府里的人引薦過。
“你拿著我的令牌去,墨溪自然會明白的!”崇煊摸索著從枕頭下取出了一塊金色的令牌,遞到了小裳的手中。小裳握著手中的令牌,明黃的令牌上寫著一個帥字,金光燦燦,赫然奪目。小裳點了點頭,幽幽地瞥了崇煊一眼,宛然一笑:“那我先去將軍府了,等會婠婠會送飯過來的,大哥你多少吃一些,養好身體!小妹先去了!”說著已經拖了裙擺,施施然地走出了內房,曼妙的倩影在崇煊的眼中一點一點地消逝。
崇煊的左手仍然緊緊地圈著,兀自沉醉在小裳溫暖的掌心里緩不過神來。她如水的眸子,清澈明凈的笑靨,宛若三月里的春風,在他的心湖里激蕩起陣陣漣漪。崇煊重重地吁了口氣,看著墻壁上的那一副征戰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黃金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而今的大明朝,海防頻頻告急,東瀛人開始進行一系列的陰謀策劃,朝廷之中又有嚴嵩之流混淆視聽,當今圣上卻只顧迷信宗教,枉顧天下之安危,眼看著一場翻天覆地的狂風暴雨就要向著大明王朝侵襲而來,僅憑著自己的這一點微薄之力,能夠撐得起整個廣州城乃至整個天下么?原本他是打算等這件事情告一段落再和小裳完婚的,他不想把小裳也牽扯到這里面來。可是殷蘭和高清海卻耐不住性子,非要他將小裳娶進門來。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崇煊緩緩地吐了口氣,喃喃地念道。這樣相敬如賓的日子還要熬到什么時候,他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看到那個素淡如仙的身影,那種擁她入懷的渴盼也更加的強烈起來。
第四十七章 纖云弄巧飛星恨
將軍府邸。
一襲飄淡素潔的小裳幽幽地踏進這個氣派的府邸時,校場上的那一支軍隊正在操練。小裳向守衛的士兵道明了身份,給了他們令牌查看之后,緩緩地進了府。偌大的場地上是威武不凡的一群士兵,秩序井然地列成了幾隊,豪壯激揚的吶喊操練聲飄蕩在校場的上空,顯得格外的遼闊昂揚。站著最前方的是一身戎裝的云墨溪,此時此刻正在那隊列之中來回地走動,不時地糾正著將士的錯誤。
“夫人,我這就去稟告云上將!”身旁的守衛微微地掃了小裳一眼之后,一陣小跑地進了校場,列了個軍姿,云墨溪從隊列中快步地走了出來,那守衛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之后,便踏步流星地向著小裳這邊過來了。
看到一襲素淡如仙的小裳時,云墨溪亦是微微一怔,臉上掠過一絲淺淺的紅暈,那個傳言中如仙子一般的將軍夫人竟是如此的優雅素淡,雖是一身素色披身,卻無法遮擋住她身上的那一股雍容風華的高貴氣度。她翩翩地臨風而立,宛若天上降臨的仙子,那如水如畫的淺淺笑靨,看得云墨溪也是心里一動。同那顧清婉比起來,眼前的這個女人卻是別有一番風韻,顧清婉的美是魅惑眾生,光華四射的,而她的美卻是清澈無憂,干凈清冽的,是那種內外兼修的美麗。
“你是……將軍的新夫人?”云墨溪微微地掃瞄了小裳一眼,幽幽地開了口。小裳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一邊掏出了令牌給云墨溪看:“這個是大哥給我的令牌!”云墨溪看了那令牌一眼,接口道:“嗯,屬下知道!是將軍讓你來的么?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他讓你隨我去高家一趟,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小裳會心一笑,又看了看那操練的兵隊,蹙了蹙眉毛道,“云上將是不是還要操練行兵?”“嗯,好的,我先去交代他們一下,夫人請等候一下,墨溪這就隨你去見將軍!”云墨溪幽幽地點了點頭,一邊轉過身來,向著當中操練的一名守兵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一下。那守兵從隊列中快步走了出來,與云墨溪攀談了幾句,頻頻地點了頭,又回了隊列之中,云墨溪這才緩了口氣,看了小裳一眼,點了點頭道:“夫人,我們走吧!”小裳也不多話,頷首一笑,隨著云墨溪一道出了將軍府邸,上了高家駕來的馬車,因為顧及到不方便的原因,云墨溪與那車夫一道坐在了馬車外邊,徐徐地向著高家去了。
“什么,將軍他受傷了?怎么回事?他怎么受傷的?現在怎么樣了?要緊嗎?”云墨溪一臉詫異地看著小裳,二人一道下了馬車之后,從高家的后院里進來了。小裳將崇煊受傷的事情都一一與云墨溪說了,墨溪聽畢卻是臉色大變,忍不住擔心起來。
“嗯,大哥他暫時沒事了,只是傷了肋骨,可能要修養幾天才會好的!云上將不必擔心,他現在已經清醒過來了!”小裳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如此就好,嚇死我了!”云墨溪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聽得小裳這么一說,心頭的那塊石頭也落了地。本來昨天晚上他是想與崇煊一起去的,可是崇煊說是人多的話反而會打草驚蛇,就沒有讓他同行。沒有想到,他竟是出了事。這么看來,這件事情的確是非同小可了,對方的實力絕非是他們一個將軍府所能對付得了的。崇煊的武功比自己要高出一籌,現在連他都受傷了,看樣子這件事情是越來越兇險了。
二人一路踽踽而行,再過一會,便要到歸墨院了。小裳雙手緊緊地扣在腰腹間,微微地擰起了眉毛。看云墨溪的神情,她隱約覺得崇煊受傷的事情大有蹊蹺起來,而且他所中之毒不是一般的毒,傷他之人應該是頂尖的江湖中人了,她雖是不想過多的涉足崇煊的事情,可是看到他昨天晚上幾乎喪命,她就忍不住擔心起來。雖然他們之間僅止于君子之交,可是相處的這兩個月時間里,多多少少是有了一些感情的,只不過這些感情無關男女情愛,她對崇煊,就像對大哥袁天朗那般敬重,這一點,她時刻地牢記在心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是在刻意回避自己對崇煊的感情,將他們之間的感情引向兄妹的情誼上。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崇煊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了一絲愛意,他曖昧不清的言語,讓她原本平靜如水的心有了一些小小的波瀾,尤其是昨天晚上替崇煊施了還魂針之后,她不得不為自己以后的生活做打算了。還魂一定,他們之間的命運就已經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云大哥!”側邊的西環廊里,閃出一道素黃的單薄身影。云墨溪腳步一滯,緩緩地向著那一襲婉約清麗的身影看了過去,臉上掠過一絲羞澀與緋紅,幽寂的眸子里燃起一絲歡悅和欣喜,身子也跟著微微地顫抖了一下。這一切都落在了小裳的眼中,卻是別有一番深意,看著緩緩走上前來的翦瞳,小裳的心中已經有了些答案。“大嫂!”翦瞳淡淡地掃了小裳一眼,微微一笑,一邊看向了云墨溪,臉上掠過一絲歡快的表情。
“翦瞳小姐!”云墨溪淡淡地笑了笑,彬彬有禮地打起了招呼。翦瞳快活的面容上掠過一絲尷尬和慌亂,看著云墨溪的眸子里多了一絲惑然與委屈。翦瞳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只聽得一陣尖銳犀利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怎么來了,你怎么會到我們高家來了?你,你給我滾出去,我們高家不歡迎你!”看時,卻是那桂姨娘和鄭冉一邊向著這邊過來了,桂姨娘一臉怒氣地看著云墨溪,拳頭都捏緊了。
云墨溪的神色一變,也不多看桂姨娘一眼,望了望小裳道:“夫人,我們走吧!”小裳哦了一聲,領了云墨溪便要去歸墨院。“誰讓你進我們高家的,我們這里不歡迎你!你給我滾!你這個山野莽夫,還有膽子來我們高家!走,你給我滾出去,不要臟了我們高家的地!”桂姨娘右手一攔,一邊將云墨溪往后邊推開。
“娘啊,你怎么可以這樣子,云大哥他已經是大哥的手下了,你干嘛還要這樣對他!”翦瞳有些不悅起來,一旁捉住了桂姨娘的手。“姨娘,云上將是我請來的,請您讓他隨我一道去,可以嗎?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小裳蹙了蹙眉毛,一臉悠然地看著桂姨娘。
“大嫂啊,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啊,以前是黑風寨里的山賊頭子,無惡不作,到處燒殺搶奪,殺人放火的,我們家崇業差一點就給他殺了呢!這樣的人,你怎么讓他來我們高家啊!哎呀,真是晦氣,這萬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辦!”鄭冉哎呀一聲,一旁聒噪了起來,狠狠地瞪了云墨溪一眼,若不是他從中插出來一腳的話,現在良才縣的那幾百畝地已經落到他們夫妻手上來了,如今見得他,怎么叫她和桂姨娘不恨了!
“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云大哥他是好人,二嫂你為什么要這樣詆毀他!二哥的事情根本與他沒有關系,是二哥自己貪心,所以云大哥才會出手教訓他的,而且他根本就沒有把二哥怎么樣!你怎么可以這么冤枉云大哥!云大哥他已經跟了大哥做事,為什么你們還要這么針對他!”翦瞳氣憤地看了鄭冉一眼,為云墨溪辯解起來。
“我冤枉他,我詆毀他。小妹啊,你腦子有病是不是?全廣州城的人哪個不知道黑風寨的云天是個什么樣的人啊,他是云天的兒子,能好到哪里去嗎?事實擺在眼前,他帶領了那么多兄弟搶光了你大哥從良才縣收購回來的糧食,還打得你大哥躺在床上一個月都動彈不得,這些你也可是親眼看到的啊!難道這些是我瞎編亂造的嗎?這有其父必有其子,雖然說他現在跟了大哥,可是有句話說得好,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土匪就是土匪,我就不信他能改邪歸正的,誰曉得他跟在大哥的身邊打的什么主意!哼!”鄭冉叉了叉腰,說話卻是越來的越刻薄起來,云墨溪的臉色一下烏了下去,看著鄭冉的目光里多了一絲凌厲之氣,拳頭緊緊地捏了起來。鄭冉瞧著他這樣的陣勢,不由得有些膽怯起來,壯了壯膽子道:“怎么,你想殺我不成?我有說錯嗎?有本事的話你就這里殺了我啊!”
“二嫂你真是過分,你怎么可以這么對云大哥,事情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的。是二哥他自己克扣良才縣的田畝,還把他們的田租加倍,又多收了他們的糧食,云大哥是出于義憤才出手教訓二哥的,這件事情大娘也是知道的,你這樣含血噴人,振振有詞你不覺得你很慚愧嗎?我知道,你是因為大娘沒有把良才縣的田租打理交給你們管,所以你們就把氣撒到了云大哥的頭上!”翦瞳小臉憋得通紅,看了云墨溪一眼,又狠狠地瞪視著鄭冉。
第四十八章 禍起蕭墻結深怨
“混賬東西,有這么跟你二嫂說話的嗎?”桂姨娘狠狠地瞪了翦瞳一眼,二話不說,甩手就是一個耳光打上了翦瞳的臉,啪地一聲,響亮的耳光聲震得云墨溪的心里一顫。翦瞳踉蹌著往后一退,幸得小裳一旁穩穩地扶住,看時,翦瞳的臉上已經多出了一個鮮紅的手掌印。翦瞳一臉委屈地看著桂姨娘,眼里沁出一行熱淚來。
“姨娘,有話不能好好說嗎?為什么要打人了?”小裳一旁柔聲地安撫起翦瞳來,一邊責備地看了桂姨娘一眼。
“我教訓女兒都不成了么?你還沒有當家,就管到我頭上來了,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你還好意思來管我!哼,真是好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好聽點吧是你大度和善,這不好聽點吧,那是沒有能耐,倒貼給我們高家也沒有人要你!人家是寧愿碰外面的青樓女子也不想多看你一眼啊!”桂姨娘訕訕地笑了笑,輕嘲的看著小裳,語氣極盡刻薄諷刺之意。
小裳的臉色一瞬間慘白無色,身子一陣發抖,緊緊地咬了咬嘴唇,深深地吸了口氣,強忍著心中的憤懣和委屈,沒有讓淚水流出來。云墨溪身子一顫,冷寂的眸子里忽然多出了兩道憤怒的火光,咄咄逼人的眸子直直地看著桂姨娘,右手的拳頭緩緩地揚了起來。小裳釋然地吁了口氣,一把攔在了云墨溪的跟前,一臉平緩地看著桂姨娘,淺淺一笑道:“姨娘若是沒有別的事情話,我就先帶云上將回去了!”
“這么說,你是真的不肯給我這個面子,存心要與我為難了是不是?我告訴你,今天我若是看到了他,就決計沒有讓他踏進我高家的這個理!”桂姨娘一絲一毫都不肯退讓,目光也變得犀利起來,一臉惱火地看著小裳。“姨娘,敬人者人恒敬之,你還是不要這么咄咄逼人吧!云上將是大哥讓我請來的,他去的是歸墨院,并不是去你的秋桂園的。而且,你似乎也沒有這個資格來命令我們吧!人的出生本來就不分貴賤的,不管云上將以前是什么身份,現在他都是大哥身邊的副將,是朝廷中的一份子,他守衛的是整個廣州城。今天姨娘若是存心要與小裳為難的話,小裳也只好把狠話說在前頭了,且不管大哥對我怎么樣,至少,我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用八抬大轎抬我進來的。我與大哥之間的關系也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姨娘來說三道四,你嫌棄云上將的出生,那么你呢?你的出生又能好到哪里去,當年若不是婆婆可憐你,收留了你,你又怎么能有今天的風光和富貴。我并沒有看輕姨娘的意思,我只是想讓姨娘莫要輕看了自己,不要鬧到婆婆來收場的時候你才肯罷休!你在外邊怎么說我袁素裳守活寡都行,可是今天云上將是我請來的,如果連這張門都進不了的話,高家的這個長媳婦我也不會當了!”小裳目光灼灼地看著桂姨娘,一字一句雖是輕柔婉約,可是卻極有分量。桂姨娘的臉色一瞬間變成了慘白色,啞然地看著這個平素里溫潤淡薄的高家長媳,沒有想到,這個柔弱的女子竟然會有如此堅韌的一面。她平靜如水的表面后有的是殷蘭一樣的大氣和凌厲。
鄭冉也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小裳,沒有想到那個溫婉如水的女子竟然會說出這么一番咄咄逼人的話語,先前還聽著尤玲玲在她面前夸夸其談袁素裳是如何的懦弱無能,她竟是真的信了,可是現在看來,不得不重新來估量這個女人的實力。
“云上將,我們走吧!”小裳漠然地看了一旁發呆的桂姨娘一眼,自顧提了裙裳,灑然地繞開了桂姨娘的阻攔,往歸墨院去了。云墨溪咬了咬牙,回頭看了翦瞳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氣,翦瞳亦是一臉哀怨凄楚地看著云墨溪,目光漸漸黯淡下來。娘和二嫂這樣排斥妒恨于他,他們之間還有希望么?
小裳領著云墨溪一路到了歸墨院,云墨溪緩步地跟在小裳的身后,看著那樣單薄瘦弱的身影,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倒一般。想起桂姨娘剛才那樣一番刻薄惡毒的話語,云墨溪也忍不住為小裳揪心起來。成親兩月,可是將軍和她之間一直保持著距離,而她,竟然也毫無怨言地默默忍受著,面對桂姨娘那樣惡毒的諷刺,她都沒有絲毫的動搖,在她柔弱的外表下,卻有一顆如此堅韌之心,實在是很難得。面對這樣一個溫婉知性的女子,想必將軍的內心也是非常的痛苦和矛盾的吧!
“夫人,將軍的為人我很清楚,他絕對不是有意要這么對你的,他是有苦衷的,請夫人一定要相信將軍!”云墨溪吁了口氣,緩步地跟上小裳,開始為崇煊說起好話來。小裳略略地笑了笑,幽幽地看了云墨溪一眼:“我沒有覺得大哥不好啊,云上將怎么會這么說了?大哥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他與顧姑娘相識在前,他不想辜負顧姑娘,足見他的為人。所以,我也絕不會讓大哥他難做的。云上將請放心,我不會讓將軍因為我改變了他的初衷的!”一邊說著,二人已經進了歸墨院,小裳領著云墨溪進了房間,微微一笑道,“大哥就在內屋里了,云上將你請進去吧,我先出去了!”言畢,已經轉身過去,出了房間,將房門關好了。云墨溪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可是又咽了回去。看著小裳幽幽遠去的身影,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邊進了內房之中。
“將軍!”云墨溪看著床上半倚著的高崇煊,臉色微微一變,疾步迎了上去。崇煊目光炯炯地看著云墨溪,微微地點了點頭,輕輕地咳了一聲道:“軍隊訓練得怎么樣了?”“都好,請將軍放心,一切都是按照你的計劃行事的。”墨溪嗯了一聲,淡淡地回了一句,一邊看著崇煊身上的傷口,目光一凜道,“將軍你怎么會傷成這個樣子?你,你被他們發現了?對方究竟是什么來歷?”
“是啊,我跟蹤他們到了北山上的亂石林里的一個溶洞里,聽到了他們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來接線那群暗客的是一個神秘的銅面人。我和他們交上了手,解決了他們中間的一個,可是卻被那個銅面人的七彩蜘蛛給咬傷了,差一點就沒命了!”崇煊微微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目光有些冷然。
“七彩蜘蛛瘴!”墨溪身子一顫,訥訥地看著崇煊,“中毒者三個時辰內必死無疑!將軍,你,你怎么會……”“什么,三個時辰內必死無疑?”崇煊亦是有些震驚和不可思議地看著云墨溪,沒有想到這種毒竟然會這么厲害,而小裳又是憑什么解去了他身上的毒了!
“嗯!中毒者三個時辰內必亡。我爹他當年就是中了七彩蜘蛛瘴!山里的郎中一個個都素手無策,這種毒蜘蛛是從西域引進來的,又有“死亡召喚”之稱!這種劇毒根本是無人能解的啊,將軍,你,你是怎么熬過來的?”云墨溪眼眸里掠過一絲寂滅的痛楚和傷感,似乎又回到了當初父親慘死的場景里,他的全身被一陣七彩光芒罩住,不住地在他身上變化顏色,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地發黑腐爛,剩下的就是父親慘絕人寰的痛呼聲。現在一想起來,他的心就揪成了一團。而殺害父親的兇手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找到,如今崇煊也中了和父親一樣的毒,看來為爹報仇雪恨之日也不會太遠了。
第四十九章 沖冠一怒為紅顏(1)
“我的毒,是小裳給我解的!”崇煊微微地蹙了蹙眉毛,一臉驚詫地看著云墨溪,心中也升起了一團疑云,照墨溪所說,自己不是應該早就死了的嗎?小裳是怎么給自己解毒的,她怎么會有這么好的本事。
“是夫人給你解毒的?”云墨溪亦是感到非常的震撼,怎么也無法將那個柔弱婉約的女子與妙手回春的醫生聯系起來,那一抹纖弱的身姿竟然會隱藏著這樣的通天能耐,實在是匪夷所思啊!二人兀自沉浸在這一番思索中,誰都沒有說話。良久,崇煊才緩緩地吐了口氣,面色有些凝重:“先不管我的傷勢怎么樣了,小云,從今天起,你將那些戍守海防的將士調遣回來!”
“將軍的意思是要我們撤離海港的調查,可是那些商船是我們唯一可以查出來的線索啊!如果我們不加強海防的話,這不是讓那些販賣走私更加猖獗了嗎?”云墨溪愕然地看著崇煊,有些不理解起來,“再過幾天沈大人就要下到廣州了,他要是看到我們海防如此輕率的話,會不會有所偏頗了?”
“現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欲終取之,必先予之!昨天我已經聽到了,近期他們不會有所行動的,得過一陣子才行。他們那邊的接客在渤海灣出了點問題,暫時還不會過來運送。這陣子我們嚴查海防,讓他們提心吊膽的,一直不敢行動,如果我們放松海防的戒備的話,他們自然會等不及要出海運貨的,到時候我們再給他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也不遲!現在這些小盈小利我們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他們會在不久就進行屠城行動!必須讓他們在屠城行動之前自己先亂起來!”崇煊嘆了口氣,回想著昨天晚上那兩個紫衣暗客和銅面人所說的話語。
“什么叫屠城行動?他們想做什么?”云墨溪惑然地看著崇煊,有些費解起來。“具體的我也不怎么清楚,只知道來人說是要進行屠城行動。不過,他們好像還在找一個很重要的人,只要找到了那個人,屠城行動才能順利地進展開來。我本來還想聽聽他們說什么的,不過很快就讓他們給發現了!”崇煊緩緩地吐了口氣,目光顯得愈加的陰沉起來。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重要人物究竟會是誰呢?他的存在,直接關系到屠城行動的展開,看樣子他們也要好好地花一些力氣來打探這個人了。只是茫茫人海,又沒有線索和頭緒,要找起來也怕是很難的。
“對了,紫衣堂那邊我們暫時不要驚擾他們,秘密地派人跟蹤他們就行了,看看他們在找什么人!一有什么情況的話,馬上向我匯報!”崇煊一臉肅然地看著云墨溪,輕輕地吁了口氣。
“嗯,我會留意的。將軍這幾天就安心在家里養好身體吧,將軍府的事情就交給我了!”云墨溪嗯了一聲,微微地點了點頭。看著一臉憔悴的崇煊,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可是終究沒有說出口。
“怎么了?還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崇煊見得云墨溪欲言又止,好奇地問了起來。“算是墨溪多管閑事了吧!不知道將軍你打算怎么處理夫人的事情!”云墨溪咬了咬唇,幽幽地看著崇煊。崇煊恍然若失地看著云墨溪,目光變得凝重起來:“小裳是不是對你說了什么?她,她是不是在怪我?”“沒有。夫人沒有和我說什么,也沒有問什么,是我多嘴,問起了將軍和夫人的事情。夫人似乎對將軍和顧姑娘有所誤會了,她以為將軍你和顧姑娘真的有……那種事情。夫人溫婉賢惠,我只是不想將軍你白白地錯過了她!其實,把這件事情說清楚了也無妨的。聽夫人的語氣,她好像有要撮合你和顧姑娘的意思!”
“什么?”崇煊的臉色一陣發白,呆呆地看著云墨溪,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可是靜下心來細細一想,小裳會這么認為也是很正常的。“將軍如果堅持不下去的話,我可以去和夫人說清楚的,相信夫人會理解你這么做的苦衷的!”云墨溪看著一臉凄楚的崇煊,也替他惋惜和難過起來。“不必,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向她說清楚的,現在告訴她的話,只會讓她受到傷害。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我也取得了顧清婉的信任,絕對不可以就這樣功虧一簣!大事要緊,未免更多的人受苦,我只能先委屈小裳了!”崇煊搖了搖頭,淡然自若地笑了笑。顧清婉的功夫絕對不是平常女人那么簡單,他稍稍的一個眼神,都可能在她面前露出破綻。他在所有人的面前都表現出他是愛著顧清婉的,這種痛苦的壓抑他又何嘗不想盡早擺脫了,可是現在時機不到,這一場戲他必須堅持下去!
“要將軍為城中百姓做出這樣的犧牲,墨溪真是慚愧。我代全城的百姓先謝過將軍了!”云墨溪長吁了一口氣,一臉哀楚地看著崇煊。“有城方才有安身之所,就算我現在和小裳說清楚了,可是如果因為這樣而令整個計劃失敗,廣州城陷入一片水深火熱之中,我們也不會幸福的。我想,她會明白我的!”崇煊淡淡地笑了笑,那個知書達理,溫婉如水的女子,那個燈下挑讀,滿腹經論的女子,應該會明白自己的處境和所作所為的吧。崇煊閉了閉眼,心跟著揪緊了,默默地道:“小裳,你一定要等我!”
“哎呀,大嫂你怎么一個人站在外面啊,大哥了,他是不是還沒有回來啊!這大哥也真是的,老是把大嫂你一個人晾在家里,真是不近人情啊!大嫂啊,我說你就一點脾氣也沒有嗎?這樣下去可怎么成啊?”門外,傳來了一聲聒噪的喧嘩,卻是那尤玲玲過來了。崇煊眉頭微微一皺,臉色一下子黑了下去,握緊了拳頭。他第一次感覺到作為一個女人的痛苦,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個決定會給小裳惹來這么多的麻煩,這兩個月來,她一直都是這樣過的嗎?想到這里,崇煊的心跟著一緊,仰了仰身子,便要坐起身來,卻覺得腰腹又是一痛,肋下的筋骨讓他無力起身。
“妹妹怎么這么說了,我不是說了嗎?大哥他事務繁忙,軍中有很多要緊事要處理,自然是很難照顧到我的!不知道妹妹為什么就一定要說大哥冷落我了呢!”小裳淺淺一笑,宛若清風地看著尤玲玲。
尤玲玲素來是個愛爭強好勝,說人長短的性子,剛剛鄭冉在她那里發了一通牢騷,說是小裳根本就不是一個懦弱無能的女子,不知道要比他們強悍多少倍。尤玲玲心中卻是很不服氣,便想著再來會一會小裳了,鄭冉出于看戲的心里,也跟著過來了,只這么輕輕地一扇,尤玲玲就沉不住氣了,拿著她當槍使的感覺也是很不錯的,鄭冉低著頭,心中卻是小有得意。
“大嫂啊,這做女人呢,該溫柔的時候還是得溫柔的,可是該厲害的時候就不能含糊的。現在廣州城里哪個不曉得大哥和那個青樓里的顧清婉曖昧不清啊,虧得你也能沉住氣,這兩個月他天天都在青樓過夜,你就不管,不心痛么?難道大嫂你真的準備讓那個青樓女子進我們高家,丟我們高家的臉么?”尤玲玲振振有詞,卻是越說越來勁。
小裳一語不發地看著尤玲玲,臉上沒有一絲尷尬和為難,仿佛這一切都與她沒有關系。
“大嫂啊,我們也是為你好。昨天晚上婆婆和我們也去過青樓了,大哥和那個女人不曉得躲到哪里幽會去了,他這樣無視你的存在,你好歹也是名門閨秀,是咱們高家的大少奶奶,你就忍得,我可受不了!”尤玲玲繼續添油加醋地說著,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得意。
“我看妹妹是不是誤會了,大哥這些日子一直都陪著我啊,他昨天晚上一直陪著我的!”小裳柔柔地笑了笑,對于尤玲玲這樣挖苦嘲諷的話語顯得不以為意,從始至終都是那么波瀾不驚,“剛剛我去了趟將軍府,把云上將叫過來了,這會子他正在和大哥商量事情了,妹妹要是不相信的話,你可以隨我進來看看!”說著緩緩地轉身過來,開了門,便要引了尤玲玲和鄭冉二人進去。
第五十章 沖冠一怒為紅顏(2)
尤玲玲面色微微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小裳,又望了望一旁的鄭冉,卻是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才好。鄭冉也是一臉狐疑地看著小裳,要說大哥這一陣子一直都陪著小裳的話她是一點也不相信的,前天晚上她可是和尤玲玲親眼瞧見崇煊和那個顧清婉在城樓的望夫亭里相會來著的,這絕對是假不了的吧!二人面面相覷了一會,一時之間竟是猜不透小裳的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
尤玲玲側耳細細地聽了聽屋子里的動靜,一點聲響也沒有,哪里像是有人的樣子。嘴唇微微一翹,出于好勝斗狠的心里,自顧抬了腳步,隨著小裳一道進了里屋。鄭冉也是躊躇了半會,訕訕地緊跟在小裳的身后。
進得房中,尤玲玲微微地吁了口氣,四下里瞄了瞄,哪里有人的影子,輕輕地哼了一聲道:“哎,大嫂這么維護大哥,可是大哥卻連個影子都不見。我說大嫂啊,你這心腸也真是太好了,換了我和二嫂的話,可是學不來的。咱們都是妯娌,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的嗎?要不,咱們陪你去群芳樓一趟,殺殺那個顧清婉的銳氣,怎么樣?她這也真是欺人太甚了,連個名分都沒有,霸占著大哥算什么意思!怎么說你才是高家的正牌大奶奶!”
“大嫂啊,其實我們也沒有別的什么意思,只不過是替你有些不值得而已,你,你怎么就這么能忍呢!”鄭冉也見風使舵地說了起來,明著是為小裳抱不平,實際上卻是挖苦暗諷。小裳依舊是一臉淡若清風,娓娓地看著鄭冉和尤玲玲,對于他們這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關懷并沒有放在心上,幽幽地立在一旁,若有所思。
里屋的簾子猛然間被掀開了一角,一身棕黑長衫的高崇煊緩緩地走了出來,目光如炬,冷若冰霜的臉上掠過一絲陰沉,右手緊緊握捏成拳,如刀的眼神冷冽地在鄭冉和尤玲玲的身上掃了過去。尤玲玲的臉色一變,干澀地擠出了一聲:“大哥,原來,你,你真的在屋子里啊!你,你怎么會……”說著又怯怯地看向了小裳,小裳依舊是一臉的淡定祥和,微微地將手抱在胸前。鄭冉的身子也是一陣啰嗦,一邊用手帕擦了擦額頭,將頭別了過去,不敢直視高崇煊那充滿寒氣的眸子。
“依著三弟妹的意思,我不在屋子里,我該在哪里了?”高崇煊冷冷地開了口,語氣硬冷得像冬天里的寒冰。剛才他在里面聽著鄭冉和尤玲玲一唱一和的挖苦輕嘲,整個人的火氣在那一刻全都燒了起來。而小裳面對他們的這番刁難卻顯得這么淡然自若,不卑不亢,他不在的這些日子里,小裳面對的情況都如今天這般難堪嗎?剛剛云墨溪也將桂姨娘與小裳的事情跟他說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一個決定會讓小裳受到這么多無端的委屈。他的心在那一刻比針扎還要難受疼痛,他有些自責地看向小裳,小裳觸到他的目光的那一剎那,慌亂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雖然她表面上裝得像沒有事情一樣,可是那一剎那的慌亂已經泄露了她心底的脆弱和委屈。她是在怪自己,怨自己的吧!崇煊心痛地想著,自己又何嘗不是惱怒自己,明明愛著,卻無法說出口,表達自己的情意。
“我,我以為大哥是在……青……不是,在將軍府忙公事了!”尤玲玲低著頭,聲音細如游絲,整顆心已經霍亂地跳了起來。這個家里,所有的人都怕著高崇煊,他的身上自有一股天生的霸氣,一種與生俱來的幽寒。哪怕是尤玲玲這種愛討嘴巴便宜的人也不例外,在高崇煊的面前,只得收起自己所有的犀利和尖銳。
“我在哪里,三弟妹這么關心嗎?你還真是有心啊!”高崇煊冷冷地哼了一聲,狠狠地瞪了尤玲玲一眼。“我也是看著大嫂老是一個人呆在院子里,所以,想過來給大嫂解解悶的,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啊!我,我只是覺得大哥公務繁忙,也應該要抽出一點時間來陪陪大嫂的!”尤玲玲勉強地擠出一絲尊崇的微笑,淺淺地看著崇煊。
“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插嘴了?我與你大嫂好和不好都不是你該關心的。你剛剛在門外說的那些你以為我沒有聽見嗎?我要你馬上向你大嫂道歉!”高崇煊面色一寒,冷冷地看著尤玲玲,整個人因為極度的氣憤又引發了肋骨的傷痛。
“我……我……”尤玲玲面色一陣雪白,身子瑟瑟地發著抖,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戰栗。
“玲玲說話雖然是有些過分,可是她說的也全部都是事實!你只知道指責她,又可曾問過你自己的良心?崇煊,你以前怎么忤逆都不要緊,可是這一次我真的是很失望,很生氣!”門外,一聲清冽干澈的聲音傳了進來,殷蘭和周媽媽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外邊。殷蘭一臉怒容地走了進來,眼神如電,咄咄逼人地看著崇煊。
“婆婆,我……我……無心的!你知道玲玲我的,我就是有點愛耍嘴皮子,我,我不是要故意為難大嫂的!我……”尤玲玲仿佛得了救星一般,一臉哀戚地看著殷蘭。殷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吁了口氣道:“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你我都心知肚明!沒有必要裝得一副很委屈的樣子,說了的話,說了就是說了!別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了,好像受委屈的人是你一樣!你大嫂受了這么大這么多的委屈,都沒有怎么樣,說你一句而已,就要死要活了嗎?平常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尤玲玲聽得這一番話,卻是更加無地自容了,鄭冉的嘴角微微地劃過一絲微笑,得意地瞥了她一眼。
“鄭冉你也別得意,以后也給我收斂點,別一心學著你姨娘的那一套在背后扇陰風點鬼火的!我不出聲,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后也安分點!”剛剛還沉浸在一絲得意的喜悅中,下一秒殷蘭就說到了自己,鄭冉的臉色也是在一瞬間沒有了血色,尷尬和不知所措地看著殷蘭,咬了咬牙,怯怯地將頭低了下去。
“新婚之日,棄自己的新娘于不顧,夜晚私會青樓女子,夜夜笙簫,這又是一個丈夫該有的擔待嗎?玲玲有一句話說對了,再怎么樣,她袁素裳都是我高家八抬大轎抬回來的,她才是高家名正言順的大少奶奶!她顧清婉一個人盡可夫的青樓女子,無名無份,憑什么霸占著你!小裳她哪一點不如那個女人了,為什么你就這么不爭氣,為什么你偏偏要和我對著干,你有這個資格教訓玲玲,有這個資格要求讓玲玲給小裳道歉嗎?你沒有!這些日子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為你會改的,可是沒有想到你會這么變本加厲!你,你這個畜生!”殷蘭一步一步地向著崇煊走了過來,幽冷的眸子里是滿腹的傷心欲絕和哀痛,一字一句地訓斥著,咬了咬牙,甩手就是一個耳光打上了高崇煊的臉。
嘹亮的耳光聲響徹在房間里,在場之人無一不是驚詫和震撼。崇煊踉蹌著往后退了退,肋骨的傷痛又發作起來。云墨溪從身后一旁扶住了他,張嘴想說些什么,已經被高崇煊攔了下來。殷蘭閉了閉眼,右手微微地發著抖,一臉心痛地看著這個讓她又愛又氣的兒子,咬了咬牙道,“這一巴掌是我替小裳打的,我要讓你知道,你辜負了一個多么好的妻子!一個女人,再怎么大度,也無法忍受自己的丈夫這樣無情的冷落!”
小裳吁了口氣,抓緊了衣胸,多日來心中壓抑的苦悶在這一刻全都傾巢而出,淚水在那一刻緩緩地滴淌下來,只是這些淚水無關情愛,而是她在高家這些日子所受的流言飛語,為了成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她將自己的幸福也犧牲掉了,她看著自己喜歡的人一次一次地誤會,一次一次地與自己擦肩而過,那種揪心的滋味真的是很難受。
第五十一章 夫妻本是同林鳥
高崇煊咬了咬牙,一臉淡漠地看著殷蘭,深深地吸了口氣,肋骨的傷口又發痛起來。是啊,他又有什么資格來怪罪尤玲玲呢?尤玲玲和鄭冉說的都是事實,從小裳嫁進高家以來,他從來沒有盡過一絲一毫的丈夫的職責,他這樣的冷落她,讓她蒙受了這么多的委屈,一個耳光也撫平不了她心中的傷痛吧!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小裳也能給他幾個耳光,他不想看到小裳一臉的若無其事,在她淡若清風的背后卻隱藏了那么深的憂傷。如果非要在國家和愛情之間選擇一個,他好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那一剎那,他差一點就卸去了身上所有冰冷的防備,可是想起廣州城里的那么多百姓,想著天下安危的漂浮動蕩,他只能默默地將那一份情懷在心底掩埋。
殷蘭見得崇煊這般不以為意,心頭的怒火更盛,揚起手來又要一巴掌扇過去。崇煊卻是幽冷肅然地站在一旁,一句話也不多說。如果這樣可以化解娘對自己的失望,可以讓小裳也解氣,他情愿娘多打他幾個耳光。甚至是自己,他都無法接受這個殘酷冷漠的高崇煊。尤玲玲和鄭冉對視了一眼,心中都略略有些得意起來。
“婆婆,你不要責怪大哥了,這一切也不全都是大哥的錯,小裳也有錯的!”小裳一臉凄怨地走了過來,語氣中帶著一絲傷緩和自責,脈脈地看著殷蘭,緩緩地吐了口氣,“小裳也不應該瞞著婆婆一直到現在的!是小裳不好,才會讓這件事弄得越來越大!其實,這幾天大哥都有和我在一起的。他,他并沒有去找顧姑娘。他一直都在將軍府的,大哥說了他這陣子有些要緊事要處理,所以,所以沒有什么時間來陪我!”
“要緊事?他能有什么要緊事情?天大的事情也不用每天晚上都夜不歸宿,把自己的新婚妻子一個人丟在房間里吧!小裳,你不用替他說好話,這一次,婆婆我是一定要為你做主的!”殷蘭眉毛微微一蹙,輕輕地哼了一聲,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看著崇煊,“你看看小裳,她這么溫婉賢惠,體貼照顧你,你這樣對她,你良心過得去嗎?我告訴你,有我在的一天,你休想和那個什么青樓的女子再有什么關系!哼!”
“婆婆!”小裳幽幽地吁了口氣,臉色有些蒼白,咬了咬嘴唇道,“是我讓大哥去找顧姑娘的,與大哥沒有關系的。我和大哥的這一樁婚姻,本來就是媒妁之言,大哥他認識清婉姑娘在前,清婉姑娘又傾心于大哥,大哥對她總該是要有個交代的。如果大哥就這么對清婉姑娘不聞不問了,那豈非是無情無義之徒?小裳也不想插足在他們中間,小裳很明白,勉強的感情是不會有幸福的。所以,我希望婆婆你能夠理解我,也能夠明白大哥!在愛里,任何人都不分身份的卑賤,感情的事情沒有誰對誰錯,它只分先來后到,心有靈犀!所以,婆婆你也不要再責難大哥了,好嗎?請你再給我們一些時間,讓我們彼此能夠盡快地適應對方,可以嗎?”
“小裳你……”殷蘭訥訥地看著小裳,緩緩地吁了口氣,沒有想到小裳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看這樣子,她多半也是對崇煊沒有什么感情了。她千方百計地將他們兩個人湊成了一對,她以為時間久了崇煊自然會對小裳有感情的,可是沒有想到他對那個青樓女子的感情竟然到了這般地步,夜夜私會,小裳居然還幫著撮合他們。這簡直是太諷刺了!
而自己又在擔心害怕什么了,她只是不希望小裳又走上和自己一樣的道路,要和另一個女人來分享自己的丈夫,這種憋屈的感覺她已經忍受了二十多年了。如果不是當年桂姨娘的肚子里有了高清海的骨肉,如果不是看著桂姨娘被家人掃地出門,流落街頭無可依靠的話,自己也不會接受她的吧!雖然這些年來高清海在極力補償對自己的傷害,可是這一塊心病在心中是永遠地生了根。
可是小裳有一句話是說對了,感情的事情沒有誰對誰錯,崇煊既然和顧清婉相識在前,他們之間難舍難分也是人之常情。自己若是一再苦苦相逼的話,也許會適得其反的。
“小裳啊,你這么開明大度,婆婆也無話可說了!好吧,我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去慢慢適應彼此!如果一個月你和崇煊還是這樣子的話,我,我也不會勉強你們的。到時候你想怎么樣都行,哪怕是,你要離開我們高家,我也不會反對的!蘭姨,不想再看著你為我受委屈了!”殷蘭吁了口氣,顯得很是悵然無奈,一邊搖了搖頭,轉身出門去了。
鄭冉和尤玲玲也不好多留,怯怯地看了高崇煊一眼,屁顛屁顛地跟了出去,云墨溪也以公事為由跟著離開了高府。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小裳和崇煊二人了。小裳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緩緩地倚著一旁的軟椅坐了下來,捂著胸口,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面色蒼白得緊。
“小妹,你怎么了?”崇煊面色一變,忍著肋骨的疼痛向小裳走了過去,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擔心和關切。“我,我無妨的,沒有事情,大哥不用擔心我。可能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我,我等會休息一下就沒有事情了!大哥你的傷還沒有好,需要好好地靜養,你去休息吧!”小裳淡淡地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崇煊吁了口氣,幽幽地道,一臉落寞和愧疚地看著小裳。小裳略略地怔了怔,緩緩一笑:“如果大哥覺得你自己的選擇是對的話,我是不會怪你的!只是,我還是希望你盡快把你和清婉姑娘之間的事情處理好。這樣的話,可以給婆婆一個交代,也算是給我和你的一個交代。我希望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你能夠好好地想一想,考慮一下!我想,如果我們兩個再這樣勉強地在一起的話,到頭來痛苦的是三個人!小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介入你和顧姑娘之間的!”
“你放心,再等十天,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小裳,請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去年砸花轎的事情我很抱歉,當時我和爹鬧翻了,讓你受了這個委屈,我,我以后一定會補償你的!小裳,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崇煊咬了咬牙,好幾次都想把自己的真心話說出來,可是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無論如何,他都要熬過這十天。一邊說著,牢牢地握緊了小裳的手。小裳一臉詫異和尷尬地看著他,心中也顧不得多想了,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太陽緩緩地陰沉下去,西邊的一團烏云氣勢洶洶地涌了過來,而廣州城里的一場風暴,正在悄悄地滋生蔓延。
第五十二章 謎影佳人何處尋
清朗的夜色籠罩著廣州城,今夜的天一片慘淡的黑,下午剛剛下過一場大雨,空氣中還帶著一絲泥土腥味。雨后的夜晚,給了燥熱許久的廣州城一絲甘甜的清涼,整個廣州城也在暮色四合中安靜下來。萬家***次第亮起,又一盞盞地在萬籟俱靜中熄滅。
城外西郊的荒野里,一襲火紅的蒙面人悠然而立,目光冷冽地看著對面的鮮衣女子,鮮衣女子亦是一臉漠然地對視著她,良久,才擺出了一絲勉強的微笑,輕輕地哼了一聲:“玉秀公主別來無恙啊!深夜邀我前來,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事情?”紅衣女子目光一斂,陰氣沉沉地道:“我想知道我東瀛大國是不是發生什么事情了?為什么東瀛人在廣州城里越來越多了起來,我大哥和二哥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公主多慮了,東瀛人突然增多也不是一件壞事啊,說明你們東瀛大國的國立在逐漸強盛啊!公主盡管安住在廣州城里就是,你的身份不會暴露的!主上一定不會有負公主所望的!”鮮衣女子淡淡一笑,陰冷的銅面發出一陣清寒的光輝。“是嗎?若是來到廣州城里的是一般的東瀛商人也就罷了,巧的是,有一股子幕府的武士也潛進了中土,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玉秀公主秀眉微微一蹙,目光發寒地盯緊了對面的鮮衣人。
“公主疑慮的原來是這個啊,放心好了,你們的國家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那股子幕府武士是受主上的邀請才來到這里的,主上會秘密地召見他們,有些事情要靠他們幫忙。相信不久,二皇子會給公主你來信的!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情了!”鮮衣女子灑然地笑了笑,銀色的衣擺在夜風中輕舞飛揚。
玉秀公主狐疑地掃了那鮮衣人一眼,略略地沉思了一會,緩緩地吁了口氣道:“我也想你們的主人能夠盡快實現對我二哥的承諾!”“公主放心,主人答應過的事情絕對不會讓你和二皇子失望的。”鮮衣女子咯咯一笑,雙手抱胸道,一邊問了起來,“那么主人讓公主給辦的事情了,怎么樣了?東西拿到手了嗎?”
“在這里!”玉秀公主淡淡地接口道,隨手從袖帶里掏出了一塊水晶牌子,右手一抖,用力地向著鮮衣人擲了過去。鮮衣人面色微微一變,右手一探,已經接住了那水晶牌子,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端詳起來,眸子里掠過一絲欣喜的貪婪,這一塊水晶圣牌,她已經渴盼多時了,如今竟然就這么輕而易舉地落到了自己的手里,一時間有種恍然若夢的感覺。玉秀公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對于那一塊水晶圣牌并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興趣,微微地吁了口氣道:“對了,再過幾天京兆尹就要來廣州城了,你們準備怎么對付他!”
“沈良不過是一介書生而已,能有什么能耐!要殺他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公主怎么會關心起這些事情來了?”鮮衣人目光一炯,幽幽地看向了玉秀公主。“沒有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們,要刺殺他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據我所知,鎮遠將軍會親自出城迎接的,我怕你們到時候根本沒有機會下手!”玉秀公主淡然一笑,緩緩地轉身過來,冷冷地瞅了她一眼,身子一閃,已經縱空而起,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鮮衣女子怔怔地看著玉秀公主消失的身影,眉頭微微地斂起來,她這最后一句話又是什么意思?鎮遠將軍,那個戍守廣州海防的高崇煊,他能有什么能耐?只這么一想,鮮衣女子卻不將那人放在心上了,嘆了口氣,一邊看了看手里的水晶圣牌,便要將那圣牌放進自己的袖口袋里。
驀地里一道碧綠青光卷開,鮮衣女子還沒有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只覺得背后風聲一響,一股寒氣爬上了背脊。慌地轉身過去,卻是什么人都沒有,跟著只覺得側邊一冷,一道人影已經從她身邊呼嘯而過,手中的水晶圣牌也被那人給卷了過去。
“小師妹,是你!”鮮衣人警覺性地掉轉頭來,朗朗的夜色之中,一襲水綠色的裙衫悠然地懸浮在空中,宛若夜晚游蕩的孤魂。茫茫的夜色遮住了她的面容,但是她婀娜綽約的身姿已經窺見的容貌非凡。
“師姐,別來無恙!”水綠色的身影幽幽地開了口,聲音宛若來自塵世之外,清冽怡然,仿佛山間的一股清泉。“呵呵,小師妹啊,你怎么會下山來了?你,你是在和師姐過招嗎?你的武功倒是又長進了不少啊!你,你能不能把你手里的那個東西還給我,師姐有急用的!”鮮衣女子悠然一笑,緩緩地向著那一抹漂浮的綠影走了過去,右手藏于身后,卻是不知道在干什么。
“師父讓我下山就是讓我阻止你的所作所為的。師姐,回頭是岸,不要太執迷不悟了。你跟我回去吧,我會向師父求情的!”綠衣少女淡淡地開了口,緩緩地飄降下來,幽幽地瞥了手中的水晶圣牌一眼道:“師姐想用這牌子來干什么,師父已經很清楚了,我也不希望師姐一錯再錯下去了。”
“回去,跟你回去我還不是死路一條嗎?小師妹,你越來越會撒謊了,你以為你心里想什么我會不知道嗎?要我跟你回去,做夢!你到底把東西還不還給我,不要逼著我跟你動手!”鮮衣女子目光一沉,臉上的面容緩緩一裂,整張臉都露出來了,滿面怒容地看著對面的水綠少女,眼中已經起了一絲冷冽的寒氣,右手一晃,一掌向著水綠女子的右手搶了過去。那一襲水綠翩翩地一閃,人已經如鴻雁一般登空而起,纖纖素手一抖,一掌對著鮮衣女子接了過來,卻是震得那鮮衣女子往后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上。水綠身影跟著一閃,左手跟著一抖,一掌漫開,向著鮮衣女子的眉心拍了過去。
“小師妹,手下留情啊,我跟你回去!”鮮衣女子面色大變,閉上眼睛,連連地急喊起來,一臉驚恐地看著那迫近跟前的小師妹。水綠少女略略一怔,左手一滯,即將拍落到鮮衣女子眉心的手掌縮了回來,與此同時,鮮衣女子的目光跟著一冷,右手袖袍一抖,一片銀光粉末飛灑而出,向著水綠女子圍了過來。水綠女子卻是猝不及防,沒有想到鮮衣女子竟然會來這么卑鄙地一招,對自己的同門也下這樣的毒手,當下右手一揮,已經將那銀光粉末掃開了大半,可是還有一些已經落到了她的身上,水綠女子往后一退,身子斜斜一翩,已經凌空而起,右腳一掃,已經踢中了鮮衣女子的胸口,將她踢出幾丈之遠,整個人往后飄飛開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可惡!”鮮衣女子跌坐在地上,胸口一陣發悶,嘴巴里吐出一口烏血來,看著那翩翩而去的翠綠身影,心中卻是又氣又惱,沒有想到緊要關頭這個小師妹會橫進來一腳,看樣子以后的計劃要費事多了。
第五十三章 久候重逢兄妹情
嫁進高家以來,小裳卻是有兩月不曾出門了。今天吃了早飯,便和著婠婠一道上了街,也跟著集市趕集熱鬧了一把。婠婠素來是個好動的性子,整天呆在高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已經快要把她憋得透不過氣來了,而且還要面對那個討厭的高崇煊,她的心里就一陣嘔火。這三天來,小姐卻是為了他的傷勢忙進忙出的,自己也沒少閑著,為他煎藥,端茶送水的。現在他的傷勢一好,竟是又迫不及待地去了將軍府,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小裳也無多話,由著他去了將軍府,自己則和殷蘭說了,要到集市上透透氣,順便去“御寶齋”看一看大哥。自己成親已經差不多快兩個月了,許久沒有見著袁天朗,她的心里也是非常的掛念的。婠婠自然也是歡喜不已,在高家這兩個月來的氣悶在要見到袁天朗的喜悅中逐漸消淡。
“婠婠,看來還是你比較了解大哥,我竟是不知道大哥喜歡吃這些水蜜桃的!”小裳微微地笑了笑,剛剛和婠婠從集市上挑了幾斤水蜜桃,看著婠婠那般歡呼雀躍的樣子,心中卻是好笑,而且婠婠對大哥的口味也似乎很有研究,和大哥生活了這么多年,她是一點也不知道大哥最喜歡吃的水果是水蜜桃,真是有些慚愧,還好身邊有個婠婠提醒她。
“我,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而已,只是平時天朗哥哥吃東西比較少!”婠婠訕訕地笑了笑,臉上掠過一絲羞澀,一邊挎著籃子,興沖沖地向著城南的御寶齋過去了。小裳嫣然地笑了笑,無力地搖了搖頭,也沒有多想,只道那婠婠卻是對大哥特別的依賴,全然沒有想過婠婠已經對大哥有了一絲小女人的情愫。
御寶齋。
各色的古玩陳列在柜臺上,整間店鋪里透露出一絲古樸的氣息,顯得那么雅致怡然。店鋪里,一身儒雅長衫的袁天朗正靜靜地坐在一張桌子面前,小心地鑒賞著一個古色的青花瓷瓶,不時眉頭微斂,一會又用手輕輕敲碰,顯得很是認真。小裳和婠婠緩緩地走進店鋪里,看著坐在桌子前凝神細想的袁天朗,不由地會心一笑,互相對視了一眼,袁天朗認真做起事情來的時候卻是什么都可以忘到九霄云外的。婠婠輕輕地咳嗽一聲,袁天朗依舊沉浸在思索之中,一點反應也沒有。
“天朗哥哥!”婠婠好笑地搖了搖頭,徐步匆匆地奔了過去,一邊用手在桌子上敲了幾下。袁天朗微微一怔,這才從思索中緩過神來,仰起頭,看著一臉俏皮的婠婠,臉上掠過一絲驚詫和欣喜,放下了手中的青花瓷瓶,激動不已地道:“婠婠,你怎么會來了?你……”
“也不只有我來了啊,小姐也過來了!”婠婠淡淡地笑了笑,一邊讓開了身子,回頭看著門外悠然而立的小裳。“小裳!”袁天朗喜出望外地看著這個多日不曾謀面了的妹妹,心中一陣暖和,快步奔向了門外,一把擁住了小裳。小裳亦是一臉的歡喜,兄妹二人卻是久別重逢,心中感慨自然是頗多的。
“小裳,真是對不起,你嫁進高家之后大哥也一直沒有去看過你。你不知道,你成親的第二天,江州那邊的人就給我來信了,說是在一處陵墓里發現了大批的古玩,這不,我也是最近一兩天才回家的。”袁天朗有些歉疚地看著小裳,吁了口氣。古時女子的家屬也是很少上婆家來串門的,除了女方在婆家犯了大錯之外,女方的家屬一般都不會輕易去婆家走訪的。
“大哥哪里有什么對不起我的,你要上門來看我的話,別人還以為我在高家犯了什么錯,要被遣回娘家了!”小裳淺淺一笑,一旁揶揄起來。“我就是不信了,我的好妹妹這么體貼溫柔,賢惠溫婉,能有什么錯讓你犯的,除非是他們高家太欺負人,委屈你了!”
袁天朗哼了一聲,雖是說笑,語氣中卻帶上了一絲淡淡的不悅。
小裳尷尬地看了他一眼,略略一笑:“大哥怎么會這么說,高家沒有欺負我,蘭姨她對我一直都很好的!”“蘭姨對你好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我說的是那個高崇煊。他,他是不是委屈你了?我聽城里的人說,他現在還和那個顧清婉牽扯不清,是不是有這么一回事!”袁天朗面色微微一凜,語氣中已經流露出了一絲不滿。現在廣州城里隨處都可以聽見議論他們高家的事情,對于那些流言袁天朗向來是不怎么在乎的,可是這一次事關自己妹妹的幸福,他也不得不當真了。
“沒有啊,大哥你不要多想。崇煊大哥他對我很好的!事情不是傳言的那個樣子的,你可不要誤會!”小裳臉上有一絲微微的不自在,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是嗎?”袁天朗有些不相信地看著小裳,小裳的性格她很清楚,是寧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想讓別人難過。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了婠婠,婠婠正要開口將崇煊的所作所為全都說出來,小裳卻是搖了搖頭,向她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太多話了,之前出來的時候小裳也有交代過她,不要在大哥面前提太多在高家的事情,省得大哥煩心。
“是啊,天朗哥哥,其實姑爺也不是很差的,他只是有些愛面子,太驕傲罷了!外邊的那些傳言當不得真的,那,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他娶了小姐之后,已經和那個青樓的女子沒有什么瓜葛關聯了!”婠婠吐了吐舌頭,說起了違心話,假裝輕松自在地聳了聳肩膀。
“咦,這個青花瓷瓶是哪里來的!”小裳好奇的打量了桌子上的那個青花瓷瓶一眼,轉移了話題,徐徐地向著桌子旁邊走了過去,細細地打量起來。
“哦,這是江州的一個當地老農送給我的。”袁天朗淡淡地笑了笑,“我說什么都不要,他非要送給我,我也沒有辦法,所以只好收下了!”“看這個陳色,還有這些紋理,應該是景德鎮的出品吧!有些年日了!”小裳微微地在那青花瓷瓶上摸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
“嗯,的確是景德鎮出品的。白如玉,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這是景德鎮瓷器的一貫特色。按照年代來推算,應該是唐朝時候生產的。青花瓷是在我朝的時候才快速發展起來的,在唐朝已經有這個規模,的確是很不錯了!”袁天朗點了點頭,淡淡地笑了笑,“小裳你的眼力是越來越不錯了,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還不是跟大哥你學的么?小裳哪里比得過大哥了?那大哥打算怎么處理這一瓷器,要展賣掉嗎?”小裳自謙地笑了笑,脈脈地看向袁天朗。
“既是有心之人相贈,當然是要好好收藏起來了!”袁天朗灑然一笑,搖了搖頭。“我看大哥的店鋪規模是越來越大了,你要不要考慮多請一個人手啊!”小裳吁了口氣,淡淡地問了起來。“我是有這個打算,不過一時之間也找不到這樣的行內人。反正現在我一個人還能應付得過來的,大不了將來我忙不過來的話,把小裳你叫過來幫忙就是了!”袁天朗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一邊滿足地看著自己的店鋪,聳了聳肩膀。
“只要大哥用得著小裳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忙的!”小裳頷首一笑,一臉的春風。“是啊,天朗哥哥,我也可以幫你的,雖然不是很熟悉,但是我還是認得它是個什么東西的!”婠婠一旁打趣插嘴起來。三人各自微微一笑,一番家長里短之后,小裳又將帶來的水蜜桃送給了袁天朗。在袁天朗這里吃了午飯,小裳和婠婠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御寶齋。
街角的某一處,一襲漠漠青黃的女子悠然地站在一側,目光炯炯地看著袁天朗手中懷抱的那一只青花瓷瓶。眉頭微微地蹙了蹙,緩緩地閉目養神,輕輕地吁了口氣,轉身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第五十四章 風華絕代初相見(一)
“小姐,那里有在賣首飾的,我們快過去看看好不好?”婠婠拉著小裳的手,歡喜不已地在穿梭在人群之中。小裳一臉的小心翼翼,不住地叫喚道:“婠婠,你慢點啊,不要這么著急,小心撞到人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一襲翩翩的素白與一抹俏麗的粉紫像兩只蝴蝶一般在人群中跳脫開了。過往的一些富家公子亦是忍不住駐足打量,卻不知是誰家的小姐竟然生得這般國色天香,出眾脫俗,雖是一襲素凈的白色,卻難掩她身上的那抹高貴與圣潔。
“小姐,這耳環好漂亮啊!”婠婠欣喜地拿起了柜臺上的一只耳環,細細地打量起來,卻是一副水晶吊墜,玲瓏剔透,熠熠生輝。賣主是一個年過四旬的老板娘,尖細的瓜子臉上寫滿了商人的干練和凌厲。但見得她眉毛微微一翹,滿臉堆笑地向著婠婠和小裳看了過來,細細地打量著小裳,不住地嘖嘖稱贊起來:“小姑娘果真是眼光獨到啊,這幅水晶吊墜是世上稀世的珍品了,傳說是從楊貴妃手中流傳下來的。你看看這色澤,亮光澄澄的,剔透晶瑩,配上你家小姐的話,那簡直是絕了。這副水晶吊墜可是貼身為你家小姐打造的哦!你看看這位小姐,美貌如花,堪比西施貂蟬,當真可是沉魚落雁啊,那閉月羞花都無法來形容這位小姐了!”
婠婠撇了撇嘴巴,訕訕地笑了笑:“有你說得這么好嗎?看這個樣子,那這水晶吊墜耳環是要很多錢了!不過你這話我卻是愛聽的,我家小姐的確是傾國傾城的,你也算是拍馬屁拍到家了,說吧,這要多少價錢!”
“看小姑娘你這么護主,這水晶吊墜又如此配襯小姐,我就吃點虧,血本價,一百兩銀子怎么樣?”老板娘呵呵地笑了笑,絮絮地說了起來。“什么,這么貴?”婠婠眼睛瞪得大大的,雙手叉腰,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老板娘,嘴巴里吃驚得可以塞下一個鴨蛋了。
“好了,婠婠別看了,我不大喜歡這些首飾什么的,再說我這不是有耳環嗎?不要浪費錢了,我們走吧!”小裳輕輕地笑了笑,一邊扯了扯婠婠的衣袖。婠婠戀戀不舍地看著那一副水晶吊墜,心中卻是糾結起來,第一眼看著它的時候就覺得親切無比,小姐素來就是節儉慣了,從來就不肯花心思在打扮上面。婠婠握著那水晶耳墜,遲疑了很久。“哎,這水晶耳墜好好看哦,小姐,我們把它買下來吧!”驀地里,一只嫩白的小手伸了過來,拿走了婠婠手中的水晶耳墜。婠婠面色一變,有些著惱起來,看著這突然冒出來的無禮之人,卻是一個嬌俏的黃衣少女,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姑娘真是好眼力啊,這水晶耳墜可是唐明皇贈與楊貴妃的東西,可寶貝著了,世上已經沒有了。姑娘要買下來嗎?一百兩,不二價!”老板娘訕訕地笑了笑,看這眼前的女子一身打扮,氣派非凡,確是有些來頭的,“好啊!”黃衣少女淺淺地一笑,也不討價還價了,便要掏了銀子出來。“老板娘,這是一百兩銀票,水晶耳墜我家小姐要了!”婠婠哼了一聲,不由分說將那黃衣少女手中的水晶耳墜拿了回來,取了一張銀票出來,甩給了老板娘。
“哎,你怎么這樣啊,老板娘是要賣給我家小姐的!”黃衣少女眉頭一皺,有些生氣地看著婠婠,“你把它還給我!”
“笑話,這水晶耳墜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我都拿在手里了,你從我手里搶過去的好不好?你還真好意思說!”婠婠哼了一聲,拽緊了手中的水晶耳墜。“老板娘,這算怎么回事啊?”黃衣少女有些惱火地看向了老板娘。“呃,這個真是,對不住啊!的確是這位小姑娘先看上的!”老板娘有些尷尬地看了看那黃衣少女。
“老板娘,這樣好了,我再加一百兩銀子,你把水晶耳墜賣給我,可以嗎?”一聲清幽的女聲款款而至,尋聲看去,只見得一身雍容華貴的艷紅婷婷地走了過來,美貌不可逼視,眉宇神態間,自有一股冷眼的風華氣度。“再加一百兩啊,這……可以啊!”老板娘自然是巴不得錢越多越好了。
“哎,你們怎么這樣啊,以為銀子多就了不起了嗎?”婠婠氣呼呼地看著對面的主仆二人。“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個人的喜好問題,這水晶耳墜我已經找了好幾家了,都沒有找到!現在好不容易看到了,當然是想買下來了!希望小妹妹可以成全我,把它讓給了我吧,你的損失我負責賠償給你,行嗎?”那美艷的小姐微微一笑,沖著婠婠點了點頭。“我家小姐也缺這樣一對耳墜了,又不是只有你才可以買!我干嘛要你賠償我的損失啊,錢我們也多得去了!反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銀子我已經付了,水晶耳墜就是我的了!老板娘你要是再抬價的話,我們直接去官府評理!”婠婠哼了一聲,氣勢洶洶地看著老板娘,她年紀雖小,可是做起事情來卻是雷厲風行的,一點也不含糊,很有主見。
第五十五章 風華絕代初相見(2)
老板娘一聽說要見官,連連擺手道:“啊,不抬價不抬價,有話好說!小姑娘,這水晶耳墜你拿去好了!”說著又看了看一旁的紅衣女子,笑意盈盈地道,“這位小姐,我這里還有一對琉璃翡翠的,這對更適合你了!”
“我只要這一對水晶耳墜,其他的不要了!云珠,我們走!”紅衣女子吁了口氣,再也不看那老板娘一眼,一邊瞪了婠婠一下,哼了一聲,與那黃衣少女一道轉身離開了,臉上的失落和惆悵之情溢于言表。婠婠則是一臉的得意,拽緊了手中的水晶耳墜,不客氣地回瞪了他們一眼,嘀咕道:“錢多有什么了不起的!”
“婠婠!”小裳緩步地走上前來,輕輕地嘆了口氣,“君子不奪人所好,你把這對水晶耳墜讓給那位姑娘吧,我用不著的!”“什么呀,誰叫她從我手里搶過去的!她不來搶的話我還可以考慮一下的!再說了,我們又不是什么君子,我是小女子,小姐,別管他們了,我們回去吧!”婠婠才不管這么多,撇了撇嘴巴,收好了水晶耳墜便要與小裳一道回家了。
“把它給我!”小裳一臉肅然地看著婠婠,伸出了右手。“小姐!”婠婠拽緊了手中的水晶耳墜,已經明白了小裳的用意。“婠婠,平時我都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嗎?退一步海闊天空,不要為了無謂的事情起爭端,人與人之間要互相體諒和尊重,凡事都留些情面,這樣才好相處!你買了這一對水晶耳墜不過是一時的賭氣,并沒有體現出它的價值和意義出來!反而,你卻掃了人家的一份興致,留給有需要的人才能體現出真正的物有所值啊,把它給我吧!”
“好了好了,小姐你學問高,這也能說出一堆大道理來,婠婠反正做什么都是錯的!給你就是了!不過,我可不會給他們送過去的,跟人家要東西還口氣那么沖,下巴抬那么高!神氣個什么啊,真是!”婠婠不悅地嘟了嘟嘴巴,極其不樂意地將水晶耳墜放到了小裳的手里。
“好了,你先在這里等我一下,我送去給那位小姐!”小裳云淡風清地笑了笑,轉身向著那遠去的兩個女子追了過去。“哎,真是濫好心!”婠婠皺了皺眉毛,嘆了口氣,一邊搖了搖頭,終是放心不下,也跟著追了上去。
“那個小丫頭分明就是無理取鬧,真是的,一點教養也沒有!”云珠悶哼一聲,還在為了婠婠的事情不高興。“算了,怎么說也是人家先買到的,她也沒有錯,我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一襲艷紅的顧清婉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一邊摸了摸右手腕上的鐲子。“小姐啊,可是我們已經找了好幾家首飾店了,都沒有與這手鐲相配的水晶耳墜啊。高將軍不是說了嗎?只有水晶耳墜才配得上小姐你啊!而且,這個月高將軍就娶小姐過門了,你怎么樣也要盛裝打扮一下才行!可不能輸給了那位大少奶奶!”云珠開口道,說得顧清婉心中卻是一緊。
“云珠,不要亂說話!他什么時候說過會娶我的了!”顧清婉幽幽地吐了口氣,目光有些迷離和茫然起來。和崇煊認識已經有半年了,他也是自己認定的要相伴一生的男人。可是他們之間卻好像隔了一層什么似的,崇煊對自己也是一直發乎情,止乎禮,他們之間除了牽手和擁抱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身體碰觸了。這些日子以來,她也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她和崇煊之間到底算什么?她和清楚自己的心意,不管是哪種身份,她都是愛著這個男人的。可他呢?雖然他們曾經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浪漫無限,以前她還可以分享他的壓力和苦悶,可是這段日子以來,她明顯地感覺到他有事情瞞著她。是因為那個女人吧,在那一抹圣潔高貴的美麗面前,他終究是無法抵抗那一份誘惑的。
“怎么沒有說啊,現在城里的人都在說你和高將軍的事情啊,他們都說不日就要娶小姐你過門了!那個高家大少奶奶根本是在守活寡!高將軍根本就不愛她,到現在都沒有碰過她呢,高將軍對小姐你呀,可真是情深意重!這個世界上可再難找出這么一個死心塌地的好男人了!”云珠一臉得意地說了起來,卻是非常的憧憬和欣慰,看著小姐能夠找到一個如此真心之人,有個這么好的歸宿,自然是為她高興的!
“這位小姐,請留步!”身后,一陣清幽冽然的天籟之音飄了過來。顧清婉身子一怔,緩緩地轉身過來,訥訥地看著那個素淡如仙的翩翩佳人,一襲白衣如雪,烏發如云,就那么清澈恬靜地站在了人海之中,出眾脫俗,云珠也是一片愕然,卻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姐也生得如此的傾國傾城,美貌不可方物。
“你,你是在叫我嗎?”顧清婉吁了口氣,淡淡地問道。“嗯!”小裳點了點頭,緩步走了上來,嫣然一笑,“剛才我家的丫頭沖撞了小姐,真是不好意思!這對水晶耳墜看得小姐你很喜歡,我讓給小姐你吧!”說著,將那對水晶耳墜取了出來,放在手心里。
顧清婉微微一怔,有些惑然地道:“你,你自己不需要嗎?”“剛才婠婠不過是一時賭氣罷了,我不是很想要這對耳墜的!小姐你這么喜歡它,就拿去吧!這對水晶耳墜和小姐的手鐲很相配,這耳墜自然是要留與有緣之人了!”小裳微微一笑,已經將那耳墜放到了顧清婉的手里。
“那如此……就謝謝姑娘你了!”顧清婉嫣然一笑,一邊看了云珠一眼,“云珠,把銀子給這位小姐吧!”“哦”云珠點了點頭,一邊取了一張銀票出來,遞給了小裳。小裳微微一笑,欠了欠身子,接過了那張銀票道:“那,我先告辭了!”言畢,轉身盈盈地離開了。
顧清婉幽幽地看著那一抹素白的身影,眉頭微微一皺,不知道為什么,心中無端地生起一股壓迫感來,心里竟是有些堵得慌!小裳也覺得心里一緊,心中涌起一絲莫名的情緒來。
第五十六章 母女情深托遺孤
“姐姐,姐姐,把錢給我好不好?我好久沒有吃東西了,我娘她病得快要死了!姐姐,你救救我們好不好?求求你了!”一身破爛不堪,臟兮兮的小女孩從側邊的甬道里跑了出來,緊緊地抱住了小裳的裙角,可憐兮兮地看著小裳,跪在了地上,稚氣的小臉上寫滿了絕望與無助!小裳眉頭微微一斂,側頭看著那可憐的小女孩,見得她一身臟污,而且瘦骨嶙峋的,心頭泛起一陣酸澀,偏頭看去,不遠處的街巷之中,蜷縮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婦人,在這熱鬧繁盛的大街上顯得格外的搶眼,過路的行人只是偶爾在一旁站著,卻沒有人肯伸出援助之手,這一切已經令他們麻木了,這一對流落街頭的母女與那些要飯的乞丐沒有什么分別。
“婠婠,你去買幾個包子和饅頭過來!”小裳將銀票遞給了趕過來的婠婠,婠婠哦了一聲,接過銀票便去店鋪里買東西去了。
“小妹妹,那是你娘嗎?”小裳蹲下身子,一臉關切地看著小女孩。“嗯!”小女孩怯怯地點了點頭,“娘已經五天沒有吃東西了,她身上有病,這兩天都沒有睜開眼睛了,姐姐,我好怕,我好怕啊,我娘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她是不是會死啊!你救救我娘好嗎?”一邊說著,小女孩已經大聲地哭了起來,淚水漣漣地往下掉。
“乖,乖,你別哭啊!姐姐去看看你娘!”小裳心中一痛,緊緊地抱住了小女孩,安撫起她來,一邊抱著她向那婦人走了過去。“好可憐!”云珠吸了吸鼻子,澀澀地道。“我們過去看看!”顧清婉捏緊了手中的錦帕,跟著小裳過去了。
“啊呀,她的眼睛怎么也流血了!”云珠面色一陣發白,心中一凜,有些惡心地將臉轉了過去,顧清婉也是看得心里一陣不舒服和難受,要嘔吐出來了一般。那蜷縮在墻角的婦人躬著身子,奄奄一息地臥立著,嘴唇已經干裂發白,一雙眼睛更是黯然無神了,眼珠子四周不斷地滲出血絲來。
“姐姐,我娘她,她是不是要死了!我叫她,為什么她都不說話了!嗚嗚嗚,娘……你醒醒啊,你看看萍萍好不好,你不要丟下萍萍一個人!娘……”小女孩扯了扯小裳的衣角,一邊蹲在那婦人的身邊,不住地推動著她的身體。小裳輕輕地吁了口氣,面色跟著凝重起來,緩緩地俯身下去,探了探那婦人的鼻息,已經是垂死邊緣,氣若游絲了!當下急急地從袖帶里取了幾根銀針出來,扎在了那婦人的靈臺,天宗,伏兔三大穴道上。那婦人嘴巴里嗚地一聲,嘔出一堆臟污出來,發出一陣惡臭。云珠整個人已經支持不住了,遠遠地退守在了一旁。顧清婉心中也翻江倒海起來,有些承受不住,可是看著小裳依然淡定自若地跪在一旁,為那婦人把脈拍背,全然沒有那種厭嫌之態,相形之下,自己卻是有些慚愧了。
過路的一眾行人也紛紛停下了腳步,看著街頭那一對落拓的母女和那一身纖弱的素白,一時間議論開了。“咦,真是臟死了,一身的臭味,真受不了!”一位富態的婦人甩了甩手,捂了捂鼻子道。“就是啊,死了還擋著道,這種人還救起來干什么啊,生不如死!”另一位婦人也訕訕地說著,一臉的鄙夷之色。小裳全然不管這些閑言碎語,繼續在那婦人身上扎著針。
“這位小哥,你能幫忙扶一下這位大嬸嗎?我要在她的后背扎針,需要人幫我扶一下!”小裳甩了甩頭發,一會功夫,素淡的面容上已經有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她的身子單薄,勁力也是有限,費了好半天都不能將那婦人推坐起來,只有向著旁邊站著的一位少年求救了。那少年一身儒衫,一臉的書生氣質,顯得很是文弱,聽得小裳叫自己,連連擺手道:“我,我不行的,她,她好臟啊!”
“百無一用是書生,一點也不假。虧你讀得還是圣賢書,滿口仁義道德,別人要你幫一下忙還推三阻四的,你還是個男人嗎?你這種人啊,不死也沒有用了!看你這窩囊的樣子,八輩子也別想中狀元!哼!”顧清婉嘔火地看了那書生一眼,憤憤地罵了起來,一邊挽起袖子,向著小裳走了過去,“我來幫你!”
那書生被清婉這么一番痛罵斥責,哪里還有臉再站下去,灰溜溜地擠出了人群。小裳和清婉合力將那婦人摟了起來,顧不得她身上的惡臭和異味,這一刻,她只是一個垂死的母親,而他們能夠做的,就是幫她一把。清婉捉著她的肩膀,眉頭微微一皺,看著小裳道:“她還有救嗎?看這個樣子好像死了一樣!”
“我試試看,盡力而為好了!她好幾天都沒有吃東西,引起了腸胃的阻塞,而且她之前吃的都是餿了的食物,大概是中毒了。她的腦部還有淤血,腦神經被壓住了!”小裳吁了口氣,神色凝重地看著清婉。
“是啊,這個女人有時候瘋瘋癲癲的,有時候又呆又傻,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識!起初我們看他們可憐,還給些東西給她吃!可是她的胃口實在太大了,我們也是混口飯過日子的,能幫的也只有這么多了!她餓起來的時候就去揀那些餿東西吃,喝那些臭了的水!我要她別吃那些東西的,她不聽啊!”一旁賣油條的大嬸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小妹妹,那你爹呢?”顧清婉一臉惆悵地看著萍萍,眼里充滿了憐惜。“我爹他,他是個壞人,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他很愛賭錢,還喝酒,賭輸了的話就打我和娘,我娘額頭上的傷口就是他用刀給砍的!我們,我們實在是很害怕他再打人,娘就帶著我逃出來了。可是我們身上什么都沒有,只有向人要飯了!”萍萍抽抽泣泣地說著,一邊又大聲哭了起來。“真是個天殺的男人!”顧清婉一臉的怒氣,恨恨地罵了起來,圍觀的路人也由開始的鄙夷和不屑轉成了同情和可憐。
“萍萍……萍萍……”婦人在小裳扎針之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喃喃地喚著女兒的名字。“娘,娘,娘你認得我了,娘……”萍萍歡喜不已地看著娘親,緊緊地勾住了她的脖子。圍觀的路人也是一陣嘖嘖驚嘆,對小裳的醫術佩服萬分。“她醒過來了!”清婉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看著小裳道,“你,你真厲害!”
“我救不了她!”小裳一臉的苦悶,搖了搖頭,“她的大腦神經已經差不多枯死了,我只是暫時讓她恢復了神智而已。她的肺葉也不行了,根本活不了!”
“什么,你是說……她要死了?”顧清婉身子一顫,搖了搖頭,剛剛還沉浸在還生的喜悅里,這一刻卻讓死亡的痛苦糾結著。“姐姐,姐姐,我求你,救救我娘好不好?你要我給你做牛做馬都行啊!求你了!”萍萍嗚地一聲,哭了起來。
“萍萍,你,你不要這個樣子,你,不要為難姐姐了!娘……還能再睜開眼睛看你一眼,和你說話我已經很滿足了!”婦人一把握緊了萍萍的手,又看了看清婉和小裳,“好人啊,好人,你們都是好人!謝謝!”說著,又捉住了小裳的手,斷斷續續地道,“小姐,謝謝你讓我醒過來!我知道,我,我很快就要死了!我,我是放心不下女兒才撐到現在的,小姐,我求求你,收留了萍萍,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在這個世上沒有親人了。她很聽話的,她很乖的,小姐,我求你……”婦人越說越激動,忍不住胸口一顫,一口熱血從嘴巴里噴了出來。
“大嬸,你別說話了,你好好休息,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幫你照顧萍萍,你,你安心……地走吧!”小裳亦是一臉哀戚地看著那婦人,眼角的淚水潸然而下,以那婦人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還能撐到這個時候,已經是個奇跡了。為了女兒,她硬撐到了現在,母愛的力量竟是偉大如斯。
“那就好,好……”婦人舒心地笑了笑,滾滾的淚水奪眶而出,瞳孔也在那一刻沒有了焦距,眼神逐漸黯淡下去,只有那一雙握著女兒的手,傳遞著這個世間最真摯和偉大的溫暖。母女二人深情地相擁在一起,組成了天地間最動人揪心的一幕……
第五十七章 質本潔來還潔去
萍萍的娘親在女兒的懷里和小裳的承諾中安詳地遠去,離開了這個痛苦的世界。小裳和顧清婉二人出資為她買好了棺木,又請了些些人將她安葬在了翠屏山里。一番忙碌下來,下午的時光已經過了大半,此刻已是傍晚時分了。小裳帶著萍萍又去店鋪里買了些東西吃,顧清婉和云珠也是在店鋪里走了一遭,為萍萍添置了幾件新衣服,云珠婠婠帶著萍萍去澡堂里洗漱,給她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服。
顧清婉和小裳則坐在了福滿樓中,二人臨窗而立,看著街巷上人來人往的過客,心頭也是百感交集。“萍萍以后可就要拜托你照顧了!原本我也想照顧她的,只是我住的那種地方實在是不適合她,看樣子只有麻煩小姐你了!”顧清婉悵然地吁了口氣,一臉殷切地看著小裳。
“嗯,我會的,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萍萍的!你要是有空的話,也可以來看看萍萍的!”小裳淺淺一笑,端起茶杯,緩緩地喝了一口,臉色有一些微白。每次施針過后,她的體能都會損耗不少!
“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好,要不要緊啊?”顧清婉幽幽地看了小裳一眼,眉頭微微一斂,也注意到了小裳的不適。“沒有關系,我只是有些累而已,休息一會就好了!”小裳淡淡地笑了笑,擺了擺手。顧清婉也不多說什么了,仰起頭,吁了口氣道:“癡情女子負心漢,自古皆然!沒有想到,那個男人會這么可惡,人家都給他生了這么個好的女兒,還下這么重的毒手,把萍萍和她娘打成了那個樣子。以后要是讓我碰到他,我一定讓他好看!”
“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也許,死對萍萍娘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吧!不管怎么樣,那個男人始終都是她曾認定一生的良人!”小裳輕嘲地笑了笑,釋然地吁了口氣。“聽你的口氣,好像有一段傷心事?”顧清婉幽幽地看著小裳,喃喃地道。“哼!”小裳無力地笑了笑,搖了搖頭。傷心事,是啊,她和衛行風明明對彼此有著感覺,可是卻只能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她生命中的一切都在那個三月的紙鳶天里發生了改變,可是偏偏上蒼弄人,她和高崇煊之間的這一段貌合神離的婚姻卻在那個陰暗的午夜里發生了質的變化。“也許吧!”小裳嘆了口氣,兀自沉醉在那個多變的三月天里。
“你知道嗎?我也愛上了一個男人,可是那個男人,我卻無法猜透,他到底是愛著我,還是另有目的!他說過會給我一個交代,給我一個名分,這個月就要娶我過門!以前一直期盼著能夠成為他的新娘,可是現在我有些猶豫和害怕了,和他相處的日子越長,我就越來越不確定他是不是愛著我?而且,就算我嫁給了他,在他那樣的大家庭里,又怎么能夠容得下我這樣一個身份污濁的女子了。”顧清婉悵悵地笑了笑,吁了口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對他沒有信心?”小裳輕輕地問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更多的是對我自己沒有信心吧!”顧清婉搖了搖頭,一臉的茫然和頹喪,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無關風與月!歐陽修說得一點也沒有錯,有時候感情真的無關***。可是你們既然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他也給了你承諾,我想,他應該是不會辜負你的!你應該選擇相信他!”小裳微微一笑,一邊端了茶壺往茶杯里添水,直到它溢出來了為止,滾熱的茶水散發出白色的蒸汽。
“其實,有時候人的感情就像一杯茶一樣!你希望這杯茶越純凈越好,可是希望太多,失望也就會太多的。不斷地往里面注入新的水源,有時候反而會傷害到自己。其實,保持著它不溫不熱的狀態,那才是它最好的味道,也就像感情一樣,這個時候你會覺得它太平淡無味了,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可是就是這樣細水長流的愛情,才能經得起時間的沉淀!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也要對他有信心才是!”小裳淺淺地笑了笑,端起茶杯,又細細地喝了一口,“既然你決定了他是你認定的這一杯茶,不管中途遇到多少困難,都應該堅持下去!”
顧清婉恍然若思地看著一臉沉靜恬淡的小裳,默默地點了點頭。“謝謝你,聽你這么說,我的心情輕松了不少!我會永遠記得你的這一句話的,既然決定了要喝下這杯茶,我就會一直喝下去的!”顧清婉一臉感激地看著小裳,點了點頭。“不客氣,我也只是給你一些意見而已,重要的還是你自己的決定!如果實在不行,還是不要勉強得好!”小裳客氣地笑了笑,搖了搖頭。抬眼看了看窗外,吁了口氣道,“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說著盈盈地站起身來,看著另一桌的婠婠和萍萍道,“婠婠,我們回去吧!”
“哦!”婠婠點了點頭,一邊牽了萍萍的手,離開了座位,與小裳一道下了樓,出了福滿樓。“小姐,她是哪家的小姐啊?”云珠蹙了蹙眉毛,站起身來,與顧清婉一道站在窗邊,看著下樓而去的小裳。“我沒有問!”顧清婉搖了搖頭,一邊吁了口氣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哪里?我要怎么去看萍萍啊!”
一輛馬車緩緩地在小裳的面前停下,高府的管家崔大為已經下得車來,將小裳迎上了馬車。小裳仰頭沖著顧清婉微微一笑,揮了揮手道:“我叫袁素裳,我住在高府!姑娘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有緣再見!”說著已經掀了簾子,拉著婠婠和萍萍已經進了車內。崔管家揚起馬鞭,駕了一聲,調轉車頭,向著高府駛去。
“什么,她就是高家的大少奶奶?她,她是高將軍的那個……妻子?”云珠一臉發白地看著顧清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世上竟然會有這么巧的事情。
顧清婉整個身子一晃,險些站立不住了,幸得云珠一旁穩穩地將她扶住了。原來,她就是自己那個一直忌恨的女人,她就是那個讓她心神不寧的高家大少奶奶。好笑,真是好笑,她竟然和自己的情敵同桌共餐,還傾心長談了,人生,沒有比這更為諷刺的事情了吧!她優雅不凡的談吐,她高貴卓雅的氣質,已經讓自己有一種深深的壓迫感了。這個云淡風清卻鋒芒深藏的女人,換作是任何的男人,都無法不動心的吧!可是為什么她的臉上會有一絲隱隱的憂傷和愁緒了?是因為崇煊嗎?可是又好像不是,她似乎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美麗過往。不管怎么樣,他們之間的這一場較量是在所難免了!
多年以后,當小裳回憶起和清婉初次見面的情景,和她互訴衷腸的那一刻,她的心都會久久不能平靜,如果沒有自己,也許,她的確是崇煊最好的選擇。可是冥冥之中一切都早有安排,就像她和衛行風之間,結局早在最初的相遇里寫在了姻緣冊上。
第五十八章 誰是誰的青花瓷
御寶齋。
沉沉的夜色籠罩著廣州城,***也次第熄滅。袁天朗檢查了一下柜臺之后,便進里屋休息去了。那一個青花瓷瓶依舊高高地擺在豎柜上,在清朗的夜色下,發出澄碧色的光澤,顯得格外的典雅別致。
一襲明黃的身影踏月而來,幾個起落,停在了御寶齋的屋頂上,身子往下一縮,從那天窗里鉆了進去,宛若一只明黃的蝴蝶一般,翩然地落到了御寶齋中。
明黃的身姿穩穩地在室內落定,目光炯炯地掃視了大廳一眼,見得沒有任何動靜,這才稍稍地緩了口氣,目光在那青花瓷瓶上落定,眼睛里掠過一絲欣喜和歡悅。只見得那明黃身影身子一騰,整個人已經魚躍而起,向著那豎柜上的青花瓷瓶飛了過去,纖纖素手一挽,那青花瓷瓶便要落在她的懷里。驀地里一聲冷哼響了起來:“什么人?”跟著背后風聲一冷,一道銀色的冷光射了過來,卻是一把尺子。明黃身影身子一顫,往側一躍,雙足向那墻壁上一點,便要遁出屋外。袁天朗縱空而起,右手一揮,向著他的面罩劈了過去,那明黃人影往后一仰,一腳旋開,凌空向著袁天朗的胸口踢了過來。袁天朗身子往后一飄,右手一晃,玉尺刷地一聲向著那人的肩膀削了過來,來人卻是猝不及防,只覺得肩膀一痛,整個身子往前一栽而下。袁天朗右手一探,向著他的胸口拍了過去,可是在觸到她胸口的那一剎那,身子不覺微微一滯,有些尷尬地看著她道:“你,你是女的……”還沒有把話說下去,那女子已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腳翻開,踢中了袁天朗的胸口,袁天朗始料不及,整個人已經跌坐在了地上。那女子身子一搖,已然從天窗之中縱了出去。
與此同時,半空中一塊晶亮的東西跌落下來,落到了他的跟前,卻是一塊水晶牌子。袁天朗伸手拾起那水晶牌子,眉頭微微地蹙了蹙,目光有些凝重起來,一邊捂了捂胸口,久久地凝望著那一扇天窗,心中思索開了,這個人到底會是誰了?是來偷東西的嗎?可是看起來好像又不像!而且她似乎并沒有什么惡意,每一招都留有余地,似乎不想和自己動手。想起剛才觸到佳人胸口的那一剎那,袁天朗的臉也不由得發熱起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翌日上午。
袁天朗站在柜臺前,細細地把玩著手中的那一塊水晶牌子,不時眉頭微微蹙起。看這水晶牌子的質地,似乎也有些年代了。回想起昨天晚上與那女子交手的一幕,袁天朗忍不住笑了笑。
“請問這里是不是要招人?”一聲干凈純澈的聲音飄了進來,袁天朗微微一怔,轉頭看去,門外已然站立了一個一身水綠長衫的少女,明凈婉約,風姿卓然。袁天朗怔怔地看著她,有一瞬間的恍神。
“是啊,這里是要招人!你是……”袁天朗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淡淡一笑,“可是我招人的條件寫得很清楚了,是要招男的,姑娘,你似乎……不大妥當吧!”“怎么就不妥當了,你不是說只要有一定的文物鑒賞能力就可以來應征的嗎?是男是女有這么重要嗎?你這種條件,根本是在歧視我們女性!”綠衣女子哼了一聲,有些責備和埋怨起來。
“我……”袁天朗一時間有些無語,聳了聳肩膀,好笑地看著她,“古物鑒賞這一方面比較枯燥,我只是覺得不大適合你們姑娘家的!所以才想要到要招男工的!不過既然姑娘如果有這方面的能力的話,我自然也是非常歡迎的!請進吧!”
綠衣女子臉色這才舒緩了一些,緩步走進了屋里,在柜臺邊站定,細細地掃量了豎柜上的文物一眼,輕輕地吁了口氣道:“不過就是一些古玩物罷了,有什么難的!那個,是唐代出土的青花瓷瓶!那個,是張萱的《揮扇仕女圖》。”綠衣女子看著那青花瓷瓶和那一副畫,喃喃地道,一邊頗為得意地看了袁天朗一眼。
“不錯,的確是張萱的《揮扇仕女圖》和唐代出土的青花瓷瓶!姑娘看來對這方面有些研究!好吧,你可以來我店里做事!”袁天朗爽快地笑了笑,有些欣賞地看了綠衣女子一眼。“嗯!”綠衣女子點了點頭,淡淡地笑了笑,目光若有如無地在四周掃量了一眼。
“怎么,還有什么事情嗎?”袁天朗有些好奇地看著她。“你能包吃包住嗎?”綠衣女子幽幽地開了口,有些尷尬地看了袁天朗一眼。
“包吃倒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這包住,似乎有一些不大方便!”袁天朗面露難色,一邊深深地吸了口氣。“怎么不方便,沒有問題的!我絕對不會打擾到你的,我剛剛來這里,舉目無親,實在是找不到別的地方住了,身上又沒有銀子,看到你店鋪外邊的招工信息我才過來試一試的!你就讓我住在這里吧,我保證,絕對不會動你的東西的!”綠衣女子有些急了,連連地向著袁天朗保證起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住在這里可以,我,我只是怕姑娘你會損了清譽。這房子也就我一個大男人住,要是你也住進來的話,我怕惹人閑話的!姑娘如果執意要住在這里的話,我也不會反對的!”袁天朗擺了擺手,尷尬地解釋起來。
“什么清譽不清譽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歪,除非是你心里有邪念,才會想這么多的!”綠衣女子抿嘴一笑,一邊瞪了袁天朗一眼。袁天朗面色一紅,低下頭去,反駁道:“我堂堂玉尺君子,才不會有那種小人行徑!你要住在這里的話,盡管在這里住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綠衣女子淡淡一笑,一邊甩了甩手,問了起來,“需要我做些什么?”“你把這些玩物的出土年代推算一下,然后再寫一份年代志給我!”袁天朗儒雅地笑了笑,甩了甩長衫。
“哦!”綠衣女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開始在柜臺邊尋看起來。“對了,你叫什么名字?”袁天朗輕輕地問道。“我叫秋閱微!”秋閱微淡淡地回答著,一點感情也沒有,自顧在豎柜下面張望了起來。
袁天朗點了點頭,怔怔地看著她清麗的身影,喃喃地念道:“秋閱微,秋閱微!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名字!”秋閱微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偷眼看了看袁天朗一眼,有些自失地笑了笑,最后的目光在那一只青花瓷瓶上落定……
第五十九章 人間四月芳菲盡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上桃花始盛開。轉眼間,五月姍姍而來,廣州城也迎來了酷夏的開端。兩個月的時間眨眼間就從身邊一晃而過,似水的年華經不起多少折騰。高清海的身體也在明媚的陽光的沐浴下逐漸回暖,身體健朗起來,勉強可以自行在院子里散步走動了。早飯的時候,殷蘭將小裳叫去了她的蘭馨院里,自然又免不了桂姨娘他們的一番揣測了。這個月是殷蘭的妹妹的四十大壽,老爺子已經和殷蘭商量好了,這個月要去上寧住上一段日子。殷蘭把小裳叫去,多半也是因為這個了吧!她這一走,田租的事,茶樓的打理,管家的事情肯定是會有所變化了。
“婆婆,這個我怕是不行的,一下子管那么多,我怕我應付不過來!我覺得,可以分擔一點出來給姨娘他們!”小裳有些為難地看著殷蘭,聽了她的一番吩咐之后,心中卻是思忖開了,如果婆婆這樣做的話,不是很明顯地在告訴別人她這是公然地偏袒于自己么?思來想去,都覺得不為妥當。
“小裳啊,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你是怕桂姨娘他們不高興是么?”殷蘭握了握小裳的手,淡淡地笑了笑。“嗯,上次因為翦瞳和行風的事情,姨娘已經對我有些誤會了,我不想讓她覺得我在為難她!”小裳點了點頭,語氣中也帶上了一絲略略的惆悵。
“小裳啊,你要明白,婆婆把這些事情交給你,是因為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你是我一手看著長大的,我自然是很了解你的。這屋里也就我們兩個人,我也不怕說些讓你覺得有些不堪的話。別看這院子富貴繁華,可是這背后不知道堆了多少骯臟的事情了。你桂姨娘是個什么樣的人,這兩個月來,我想你也清楚了,她是個雞蛋里非要叮出個縫來的人。要不是看在她是崇業和翦瞳的娘親的份上,以我從前的性子,早就將她趕出門了!她表面上雖對我恭敬,可是暗地里的動作是不小的啊。你也瞧見她的功夫了,你和崇煊的事情她可是鬧得滿城風雨啊!我要是不強悍厲害一點的話,根本就壓不住她!這一次我出門大概要一個月的時間,可是府里的大小事情是抽不了身的。但是老爺子的身體現在已經好些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很有必要的。我想來想去,只有把事情交給了你才能穩妥!小裳啊,算是為了我,為了你公公,你就幫幫我這個忙好嗎?”殷蘭悵悵地吁了口氣,一臉懇求地看著小裳。在這個深閨宅院里已經住了二十多年了,每天應對著無數大小的煩心事,尤其是在高清海病倒之后,生意上的事情她也要接手,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外邊那恬淡安詳的日光了,她也想趁著這段日子出去感受一下,在高清海最后的日子里,她只是希望他們能過上一段幸福安寧,不被打擾的日子。
“那好吧,婆婆,我,我答應你就是!”小裳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難為你了,我知道自己這么做是有些自私的,可是我已經這樣活著二十多年了,我是多么的渴望能夠和老爺在外邊自由地享受生命中最后的日子!家里的事情你認為是對的就去做,不要去管別人怎么說。還有,這個月的開銷可能會緊一些,他們每個月的銀子花費縮到二十兩,任何人向你支取花費都不要給他們。會口村去年的收成不怎么好,遭了旱災,我已經準備了些銀兩要撥給他們的。這年頭,日子不好過,能幫上一點的話就幫了!待會我還會交代府中所有的人的!你放心好了,我會特別交代姨娘的,她要是對你怎么樣的話,回來之后你盡管和我說,這家里頭還有周媽媽會幫你的!”殷蘭拍了拍小裳的肩膀,舒心地笑了笑。小裳無事地搖了搖頭,心中涌起一絲莫名的憂傷,蘭姨的苦楚她又何嘗不能理解,一個女人,掌管著這么大一個家庭,不但要為了生計奔波忙碌,還要為家里的大小事情頭疼,的確是很傷腦筋的事情。看來自己置身事外的念頭真的是要打消了,殷蘭對自己的疼愛和關懷也是時候該回報她了。
迎賓院。
刷刷的劍舞聲綿綿地響徹在院子里,劃出一曲寂寞心碎的悲涼之音。在高家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好幾次他都想著一走了之,這里已經沒有任何他可以停留駐足的理由了,心動的女子已經是好兄弟的妻子,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在那個三月天里摧殘殆盡。可是每每想起那一抹圣潔的白色時,他的心里就一陣波動和揪心。而最近,府里又盛傳崇煊和小裳至今為止都沒有行過夫妻之禮的風言***后,他的心情就更加不能平靜了,離開的決心也在這一片流言蜚語中逐漸地冷卻。
“好劍法!”院門外,響起了一陣清亮的掌聲,看時,高崇煊一襲黑色長衫,清冽悠然地立于一側,目光炯炯地看著衛行風,眉宇神態間流露出一絲贊嘆和欣賞。衛行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涌起一股無名的惱意,身子一翻,長劍斗轉,飛撲著向崇煊刺了過去。崇煊神情一凜,身子向側一偏,衛行風的長劍疾轉而下,身子一個凌空飛擺,右足一點,掃向了崇煊的胸口,崇煊雙手一合,護住了胸口,右手跟著一掌擊了出去,衛行風身子稍稍向后一退,半空中一個側轉,漫天的劍影散射開來,劍鋒一凜,已經遙遙地指向了崇煊的咽喉,清冷的劍花映出一片決絕的美麗。
高崇煊木木地站在了院子中央,雙眸里掠過一絲驚詫和不解,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衛行風。只差那么一點點,劍尖就能刺穿崇煊的咽喉了,有那么一刻,衛行風真的想用力地往前一刺,以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和憤懣。兩個男人臨風而立,面無表情地掃量著彼此。
衛行風緩緩地收了劍,退回劍鞘之中,冷冷地看了崇煊一眼之后,不再多言了,轉身一擺長衫,便要回屋子里。“行風!”崇煊叫住了他,一臉狐疑地看著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沒有!”衛行風不咸不淡地道,已然沒有了往日兄弟之間的那股默契。
“有件事情表哥想請你幫忙!”崇煊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緩緩地走上前去,拍了拍衛行風的右肩。衛行風的身子一顫,左手的拳頭捏緊了,很想轉過身來給高崇煊一拳打醒他,他很想質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冷落和對待小裳。崇煊似乎也注意到了衛行風的異樣,淡淡地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你想多了,只是這一陣子天氣熱,人比較上火而已!”衛行風轉過身來,給了他一個勉強的微笑。“沒有就最好!今天我來找你,是想請你幫忙。后天京兆尹沈良大人就要到廣州城了,我想讓你隨我一起出城去迎接他,做好保護工作!”崇煊吁了口氣,道明了自己的來意。
“保護他?怎么,有人要刺殺他?”衛行風有些不解地看著崇煊。“嗯,你也知道,現在朝廷已經分成了兩大派系,而嚴嵩的追隨者眾多,沈良大人是朝中與之抗衡的人,這樣一個機會,嚴嵩又怎么肯放過他。我已經收到了確切的消息,嚴嵩已經和紫衣堂的人沆瀣一氣,將會對沈大人不利!所以,我希望行風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一旦沈大人在廣州城被刺殺,廣州以后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了!所有的陰謀將會一涌而出!”崇煊鄭重地看著衛行風,神色很是緊張,也許,隨著沈大人的死,接下來的便是那個神秘人口中的屠城行動了,一旦這些事情爆發,廣州城的百姓將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這些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第六十章 生死與共兄弟連
衛行風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黯然,在好兄弟為著國家大事忙碌奔波的時候,他卻在籌劃著要帶走他的女人。他和崇煊一起長大,崇煊的為人他也很清楚,以小裳那樣溫婉若水,善解人意的性子,崇煊沒有理由會這么對待她的。可是,府中的那些流言蜚語是不爭的事實,高崇煊和顧清婉的事情在整個廣州城都傳遍了,這一切難道還會有假么?
“行風,行風!你怎么了,在想什么,聽到我說的沒有?可以幫我這個忙嗎?”崇煊咳嗽一聲,看著神游太虛的衛行風,再次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嗯,我會幫忙的!你放心好了!”衛行風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哦了一聲,點了點頭。“好兄弟!”崇煊的臉色微微地緩了緩,吁了口氣,給了他一個會心的笑容。“崇煊,我問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衛行風閉了閉眼,緩緩地看向崇煊,帶著疑惑的目光。
“怎么這么問?”崇煊神色微微一滯,搖了搖頭道,淡然地笑開了,“我能有什么好瞞著你的!”“那我問你,國家大事和兒女私情比起來,你會選擇什么?”衛行風吸了口氣,繼續問著他。“有國才有家,你明白我的,我從小就一心想著像衛青霍去病,韓世忠岳飛他們那樣戎馬沙場,保家衛國,不是我爹攔著我的話,我現在已經在邊疆了!”崇煊有一瞬間的猶豫,雖然不知道衛行風何故有此一問,但還是將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你的感情生活原本我是不想管的,可是現在我想問你的是,你和……大嫂之間的事情是真的嗎?你們到現在都沒有行過夫妻之禮,你永遠也不準備接受她了,是嗎?”衛行風一臉肅然地看著崇煊,一字一句咬得極重,雙眸里充滿了渴盼和懇切。
崇煊的身子一顫,訥訥地看著衛行風,自己該怎么回答他?他是他的好兄弟,他不想騙他,可是這個時候如果貿然地將自己的感情說了出來,到時候受傷的將不止是自己,還有小裳。他寧愿所有的人都罵自己是個負心薄情之人,也不要將小裳牽扯到原本不屬于她的世界里來。
“這個問題在我成親之前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想再說了!”崇煊無力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眼中有一絲光芒在逐漸地撲閃起來。“是嗎?”衛行風哦了一聲,緩緩地低下了頭,想起他成親前幾日說的那一番話,他要娶的是別人,而不是一個木偶美人!這么一想,衛行風心中的那一股歉疚沒有先前那般強烈了。既然崇煊不愛她,那么照顧她的責任就由自己來承擔好了。
“崇煊,不管我將來做了什么決定,我希望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也希望你能夠尊重我的決定!”衛行風一臉鄭重其事地看著崇煊,點了點頭,伸出了右手。崇煊微微一愣,一時間也沒有多想,并未深究他這句話的含義,跟著伸出了右手,兩雙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見證著他們之間的那一份熱血沸騰的兄弟情誼。而他們的這一份熱血豪情,也在他們多年以后的戎馬生涯里得到了很好的詮釋。
歸墨院。
小裳靜靜地坐在桌子前,想著今天和蘭姨的那一番談話,心中卻是煩悶不已。中午的時候,蘭姨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并宣布了將家里的事情和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由她和周媽媽來處理。下午的時候就和高清海帶著幾個仆人去了上寧。桂姨娘表面上雖然沒有說什么,可是晚飯的時候卻是缺席了,據秋桂園的仆人說,桂姨娘今天下午發了一通脾氣,摔壞了好多東西,還沖著下人發了脾氣。至于崇業崇明他們就更不用說了,他們都是高家住了二十多年的人,而殷蘭卻將這么重要的事情全都交給了她這個過門才兩月的媳婦來處理,無論說到哪里去,都是讓人非議的。鄭冉和尤玲玲也是夾槍帶棒,含沙射影地說了自己一頓,沒有了殷蘭壓陣,他們自然是不會太怕小裳的,何況這個家里也就她一個人單槍匹馬坐鎮,崇煊這陣子忙著接見京兆尹的事情很少回來過夜的。殷蘭和高清海離家不到半天,小裳就已經被他們孤立起來,這種高處不勝寒的滋味確是非常的難受。偌大的一個院子里,卻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這種孤獨無助的滋味竟是這般的痛苦。
心中這樣一想,小裳不覺十分委屈起來,一邊吸了口氣,忍住了呼之欲出的淚水。高崇煊默默地站在門外,看著那個滿臉愁緒和苦悶的女子,心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顯得很僵硬。她如此的傷心和煩悶是因為自己的無情無義么?還有三天,這所有的偽裝都可以卸下來了,這所有的折磨都可以終止了吧!
“小裳!”崇煊淡淡地開了口,踏步進了屋子里。小裳緩緩地回過神來,哦了一聲,臉色略顯驚詫:“大哥,你……你怎么回來了?你,你不是要在將軍府忙著接見京兆尹大人的事情嗎?都處理好了!”
“嗯!”崇煊點了點頭,目光柔柔地看著小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吁了口氣道,“沈大人后天就要到了,我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應該是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哦,那就好!難得有官員下來體察民情,也算是百姓之福了!”小裳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是啊,沈大人的確是朝中難得的好官,他也算是我的老師了!可是越是這樣的好官,就越容易受到迫害!我真的很擔心后天會出亂子!”崇煊眉頭微微一皺,神色間都是泛泛的擔心和憂傷。
“吉人自有天相,大哥也不必太過多慮了,你看,在你的管治下,廣州城不是一派繁華安寧嗎?其實,有時候事情往好處想也是很有必要的。既然大哥已經做足了準備,又還有什么好擔心的了!”小裳宛然一笑,全然忘記了心頭的煩悶,轉而寬慰起崇煊來。“可是首相那里的人不好對付啊!小裳,后天我想帶你一塊去見見恩師!”崇煊釋然地吁了口氣,溫情地看著小裳。
“帶我去見沈大人?這……這不大好吧!公公婆婆出門了,家里的事情還有很多沒有處理好,那一天我可能要整理一下良才縣的賬冊!怕……怕是去不了……大哥這么做的話,不是會讓我以后為難么?我,我不想讓顧姑娘誤會我們!”小裳搖了搖頭,委婉地將它推辭掉了。從某一方面來講,她不想過多地涉足崇煊和清婉之間,另一方面她也在刻意回避著和崇煊單獨相處的時間,她不想無端地卷入他的感情生活里去,縱使她已經為他施了還魂針,他們的命運已經緊緊地相連在一起,她還是愿意和他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她對他的愛,也要保持在妹妹對大哥的那種敬重之中。
“你……”崇煊有些失落和傷心地看著她,聽著她這樣的推辭,心中卻是百般的難受。原來,在國家與兒女私情之間,他要失去的竟然是這么的多,面對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卻不能將自己的愛意說出口,他做到了,也堅持了兩個月,可是卻在這最后的幾天里,他發覺自己越來越堅持不下去了,那種失去的感覺是越來的越強烈。
“好吧,你既然不想去的話,我也不勉強你!你就留在家里吧!”崇煊冷冷地道,輕輕地哼了一聲,起身進了內房。小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崇煊,總覺得這中間似乎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剛剛還在和自己言笑晏晏,為什么轉瞬間就是這樣翻臉無情了!自己不去接見沈大人,也是不想在大廳廣眾之下讓顧清婉看到,令她傷心和誤會啊,自己又有什么錯?
與此同時,門外的一道陰影緩緩地移開了,消失在了長廊盡處。這一場五月的大變天,隨著沈良的到來顯得更加的風雨滿樓了。
第六十一章 午門長街起禍亂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沈良目光炯炯地看著阡陌蒼野,感慨萬千地吟出了自己的心曲。二十年了,離開廣州城二十年了,曾經衣錦還鄉的誓言在時間的流失中逐漸消淡,那美人如玉的身姿也在朝政的爭斗中模糊了容顏,有些記憶,終究還是在這細碎的流年里失去了。綿延的百來名官兵組成的隊伍踽踽向前而行,兩頂轎子行走在茫茫原野之上。
高崇煊帶著一眾親兵已經等候在城門口,目光索然地看著那緩緩迫近的行兵隊伍。衛行風坐在馬背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紫衣堂的人沒有在城外動手,看來多半是有一些顧忌了。而高崇煊的心中卻頗為不寧靜了,紫衣堂的人沒有選擇這個時候動手,那么城中勢必將會有一番較量和惡斗了,無論如何,他都不容許沈良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出事。
而此時的廣州城上空,竟無端地籠罩起了一片陰云,這個酷夏的日子,已然帶上了一絲涼薄蕭索的味道。
午門長街,繁華熱鬧如昔。長街兩旁的高樓里,卻無端地多出了一些一身紫衣打扮的人,有的俯窗而坐,極目向下遠眺,有的靜坐桌前,表情陰冷邪魅。有的蹲身在小攤面前,目光不時地向著前方斜視。東側的一間茶樓里,一襲水綠裙裳的女子悠然而坐,目光炯炯地盯視著長街下面的一舉一動,輕紗掩面的素顏上劃出一道決絕的冷冽。此次刺殺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這是主上吩咐下來的命令。原本他們是打算在城外動手的,可是接到暗人的通知,高崇煊在城外設下了局等著他們自投羅網,欲將他們紫衣堂一舉剿滅。所以,他們只好臨時改變策略了,選擇了在這繁華的城南街動手,高崇煊定然會顧及到百姓的安危,不會貿然行事的。
城中的百姓在得知京兆尹要來廣州巡視探親的消息后,也紛紛夾道歡迎,此時此刻,街頭已經是人頭攢動。人越多,動起手來就越方便,只要百姓亂起來了,他們不愁沒有機會下手。
半個時辰后,高崇煊騎著駿馬,領著身后的一眾親兵緩緩地踏入了城南街道。兩頂轎子由四名轎夫抬著,周旁各有幾名兵卒守護。圍觀的群眾也自行讓出了一條過道,議論紛紛,看著那兩頂朱砂轎,臉上皆是探視和好奇的目光。衛行風與高崇煊對視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間有些冷冽,做慣了游俠的他,對身邊的危險氣息有著一種天然的直覺。崇煊的右手也貼緊了腰腹,目光若有若無地向著四周掃視。如果他們選擇這里動手,后果將是不可預料的,這么多百姓聚集在這里,一旦發生變故的話,死傷將是在所難免的。想到這里,他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一絲冷汗。
茶樓里的綠衣女子手中的茶杯一甩,已然向著茶樓外邊擲了下來,在空中飛轉旋開,杯子里的茶水也打起了漩渦,遙遙地向著當先的轎子砸了過去。高崇煊面色一變,右手一抖,腰腹間的長劍已經脫殼而出,電光火石間已經斬向了那茶杯,噗嗤地碎裂聲響在空中綿延不絕地響徹開來,杯子里的茶水也四散飛濺起來,散落到了幾個兵卒的身上。緊接著,便是那幾個兵卒的痛哭哀嚎之聲,癱倒了一地,茶水所落之處,皮膚開始潰爛出膿,跟著是七竅流血。
圍觀的群眾一時間嚇傻了,驚叫著四散逃開,呼救聲,你追我趕的聲音在長街的永巷落拓地傳遞開來,剛剛還秩序井然的城南街道也在一瞬間混亂不堪,局面失去了徹底的控制。兩旁的高樓里,縱出幾十名紫色的身影,紛紛向著那兩頂朱砂轎攻擊了過去,速度之快,威力之猛,不得不叫人驚嘆。
“不要慌,不要亂,全權保護好沈大人的安全!”崇煊面色一冷,高聲地命令吩咐起來。這些親兵都是他和云墨溪一手訓練出來的,武功和膽識自然是要比尋常的官兵高出了許多。聽到崇煊的吩咐后,立即鋪展開來,與那些紫衣人大打出手。衛行風手中的長劍一顫,銀光點點,身子一個虎沖,刷地一聲,一名逼近官轎的紫衣殺手已經被他攔腰斬成了兩截,鮮血淋漓地飛濺,晃出天地間炫目的顏色。
崇煊也是飛身欺上了沈良的轎子,手中的長劍飛翻,與攻擊過來的三個紫衣殺手大打出手,每一招都用盡了全力,十招下來,三個紫衣殺手已經被他全部擊斃。
城南街的一場惡戰正在無情殘酷地上演,刀劍交擊的聲響鏗鏘地回蕩在廣州城的上空,染紅了這一個陰霾的午后。
一直坐在茶樓里的綠衣女子目光一冷,看著那兩道清俊的身影在空中不斷地飄飛,手中的長劍不斷地斬殺了一個又一個紫衣殺手,抿緊的薄唇吁了口氣,眸子里迸射出兩道噬人的火光,翩翩的身子從茶樓里一縱而下,雙手向前一拂,十來片粉紅的花瓣飛灑而至,粉光過處,已經有五六名士兵被那花瓣所傷,然后是口吐烏血地倒地而亡。
崇煊的心一緊,沒有想到來人會這么厲害,看著自己的兄弟于無聲間就從自己的眼皮底下消逝了生命,心中的恨意和怒火灼灼地燃燒起來,啊地一聲咆哮,手中的長劍一轉,騰空向著綠衣女子斬落過去,那綠衣女子神色一變,右手跟著又是一抖,一條蜈蚣從她的袖口里飛射出來,向著崇煊的脖子擊到。崇煊揮劍一掃,漫天的劍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那蜈蚣轉瞬間已經被削成了幾段,崇煊的長劍鋒芒一轉,已經點向了那綠衣女子的胸口,綠衣女子面色一邊,隔空一個側翻,翩翩地躲了過去,身子飛速地往下降落,向著沈良的轎子落去,與此同時,身后帶起一陣漫天的煙霧,轉瞬間將整個地面都遮擋起來,滾滾的煙霧讓人無法睜開眼睛,不辨方向。
崇煊心中暗叫不好,飛身而下,卻有兩名紫衣殺手從他的兩側攻擊過來,崇煊反手就是兩路隔開,斬殺了兩人。與此同時,腳下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痛叫,跟著是云墨溪的一聲厲喝,從轎子里魚貫而出,手中的樸刀斬向了襲擊而來的人。恍恍惚惚中,一襲水綠色翩翩地往后一退,右肩已經挨了他的樸刀一下,身子緊跟著往前一縮,鉆進了轎子里,云墨溪還想反身追上去,可是沒有來由地頭一沉,四肢已經不聽使喚了,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衛行風也是強睜著眼睛,擊斃了身邊的幾個殺手之后,再也承受不住那席卷而上的昏睡之意,倒在了地上。崇煊也是頭昏腦脹,看著轎子里那一襲模糊的綠色和掙扎晃動的沈良,很想沖上去保護他,可是大腦已經不受控制,他也昏倒在了地上。敵人的勢力竟是這般的強悍猛烈,他太低估他們的實力了。
第六十二章 云中誰寄錦書來
御寶齋。
殘陽如血,城南街口的那一場廝殺爭斗在整個廣州城都傳遍了。京兆尹重傷昏迷,高崇煊和一干親兵也負了傷,而那些刺殺的暗客也證明了是紫衣堂的人所為,現在官府正在全力追捕紫衣堂的人,廣州城也封城了,任何人都不得進出。
“阿福,店鋪里的東西你小心地看著,我要去高府一趟,看看小裳!”袁天朗收拾好店鋪里的東西,吃了晚飯,左思右想考慮了很久,終于下定了決心要去看小裳一趟,崇煊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小裳怕是一個人也應付不過來的吧!
“哎,少爺你放心好了,順帶也幫阿福向小姐問好一下,叫小姐不要太擔心了,高將軍一定會吉人天相的!”阿福是袁家的家奴,這幾天也被袁天朗叫到店鋪里來幫忙了。袁天朗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挽了袖子就要出門去,前腳剛跨出一步,門外已經撞進來一個水綠色的身影,一頭栽倒在了袁天朗的懷里,身子軟軟地伏在了袁天朗的肩頭,嗚地一聲,口中吐出了一股烏血。
阿福面色一變,啊地一聲叫了出來,看著秋閱微染紅了半邊肩膀的身子,整個人也跟著不利索起來。“秋姑娘,秋姑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袁天朗一臉緊張地看著重傷的秋閱微,眉頭跟著擰緊起來,連連地喚了她好幾聲。可是秋閱微一頭倒在他的懷里便再沒有了反應。
袁天朗看著她滿身是血的身子,又望了望她肩膀上的傷口,是樸刀刺傷的痕跡,一道血口子猙獰地從她的左肩上直劃下胸口。“少爺,這,這……”阿福牙齒開始打架,看著秋閱微流了這么多血,一時間覺得頭暈目眩起來。
“阿福,快點把門關上!任何人來了都不要開門,順便把這門口的血跡清洗一下!我先帶她去屋子里!”袁天朗當機立斷地道,也顧不得男女之別了,一把橫抱起秋閱微,踏步匆匆地進了里屋,又吩咐了阿福把事情做好。阿福雖然是有些恐慌和驚懼,但很快就回過神來了,連地將店門關好了,又找來了東西將門邊的血跡清洗干凈。
袁天朗一路急匆匆地將秋閱微抱進了她住的房間里,將她小心地放到了床上,一臉惶然地看著她肩膀上的那道傷口,目光漸漸地凝重起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請,吃午飯的時候她說要請假去找一下她的親戚,可是如今卻是滿身帶血,一身是傷地回來了,實在是叫人震撼。而且看這傷口,應該是武林中的高手所傷,她會和什么人結下了仇怨,那人出手竟然這般的不留余地。再往下一點的話,她怕是就沒有命了。和她相處的這些日子,袁天朗雖然對她的身份有所懷疑,但是這段日子她并沒有什么不軌的舉動,將店鋪里的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自己看著她的時候,心情也是特別的愉悅,做起事情來都是特別的有精神。現在看她這幅孱弱的模樣,袁天朗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袁天朗怔怔地看了她一會,方是想起要給她處理一下傷口,站起身來便要離開,可是秋閱微的右手緊緊地抓住了他,死死地不肯放手,嘴巴里也咿呀咿呀地說起話來:“不要走,不要……”袁天朗心頭一軟,吁了口氣,目光變得溫柔起來,雙手握住了秋閱微的右手道:“我在這里,我在這,我不走,我不離開你!”
而此時的將軍府里也忙作了一團,高崇煊帶去的百來名親兵死的死,傷的傷,而且所有的人都中毒了,崇煊和衛行風自然也不例外。小裳下午正在和周媽媽在賬房里統計賬冊,就被將軍府里的人告知了今天下午城南街口發生的刺殺事件。小裳只得拋下了手中的活兒,帶著婠婠和萍萍趕往了將軍府,在這里忙碌開了,一邊吩咐了府中的下人去請大夫過來,又親自檢查了一下那些傷兵的癥狀,知是他們中毒了,又與大夫合力開出了幾帖藥方,命人去抓了藥來給他們解毒。三個時辰的功夫,傷兵身上的毒也悉數解去,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的就只有高崇煊和衛行風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十分了,一番功夫下來,小裳也是累得壞了,可是看不到崇煊醒過來,她的心就有些不踏實,救助了那些傷兵后,便一直守在了崇煊的身邊,衛行風那邊則有婠婠和萍萍在旁照料。
沒有想到,竟然會出這樣的事情,小裳搖了搖頭,一臉哀愁地看著昏睡中的崇煊。趕去增援的士兵將他抬回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虛脫掉了,身上還負了些小傷,好在是不大礙事,不過因為他吸入了太多的毒氣,一時間還是醒不過來。
“不知道他怎么樣了?”小裳的目光有些冷幽,緩緩地看向了窗外,衛行風也吸了很多的毒氣,情況似乎比崇煊的更要嚴重一些,而自己卻只能守在崇煊的身旁,因為她是他的妻子,她有這份責任和義務來照看他。
“保護大人!”高崇煊猛地睜開眼睛,一聲疾呼,從床上驚坐而起,眸子里寫滿了恐慌,臉上也沁出了一絲冷汗。“大哥!”小裳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看著醒過來的高崇煊,緊張的神色舒緩了不少。高崇煊目光由恐慌變成了凝重,愕然地看著身邊的小裳:“小裳,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一邊說著,一邊搖了搖頭道,“我的頭好沉!”
“嗯,你們中毒了!那是一種麻痹神經的毒霧,會對人的大腦產生反噬作用,好在你們發現得早,下的份量也不是特別的重,我已經喂你服過解藥了!”小裳一旁解釋起來,幽幽地看著崇煊。
“那其他人了,其他的兄弟們怎么樣了,還有行風和小云,他們兩個有沒有事情?”崇煊若有有思地點了點頭,猛然間想起了什么一般,急切地問了起來,捉住了小裳的手。“大哥放心吧,其他的兄弟都很好,他們的毒都已經解了。云上將他沒有事情,只是,只是衛表弟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小裳莞爾一笑,寬慰起崇煊來。
“行風他受傷了?”崇煊一臉擔心地看著小裳,試圖尋找著答案。小裳面色微微一滯,搖了搖頭道:“沒有,可能是他中的毒比較深,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吧!大哥你也不用太擔心的,現在婠婠和萍萍在廂房里照顧他了!”
“哦,如此就好,希望他快點醒過來!”崇煊閉了閉眼,嘆了口氣,感激不已地看著小裳,“又麻煩你了,小裳!你又救了我一命,還有將士們的性命!”“救死扶傷本是我的天職啊,大哥不需要這么客氣。大哥為了保護京兆尹大人的安全不惜涉這么大的危險,實在是難能可貴!”小裳搖了搖頭,客氣地擺了擺手。“那……沈大人和沈夫人他們……怎么樣?”崇煊目光幽幽地看著小裳,艱澀地問出了口,在他最后的意識里,他看到的是一襲水綠色的身影向著轎子里的沈良撲了過去,那樣厲害的一個女人,沈大人只怕是落在她的手里,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吧!一想到這里,他的心就沉了下去,如果沈大人出了事,那么這之前所有的計劃不都是白做了嗎?他還等著沈大人將所有的謎底向小裳講個明白的,徹底化解小裳對他和顧清婉之間的誤會。
“沈夫人沒有什么大礙,只是沈大人受了傷,怕是要等上些天數才能夠醒過來了!你放心,我會和大夫想盡辦法讓沈大人醒過來的!好人有好報,沈大人正直無私,是難得一見的好官,上天一定會垂憐他的!”小裳暖暖地看著他,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崇煊嘆了口氣,軟軟地靠在枕頭上,握緊了小裳的手,聲音有些哽咽起來:“小裳,謝謝你在身邊這么支持我,對我不離不棄!你對我的好,我會永遠銘記在心的!”說著仰了仰身子,猛地抱緊了小裳,將她圈進了懷里。小裳面色一陣發白,臉上掠過一絲驚詫,慌慌地掙脫了崇煊的懷抱,站起身來退到了一旁,有些尷尬地看著崇煊,輕輕地道:“大哥,大哥還是自重些好!”
第六十三章 誰與君上共良宵
小裳云淡風清地一句自重,將他們之間的關系徹底地撇清了。崇煊有些懵然地看著小裳,手中還有著佳人殘留的余香,明明這么近在咫尺的距離,為何卻隔得這般的遙遠。國家大事與兒女私情之間,他真的只能選擇其一么?看著那對自己沒有一絲愛意的女子,崇煊的心狠狠地被揪了一下。明明知道這樣做會傷害到她,又緣何還有這么多的期盼!這個關系著廣州城生死存亡的謊言,到底還有維持到什么時候。他和顧清婉之間,是該有個了結了吧!小裳刻意的回避,也全都是因為他和清婉之間那所謂的“情深意重”吧!
“小裳,我有話想對你說。”崇煊吁了口氣,旋即隱去了臉上的失落之情,一臉灑然地看向了小裳。“你,你說吧!我聽著!”小裳低著頭,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她卻沒有了面對崇煊的勇氣。和他相處的日子越長,她越來越覺得這個男人身上隱藏了太多的秘密,他幽深的瞳仁里為何會有自己的影子?他們之間不是一直都是相敬如冰,靜若止水的么?她已經很小心地在回避著很有可能發生的一切了,為什么,為什么現在會出現這種狀況!他愛的是顧清婉,是那個名動廣州城的顧清婉。他與自己,只是一對名義上的夫妻,不可能再會有其他的,而自己也一直堅守著這一道感情底線,絕不容許他們之間發生什么。
“你能不能抬頭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看著我聽我對你說的話,可以嗎?”崇煊的聲音跟著抬高了,壓抑了兩個月的感情再也無可抑制地爆發了。他已經決定了,他不能再這樣隱藏下去了,這樣的生活他遲早會瘋掉的,她是他的妻子,為什么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對她說一句我愛你,為什么就不可以像別的夫妻之間那樣親密了!
小裳身子微微一顫,緩緩地抬起了頭,一臉坦然地迎上崇煊火熱逼人的雙眸。“小裳,其實我和清婉之間只是……”崇煊深深地吸了口氣,決定將深藏在心底的這個驚天秘密說出來,可是話還沒有說下去,一陣敲門聲已經打破了這重要的一刻。小裳略略一怔,仿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向著門外奔去。崇煊的臉在那一瞬間有些痛苦的扭曲,看著她那么迫不及待地去開門,看著她那如釋重負的表情,他的心在滴血,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原來是這么的不值一提,她甚至連一個聽他解釋的機會都要這么生疏和逃避。紅顏難守,這便是英雄的宿命嗎?若沒有了她在身旁,即使最后這一局他贏了又能如何?
“夫人!”門外站著的一臉清淡的云墨溪。小裳吁了口氣,訥訥地看著他道:“顧姑娘請過來了么?”“嗯,現在在偏廳里等候!”云墨溪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那我去請她過來!”小裳嫣然一笑,施施然地蓮步輕移,向著偏廳那邊過去了。
“她來了?她怎么會來的?是你去叫她來的?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崇煊捏緊了拳頭,額頭的青筋已經隱隱地凸起了。“是夫人讓我去請她來的,我,我也沒有辦法!”云墨溪聳了聳肩膀,有些無奈地道。
“小裳叫她來的?”崇煊的面額一陣發白,咬緊了牙關,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眼中的淚光開始撲閃,“為什么,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為什么?小云,我堅持不下去了,我真的沒有辦法再這樣下去了。我要對她說明這一切,我要讓她知道我愛的人是她!我不能再繼續和顧清婉演戲下去了,我做不到!”
“將軍,你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啊,事情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我們沒有退路了。和夫人說明了情況,那么東瀛那方面的線索就會完全地斷掉啊!顧清婉已經完全地落入了我們的局中,將軍,請你再堅持一段日子吧,為了你這么辛辛苦苦的付出,為了全廣州城的安危,也為了夫人的安全,你沒有選擇了,你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顧清婉已經和夫人見過一面了,如果你現在這個時候對夫人表明心意的話,后果會不堪設想啊。夫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要是這一切都拆穿了的話,顧清婉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到時候,我們便再也無法控制住東瀛人的野心了!廣州城將會陷入一場大浩劫之中!我相信夫人如果明白這其中的這利害關系,她也會接受的。現在沈大人又受傷昏迷不醒,她這一次來不只是來看你,也是在為了下一步的行動做準備。今天你也看到了,紫衣堂的人不是泛泛之輩,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好對付,而她,是牽住紫衣堂的一步重要的棋子,當初你也說過要以大局為重的,為什么到了這最后的關頭你卻沉不住氣了!屬下明白,將軍所背負的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多,如果將軍非要選擇這么做的話,我也無話可說,我尊重將軍的決定,屬下一定會和你并肩奮斗到最后的!”一番言辭懇切,切中要害的長談給了高崇煊當頭一棒。
崇煊怔怔地看著云墨溪,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吁了口氣道:“你說得對,如果我這個時候才放棄,前面所有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簣,小裳也會因此而看不起我的。是我感情用事了!小云,謝謝你的提醒!”
“該說謝謝的是我才是,將軍為了廣州城要犧牲這么多,換作是我,也未必能夠做得到的!”云墨溪的神色微微一滯,苦澀地笑了笑。也許在旁人的眼中,將軍會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可是在他的心里,將軍是一個真正的頂天立地的熱血男兒。
“從一開始,我就應該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的!好了,不說這個了,今天紫衣堂的刺殺有什么另外的行動嗎?那個綠衣女子,有沒有抓到!”崇煊無事地笑了笑,抖了抖肩膀,目光深邃地看向云墨溪。“今天前來刺殺的那些人都已經被我們抓起來了,可是他們的嘴里根本套不出一句話來,我想,他們的這次刺殺隊伍應該是紫衣堂里最強悍的一支隊伍。那個綠衣女子不是紫衣堂的人!我和她交手的時候,她的右臂上沒有紫羅蘭的標記。不過,雖然沒有抓到她,但是我可以肯定她應該還在這廣州城里。我已經下令封了城門,她中了我一刀,一定會去藥鋪抓治刀傷的藥的,我們的人已經在全城的各處藥鋪設下了埋伏,只要有人來買刀傷藥,我們一定能夠抓到他的!”云墨溪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將他的布局計劃全都說了出來。
“你做得很好!中了你的歸云刀氣,她一定會讓人去買刀傷藥的!她是個很關鍵的人物!也許,她會和紫衣堂的那些接線的暗客有關系!”崇煊滿意地看著云墨溪,贊賞地點了點頭。
“嗯,不出所料的話,她明天一定會讓人去買刀傷藥的!這一次,絕對不能讓她跑了!”云墨溪一臉的剛毅,捏緊了拳頭,眸子里是滿滿的自信,這個會用毒的女人,也許會和父親的死有那么一點關系,他一定要抓到她。
第六十四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
二人聊了半會,小裳已經領著一襲雍容華麗的紅色盈盈地走了進來。崇煊的目光有些呆滯,木木地看著眼前的兩個絕色佳人,竟是不知道要該如何是好。云墨溪也找了個理由退了下去,房間里就剩下他們三個人。
“崇煊,你的傷怎么樣了?”顧清婉吸了吸鼻子,焦急萬分地迎了上來,關切地看著崇煊,那滿臉誠摯的表情讓崇煊心中翻騰不已。他實在是無法將她與那個出入在紫衣堂與東瀛人之間的神秘人聯系在一起。這樣一張寫滿風情的臉,她的背后究竟隱藏了怎么樣的故事了?
“已經無大礙了,你不要擔心!”崇煊緩緩地吐了口氣,給了她一個會心的溫柔笑靨。“擔心死我了,城南街口怎么會多出那么多殺手的,還好你沒有事情,要是你出了事的話,我,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了!崇煊,我不能沒有你!”顧清婉抽抽泣泣地說著,眼淚說來就來,竟是伏在他的肩頭低低地嚶嚀起來,全然不管身后的小裳。
崇煊略顯尷尬地看了小裳一眼,張嘴想說些什么,小裳已經先打斷了他們:“你們慢慢聊,我再去看看其他人的傷怎么樣了!”說著宛然一笑,一點也沒有妒忌和吃醋的模樣,云淡風清地走出了房門,將門小心地掩上。她那淡漠的神色,無關情愛的低語,如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插在了崇煊的心口上。她和他之間,撇得竟是如此的清楚和干凈么?為什么,為什么她如此的大度,明明知道顧清婉和自己的關系,卻還派人去把她從群芳樓里請了過來,她對自己,竟是如此的不屑么?直到那一抹纖弱的素白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里,崇煊才從恍然若失中回過神來。
“你在心疼她?你愛上她了?是不是?”顧清婉一臉哀怨地看著崇煊,眉毛緊緊地揪成了一團。“沒有,你想多了。她為我做了這么多,我不是個鐵石心腸的男人,我不會連一點感動也沒有的。我只是覺得有些可惜了,終究還是我辜負了她,希望她可以找到她的幸福!”崇煊吁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目光落回了清婉的身上。
清婉怔怔地看著崇煊,試圖在他的表情里尋找著一絲蛛絲馬跡,可是他決絕淡漠的神色不像是在騙她,也許自己真的太杞人憂天了,他對那個女人只是小小的感激而已,無關男女的情愛。
“她的確是個好女人!”清婉喃喃地道,目光漸漸凝重起來,緩緩地吁了口氣,“放心吧,她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的,她和我一樣,都有自己想愛的人!”
“你知道她有了……心愛的人?你……怎么會知道的?”崇煊的心里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了上來,問著清婉的語氣也急了一些。清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美艷的臉龐漸漸陰沉下來,放開崇煊的肩膀,哼了一聲:“還說你不愛她,你這么關心她做什么?日久生情,你果然是對她動情了!男人果然都是朝三暮四的,媽媽說得對,一旦對男人用了心思,那么我們這一輩子就算是完了!”
“你非要這么無理取鬧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你既然對我不信任,今天根本就不應該來看我!你要這么說,隨便你!我也沒有什么好解釋的!”崇煊也有些著惱了,英俊的面龐也黑了下去,懨懨地轉過了身子,看著帳幔。這個時候若再順著清婉的意思走下去的話,難保她不會對自己起疑心。
“你……”清婉的小粉臉氣得雪白,咬了咬唇,脈脈地看了崇煊一眼之后,眼中的那一絲狐疑也緩緩地消散而去,自己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要無端地懷疑他對自己的感情了?和小裳的談話中,她也能感覺到他們之間沒有愛情的存在,而且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有行過夫妻之禮,那么自己又在做些什么了?她一向是個頭腦冷靜之人,從最初的淮水相遇,到群芳樓的逼宮,所有的計劃都在她的運籌帷幄之中,她這樣不斷地試探,和那些妒婦又有什么區別,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可是在愛情面前,她也和其他的小女人一樣會犯同樣的錯誤。
想起那一日在福滿樓里小裳對自己說的那一些話,連她也鼓勵著自己追求和爭取該得的幸福,要對他有信心,對自己也要有信心,自己還有什么可以退縮畏懼的理由了。誠如小裳所言,既然決定了要喝下他這杯茶,不管有多艱苦,都應該堅持下去的。
“對不起,我,我失言了!我,我只是覺得很難過,你受傷的時候我卻不能在身邊照料你!”清婉幽幽地開口,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濃濃哀愁,一邊握緊了崇煊的手。
崇煊吁了口氣,有些神傷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他越來的越不了解她了,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婉兒,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現在的處境!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也會兌現的!”崇煊目光炯炯地看著清婉,感慨起來。以感情來擊垮一個女人,的確不是大丈夫的所為,可是為了廣州城的百姓,他只能將這個負心漢做到底了。
“我也不會逼你的,你放心好了,小裳姐姐剛才都和我解釋了,她和你沒有夫妻之情,她對你就像對大哥那般敬重,她也有自己喜歡的人,她會幫我們的!”清婉柔柔地笑了笑,安心地躺在了崇煊的懷里。
崇煊的身子微微一顫,黃白的臉上失去了血色,胸口仿佛悶著一口氣緩不過來了,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有得必有失嗎?為了這個城池的安寧,他失去的將是這一生的珍寶!她對自己就像對大哥那般敬重,她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怎么會,怎么會這樣的,她足不出戶,二門不邁的,何來的另一個男人?原來,她那一聲聲大哥的尊稱里早就將他們之間的關系撇得一清二楚了!
而與此同時,顧清婉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笑,那微微的輕笑,黯淡了那一個孤獨落寞的黃昏。
見到顧清婉的那一剎那,小裳確是有一瞬間的失神和猶疑,那冠蓋滿京華的青樓名妓原來就是那日與她一道傾心暢談的紅衣女子。而她看著自己的時候,卻是一點也不意外,在搖曳的晚風中,沖著自己拋出了一個魅惑眾生的微笑。也就在那一刻開始,更加堅定了她要和崇煊保持距離的決心。
他們都是廣州城里的如花美眷,而幸運的女神更加青睞自己一些,給了自己一個很好的家世,而她,卻出生青樓,在愛情面前,因為這樣一段不堪的出生而受到了重重的阻撓。她和崇煊既是傾心相許,海誓山盟,那么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插足到他們中間,去破壞這一份唯美了!即使在還魂針的影響下,那個男人的影子在一點一點駐進自己的心房里,她亦不可攤上這棒打鴛鴦,破壞他人好姻緣的事情。
第六十五章 當年明月今何在
西廂房。
“婠婠姐,他怎么還沒有醒啊,其他的士兵哥哥都醒了!他,他會不會有事情啊!”萍萍蹙了蹙眉毛,憂心忡忡地看著床上安躺的衛行風,有些緊張起來了。已經三個時辰了,一般的士兵都在一個時辰以內就醒過來了,而衛行風還處于昏迷狀態,情況似乎有些不妙。
“再等等看吧,也許過一會他就醒過來了!”婠婠吸了口氣,抿了抿嘴唇,看著一臉蒼白的衛行風,也禁不住惋惜起來。他和小姐,的確是很般配的一對,老天爺真是愛開玩笑,偏偏讓他們走到了這步田地,如果沒有高家的婚約,如果沒有蘭姨的苦苦相求,他和小姐現在應該是雙宿雙棲了吧!
“小姐進來了!”萍萍臉上掠過一絲興奮,有些歡喜地看向了推門而進的小裳。小裳一臉凝重地看著床前照料的二人,又望了望床上安躺的衛行風,吁了口氣:“他還是沒有醒過來嗎?”
“沒有,我們已經喂他喝藥了,他還是老樣子!”萍萍搖了搖頭,顯得有些郁悶。“姑爺醒了?”婠婠站起身來,淡淡地問道。“嗯!”小裳點了點頭,徑直向著床邊走了過來,看著面色發白的衛行風,臉上的擔憂之情更加凝重。她緊緊地拽緊了手帕,緩緩地吐了口氣。
“萍萍,我們出去一下吧,看看其他的兵將哥哥他們還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婠婠一邊扯了扯萍萍的衣袖,眨了眨眼睛,萍萍雖然不過是個十歲的女童,可是卻是非常的懂事,看著小裳這般哀怨的神色,知道她和這位衛哥哥的關系一定是不同尋常的,一邊點了點頭,隨著婠婠一道出了房間。
那個多變的午后,那個三月天里的翩翩少年郎,那唯美短暫的邂逅,卻牢牢地在腦海中生根發芽了。小裳悵然地看著平靜安詳的衛行風,閉了閉眼,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苦悶,淚水決然而下。
她拉起他的手,柔柔地捧在手心里,苦澀地笑了笑,喃喃地開了口:“為什么,為什么我們會是這樣的相見,為什么你會是大哥的表弟。如果我們早些相遇該有多好,就不會弄得現在這樣尷尬的局面了。蘭姨對我有再造之恩,我不能辜負了她對我的期望。”說著說著目光落到了他腰間別著的那一塊錦帕上,神色微微一滯,放開衛行風的手,小心地將它取了下來,看著那帕面上的一對鴛鴦,覺得諷刺起來。
只羨鴛鴦不羨仙啊,終究只是古人太過美好虛幻的愛情,在這朗朗的現實乾坤里,有多少有情人是遙遙相望,強忍著心中的痛苦和思念,相見不相識,亦如自己和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是自己一見傾心的人,在那個多變的午后,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怦然心動。
“行風,不要再想著我了,我和你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你忘了我吧!”小裳吸了口氣,咬了咬牙,很堅定認真地說出了這一句話,拽緊了手中的錦帕,轉身就要離開。
“你真的就這么狠心地對我?我也希望我能夠不想,可是我沒有辦法不去想你!小裳,我們不要再這樣彼此折磨了好不好?你也不要這樣委屈自己,你勇敢地面對我,面對你自己的感情好不好?你和崇煊只是履行家族的承諾,你們之間沒有愛情,他不愛你,你也不愛他,為什么你們要這么痛苦地綁在一起!”床上的衛行風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一臉痛楚地看著小裳,抓住了小裳的右手。
“你……你早就醒了?你……”小裳不可思議地看著衛行風,臉色有些發白,可是心中更多的是喜悅和高興,能夠看到他平安無事,她也就放心多了。
“是,我很早就醒了,我一直忍著不醒,就是希望你能夠來看我一眼,我想弄明白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樣的位置?現在,我明白了,我懂了!”衛行風緩緩地坐起身來,一臉鄭重其事地看著小裳,溫潤的目光里燃起了兩絲火熱的光芒。
小裳愕然地看了片刻,悵悵地吁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你明白了又能怎么樣?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就算你可以接受一個二嫁的女子,可我,可我找不到一個讓我安心穩定的理由!”
“怎么算是二嫁,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會在身邊支持你,保護著你!你明明和崇煊之間沒有任何的感情,為什么還要這么委屈地呆在這里!你只為別人著想,就一點也不替你自己考慮嗎?你真的打算,將自己的一輩子都虛耗在這個沒有感情寄托的大宅院里嗎?舅媽不是說了嗎?如果一個月之內你和崇煊還是沒有可能的話,她會放你走的!”衛行風步步緊逼,一臉熱切和誠摯。
“婠婠全都告訴你了?”小裳身子一顫,訥訥地看著衛行風。“是,婠婠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了,我也知道你的苦衷,了解你的身不由己。可是小裳,報恩不是以自己的終身幸福來兌換的,那樣的報恩是變質的。你根本就不愛崇煊,你心里喜歡的人是我,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壓抑自己的感情!你知不知道,我差一點就誤會你了,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漠不關心,視而不見,和你說話你也是輕描淡寫,你還想著讓我和翦瞳在一起,你知不知道這樣讓我的心好痛!小裳,不要想那么多了好不好,跟我走,讓我給你幸福,可以嗎?”衛行風從床上坐了起來,雙手往后一圈,已經將小裳摟進了懷里,牢牢地抱緊了她。
這種相擁的心跳感覺又回來了,亦如那個多變的午后,那馬下的驚魂一攬,他健碩的胸膛,溫潤的眸子,春風般的微笑。幸福,自己真的可以放手一搏,去爭取自己的幸福嗎?她若是走了,高家怎么辦,崇煊又該如何自處?到時候,所有的流言蜚語都會滿城風雨的。她雖然已經對這些習以為常了,可是爹和娘呢?他們經得住這個打擊嗎?蘭姨說會放她走,那也不過是體面話而已,若真的有這個打算讓她走的話,蘭姨就不會在這一個月選擇消失,還把高家的大小事務交由她處理了!不是自己想得太多,而是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很復雜。
“不可以,不行的,我不能跟你走,我不能對不起爹娘,不能對不起蘭姨!行風,你忘了我吧,我不是你該愛的人!”小裳搖了搖頭,掙扎著身子便要從衛行風的懷里掙脫出來,可是衛行風卻緊緊地抱住了她,大聲地道:“為什么不可以,你沒有試過你怎么知道會不行的。崇煊他也跟我說了,他和你只是兄妹的情誼,他對你沒有男女之情,我們這么做,不算對不起他!如果你擔心的話,這一切都讓我來承擔,我去和舅媽和崇煊說清楚。小裳,不要再逃避了,勇敢地面對我,面對你自己的感情,好嗎?”
“我……我……”小裳一臉悵然地看著衛行風,深深地吸了口氣,她該怎么辦,真的要選擇走這一步嗎?如果自己走了的話,崇煊該怎么辦,還魂針已經將他們的命運緊緊相連在一起了,一旦自己跟了別的男人,崇煊就會有生命危險。可是衛行風對自己這般情重,她要怎么辦才能不辜負他的一番盛情?
“小裳,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們一定會爭取到幸福的!”衛行風拍了拍她的肩膀,暖暖一笑。小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拋開煩亂的思緒,此時此刻,她只想找一個肩膀好好地安靠一下,好累,真的好累。可是就在她靠向衛行風的肩膀的那一剎那,她的心猛地一陣刺痛,幾乎讓她緩不過氣來,腦海里浮現的是崇煊那一張清俊淡漠的臉。還魂針,它的效用已經開始了嗎?
衛行風一臉滿足陶醉地擁著懷中的這個女子,舒心地笑了笑。這期盼已久的一刻,終于到來了!
第六十六章 霧里看花花不語
翌日晌午。
百年藥房,廣州城最大的一家藥店,幾十年來一直有著絕佳的口碑。這里的藥材不但便宜,而且掌柜的也是非常客氣閑散,不像一般人那么勢力,對于窮苦人家也會盡力地給他補助藥材的。因此這里的生意也是非常好的。昨天將軍府的士卒中毒,也全是在他這里取集的藥材。
時值晌午時光,百年藥房迎來了第一個客人,此人正是御寶齋的少東家,鎮遠大將軍的大舅子袁天朗。袁天朗一身灰白色的儒衫,神色凝重地進了藥鋪。
陶蔭祖,百年藥房的掌柜,陶家世代以行醫濟世為生,都養成了寬大為懷的胸襟。年約四十的他依舊是豐神俊朗,氣度不凡。那干凈明朗的氣質卻是與袁天朗有幾分神似。袁家平時有人有什么病痛也都是來他這里抓藥的,對于袁天朗,陶蔭祖顯得并不是很陌生。
“陶先生!”袁天朗疾步匆匆地走了進來,陶蔭祖放下手中的藥書,一臉審視地看著袁天朗道:“天朗,有什么事情嗎?府上又有人病了?是不是你娘的病又復發了?”
“不是!是別人,麻煩你幫我抓些藥,我等著急用!”袁天朗搖了搖頭,顯得很是焦急。“需要些什么藥了?”陶蔭祖祥和地看著袁天朗,溫和地問道。
“我想買治刀傷的藥!”袁天朗眉頭微微一蹙,幽幽地開了口。“什么,刀傷藥?”陶蔭祖神色一變,一臉詫異地看著天朗。“怎么了,陶大夫,有什么問題嗎?”袁天朗一臉疑惑地看著陶蔭祖如此的反應,好奇地問了起來。陶蔭祖的面色緩緩一舒,嘆了口氣,昨夜里將軍府里的人已經交代下來,任何來藥鋪來買刀傷藥的人都要稟報將軍府,據說是那位刺殺的女刺客挨了云副將一刀,如果不及時買到刀傷藥的話,傷口定然會潰爛發炎,引起其他的病癥。只是袁天朗是將軍的親大舅子,應該不至于會有什么問題吧!
“天朗你買刀傷藥干嘛?誰受傷了嗎?”出于謹慎考慮,陶蔭祖還是問了起來。“哦,是……阿福,剛才不小心被我的刀給傷到了!”袁天朗訕訕地笑了笑,將受傷之人轉移到了阿福的身上,看著陶蔭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大對勁,亦不好說受傷的是一位姑娘。
“這樣就好!天朗你怕是不知道吧,昨天城南街口發生了刺殺事件,主謀是一位穿綠衣的女子,云副將在她的左肩上砍了一刀,這不,將軍府已經吩咐下來了,所有來買刀傷藥的人都要嚴加盤問,如遇可疑的情況,都要向將軍府匯報!你要是給姑娘買刀傷藥的話,我還真的有點擔心了,你既然是將軍的大舅子,自然是不會做出對將軍不利的事情來的,我這就給你去配藥!”陶蔭祖捋了捋胡須,訕訕地笑了笑,轉身便去了藥柜里抓藥了。
袁天朗面色一陣發白,綠衣女子,左肩的刀傷,城南街口的刺殺主犯,怎么會?怎么會這樣?這一切的一切都跟閱微是那么的吻合,難道她身上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她為什么要接近自己了,僅僅是因為他是將軍的親戚之故,好讓她掩人耳目嗎?不可能的,閱微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一定不是兇手。袁天朗搖了搖頭,努力地壓抑住內心的震撼,買好了刀傷藥后,匆匆忙忙地回了他的御寶齋。
而此時此刻,已經有一雙眼睛盯上了袁天朗,目送著他一直進了御寶齋。
“來,閱微,喝藥!”袁天朗端著煎好的刀傷藥,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前,右手摟著閱微,將她摟抱著推坐起來。秋閱微面無血色地仰躺在他的懷里,目光渙散,腦袋里一片沉重,低低地咳嗽了一聲之后,皺了皺眉頭,輕輕地道:“我,我喝不下!我,我不要喝,太苦了!”
“良藥苦口利于病,你傷得這么重,不喝藥治療的話會很嚴重的!來,聽話,把藥喝了!”袁天朗俊朗的面容上隱現出一絲擔憂,親自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喂給她喝。看著一臉誠摯和擔心的袁天朗,秋閱微緩緩地吐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張了張嘴巴,將那藥水喝了下去,臉上的表情顯得很痛苦。
“好苦!”秋閱微厭惡地道,一邊輕輕地咳嗽起來。袁天朗有些好笑地看著她,都這么大個人了,竟然還是這般的孩子氣,一邊掏了手帕去給她擦嘴巴。秋閱微身子一怔,愣愣地看著袁天朗,心中涌起一絲莫名的感動,臉也跟著發起燒來。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秋閱微幽幽地看著袁天朗,吸了吸鼻子,“我長這么大,除了娘之外沒有人對我這么好了,他們都罵我,都欺負我,因為我沒有爹,他們都說我是野種!”
“我會永遠都對你這么好的,閱微,從今以后,我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的,你放心!”看著秋閱微這般哀傷的神色,袁天朗的心中涌起一陣憐惜,緊緊地將閱微抱緊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秋閱微亦是沉醉在袁天朗溫暖的懷抱里,一時間頗多感觸,忍不住神傷起來。師父說她的塵緣未了,袁天朗就是她那未了的塵緣吧!
“你,你為什么不問我,我是怎么受傷的?”秋閱微目光炯炯地看著袁天朗。“我不想問,也不需要知道,我只是想這么抱著你,以后不要你再受到這樣的痛苦了!閱微,你沒有做過壞事,對不對?”袁天朗搖了搖頭,他怎么敢問,他要如何才能問出口。他好怕這個事實是真的。
“可是我想告訴你,我不想騙你。昨天下午,我去了城南街口!我……”秋閱微還想說些什么,袁天朗已經冷冷地打斷了她:“好了,閱微,你不要說那么多了,我不想聽,你好好休息,好好養傷!”一邊說著,袁天朗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他的判斷果然沒有錯,高崇煊正在全力緝捕的那個女殺手就是閱微。為什么,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看起來這么無暇的她,為什么會是個殺手了!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其實我已經找到了我……”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得房門啪地一聲響,十來個官兵已經沖進了屋子里,團團地將他們圍了起來。袁天朗一臉驚詫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十來個官兵,還有那踏步而來的一身將軍戎裝的高崇煊和副將云墨溪,下意識地抱緊了閱微,目光凜然不可侵犯。
“果然是你!”云墨溪目光一冷,看到了閱微左肩上的刀傷,正是自己的歸云刀所傷。秋閱微亦是一臉惑然地看著云墨溪,甩了甩頭,臉色在那一剎那間變得沒有了血色,咬了咬唇道:“是你!我,我……”正要開口說話,忽覺胸口悶得一陣難受,軟軟地昏倒在了袁天朗的懷里。“閱微,閱微!”袁天朗連地擁緊了她,不住地叫喚著。
“來人啊,把他們一起押走,等候發落!”高崇煊目光蕭索地看著袁天朗和昏迷的秋閱微,捏緊了拳頭。“等一下,你憑什么抓我們?我們做錯了什么事情?”袁天朗目光一寒,咄咄逼人地看向高崇煊。
“舅老爺,希望你配合我們一下,這位姑娘身上關系著幾十條人命,我們必須把她帶走,為了公平起見,你也只好委屈一下了!昨天城南街口的刺殺事件與這位姑娘有著莫大的關系,她身上的刀傷乃是我的歸云刀所傷,這一點絕對假不了的!所以,請你們跟我們走一趟!”云墨溪率先走上一步,緩去了崇煊的尷尬境地。
“我自然是會跟你們走的!不過,請你不要叫我舅老爺,他,哼!”袁天朗諷刺地笑了笑,厭惡地看了高崇煊一眼,“我從來沒有承認過他是我的妹夫,他根本就配不上小裳!等事情查清楚了,是時候該算一算他和小裳的感情帳了,我不會再讓小裳呆在高家受委屈了!”一邊說著,一邊將閱微橫抱在了懷里,緩緩地起身了。
高崇煊的面色一陣發白,閉了閉眼,壓抑著內心的苦楚和悲痛,冷冷地道了一聲:“帶他們走!”幾名親兵領了命,押著袁天朗和秋閱微出了御寶齋。
第六十七章 山重水復疑無路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出事情了,出事情了!”歸墨院外,婠婠一路小跑著奔進了房中,汗水涔涔地推門而進,正在桌前打著算盤的小裳看著如此氣喘吁吁的婠婠,神色跟著一冷:“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天朗哥哥被姑爺給抓進牢里去了!他們說天朗哥哥和昨天刺殺京兆尹大人的綠衣女子有關系!我這剛剛得到的消息了,小姐,我們該怎么辦?我們要怎么救天朗哥哥啊!小姐,你一定要去救救天朗哥哥啊!”婠婠一邊說著,竟是焦急得掉下眼淚來。小裳放下了手中的算盤,目光泫然地看著婠婠,心頭一跳,蘭姨出去不過幾天而已,怎么事情就一件一件地接踵而來了!
“我們這就去將軍府一趟!”小裳目光沉重地看向了門外,再也無心手頭上的事情了,迅速地起身,找了家奴過來,乘坐著馬車急急的向將軍府趕去了。
“小云,你確定這個女人就是昨天的那個女殺手嗎?”崇煊在大廳里左右來回地走動,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是凝重。這件事情牽扯到小裳的家人身上來,實在是讓他頗為苦惱和難做。他和小裳之間的誤會已經越來越深,如果再把她大哥也牽扯進來的話,這以后的路他真的不知道要該怎么走下去了。昨天晚上聽了顧清婉說小裳與自己只是純粹的兄妹之情,無關男女的情愛,他的頭已經快要爆炸了。而且她還有了自己所喜歡的人,為什么,為什么他竟是一點察覺也沒有!
“嗯,我可以肯定,她左肩上的傷口絕對錯不了,是我的歸云刀傷的!”云墨溪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看著面露難色的高崇煊,幽幽地吁了口氣道,“將軍是在擔心夫人那邊不好交代和處理,是嗎?”
“我虧欠小裳的太多了,就算我用一輩子也補償不了她!而這一輩子補償的機會,我想我已經失去了!”崇煊點了點頭,聲音中帶上了一絲凄瑟的蒼涼。“將軍何出此言?夫人是個大度之人,若是日后明白將軍的苦處的話,她一定會體諒你的!”云墨溪有些愕然地看著高崇煊,平日里的崇煊不管怎么受傷和遇到困難,他的臉上總是帶著一絲自信剛強的銳氣,眼眸里總有一股不服輸和永不言敗的凌厲。可是今天,他看到的卻是一個頹喪萎靡的高崇煊,往日的威風凜凜全然不見。
二人正說著,小裳已經帶著婠婠急急地向著大廳里過來了。云墨溪淡淡地掃了崇煊一眼,又看了看小裳,禮節性地向小裳道了一聲“夫人好”,小裳一門心思都在袁天朗的身上,匆忙間也沒有回禮,開門見山地向崇煊問了起來:“我大哥他怎么了?為什么他會被抓起來?他和刺客有勾結,這不可能的啊!大哥是個商人,不可能會和江湖中的人扯上關系的,我很明白大哥的,他一定不會的。你,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是啊,我家少爺和小姐一樣都是心性淡薄之人,他不求功名,也不貪富貴,他不可能會是刺殺沈大人的幫兇的,你們,你們趕快放了他!你們絕對是弄錯了!”婠婠也一旁替袁天朗辯解起來,神色顯得很是驚慌焦急。
“可是事實俱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的確是昨天在城南街口被小云的歸云刀所傷的女刺客,這一點你們又怎么解釋?”崇煊吁了口氣道,目光有些迷離,淡淡地看著小裳,“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也不會輕易將你大哥關進牢房里的。沈大人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所以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我們也審問了你大哥,他一直不肯承認那個女人就是昨天的刺客,還非要說她身上的傷是他給打傷的,我們也沒有辦法,只有暫時將他們收押了!”
“女刺客?大哥的身邊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女孩子了?”小裳惑然地看著崇煊,搖了搖頭。“我家少爺一直都是菩薩心腸,他看那個女人可憐收留了她也不奇怪啊!才不會像某些人一樣鐵石心腸,忘恩負義的!你們憑什么就斷定了他也是幫兇!”婠婠嘔火地看著高崇煊,生氣起來卻是口不擇言了。
崇煊的面色一瞬間慘白了下去,拳頭咯咯地捏緊了。云墨溪的面色也是一陣難看,婠婠的言外之意他們又豈會聽不出來,小裳有恩于崇煊,而崇煊卻如此的回報她,不但冷落她,還在外邊同青樓名妓有染,現在又將自己的大舅子收押進牢,尋常人只道他是個薄情寡義之人,又哪里能夠曉得他這背后的無奈了!
“婠婠!”小裳也意識到了崇煊的為難,一邊斥責地看了婠婠一眼,示意她不要亂說話了。婠婠撇了撇嘴巴,哼了一聲,悶悶不樂地看著高崇煊,再也不多發一言,她對這個男人的印象實在是壞透了。
“那我可不可以去牢里看看我大哥,我想問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可以嗎?”小裳吁了口氣,幽幽地低著頭。“可以,我陪你一塊去!”崇煊點了點頭,淡淡地道,“走吧!”小裳微微地仰起頭,道了一聲謝謝,緊隨在高崇煊的身后。婠婠挪了身子,也要跟著過去,卻被云墨溪一把攔住了:“婠婠姑娘,你還是先在這里等候吧!牢獄之中去多了人的話影響不好,而且會影響到士卒的心情!希望你能夠配合!”
“你……”婠婠氣惱地瞪了云墨溪一眼,看著云墨溪一臉鄭重其事的模樣,只得在這大廳里等候了。云墨溪緩緩地吁了口氣,看著院中逐漸模糊的兩道身影,心里喃喃地道:“將軍,我能夠為你爭取的就只有這些了,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堅持下去了,就把一切都跟夫人坦白了吧!”
地牢。
潮濕陰暗的牢房里,袁天朗緊緊地摟著懷中瑟瑟發抖的秋閱微,心中思緒萬千。這么不解人情世故,這么風姿翩翩,這么巧笑嫣然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會是高崇煊口中所說的那個綠衣殺手。不會,不會的,和她相處的這些日子,她沒有半點的不軌行動,以自己的直覺,他不會感覺不出來這個女人身上有問題,還是從一開始,他就被她的清冽怡然的氣質所吸引,抑或是她掩藏得太好!不管怎么樣,她左肩上的歸云刀傷是無法遮掩的事實,那么,她就是會武功的了,她的身上,真的有故事?刀傷,綠衣,城南街口,下午,一切都是那么契合,站在高崇煊的立場上,閱微的確是嫌疑最大的一個。
“大哥!”牢門外,一聲驚呼冽冽地飄了進來,袁天朗身子一怔,抬起頭看向了牢門之外那一襲翩然的素色。
“把牢門打開!”高崇煊淡淡地道,吩咐了一下看守牢房的獄卒,獄卒領了命,將牢門打開了,小裳和崇煊一頭便鉆了進去。“大哥,怎么回事情啊?你,你怎么會被關進牢里來的?這位姑娘到底是誰啊?你怎么會和她在一起的?”小裳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一臉擔心地看著袁天朗。“她叫秋閱微,是前些日子我招進來的幫手。至于我怎么會被關進來的,相信你的好丈夫已經都跟你說了吧!不管怎么樣,高崇煊,我還是那一句話,閱微她絕對不是刺殺沈大人的兇手!絕對不是!”袁天朗向小裳說明了閱微的身份,一旁又狠狠地看著崇煊,語氣也跟著加重了。
“我也希望她不是兇手!可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她,沈大人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她身上背負著十幾條人命,還有可能關系著全廣州城的安危!”高崇煊對于袁天朗這樣不友好的指責也沒有過多地放在心上,從接到恩師的計劃以來,他所受的白眼和誤解還少么?連一向明白事理的娘也對自己失去了信心,他真的很希望這一場噩夢快點結束掉。
“全廣州城的安危?說得好聽,我就不信,她一個小小的弱質女流,會容你們這么興師動眾的!”袁天朗哼了一聲,有些不屑地看著高崇煊。
“信不信隨便你,你知不知道她很可能會和東瀛人有關系。沈大人才剛來廣州城,就有人要刺殺他,你一點也不關心嗎?不要忘記了,二十年前如果不是沈大人當機立斷將上元村燒毀,現在的廣州城只怕是人丁稀少,和一座死城沒有什么區別。我也很希望你不要被兒女私情沖昏了頭腦,這一次的事情比二十年前發生的大災難還要棘手!這個女人,很有可能是嚴嵩的手下,她是負責和東瀛人秘密接洽的一個重要人物!你最好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如實說出來!”高崇煊目光迥然地看著袁天朗,一臉的擔憂與惆悵。
小裳和袁天朗身子各是一顫,紛紛向高崇煊投去了惑然的目光,他口中所言,似乎隱藏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第六十八章 螳螂捕蟬黃雀后
連著三天,都是城南街口的刺殺事件在廣州城里傳得沸沸揚揚,也是百姓們茶余飯后的談資。而秋閱微是女刺客的傳言也被將軍府里的人證實了,不日后就要押解上京,聽候刑部的人發落。崇煊和小裳也因為這件事情的緣故,兩人的心又拉開了一段距離,開始了冷戰,小裳一氣之下搬回了娘家。而顧清婉來將軍府的次數也是更勤了,外人猜測,顧清婉取代袁素裳的日子怕是要近了。關于將軍夫婦的不合傳聞也是越演越烈,這一對在外人看來是天造地設的壁人果真是好事多磨。封城三天的廣州城也在今天打開了它的城門,過往的商旅也開始了活動。
將軍府。
高崇煊佇立庭院之中,看著那花架下的牽牛花,遙遙地吁了口氣。顧清婉盈盈地從閬苑里走了過來,看著一臉煩心和憂傷的崇煊,輕輕地問道:“怎么了,崇煊?你為何嘆氣?還是在為了小裳姐姐的事情嗎?”
“原本以為她會是個明白事理的女子,沒有想到她會是這個樣子,真是讓我失望!”崇煊嘆了口氣,惋惜地搖了搖頭。“發生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的啊!是她大哥包庇刺客,自然是要一同押解上京的,她這樣怪罪于你,的確是她的不對!好了,你別想那么多了,現在主犯不是已經抓住了嗎?沒有什么可發愁的了!”顧清婉一旁安慰起來,淡淡地吁了口氣,心中竟是有一絲微微的得意,小裳和崇煊之間的矛盾越多的話,她的心也就踏實不少,兩個立場不同的人,是無法傾心地走到一起的。
“是啊,的確是沒有什么可發愁的了,大夫也說了,沈大人今天晚上就會醒過來了!耒陽鐵礦的事情總算能夠有些線索了!只要沈大人一醒,他將搜查令下達的話,這件案子就不會有那么多阻撓了!”崇煊釋然地吁了口氣,淡淡地笑了笑。
顧清婉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呆呆地看著高崇煊,耒陽鐵礦,他居然找到那里去了。如此一來,那一批貨物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婉兒,你怎么了?你的臉色好像有些難看!”崇煊一臉怪異地看著她,不解地問了起來。
“哦,沒,沒有什么,可能是這些日子有些累而已。對了,崇煊,我忽然想起我還有事情沒有處理,我先回去了!”顧清婉無事地笑了笑,緩了緩神色,幽幽地看了崇煊一眼,找了個理由,急急地回了群芳樓里。
高崇煊目光凝重地看著消失在大門外邊的那一抹翩翩身姿,右手的拳頭緊緊地握著,顯得很有力量,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將軍,你說我們會成功嗎?她,究竟會是哪一路的人?”云墨溪從正廳里走了出來,看著院子里靜靜站立的高崇煊。
“不管她是哪一路人,是什么身份,恩師既然要我臥底在她身邊,自然是有他的用意。雖然我不清楚她真實的身份是什么,可是和她在一起的這幾個月,我也發現了不少!她和紫衣堂的人也有些聯系,不過卻不多!她非常的小心謹慎,我在她身邊也只查到了她和紫衣堂的人有些聯系,恩師說她是東瀛人,而且身份莫測,看樣子應該是不簡單的了。她有沒有參與到紫衣堂的計劃里來,明天就會知道了!”崇煊的眸子里劃過一絲清寂的光芒,他不能再這么被動下去了,一定要主動出擊一下。
“可是我們這么做會不會太冒險了?她既然這么謹慎的話,要是發現了的話,以后將軍和她可就不好相處了!”云墨溪心頭始終有些壓抑,總覺得這樣會發生一些預想不到的狀況。
“發現就發現了,這場戲我已經沒有心力再演下去了,我必須結束掉它!爹有一句話說對了,官場爭斗不只是勾心斗角這么簡單啊!它會讓你背負上常人無法背負的壓力!”崇煊閉了閉眼,感慨良多起來,從秘密接手耒陽鐵礦一案以來,他得到的是那么少,失去的是那么多。他費盡心機地在別人面前演繹著他是個無情丈夫的角色,他將對小裳的那一份沉沉的愛慕一直壓抑在心底,為的就是不讓顧清婉看出任何的破綻,他做到了,顧清婉也相信了他與小裳之間是沒有任何關系的,而他失去的,卻是一生難求的摯愛,他的精神已經快到了崩潰的邊緣。
“可是屬下擔心,如果我們的方向跟錯了,后果會怎么樣了?將軍,你有沒有想過,她也許真的對你動了情!只有動了真情的人,才會讓自己亂陣腳的!”云墨溪嘆了口氣,一臉神傷地看著高崇煊。這幾個月下來,顧清婉對高崇煊的感情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不知道是自己的眼力有問題,還是顧清婉的手段一向都是這么高明,讓人分不出真假。
崇煊的身子微微一顫,心中翻騰了起來。她真的會對自己動真情嗎?不會的,應該不會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一更天里,一艘大船整裝待發地北上而行,卻被埋伏在海防線附近的水師隊逮了個正著。全力圍剿了船上的幾十名紫衣堂的人,從他們掩人耳目的海鹽里搜到了一批炸藥,那批炸藥也全權被高崇煊銷毀,投進了海底。在趁熱打鐵的情況下,高崇煊也迅速地找到了紫衣堂的老巢,徹底肅清了這一支在朝野和黑商之間謀取利益的地下組織。
同時他們也調查清楚了這一批火藥的目的地,是準備送往東瀛的一支天皇船隊的,其間的手續都是由首相府的人在打點處理。而耒陽鐵礦也在幾天后被高崇煊封鎖查禁。
“什么,紫衣堂已經被剿滅了?那,那我們的貨物了?如果沒有了那批貨物,二哥的情況會很艱難的!”顧清婉臉色煞白地看著進來稟明情況的秦媽媽,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冰涼起來。“我這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啊,今天一更天里大船出海的時候就給水師隊的人抓住了,然后是紫衣堂的老巢被高將軍一鍋端,我這不也是來問你,高崇煊他,他是不是發現了你的身份了,所以才故意使出這么一計,讓我們迫不及待地將貨物運出去,將我們一網打盡啊!婉兒,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在他面前露出了馬腳!”秦媽媽一臉的焦急憂心之色,一邊嘆了口氣。
顧清婉愕然地看了秦媽媽片刻,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露馬腳,怎么可能?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很小心謹慎的,一言一行都是青樓女子的嬌柔神態,哪怕是當時霍騰用洋槍指著自己的額頭時,她也沒有露出半絲的破綻。可是這一切的一切又當如何解釋了,她剛剛通知紫衣堂的人要他們趕緊將貨物運出廣州城,可是下一秒就被高崇煊抓住了,如果是巧合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
“不可能的,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小心謹慎的,他絕對不會知道我的身份的。他若是在騙我,我怎么會看不出來!他和小裳沒有感情是我親眼看到的事實,也是小裳親口說出來的。還有沈良,他的的確確還躺在將軍府里,這不可能會有假的!耒陽鐵礦的事情他一早就在調查了,只因為那里面有相爺的人,他才沒有輕舉妄動過,這次沈良下來,可以戴天巡守一切大小事務,我們轉移陣地也沒有錯,前陣子海防也突然松懈下去了,你也看到了!這,這究竟會是怎么一回事情?”顧清婉有些頭大地道,一邊搖了搖頭。原本以為潛伏在高崇煊的身邊,他們的貨物何時運出都會拿捏到位,前幾次都是萬無一失的,怎么這一次就會變成這個樣子了,難道他真的起了疑心嗎?還是這根本不是沖著自己來的,他只是例行調查,碰巧捉到了而已,顧清婉心里一邊安慰著自己,想要自己冷靜下來。
“你說得也對,只不過這節骨眼上突然被他抓到了,實在是有點奇怪啊!婉兒啊,我們以后在他面前還是要小心一些為好!不過奇怪的是,運出去的貨物并非主人所要的鑄劍鐵礦,而是炸藥!”秦媽媽略略地點了點頭,心中雖然有些懷疑,可是看著顧清婉這般神色,也不好讓她過多的擔心了。
“什么,炸藥?不是用來鑄劍的鐵礦?”顧清婉臉上的表情顯得更加的愕然和震驚。
“是啊,我也奇怪,我們明明要的是鐵礦,怎么全變成了炸藥?我,我有點擔心,會不會這中間出了什么問題,而且最近很多幕府的武士都到中原來了,我怕……”秦媽媽的臉色顯得很是深沉,剩下的話消失在了唇邊。顧清婉一臉恍然地看著她,頃刻間已經明白了她話中的言外之意。那個彼岸的故土,難道正在慢慢地發生變化么?
第六十九章 一場煙花一場夢
袁家。
袁天朗端坐在床前,看著床上安躺的秋閱微,嘴角浮起一絲滿足的笑意。閱微經過幾日的調養,小裳又為她針灸了一番,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因為身子虛的緣故,又在地牢里受了些許寒氣,還得再療養一陣子。
閱微亦是微紅了臉,一臉沉醉地看著袁天朗,輕柔地笑了笑:“你干嘛這個樣子看著我,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就是要你不好意思,我想一輩子都這么看著你!”袁天朗的目光變得更加的火熱和挑逗起來,一邊握住了閱微的手,吁了口氣道,“閱微,等你的傷好起來了,我們就一起去敦煌一趟,我想看看那個古城,我想感受一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想帶你一起去!”
“好啊,我陪你去!”閱微淡淡地笑了笑,一邊仰了仰身子,坐了起來,幸福地窩進袁天朗的懷里,喃喃地低語起來,“天朗哥哥,謝謝你這幾天都陪著我,不是你為我療傷的話,我想我已經死了!你是第三個對我好的人,我也會一輩子都對你好的!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閱微,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嗎?為什么那天下午你也會去城南街口的,你身上的傷還真的是被云副將傷的,我到現在還是有點糊涂,不大明白!”袁天朗蹙了蹙眉毛,一邊問了起來。
“我,我是去找人的。天朗哥哥,我可以現在不告訴你嗎?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只是,只是我現在心里還亂得很!我,我不知道要不要接受這一件事情!那天我是去了城南街口,我身上的傷也是被云副將砍傷的,可是殺我……殺沈大人的不是我,是我師姐!”閱微吁了口氣,面色顯得有些凝重,言語之間似乎還有什么難言之隱。
“你師姐,她為什么要刺殺沈大人?”袁天朗面色一滯,顯得更加的費解起來。“因為她師姐是首相的人,她是在替首相做事,自然是要刺殺沈大人了!”一聲冷冽的男音飄了進來,袁天朗和閱微面色各是一變,看向了來人,正是那高崇煊和他的副將云墨溪。
袁天朗的面色有些尷尬,一邊放開了閱微,惑然地看向高崇煊:“你怎么會知道的?你一直在調查她?”
“那天在牢里我不是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嗎?東瀛人現在在秘密地從我們這里進購大量的火藥,很有可能是在進行一場特大的陰謀。而且最近廣州城里突然多出了很多東瀛武士,你沒有注意么?負責和紫衣堂接線的人就是她的師姐!”高崇煊吁了口氣,一面看向了床上的秋閱微,目光里劃過一絲清寂的凜冽。
“我,我又不是當官的,我怎么會注意那么多!”袁天朗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訕訕地看了高崇煊一眼。那一日在牢中他說的那一番話還猶言在耳,毛之不存,皮將焉附,這個看似平靜的廣州城里,隱約有一股邪惡的力量正在悄悄地滋生崛起,如果不盡早將他們鏟除的話,很有可能會給廣州城的百姓帶來危害。其實朝廷現在是個什么樣的局面他又何嘗不知,嚴嵩專權,宦官橫行,皇帝不問朝政,整個大明朝已經岌岌可危。只不過自己終究是一介平民布衣而已,這些朝廷權術本就與他無關的,他也不想牽扯到政治當中來。
“秋姑娘,墨溪那日多有冒犯,傷了你請勿見怪!”云墨溪緩緩地站了出來,緩解了袁天朗和高崇煊之間的尷尬。“沒關系的,你也是為了保護我……沈大人,才會看錯了人的。師姐那天穿的衣服和我的一樣,而且那天她又投放了飄零霧,在那樣的情況下你們很容易產生錯覺的,你認錯人也不奇怪!”秋閱微搖了搖頭,對于云墨溪的錯手并沒有放在心上。
“你師姐她很擅長用毒嗎?”云墨溪緩緩地舒了口氣,繼續問道。“是啊,她偷了師傅的百毒秘籍,還飼養了很多毒物。其實如果不是那一天晚上我也被她的毒粉所傷,功力被削去了三層,那天我也不會受你一刀的!”閱微目光迷離地看了云墨溪一眼,一邊嘆了口氣。師姐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實在是她不愿意所看到的。
“好了,你們不要問這么多了,閱微的身體才剛剛好,需要好好休息!”袁天朗顯得有些不耐煩,聽著高崇煊和云墨溪問東問西的,有些煩躁起來。
“可是我們今天來還是想請秋姑娘幫忙幫到底的!希望你能夠為了沈大人的安全,委屈一下!”崇煊吁了口氣,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行了,你們已經傷了她,還想讓她幫什么忙,高崇煊,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袁天朗不耐地瞪著崇煊,脾氣也跟著上來了,卻是沒有一句好話。
“我想,秋姑娘既然肯舍身相救于沈大人,你們之間的關系定然是非同尋常的吧!沈大人現在雖然沒有事情了,可是只要沒有抓到你師姐的一天,他的生命就有危險,而且你師姐又是個用毒的高手,我們要捉到她的話怕是非常難的。現在所有的人都以為刺殺沈大人的就是姑娘你了,兩天之后我會押解你進京的,還希望姑娘你配合我!”高崇煊道,一臉審視地看著秋閱微。他可以斷定,秋閱微和沈良之間定然是有什么關系的。否則的話,她不會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出手去救一個不相干的人。
秋閱微的面色有一瞬間的凝滯,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事情不是都已經很明顯了嗎?你們應該去追查她師姐的下落才是,為什么還要來為難閱微,你要押解她上京,你做夢!我頭一個就不答應!”袁天朗騰地一聲站直了身子,目光憤憤地看著高崇煊。
“我答應你,我配合你們。”秋閱微仰起頭,一臉決然地看著高崇煊。“閱微,你……”袁天朗一臉擔憂地看著閱微,搖了搖頭。“天朗哥哥,你不用擔心我的,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休息一兩天我的功力也會恢復過來的,不會有事的。高將軍說得對,如果捉不到師姐的話,沈大人隨時都會有危險的,我,我不想他出事!”秋閱微扯了扯袁天朗的肩膀,淺淺一笑。
“好吧,但是我一定要陪在你身邊!”袁天朗見得閱微如此決絕的模樣,知道再阻攔下去的話也沒有什么用的,只得點了點頭,一邊看了高崇煊一眼,哼了一聲道,“好了,現在我們答應幫你忙了,你滿意了吧。現在,總可以離開了吧!”一邊說著,已經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如此,多謝秋姑娘了!”高崇煊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不是他對自己沒有信心,只是對方的實力太強了,他和行風墨溪三人聯手起來也不一定能夠抓得到那個女人,他們既然是同門師妹,就一定能夠互相克制的。看著袁天朗怏怏不樂的神色,高崇煊也不好在房間里多待,凄楚地笑了笑,和云墨溪一道離開了。
“天朗哥哥,你好像對高將軍有成見?”閱微看著滿臉怒氣的袁天朗,幽幽地開口道。“我怎么能對他沒有成見?他那么對待小裳,叫我怎么接受他!”袁天朗哼了一聲,一提起高崇煊就來氣,上次要不是因為閱微的事情耽擱了,他只怕已經要跑到高府鬧一場了。
“其實,我覺得高將軍不會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一個肯為了國家大事奔波忙碌的人,怎么會是那樣的人了?現在那個紫衣堂不是也被他全部剿滅了么?我覺得,他好像有苦衷,他和那個顧姑娘不像是真的。”閱微一臉誠摯地看著袁天朗,又望了望高崇煊那清寂落寞的背影,無奈地嘆息了一聲。這幾天她也聽袁天朗談起過小裳和崇煊之間的事情,大概有一些了解。而且那日在地牢里高崇煊看著小裳的眼神,就好像袁天朗看著自己一般,這種感覺不會有錯的。
袁天朗的面色也微微一滯,望著高崇煊遠去的身影,蹙了蹙眉毛:“苦衷?他會有什么苦衷?”
第七十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
“娘!”穿過大廳的時候,高崇煊與正進廳里來的姚蕊打了個照面。姚蕊臉上掠過一絲酸澀,微微地向著崇煊點了點頭:“崇煊!”云墨溪因為還有事情要交代下去,先行一步告退了,偌大的廳子里就剩下姚蕊和高崇煊。
尷尬的氣氛顯而易見地擋在兩人中間,崇煊一臉恭敬地站在一旁,看著這個和小裳一般云淡風清的婦人,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坐吧!”姚蕊淺淺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高椅,示意崇煊坐下來談話。崇煊哦了一聲,生澀地往椅子上一坐,目光隨意地在大廳里掃視起來。
“十多年不見,你長高了,長大了,還當上了大將軍,蘭姐姐可算是有福氣了!”姚蕊微微一笑,緩緩地開了口,一邊打量了崇煊一番,目光漸漸凝重,徐徐地嘆了口氣,“也算是你和小裳沒有緣分吧,做了兩個多月的夫妻,原本我和蘭姐姐是指望著你們兩個能夠好好過日子的,可是現在看來,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錯了,不該為你們指腹為婚,讓你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夫妻做不成,反倒是怨偶一對了。”
“是我對不起小裳,娘要怪我的話就怪我吧!”崇煊一臉沉重地看著姚蕊。“怪你,我能怪你什么?這樁婚事本也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一廂情愿的,是我們非把你們兩個栓在一起的!那個蘭姐姐說了,你要是和小裳真的無法過日子的話,就……讓小裳回家吧!我們,也不會怪你的,小裳的這條命本也是你們家的。只是,只是小裳是我的女兒,我真的不想看著她這么過日子下去了,崇煊,你要是真的想和那位顧姑娘在一起的話,我們無話可說,只是,我不能讓我的女兒做了個有名無實的老婆,現在還要去接受一個小妾,算是我們袁家對不住你,你,你把小裳還給我們袁家,休了她吧!”姚蕊鳳眸微微一閉,眼中竟是沁出淚水來。
崇煊的身子猛地一顫,搖了搖頭,訥訥地看著姚蕊:“不,不,不可以,我不會這么做的,我不要這么做。我不要休了她,我不可以沒有小裳。”
“為什么?你,你愛的不是那位顧姑娘么?為什么你還要留著小裳,你和她沒有愛情,你,你就不肯給我家小裳一條活路么?”姚蕊亦是一臉神傷地看著高崇煊,搖了搖頭,纖弱的十指緊緊地扣在了一起。
高崇煊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了姚蕊的面前,一臉鄭重地看著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寬碩的肩膀一陣抽搐,漆黑的瞳仁里已經撲閃撲閃地起了一層水霧,竟是噗通一聲跪在了姚蕊的身下,無比凄楚和痛苦地看著姚蕊道:“不是,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你們看到的這個樣子的。娘,我求你,給我一次機會,我求你!我,我是愛著小裳的!我,我沒有愛過其他的女人,我……只愛小裳一個。我和顧清婉不是你們看到的那個樣子的,真的不是……”
爾后,是高崇煊聲淚俱下的解釋。在那個炎熱的五月天里,姚蕊也第一次明白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的凄苦和無奈。原來,愛情可以有很多種解釋。她困惑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他是怎么用自己的肩膀撐起整個廣州城的榮辱的,這樣的代價,這樣的犧牲,換來的卻是所有人的誤會和不解,得到的也是眾叛親離的下場。他是怎么熬過來的?姚蕊一臉感動地看著他,心碎地抱住了他的肩膀,這一刻,所有的安慰和諒解都成了蒼白的點綴,他的這一條路將會越來越難走,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一個母性的擁抱。
一旁正準備去廚房端藥給閱微的袁天朗聽了崇煊這樣一番誠摯的剖白,看著那個為了妹妹能夠留下來而跪在娘親面前哀求的男人,這個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張狂傲慢,目中無人的高崇煊么?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是今天,他就這么輕易地跪在了娘的身下,一個情字,多少英雄血淚啊。這個風雨飄搖,內憂外患的大明王朝,還有他這般鐵骨錚錚的血性男兒的,而自己了,卻只想著置身事外,雖然也飽讀詩書,卻從未想過要去為這個天下分擔一分責任,自己所追求的,是個人之福,而他心里裝著的,卻是天下之福。
聽罷他的一番訴說之后,袁天朗亦是忍不住眼角濕濕的。看著高崇煊的目光里,多了一絲敬佩。
“小姐,你怎么了?”婠婠一臉擔憂地看著突然面色發白的小裳,關切地詢問了起來。小裳咬了咬牙,吸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沒事,只是胸口剛才有一點悶而已!”一邊緩了緩臉色,默默地整理著書桌上的東西。自己這是怎么了,為什么會無緣無故的心痛,而且還有一種要流淚的感覺?自從給崇煊施了還魂針之后,她的心痛病就頻頻地發作。可是她深知自己的身體,心臟根本就沒有任何問題的,為什么會心痛了?是因為他的原因嗎?他一定是在思念某個人卻又無法相見,才會這么難受的吧!看樣子,自己是時候要幫他和顧清婉一把了。
“小姐,其實我,我現在忽然覺得姑爺也不是那么討厭了,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冷冰冰的,對我們有點不近人情,可是這一次他徹底地滅掉了那個紫衣堂,實在是為廣州城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了。聽說那些紫衣堂的人想把廣州變成他們的地盤,要聯合那些東瀛人一起來欺負我們了!那大船上裝了那么多的炸藥,現在想起來就覺得害怕!還好他把炸藥全部銷毀了,不然還真不知道以后會出什么事情!”婠婠見得小裳又無事了,這才放了心,一邊侃侃地說了起來。
廣州城的百姓對于紫衣堂也并不陌生,那是一個以錢為生,不分是非黑白的殺手組織,也是富人們揮霍錢財的地方,他們會替一些窮兇極惡之徒干一些不法的勾當,販賣私鹽,抬高物價,收取地保費,各項壓榨剝削百姓的條法里都有紫衣堂的人。只是那些人行蹤詭秘,而且都是趁著黑夜中下手,官府的人也拿他們沒有辦法,現在這個組織被一鍋端了,百姓們自然是歡喜不已的。
小裳略略地怔了怔,放下了手中的詩集,想起了地牢里的那一天,高崇煊如火的眸子,哀怨的眼神,那狂傲不羈的臉上竟然也有一絲不可名狀的傷感。未若柳絮因風起,何曾吹落百花中。他答應給自己的那一個交代,會是什么呢?曾經,她一直期盼著功成身退的那一天,可是現在她卻不敢那么奢望了。如果真的選擇和衛行風在一起,她必須盡快地找出破解還魂針的方法。
第七十一章 一枝紅艷露凝香
“你還好意思來問我,紫衣堂為什么會被滅,這個我想只有公主你自己最清楚了,是你給我們的消息,說是耒陽鐵礦很快就會被查封的,我這才讓紫衣堂的人將那一批貨物運出去!還沒有出海,就被水師隊逮住了,我比你還納悶氣憤!”一身鮮衣的女子臨風而立,一臉的惱怒和怨恨之色,今天她也沒有銅面遮臉,退去了銅面的她更顯得幾分婉約秀麗,只不過卻比一般的小家碧玉多出了一絲凌厲強悍之氣,如水的眸子里散發出一股逼人的寒光。
站在她對面的是一身紅妝的玉秀公主,她的臉色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哼,紫衣堂被滅掉我沒有功夫來跟你計較,我想問你的是,我二哥明明要的是鐵礦,怎么會無緣無故地變成了炸藥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嗎?”玉秀公主秀眉微微一揚,看著鮮衣女子的目光里已經多了一絲戾氣。
“這個……我……”鮮衣女子面色微微一滯,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一邊緩了緩臉色道,“我也是照著主上的意思行事而已,興許是二皇子需要這東西,所以才臨時改換了吧!”
“絕對不可能的,二哥如果決定改變他的計劃的話一定會事先通知我的,你最好給我老實交代,不然的話別怪我不客氣了!”玉秀公主神情一凜,對于鮮衣女子這樣的推辭說法顯然是不相信的,當下衣袖一揮,一截紅綢已經向著鮮衣女子掃射過來。鮮衣女子目光跟著一冷,身子往后飄飛而去,幽幽地落在了一處高石之上。
“我說過我沒有騙公主,我也不過是照主上的吩咐行事而已,至于為什么會變成炸藥,我是真的不知道。公主要是不相信我的話,那么我們今天也沒有什么好談的了。只不過我還是想提醒公主一下,你這么聰明,可千萬不要因為臭男人而栽了跟頭!我在想,紫衣堂會被一鍋端,不會是公主真的對那個男人用了真情,想幫著他解決這廣州城的一大禍患吧!”鮮衣女子輕諷地笑了笑,一臉玩味地看著玉秀公主。
玉秀公主身子一顫,神色有一瞬間的慘白,似乎這一句話是點到了她的痛處。可是平心而論,自己絕對是不可能做出傷害國家的事情來的。她接近那個男人,亦不過是為了能夠在海防上順風順水,她還不至于會傻到幫著他把自家的飯碗給砸了。她也很清醒地明白,她和那個男人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兩個立場不同的人是不會走到一起的。可是現下發生的這一切又該怎么解釋了?還是他也和自己一樣,都在演戲?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小裳也不會勸自己要她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啊!這一點似乎說不過去。
“我告訴你,我玉秀清婉還不至于被人算計了都不知道,你要是再跟我顧左右而言他的話,我也可以上告你們的皇帝,說你們的主人圖謀不軌,通敵賣國!本公主的私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不然我會不客氣的!”玉秀清婉冷冷地掃了鮮衣女子一眼,哼了一聲。
“我想公主絕對不會拿你們東瀛國的生死存亡來開這個玩笑的,沒有了主上的支持,二皇子恐怕很難上位的吧!公主雖然是女兒之身,可是我相信你也有著大無畏的武士精神吧,您,也不會希望二皇子會出事,對吧!”鮮衣女子幽幽一笑,雙手抱胸道,一臉的閑散悠然。
玉秀清婉的面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眉宇間流露出一絲難言的苦楚。是啊,如今二哥的日子艱難,自己是唯一可以幫到他的人,她絕對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差錯,只要二哥登上了天皇的寶座,自己漂流海外的日子也可以結束了,那個闊別了五年的故土,不知道如今變得怎么樣了?五年前,她只身一葦東來,接替了前任暗使的位置,學習中土的文化,秘密地收集中原的一線情報傳遞回國,同時也將中原的先進文化傳入自己的國家。五年了,她由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忍者變成了群芳樓里的頭牌姑娘,真正開始了她為國效力的日子。東瀛有信傳來,父皇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而那個寶座的位置則成了幾位哥哥鷸蚌相爭的對象,他們各自拉攏死士,建立自己的地盤。她和二哥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她幫他奪天下也是自然的事情。而二哥也在中原選擇了和嚴嵩合作,秘密地進購鐵礦,鑄練兵器,以武強國。
可是自從去年高崇煊接任海防以來,廣州城運出去的鐵礦一下子有些寸步難行了,有好幾次都被高崇煊查封了,為了能夠讓鐵礦順利地運出去廣州城去,她特地潛伏到了他的身邊,成為了他的紅顏知己,掌握了廣州城的海防動向,也摸清了水師隊的調度,從而讓鐵礦能夠安然順利地出海到達東瀛。而高崇煊也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懷疑跡象,可是這次的紫衣堂被繳,也實在是讓她有些不安,她隱隱地覺得,崇煊一定是發現了什么,可是她實在是想不出自己在哪里露了馬腳。
而最為奇怪的是,二哥那邊這兩個月來似乎有些異樣,已經沒有給她來過信了,如果他需要炸藥的話,一定會提早告訴自己的,可是現在鐵礦突然之間變成了炸藥,實在是讓她很費解,然而她只是猜測而已,拿不出什么證據來證明眼前的這個女人在說謊。
“對了,主上要我提醒公主一件事情,京兆尹沈良對你們東瀛大國有著很大的意見,幾次上奏皇上要斷絕與東瀛在沿海一代的貿易往來。一旦他的意見被采納的話,二皇子以后的路怕是要更加難走了。所以,主上希望公主也能助我們一臂之力,殺了那個老東西,永絕后患!”鮮衣女子輕輕地咳嗽一聲,引出了她來的主要目的。
“殺沈良?”玉秀清婉眉毛微微一揚,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以你的功力,難道還會殺不了他嗎?你可是會用毒的!”“若是以前的話,我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可是現在不同了,我的小師妹出山了。那天在城南街口刺殺的時候,不是她突然出現壞了我的好事情的話,沈良已經死了。而且我的毒瘴也被她破壞掉了,需要些時日來恢復,我身上現在還有傷,所以非需要公主的幫忙不可!殺沈良,對我們都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他可是妨礙東瀛發展宏圖大業的一大障礙啊!公主這個道理應該是懂的吧!”鮮衣女子盈盈一笑,娓娓地道。
“什么時候動手?”玉秀清婉冷冷地看著她。“明天!明天我的小師妹會被押解上京,先不管他們是不是在耍什么陰謀,我必須先拿到我小師妹身上的一樣東西才行。他們一定以為我會去將軍府刺殺沈良的,等著我去自投羅網的,我還沒有那么笨到去送死。所以,殺沈良要由公主你來代勞了,以公主的手段,出入將軍府的自由權利,這個應該不難的吧!”鮮衣女子淡淡地道,臉上劃過一絲清淺的微笑。
“好,我幫你就是!”玉秀清婉點了點頭,一臉漠然地看著鮮衣女子,轉身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色之中。
第七十二章 風雨如晦計中計
翌日上午,廣州總督衙門張榜公示,刺殺京兆尹大人的主犯已經緝拿歸案,即日起押往京城,聽候刑部發落。而沈良也經過大夫的治療搶救,情況已經穩定,現在將軍府里安歇。
僻靜的官道上,兩名押解主犯的官兵領著一名翩翩的弱質女流踽踽而行。秋閱微雙手被鐵鐐所縛,雙腳亦是拴著沉重的鐵環,行路起來卻是頗多費力,兩名官兵跟在身后,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是輕松,不時地四周張望,偶爾吹吹口哨打發無聊的時間。
行至一處拐角之處,一道幽幽的冷風拂散開來,一名鮮衣環佩的女子踏空而來,幾個起落,手中的一道烏光卷開,道上的一棵高樹頃刻間轟然倒塌,阻斷了前方的路程。
兩名官兵面色一滯,堪堪涌上前來,護住了秋閱微,當中一名士卒頭戴兵帽,目光一冷,凜然地看向她:“什么人?”另一名官兵也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目光炯炯地看著對面的鮮衣女子。
“小師妹,這個鐵鐐不好戴吧,呵呵,你可是細皮嫩肉的啊,師父最疼的就是你,要是讓她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該不知道有多心疼了!”鮮衣女子哈哈地笑了笑,言語之間頗多諷刺的意味。
“師姐,回頭是岸,不要再錯下去了!”秋閱微娥眉微掃,淡淡地瞥了鮮衣女子一眼。“少跟老娘我一套一套的,你一個人頭落地之人,還在這里大言不慚地教訓我。你知道嗎?你跟師父一樣,迂腐至極,頑固不化,一輩子呆在山里,清心寡欲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跟做尼姑有什么區別。你看看我,現在過得多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吃有喝,想殺人就殺人,根本沒有人管得到我!師妹,你聽師姐的話,你要是跟我走的話,我一定會讓你過上你從來沒有擁有過的好日子的!怎么樣?”鮮衣女子哈了一聲,眼中頗是不耐之意,對于這樣的說教卻是厭煩透頂。
“我現在過得很好,我不想過什么好日子,就這樣可以了!”秋閱微吁了口氣,淡淡地道。“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叫過得好嗎?哼,真是好笑。師妹,你要過你的日子師姐阻止不了你,可是你今天必須要把那水晶圣牌給我!”鮮衣女子哼了一聲,好笑地看著閱微。
“水晶圣牌不屬于你,你不能拿走它!”閱微搖了搖頭,似乎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食古不化的人,懶得跟你廢話了。師妹你不交出來的話,今天可別怪我不講同門情誼了。”于鮮兒面色上已經起了一層薄冰,目光里噴出一陣寒光,右手一揚,一條烏鞭已經握在了手里,身子輕輕一縱,只聽得那烏鞭呼嘯一聲,接著一縷烏光射出,烏鞭已經向著秋閱微的面門掃了過來。
處在閱微右側的那官兵身子跟著飛縱而起,手中的一把玉尺已經脫手甩出,澄光一閃,已經向著于鮮兒的脖子削了過去。左側的官兵身子一張,一身的官兵服裝也轟然碎裂,露出了一身淡雅的儒衫,腰間的銀光跟著一側,長劍翻轉,眨眼間已經向著于鮮兒的胸口刺了過去。這突如其來的兩面夾擊卻是讓于鮮兒猝不及防,只得收回那放射而出的烏鞭,身子往后一仰,可是還是被那玉尺傷到了筋骨,跟著只覺得左肩一涼,長劍已經劃爛了她的衣口。
“等你很久了!你終于肯現身了!”衛行風冷冷地笑了笑,手中的長劍往后一抽,臨風而立。“水晶圣牌現在已經在我的身上,你有本事的話就過來拿!”袁天朗亦是一臉輕諷地笑了笑,從衣袋里掏出了那塊水晶圣牌,在于鮮兒的面前晃了晃。
于鮮兒一臉的痛苦之色,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秋閱微一眼:“原來你們是在演戲,你們真是卑鄙!”“再卑鄙也總比你嫁禍他人的要好!于姑娘,你還是束手就擒吧,沈大人會對你網開一面的,只要你跟我們回去,一同在皇上面前指正嚴嵩的惡行,你一定不會有事的!”衛行風一臉灑然地看著她,試圖勸說她改邪歸正。
“哼,指正嚴嵩?真是笑話,你們以為我投靠了沈良張居正,他們就能對我網開一面嗎?不是官場中人說的果然是門外話,在你們的眼里,首相大人是無惡不作的壞人,可是在我們的眼里,沈良張居正這兩個老狐貍也同樣不是好東西,說穿了,他們都是為權力而爭,談不上什么誰是誰非!官場上的事情也不是你們這些門外漢能說得清的!”于鮮兒冷冷地笑了笑,眼中滿是不屑,一邊深深地吐了口氣,右手的袖子微微曲卷開來。
“朝廷如果不是嚴嵩專權的話,天下百姓怎么會苦不堪言,一年之內大小起義不斷,嚴嵩已經是天怒人怨了。搜刮民脂民膏,兒子又強搶民女,這樣一對狼狽為奸的父子,他們會是好人嗎?想不到你一個武林中人,竟然也會跟著他們腐敗到這個地步,我看你是沒有救了!你要是想死的話,我現在就成全你!”袁天朗目光一冷,火氣也跟著上來了,手中的玉尺一閃,嚓地一聲,玉尺的前端寒光一閃,跟著長出了一截銀槍頭,遙遙地向著于鮮兒刺了過去。
“天朗,不要沖動!”衛行風面色一白,急急地喚道,身子亦是不由自主地沖了上去,手中的長劍向于鮮兒疾挑過去,這個女人的用毒手段實在是太過高明了,必須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她制服。
于鮮兒面色一寒,身子往側一偏,右手五指成爪,袖口跟著一鼓,眼眸里掠過一絲得色,剎那間,一陣紅粉飄灑而出,遙遙地向著二人掃射而來。
秋閱微面色跟著一變,雙手一揚,那鐵鐐已經自行斷裂開來,搶在那紅粉漫開之前向于鮮兒的身上撞了過去,同時跟著銀光一閃,紅粉與那銀光撞成了一色,只聽得噼里啪啦一陣急響,十幾只毒蜂在那光芒的撞擊中紛紛跌落,焦黃枯萎了一片。
于鮮兒也是被那鐵鐐撞到了胸口,整個人往后跌坐下去,好像有一根東西扎進了她的胸口里,整個人難受極了,一臉痛苦地蜷縮在了地上,鮮紅烏黑的手指甲也在那一瞬間冒起了一陣青煙,蛻成了白色。
“不,不,不,我的毒功,我的萬毒手,不……”于鮮兒一臉蒼白地看著那一雙變得與常人無異的毒手,惶恐地搖了搖頭,大聲地哭喊起來。她是靠著這一雙手吃飯的,靠著這一雙手來掌控天下間的所有毒物的,而今這毒手一瞬間就被秋閱微給毀掉了,這比要了她的命還要凄慘。
原來那鐵鐐之中卻是藏有她師門的破毒金針,只要輕輕一碰,便可將她所有的毒功廢去。閱微一臉恍然地看著跌坐在地上的于鮮兒,淡淡地道:“師姐,你這是何苦呢?萬毒手根本不是你所能練習得了的,我幫你廢了它也是為你好,那種功夫害死人,只會增長人的貪戀和欲望的!師姐,你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就是因為它所害啊,你清醒清醒吧。衛大哥說得對,只要你肯和我們合作,你一定不會有事的,我也會求師父……”
話還沒有說完,于鮮兒已經吼斷了她:“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你說什么我都不會聽你的。你毀了我的一生,我要你償命……”說著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咆哮著向秋閱微撲了過來。“瘋子!”袁天朗惱怒地瞪了她一眼,左手就是一拳揮出,打在了她的肩膀上,于鮮兒啊地一聲慘叫,口中一口熱血噴灑而出,重重地摔到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袁天朗手中的玉尺長槍一掃,便要一槍殺了他,衛行風一把攔住她道:“現在不能殺她,崇煊說了,抓到她的話要我們把她帶回去,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她!”袁天朗只得收回了玉尺長槍,冷冷地哼了一聲。二人對視了一眼,便要上前將那于鮮兒帶走。
“小心!”秋閱微忽然一聲驚叫,身子一掠,搶在袁天朗的前邊一掌揮了出去,與那突然從地底下鉆出來的一道黑影交上了手,漫天的塵土一卷,衛行風和袁天朗只覺得一陣迫人的壓力向他們襲了過來,紛紛被那股內力逼退。衛行風咬了咬牙,手中的長劍脫手射了出去,向著那一身黑裝的蒙面人刺了過去。可是那黑衣人只是輕輕地一揮左手,長劍已經射向了一旁的枯干上。
“呼”地一聲,四周突然刮起了一陣旋風,閱微身子卻是站立不穩,只得收回了掌力,踉蹌著往后退開了,袁天朗跟著往后一退,急急地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閱微,在一片滾滾的風沙里,那一道黑影逐漸模糊,席卷的風沙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片刻過后,地面才恢復了平靜,于鮮兒也跟著那黑衣人一道消失不見了,袁天朗三人面面相覷地看了一陣,又四下里尋找了一番,根本不見他們的人影了。這個半路里殺出來的神秘人會是誰呢?他的武功似乎詭異厲害得很,憑著他們三人合力,只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第七十三章 水清魚顯真相明
將軍府。
“什么,還是沒有抓到于鮮兒?她被人救走了?是什么人?”已經沒有大礙的沈良一襲便衣地坐在高椅上,吃驚地聽著這個消息。原本以為只要抓到了于鮮兒,就可以從她的口里問出他們口中的那個“屠城行動”是什么,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復雜了。
“是啊,我們原本以為可以把她帶回來讓大人你審問的,可是沒有想到會出現一個武功奇高的人,我們三人合力也斗不過他!”衛行風悵悵地吁了口氣,原本他是向高崇煊保證了的,一定會把于鮮兒捉回來,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的。
“大人,會不是首相的其他手下救走的?”高崇煊嘆了口氣,眉頭緊鎖地看向了沈良。“不排出這個可能,不過嚴嵩為人心狠歹毒,于鮮兒如果失敗了的話,他頂多是失去了一顆可用的棋子而已,不會太過在意的,一般的情況下,他都會直接殺人滅口的!”沈良捋了捋胡須,嗯了一聲,目光有些沉重起來。
“抓不到于鮮兒的話,我們就無法得知她說的屠城行動到底是什么計劃了?可惜了!”崇煊閉了閉眼,幽幽地吐了口氣。他好不容易探查出了這么多的情況,眼看著可以水落石出的一刻,一切又發生了轉折,難道就不能容他歇一口氣么?
“什么屠城行動?”袁天朗有些惑然地看著高崇煊,好奇地問了起來。“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他們準備要展開屠城行動,具體的計劃不知道。不過,他們說過要找到了那個人之后,這項行動才能順利地展開!”崇煊搖了搖頭,苦澀地笑了笑。
.“看樣子,廣州城是不是要出大事了?”衛行風眉頭微微地蹙了蹙,吁了口氣,一臉凝重地看著崇煊,“我說得對嗎?崇煊,我一直覺得你很有問題,你好像有很多事情瞞著我們,我們既然是兄弟,你就應該告訴我們的!現在這個時候了,我覺得你還是把你瞞著我們的都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才是!”
“是啊,如果你不說的話,也不能怪別人要誤會你了!”袁天朗一邊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意味深長的看了高崇煊一眼,那一天崇煊和娘在屋子里的談話他聽到的也不是很多,只知道他接近顧清婉是有目的的。
“我……”崇煊一時間顯得有些為難起來,一邊看了沈良一眼。沈良頷首一笑,嗯了一聲:“你說吧,這件事情關乎著整個廣州城的存亡,能夠得到他們的協助的話,我們勝利的機會也就更大一些!”
“紫衣堂,耒陽鐵礦,于鮮兒的事情,這些我都是從顧清婉身上調查出來的!”崇煊點了點頭,開始了他的講述。“顧清婉,她?”衛行風有些詫異地看著崇煊,面色有一瞬間的呆滯。
“還是屬下來替將軍說吧!”云墨溪灑然地笑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一年前,沈大人發現東瀛的天皇組織和首相在進行秘密地接觸,還了解到天皇組織派了臥底來我們中原,經過幾番調查,發現東瀛人從我們廣州運購的海鹽里還夾帶了大量的鐵礦。他們好像是要鑄造兵器,想要搶占我們的制海權。而群芳樓里有東瀛人接線的暗客,這個暗客就是群芳樓的頭牌顧清婉,還有那里的老鴇秦老板,我們調查了他們的戶籍,都找不到具體的居住地。秦老板的原籍說是山東山陽縣的,可是沈大人調查了山陽縣的所有戶籍,都沒有秦老板的個人情況,而那個顧清婉則是五年前來到廣州的。就在一年前東瀛來的山賴達秀將軍曾經到過群芳樓里一趟,第二天就帶著一批海鹽出海了,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過多地將注意力放在海防上,到了渤海灣的時候,被張居正大人攔下了他們的海船,檢查出了他們的船上藏有大量的鐵礦,并且知道了在廣州城的接線人就是秦老板和顧清婉,他們都是天皇內部的人,經年潛伏在我們中土,收集我們中原的情報。當時張大人將這件事情上奏了皇上,可是卻被首相攔下來了。沈大人和張大人覺得事情有些不妥,所以就讓將軍秘密調查這件事情。將軍也因此加強了海防的整頓,訓練出了水師隊,許多販賣私鹽的商船都受阻了,當然,他們東瀛的大船也受到了一些阻礙!”說道這里,云墨溪微微地頓了一頓,嘆了口氣,一邊看了高崇煊一眼。繼續說了下去:“也就是半年前左右的時候吧,因為海防查禁得緊,顧清婉就找了個機會來接近將軍,想要從將軍這里得到海防的消息,以便確保他們的商船能夠順利地將貨物運出去。而沈大人派去東瀛的人也有了消息,東瀛的天皇組織現在正在發生內訌,很多人都在爭奪權位。由我們這里運出去的鐵礦都轉去了東瀛,幫他們鑄造兵器,他們要擴充東瀛的疆域,準備搶占我們東南沿海一代的海域。沈大人令將軍先穩住顧清婉,投石問路,徹底摸清他們的身份。然后我們就從她的身上查到了耒陽鐵礦是他們的生產基地,而且那里有首相的人在把手,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取締控制它。而負責運貨出海的是紫衣堂的人,和秦老板接線的是一個神秘的鮮衣人,也就是現在的于鮮兒。不過顧清婉和秦老板都是很謹慎的人,將軍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顧清婉勉強地相信他。而在最近的幾批貨物里,他們卻夾帶了大量的火藥!東瀛已經有消息傳來,他們會在這幾個月里準備襲擊我們東南沿海。”
“既然已經知道顧清婉是東瀛人,你為什么還要和她……卿卿我我,你們,你該不會是真的……”袁天朗聽得心頭一顫,沒有想到東瀛人的野心竟然會這么大,而且也被顧清婉的身份給嚇了一跳,可是一想起坊間里有關崇煊與清婉之間的那些蜚短流長,他就一陣來氣。
“將軍當然不會是來真的,他這么做也為了取得顧清婉的信任,我知道舅老爺是在生將軍的氣,可是如果將軍和夫人在一起的話,那樣會讓顧清婉懷疑,從而會對夫人不利的。顧清婉她以為將軍是愛上了他,所以才沒有以前那么防范和小心了。將軍之所以和夫人保持距離,就是不想夫人也被卷入到這一場爭斗里來。其實將軍這么做他已經背負了很大的壓力,我可以作證,將軍絕對沒有做過對不起夫人的事情!”云墨溪替崇煊辯解起來,重重地吐了口氣。
袁天朗的面色有些尷尬,不可思議地看了高崇煊一眼,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心里愛著小裳,卻還掩飾得這么好,讓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愛的是顧清婉。雖然他有些氣崇煊對小裳這般冷落和殘忍,可是一想起東瀛人的狼子野心,他也忍不住擔心起來,一旦讓東瀛人侵犯他們這些海防的城鎮,天下該有多少百姓要遭受災難啊!崇煊也是為了大局著想才迫不得已而為之,自己又有什么資格來埋怨怪罪他了。他的內心,也是一定很痛苦矛盾的吧,一方面要在顧清婉面前裝作很恩愛甜蜜的樣子,另一方面又要壓抑著自己內心的苦悶和對小裳的感情,如果不是那天娘要崇煊休了小裳的話,這一份痛苦不知道他還要背到什么時候。
“我有一點不明白,你們既然已經知道顧清婉的真實身份,為什么到現在還不抓她了?”袁天朗依然有一絲疑惑。
“這個我來回答你吧,我們只知道顧清婉和秦老板是東瀛人,是天皇組織派來的人,但是卻不知道他們是站在哪一邊的。現下東瀛的天皇內部已經分成了兩派之爭,其他的地方也是各據一方勢力,大皇子和二皇子兩個人正在狠力地較勁。幕府統治也已經名存實亡了,大皇子歸田一郎心狠手辣,狼子野心,他對我們中土一直都是虎視眈眈的,二皇子豐臣秀吉是織田信長的外甥,他為人較為寬厚,主張統一他們的分裂局面,并不想騷擾我們中土。如果他們是大皇子那邊的,我們當然好下手,可是如果是二皇子那邊的,那就有些難辦了!這中間牽扯到了太多的利害關系啊!”沈良接口道,一邊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朝政之爭與政治從來就不曾清明過,一直都是渾水一潭的。
袁天朗雖然不懂朝政,可是看著沈良這般鄭重的神色,也知道了事情牽扯到的嚴重性。“我知道這么做對崇煊很不公平,可是為了天下的安危,我只能讓他犧牲一下了。如果他所做的一些事情傷害到了你們的話,我代他向你們道歉了!”沈良一邊坐起身來,看著袁天朗和衛行風等人,竟是深深地鞠了一躬。崇煊能夠為了大局默默地忍受著所有人的誤會和責備到今天,的確是非常不容易的。他將一個負心薄情,忤逆不孝的人演繹得淋漓盡致,換作是當年的自己,也未必有他這樣的能耐,而現在自己能夠做的,就是替他向所有對他誤會和責備的人道歉。
第七十四章 風住沉香花已盡
“哎,大人你別這個樣子,你為國為民,我們,我們還怎么好意思怪你了?我們應該感謝你才是,如果不是你,我們怎么能夠知道東瀛人的陰謀。我,現在聽你們這么一說,我實在是感到非常的慚愧和汗顏,國家到了這樣危急的地步,我竟不自知!”袁天朗急急地扶住了沈良,自失地笑了笑。
“國家的安危存亡就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一輩去撐起來了!我老了,能夠做的事情已經不多了,我只是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不要看到百姓流離失所的局面就好了!”沈良搖了搖頭,亦是嘆氣了一聲,為了這個國家天下,他失去的也有很多啊,當初的那份摯愛卻是永遠也找不回來,他連一個補償的機會都沒有了。
衛行風呆若木雞地站在一旁,心頭已經翻騰開了。崇煊如此的忍辱負重,而自己呢?卻還想著要從他身邊把小裳帶走,還想著崇煊能夠成全他和小裳。如今這一切都已經明了,崇煊和顧清婉之間并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他還能堅定自己的意志,心安理得地帶小裳離開嗎?自己若真是這么做了,這些年的手足之情他要將它置于何地?而且現在連一向對崇煊充滿敵意的袁天朗也釋懷了,衷心地原諒了他,他實在是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要把小裳從崇煊身邊帶走。想必,小裳知道了事實的真相以后,她也是不愿意走的吧!
“難為你了!”袁天朗凄瑟地笑了一下,拍了拍崇煊的肩膀,伸出了右手掌,崇煊閉了閉眼,回了他一個會心的微笑,右手與他的手緊緊相握在了一起。袁天朗吁了口氣,小裳的幸福終究還是得到了,崇煊既然如此大仁大義,想必將來對小裳一定會很好的,至少,他可以為了小裳能夠留下來而向娘下跪,他的真心,已經見到了。
“對了,救我的那位姑娘現在哪里去了?她不是和你們在一起的嗎?怎么沒有回來!”沈良神色微微一變,忽然問起了閱微的下落。“哦,她和沈夫人在聊天了!估計現在已經聊完回家了吧!”袁天朗應了一聲,客氣地回答著。一邊看向了崇煊,“我想小裳會諒解你的,你打算什么時候跟小裳說清楚事實,需不需要我來幫忙!”
“不必了,這是我欠小裳的一個解釋,應該由我自己來承擔!”崇煊搖了搖頭,苦楚地笑了笑。他一直期盼著這一天的早日到來,可是如今他卻反而有些忐忑不安了,若是和小裳說了,她不能接受的話,自己又該怎么辦?顧清婉的那一句話一直在自己的心里經久不息地翻騰,小裳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所以才不會介意他們之間這樣過密的交往!雖然不知道顧清婉這一句話是在試探自己還是真的,可是他的心一直懸在上空,有種緩不過氣來的感覺。
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在最近的這些日子里也越來的越嚴重了,小裳的云淡風清,顧清婉的頻頻試探,游走在這兩個女人之間,他已經快要心力交瘁了。是時候,是時候將這一切在小裳面前坦白揭開了。
而此時的群芳樓內,顧清婉卻陷入了一片為難和惶恐的境地。原本她是想按計劃依著于鮮兒的吩咐去將軍府刺殺沈良的,解決了二哥與中原發展的這一塊絆腳石。可就在昨天晚上,秦媽媽抓到了一個東瀛過來的浪人,得知東瀛國內已經發生了巨變,天皇已經駕崩,現在各封建領主都在互相爭權奪利。到處都在打仗,憑著偽倭汪直之流的奸詐陰險,他們已經扶植了大哥統治了京都的大部分勢力,而二哥卻下落不明了。這幾次運購出去的炸藥都是汪直接手的,汪直是歸田一郎的得力助手,這么來看的話,歸田一郎是已經做好了一統天下的決心,還準備進攻中原了。
“公主,現在我們該怎么辦?二皇子失蹤了?嚴嵩這個可惡的老賊倒擺了我們一道,明著是和二皇子合作,幫他鑄練兵器,可是卻在暗地里和歸田一郎勾結,陷害二皇子!他還想借我們的手幫他鏟除掉沈良,還好我們沒有上當!”秦媽媽一臉的憤懣,搖頭嘆息起來。這么多年沒有回去,沒有想到日本幕町政府的統治竟然已經衰退到了這樣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一點頭緒也沒有。這半年來,我就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二哥給我來的信是越來的越少了,而我們要知道東瀛的消息都是從嚴嵩那里聽來的,我應該有所警覺的,我真是笨,現在倒好,全都給了歸田一這個人做了嫁衣裳,他才是最大的陰謀家!二哥下落不明,他會去哪里了?”顧清婉吁了口氣,顯得很是傷神起來。
“那,那我們要不要回東瀛去,看看情況到底發展成什么樣子了?”秦媽媽略略地皺了皺眉毛,小心翼翼地問了起來。
“回去的話,我們還不是成了歸田一的刀咀之肉嗎?他借我的手幫他運購炸藥,自然是知道我沒有清楚東瀛國現在的局勢的,如果我現在突然回去的話,不但我幫不到二哥的忙,還有可能讓他狗急跳墻的。二哥現在還只是失蹤而已,應該不會出大事的,如果二哥真的要是死了的話,歸田一郎一定會對我下手的。他現在還沒有對我下手,就肯定是有所忌諱的。還有母親的織田家,我想舅舅他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他會幫二哥的,這一點我可以放心,二哥也是舅舅一手栽培出來的。”顧清婉幽幽地吐了口氣,分析起這中間的復雜關系來。
“是啊,我倒是忘記了,我們織田一家也是一代霸主,歸田一不可能這么快成功的!”秦媽媽哦了一聲,想到這里臉色卻是舒緩了不少。玉秀清婉和豐臣秀吉都是織田信長的親外甥,織田信長一定不會撒手不管的,以織田信長在東瀛的影響和實力,歸田一要安穩地坐上天皇的位置怕是也不會那么容易的。
“我們現在只有靜觀其變了,看看嚴嵩和歸田一他們兩個到底想玩什么把戲!還有,那些秘密的日本武士突然涌入中原來了,我覺得這中間肯定有什么問題,我們要著手查一下!”顧清婉秀麗的面龐上揚起一抹冷冽的光芒,目光森冷地看向了窗外。
房門突然間響了幾下,顧清婉和秦媽媽各是一怔,神色有一瞬間的猶疑。“誰啊?”清婉緩了緩臉色,怏怏的問道。“小姐,是我,云珠!萍萍和高家大少奶奶過來看你了!”門外的云珠清淺地回答著。
秦媽媽和清婉對視了一眼,目光里閃過一絲陰冷,顧清婉的神色更是顯得一陣詫異和難看,袁素裳這個時候來探訪她是什么意思?“嗯,知道了,我這就出來!”清婉哦了一聲,一邊站起身來,又看了看秦媽媽道,“那媽媽我先出去見她了!”
“哎,清婉,你……”秦媽媽哎了一聲,欲言又止地看著顧清婉。“怎么了?還有什么事情?”顧清婉訥訥地看著秦媽媽,蹙了蹙眉毛。“哦,沒事,沒事……”秦媽媽略略地笑了笑,“你去吧!”
顧清婉也不多問了,提了裙裳,悠然地開了門,與云珠一道下了樓,去外邊見小裳和萍萍他們了。秦媽媽無力地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她本來是想說要清婉小心那個高崇煊的,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她越來越覺得高崇煊對清婉表現出來的愛意很有問題,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一時之間她也說不上來。而清婉在與崇煊的接觸中,隱約之間似乎對這個男人用心了,雖然她一再地強調自己沒有喜歡過他,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她好歹也是風塵里打滾過來的女人,這一點還會看不透么?
第七十五章 情到濃時方知深
歸墨院。
“小姐,你……你真的要讓那個顧姑娘進門嗎?這,這不是真的吧!”婠婠一臉詫異地看著小裳,搖了搖頭,對于小裳的這個決定卻覺非常的意外。“是啊,今天我去找了顧姑娘一趟,我也答應了要幫她和大哥了。主要是蘭姨他們這一關不好過,我會在蘭姨面前向他們說情的!其實顧姑娘和大哥本來就是一對的,我插在這中間,實在是有些尷尬。蘭姨也答應我了,如果這一個月內我和大哥還是那個樣子的,她不會再勉強我的了!我想,我是時候功成身退了!”小裳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一邊放下了手中的錦帕,眉宇間露出一絲誠摯的微笑。
“小姐你終于想清楚了嗎?你……終于放得開了?真是太好了,你要是早做決定的話,就不會有這么多的事情了!”婠婠一臉歡喜地看著小裳,從一開始,她就不看好小姐和崇煊之間的這門婚事。現在聽得小姐這么一說,心情也跟著舒展開了。只不過她納悶的是,小姐怎么會這么快就改變了自己的初衷了,那個時候她可是一直顧念著蘭姨的情分,默默地忍受著一切,一點怨言也沒有。
“是啊,我想通了。他說得對,報恩不是以自己的終身幸福來兌換的,那樣的報恩是變質的。蘭姨雖然對我有救命再生之恩,可是我不能因為這樣而將自己的幸福也賠了進來,我不快樂,顧姑娘也不快樂,大哥夾在這中間更加的難做!我想,該是時候把我們四個人的問題解決清楚了!”小裳柔和地笑了笑,一邊聳了聳肩膀。
“那倒也是,這樣占著名分卻沒有感情地和姑爺在一起,對小姐你實在是不公平。其實想想,顧姑娘的人也不錯的!她和姑爺在一起的話,總比你和姑爺在一起當怨偶得要好。你和衛大哥明明相互喜歡著彼此,就這樣白白地錯過了還真是可惜了!小姐,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婠婠悵悵地吁了口氣,這兩個多月來,她也親見著小姐是怎么在這個宅院里生活的。蘭姨在的日子,她只能每天呆在屋子里,忍受著對衛行風的思念,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姨娘他們還要時不時地來嘲諷她一下,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難受了。現在蘭姨走了,一屋子的重擔也全都是她一人挑著,桂姨娘還要在背后說三到四,諸多的不滿。
“婠婠,你幫我去做一件事情好不好?”小裳宛然一笑,一邊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了她,“你給我把這封信送給他去,還有這一副刺繡畫!”
婠婠接了那信封和刺繡,調皮地笑了笑:“是,婠婠一定會幸不辱命,親手交到他手上的!我,我這就去!”一邊說著,小心地將那副刺繡和信封揣在了懷中,興高采烈地出了房間。
看著婠婠快活遠去的身姿,小裳釋懷地笑了笑,緩緩地走到窗前,看著庭外那一株開得正為繁盛的槐樹,蓊郁成蔭,亦如這個繁華的大宅院,外邊的人只看得到它表面的繁華,又有誰明白這紅墻綠瓦中的心酸和無奈了。有時候她也很同情蘭姨,在這個深閨宅院里一呆就是二十多年,不但要打理好府中上下的大小事務,還要和另一個斤斤計較的女人分享一份愛情,換作是自己,一定是做不到的吧!接手家中這些事務以來,她也感受到了高家的擔子有多么的沉重,蘭姨一心希望自己能夠幫她分擔一些,可是現在她不得不讓她失望了。其實顧清婉也是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女人,他們都是才華橫溢,胸懷謀略的人,由她來接手蘭姨肩膀上的重擔,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的。
“小裳!”崇煊一臉灑然地走了進來,看著在窗前駐足的小裳,眸子里充滿了柔情。“大哥!你,你回來了?那個刺客抓到了嗎?”小裳略略一怔,從沉思中慢慢地回過神來,一臉恍然地看著歸來的高崇煊。
“沒有!”崇煊淡淡地搖了搖頭,依著小裳的身邊站定,喃喃地道,“不過她的毒功已經被秋姑娘給廢掉了,以后都不能再害人了,所以沈大人暫時是不會有太大的危險了!”
“那就好!”小裳微微一笑,一邊哦了一聲,“大哥剛回來,我去給你沏茶來吧!”說著一邊繞開了崇煊,便要進里屋去。“小裳!”崇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搖了搖頭,“不必了!還記得嗎?我說過要給你一個交代的,今天,我要向你說明這一切!我,希望你聽了之后不要怪我,我這么做的確是迫不得已。”
“交代?”小裳一臉惑然地看著崇煊,方是記起前些日子里崇煊說過要給自己一個交代的,那個時候她倒是沒有怎么放在心上,現在他突然提起來,倒是有些意外了。
“正巧著了,我也有件喜事要和大哥你商量一下!”小裳嫣然一笑,一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什么喜事?”崇煊的眉頭一皺,對于他來說,現在沒有什么比向小裳說明事情真相更值得他喜慶的了。
“今天我去了群芳樓,找了顧姑娘!你們的事情,我想應該是不會太困難的,等婆婆過幾天回來之后,我就會和她說說的,讓顧姑娘進門!大哥你以后也就不會在我和顧姑娘之間為難了!大哥覺得怎么樣?”小裳緩緩地吸了口氣,臉上亦是漾起一絲淺淺的微笑。
崇煊的身子猛地一陣戰栗,右手一抖,桌子上的茶壺跟著摔到了地上,噼啪一聲,發出脆裂的聲響。小裳亦是被崇煊這樣異常的舉動給嚇了一跳,訥訥地看著崇煊,戰戰兢兢地問道:“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地要給我娶小妾,就這么想要離開我嗎?”高崇煊咬了咬牙,一邊捏緊了拳頭。“我……這不也是大哥原本的打算么?清婉姑娘和你是天作之合,你們兩個又是真心相愛!我,我不過是想幫你們,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大哥和清婉姑娘可以守得云開見明月,難道不高興嗎?”小裳低著頭,一臉的哀戚。
“我和她是天作之合,那我和你呢?我們之間又算什么,你才是我名門正娶,八抬大轎娶過門的妻子啊!”崇煊吸了口氣,克制著內心的狂躁和痛苦,深深地看進小裳的雙眸里。
“我和你只是一段錯位的婚姻,我們之間沒有愛情。大哥說我是名門正娶,八抬大轎,可我也是頭一個差一點就沒有新郎接花轎的新娘,不是么?”小裳凄然地笑了笑,覺得有些諷刺起來。
“你在怪我?”崇煊吸了口氣,壓抑著眼中噴薄的淚水。如果他沒有竭盡全力地在別人的面前去扮演一個無情無義的人,顧清婉又怎么會能夠對他深信不疑,相信他對自己是一心一意的,洞房花燭的那一晚,他若是不去,以顧清婉的性格,她一定會前來密探的,隨時都會發現自己是在和她演戲。而就是在那一晚,他將云墨溪打進了耒陽鐵礦山場,也就是利用那一晚上的時間,讓墨溪跟著他們的商船一路北上,探知了東瀛人的近期計劃和行動。
“怪你又怎么樣?不怪你又能如何?我們之間本來就是錯配的一對,你心里的苦楚我了解,可是我又何嘗不覺得委屈了?我以為時間久了我們會慢慢地磨合的,可是我和你之間卻是越走越遠,你心里有的人,至始至終都只有清婉一個,你連傳家的玉鐲都送給了她,足見你根本就是認定了她!”小裳搖了搖頭,說著說著竟是淚水也跟著流了出來。
“不,不是這樣的,小裳你聽我說,聽我解釋!我和清婉之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知道我這么做傷害了你,可是如果我不這么做的話,將會連累到更多的人。我故意冷落你,疏遠你,在新婚之夜還拋下你不顧,為的只是給人制造一個假象,讓所有的人都相信我和你是沒有感情的,從而也讓清婉認定了我愛的人是她。只有這樣,我才能從她身上探到更多的秘密。清婉接近我也是有目的的,我們之間不過是相互的利用而已!我不敢告訴你真實的情況,是因為一旦暴露的話,我怕她會對你下手,我是怕你受到傷害。紫衣堂的人,首相的人,群芳樓的人,都有眼睛在盯著我看,一旦我稍有差池,就會露出破綻的。”崇煊吁了口氣,侃侃艱辛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第七十六章 你是我心底的傷
聽罷崇煊的一番解釋,小裳整個人都懵在了那里,不可思議地看著高崇煊。她沒有想到在那看似風花雪月的背后還隱藏了一個這么大的陰謀,東瀛海盜倭人想要控制他們東南沿海,一旦讓他們計劃成功的話,受苦受難的百姓將不止千萬那么簡單了。崇煊這么做,雖然是鋌而走險,可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他為了民族利益才犧牲了這么多,自己根本就沒有怪罪他的資格。
“小裳,你還是不肯相信我嗎?若我高崇煊剛才所說之言有半句是假的,我定將天打雷劈,粉身碎骨!”崇煊見得小裳這般模樣,而且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無力地搖著頭,一臉頹喪的表情,竟是發起了毒誓。
小裳淚流滿面地看著崇煊,吁了口氣道:“大哥你無須發誓,我相信你就是!你忍辱負重,讓所有的人都誤會了你,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這么說,你肯原諒我,肯給我一次機會了是不是?”崇煊喜出望外地看著小裳,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小裳,原諒我對你的殘忍,原諒我不得不這么做。有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要放棄了,我好想對你說出實情,可是我怕我說了會給你帶來麻煩,我怕藏在暗處的紫衣堂的人會突然對你下手,我寧愿你對我失望傷心,也不要你出任何事情,我只要你好好活著!小裳,我真正愛的人是你!”
“我有什么好,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愛上我?我們,我們在前十天里都沒有過什么言語,我們基本的交往都沒有啊!”小裳搖了搖頭,手心里冒起了一陣涼汗。
“你哪里都好,渾身上下都好!你能夠在新婚之夜還照料到別人的情緒,我就知道,你是個大度的女子,娘說得對,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妻子,能夠娶到你,是我高崇煊幾世修來的福氣!從那一天晚上開始,我就對自己說,我一定要等到向你說明真相的那一天,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彌補這一段時間對你造成的傷害。小裳,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贖罪好嗎?”崇煊激動地道,緊緊地拽著小裳的手,緩緩地抬了起來,放在唇邊,輕輕地吻了一下,往昔冷澈的雙眸里是漫漫的溫柔和火熱。
小裳的臉色一陣發白,一臉愕然地看著高崇煊,沒有想到他會來個突然襲擊,惶然地將手迅速地抽離了他的手掌,搖了搖頭,驚慌地背轉身去,抿了抿唇道:“大哥,對不起!我,我不可以……我不能接受你!”
“為什么?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小裳,我只是想好好地補償你,如果你覺得還不解恨的話,你可以殺了我!”崇煊的身子輕輕地戰栗起來,雖然他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可是當這個事實降臨的時候,他的心還是無法制止地疼痛起來。國家與愛情之間,難道他真的只能選擇其一么?
“大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百姓著想,小裳又有什么資格來怪你了。事實上,我也沒有恨過你,不管你之前是和清婉真的也好,還是現在的演戲也罷!因為我……對不起,我……一直都把你當大哥那樣敬重的,我從來沒有去想過我們會……會有那么一天的。”小裳搖了搖頭,一字一句雖是輕柔婉約,卻字字句句刺在了崇煊的心里。
有些愛情,往往在誤會和時間中擦肩而過。
崇煊呆呆地立在一旁,搖了搖頭,咆哮著吼了起來:“不可能,不可能的,小裳,你好好想一想,你對我真的只有對大哥的情誼嗎?我不信,我不信,我中毒受傷的時候,是你不顧一切地救了我,你對我那么好,你怎么可能沒有想過?你已經是我的妻子,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培養感情,過一輩子嗎?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氣我,你說的是氣話,對不對?你是愛我的,你是愛我的!”一邊說著,高崇煊已經緊緊地摟住了小裳,痛哭失聲起來。
“大哥,你不要這樣子,我求你,不要這個樣子!我真的沒有想過我們的將來,當初我會答應這門婚事也是因為蘭姨她苦苦地哀求著我,我沒有辦法才會嫁給你的!小裳沒有這個資格,我配不上你!大哥你放手吧!”小裳搖了搖頭,一臉凄苦地叫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是一點也沒有預料的,她一直以為崇煊喜歡的是清婉,甚至是所有的人都相信了這一個騙局,現在他突然告訴她,他喜歡的是自己,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接受。
“不,你有這個資格,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了,小裳,不要不愛我,不要離開我好嗎?如果我所做的這一切換來的只是失去你,我情愿我什么都不要做!小裳,你是我的,你永遠都是我的!”崇煊的雙眸里涌起一絲火辣辣的光芒,不由分說地捧起了小裳的臉,火熱的嘴唇貼上了小裳甘涼的香唇,右手摟著小裳的脖頸,在她的香舌里攻城略地,雨點般的吻粗暴地落在了小裳的臉上。
小裳拼命地回拒著崇煊如此勇猛熱情的攻勢,雙手狠狠地在他健碩的肩膀上捶打著,試圖從他的懷抱里掙脫出來。可是他的雙臂像緊箍咒一樣緊緊地將她夾在了他的懷抱里,那健壯的胸肌傳來一陣陣熱量,在小裳的身上磨合著,此刻的崇煊就像一頭瘋狂的野獸一般,粗暴地蹂躪著小裳的身體,那一個接一個的熱吻深沉,纏綿,火辣,讓小裳緩不過氣來。
“啪”地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崇煊的右臉上,小裳在崇煊的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下,踉蹌著從他的懷里跌坐出來。
青紫的手印蓋在崇煊的右臉上,隱約間還有指甲掐出來的痕跡,下唇也被小裳咬出了血,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如此地痛恨和不屑于自己。崇煊呆若木雞地看著小裳,眼中的淚水開始撲閃起來。
小裳亦是淚流滿面地看著高崇煊,一臉惶恐無助的模樣,顫抖著右手,嚶嚀一聲,小雀一般跑出了房間。
高崇煊一臉頹喪地看著那遠遠而去的曼妙身影,啊地一聲驚天痛號,雙腿軟軟地跪在了地上,右手的拳頭狠狠地在地板上捶打起來,隱忍已久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第七十七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沉寂的夜晚,月華如水,人煙渺渺的街頭,衛行風握著手中的那一副錦帕般大小的刺繡,看著那蒼綠的山巒,蓊郁的樹木,若有若無的枝節,還有那山林中策馬西來的翩翩公子,畫的不正是自己么?他的嘴角勾起一絲欣喜的歡愉。今天婠婠過來給他送信,還將這幅刺繡送給了他,卻是讓他震撼不已。小裳約了他今天晚上在楓月橋上見面,有事情要和他說。婠婠來時還特意提醒了他,一定要自己早點去,不能夠遲到。
懷揣著一份激動難安的心情,晚飯過后,衛行風在迎賓院內休息了一會,這才出門了。刺繡上的那一副畫已經道明了小裳的心意,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原來,在那個多變的三月天里,他們的緣分早已經注定。
可是他的心情又有一絲難言的苦楚和矛盾,自己如果真的和小裳雙宿雙飛了的話,他們要置崇煊于何地?崇煊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向小裳表明自己的心意,而他卻在崇煊的背后捅他一刀,準備將小裳帶走,別人會怎么看他?崇煊為了廣州城的安危犧牲了這么多,如果連最后的感情他都保不住的話,他會不會很傷心難過?自己在別人的眼中,不是淪為了背叛兄弟的小人了么?而小裳也會背上紅杏出墻的罵名,太多太多的顧慮一時間全都涌了上來,不覺間,衛行風已經放慢了步子,原本歡愉的心情也變得沉重惆悵起來。
“哎,高將軍,你喝成這個樣子了,你這走路都走不穩了,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將軍府啊!”八寶樓前,一身棕黑色的人影踉蹌著從樓里面走了出來,身子搖搖欲墜,開始在臺階前嘔吐起來。八寶樓的老板一臉擔憂地跟在他的身后,時不時地扶著他一把,可都被崇煊狠狠地推開了。
衛行風止住了腳步,看著那酒醉不堪的高崇煊,眉頭微微一蹙,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扶住了崇煊道:“崇煊,你怎么喝這么多酒,你發什么瘋啊!走,我送你回去!”說著一把扛起他的肩膀,便要將他帶走。
“誰啊,你誰啊,別管我,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回去有什么好的?所有的人都罵我是個負心薄情漢,哼哼,我就要當個薄情漢,走,走,咱們一起去群芳樓找姑娘樂呵樂呵去!哈哈……”崇煊一邊扭動著健碩的身軀,一邊哈哈地笑了起來,說起話來也是語無倫次。
“你真是喝多了,走,跟我回去,醒醒酒去,小裳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的話,她一定會很難受的!走!”衛行風緊緊地扛著他,半拖著他往回走。“小裳?哼哼,哈哈,小裳,誰是小裳?你也叫她小裳,你和她……你是不是喜歡她?你說,她喜歡的人是不是你?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高崇煊一把甩開了衛行風,目光逼人地看著他,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不時地打著酒嗝。
衛行風面色微微一變,有一瞬間的失神,難道崇煊發現了他和小裳之間的事情嗎?可是不可能的啊,崇煊這陣子都忙著將軍府的事情,小裳又獨自一人呆在高府里,他們也只是偶爾見見面而已,根本沒有任何的逾越。
“我看你酒真是喝多了,你發什么瘋,干嘛喝這么多酒,你就不怕在顧清婉身邊暴露了嗎?來,我帶你回家!”衛行風搖了搖頭,無奈地嘆息了一聲,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暴露,暴露就暴露了,我才不管了,我才不要管這么多了!爹說得對,官場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它根本就不適合我!你說,我做了這么多,值得嗎?倭寇打進來就打進來了唄,關我什么事情。小裳,小裳,我要你,我要你。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對我,我都跟你說了對不起,你還不肯原諒我嗎?小裳,你知道嗎?我好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你那么溫柔大度,為什么就不可以理解我?小裳……”高崇煊跌跌撞撞地在街道上扭搭著,不停地說著醉話,一邊蹲下身子,又嘔吐起來,一邊跪到了地上,滿臉的痛苦之色,聲音開始哽咽,不停地喚著小裳的名字,淚水開始在眼眶里打轉。
衛行風呆呆地站在一旁,面色忽然凝重起來,看著這么難過的高崇煊,心里也跟著一痛。他和崇煊一起長大,比親兄弟的感情還要深厚,可是偏偏諷刺的是,他們居然愛上了同一個女人。想來今天的表白一定是遭到了小裳的拒絕吧,不然的話,他怎么會喝得爛醉如泥。在他的眼里,崇煊一直都是個心高氣傲,我行我素的人,而且做起事情也是比較顧全大局的,他能夠背著這份壓力忍受到現在,的確是很不容易了,在這一點上,自己永遠也比不上崇煊。
如果因為這件事情,他卻失去了小裳,他一定會難過懊喪死的吧,看著他現在的這個情況,衛行風的心里已經是非常的內疚和難安了。他是為了百姓的安危才將小裳冷落的,看著他現在醉得一塌糊涂的模樣,他的心里一定是很痛的了,他對小裳的愛一直都深埋在心底,愛得絕對不會比自己要少。
“你看看你,你現在像個什么樣子,醉得跟個酒鬼一樣,為了一個女人,你就落魄成這個樣子,這還是我認識的高崇煊嗎?高崇煊,起來,你給我站起來,你聽著,廣州城還需要你撐起來,你不能就這么自暴自棄,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就這樣倒下了!起來,給我起來!”衛行風面色一寒,冷冷地呵斥起來。
“撐不起來,撐不起來了,早在一個月之前,我已經沒有一點力氣再撐起來了!行風,你知道嗎?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難受,有多痛苦嗎?為了所謂的名族大義,我要和一個我根本就沒有感覺的女人卿卿我我,還要忍受別人的唾罵和責難,你知道這種有苦說不出的滋味有多么難受嗎?我也很想有個安穩的家,我也想像尋常的百姓一樣,一回到家里,小裳就在等著我,為我做飯,為我更衣。我也很想過上幸福的夫妻生活。我明明是愛著她,卻又不得不疏遠冷落,還有意無意地傷害她!那種有愛卻說不出口的感覺就像一塊石頭一樣,壓在我的心里喘不過氣來!我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你知道嗎?我今天向小裳坦白一切,她卻連一個補償的機會都不給我,她要離開我!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嘔吐完后的崇煊似乎清醒了不少,一臉茫然地看著藹藹的夜色,漆黑的瞳仁里閃爍著冉冉的淚光。自顧英雄難過美人關,紅顏的傾城一笑,竟然有著這么大的力量。他以為自己和其他人不同,可以頂著所有的壓力撐到最后,可是小裳一個淡漠的眼神,冰冰地一句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將來,瞬息間可以將他所有的力量瓦解崩潰。
“你放心吧,小裳她不會離開你的!我不會讓她離開你的!”衛行風看著一臉悵然和痛苦的崇煊,心中也是百感交集,這個時候,如果崇煊倒下來了,一旦海寇入侵,廣州城將陷入到一個什么樣的局面將是遠遠無法預料到的。
說完這些話,崇煊的眼皮一沉,整個人已經癱倒在了地上,沉沉地睡了過去,嘴巴里喃喃地念叨著的依然是小裳的名字。衛行風一把架起他,背著他回了將軍府,高家的大門,他現在沒有一點勇氣再走進去了。
而楓月橋頭,一襲素色的身影在沉寂的夜色中悠然而立,看著水中的月華倒影,望著兩岸的青翠碧樹,眉間的哀愁更加的濃郁起來。已經三個時辰了,他還是沒有來,他看不懂那副刺繡的含義么?那一封信他也沒有看么?為什么,為什么當自己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的時候,他卻失約了?她終于有了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氣,可是他呢?現在他又在干什么,等了他這么久還是沒有過來,他想逃避,他想失言么?小裳伏在橋欄上,素美的容顏上慢慢地漾起一絲憂傷,望著天上的那一輪皎月,沉沉地嘆了口氣。
這一個夜晚,比獨守洞房的那一夜還要凄冷……
第七十八章 何事秋風悲畫扇
歸墨院。
披著一身晨光,小裳蓮步輕搖地走進了屋子,素麗的嬌顏上帶著一絲疲憊,整個人看上去顯得非常的憔悴。昨夜,她在楓月橋頭等了衛行風一晚上,可是直到第二天的晨光伊始,他都沒有出現。心中的滿腹委屈與無奈,在這一個夜晚化成了無比的悲憤和沉痛。是他給了自己一個追求幸福的機會,可是為什么到頭來那個兌現幸福的人卻選擇了退場?他還是動搖了,他也嫌棄自己了?他是怕別人說他揀了別人穿過的破鞋么?
“小姐!”婠婠起了個大早,看著正準備進門的小裳,歡喜地迎上前來,一臉興奮地道,“怎么樣?都跟衛大哥說清楚了嗎?你們以后打算怎么辦?”小裳苦澀地笑了笑,無力地搖了搖頭,緩緩地垂下頭來,嗚地一聲,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地往下流,身子一個啰嗦,緊緊地抱住了婠婠,傷心欲絕地痛哭出聲。婠婠也被小裳這樣反常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心慌地看著小裳,一邊拍了拍小裳的肩膀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要嚇婠婠啊,你不要嚇婠婠好不好?出什么事情了,出什么事情了?”
“為什么,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這樣對我,他們都說愛我,可是卻一個又一個地傷害我,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他們要這么對我!婠婠,我真的好難受,我好痛苦,你知道嗎?我好不容易有了勇氣去面對自己的感情,可是他,他……我昨天晚上等他等到現在,他為什么不來見我!如果真的不想見我的話,為什么還要來說那樣的話讓我重新有了勇氣,為什么還要對我說他喜歡我……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小裳緊緊地閉著雙眼,淚水悶悶地潸然而下。昨天,她還以為自己離幸福很近很近,可是現在那個要給自己幸福的男人卻將她推進了痛苦的深淵里。
婠婠心頭亦是一陣憤懣和失落,昨天給衛行風送信的時候她還一再交代要他早一點去的,那個時候自己還特地去問了看門的福伯,福伯說了衛行風吃完了晚飯之后,沒有多久就出去了。小姐只是比他晚出去了半個時辰而已,他們怎么會沒有碰面的,這不可能的啊!婠婠心中雖是滿腹疑問,可是看著小裳這般難受的模樣,也顧不得多想了,一邊扶了小裳進了里屋,讓她安歇去了。
小裳一臉頹喪地坐在了床上,眼中的淚水簌簌地往下流淌,她真的想不通,為什么他要失約,是因為自己已為人婦,如果再跟了他的話會給他丟臉嗎?
婠婠一邊安撫著小裳,一邊又去了外邊,給小裳打水洗臉。原本歡愉的心情也在衛行風的失約里變得郁悶沮喪起來,婠婠也想不通,為什么男人總是這么的愛變卦,還是衛行風根本就不相信小姐和崇煊之間是清白的,所以才選擇了退縮。
小裳緩緩地吐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可是心口依舊冷冷地疼著,她不在乎他是否失約,她氣的是既然沒有這個準備來接受她,為什么還要給她那樣的承諾,他承諾的幸福竟然只是空中樓閣,那么虛幻那么飄渺。他們美麗地在山中邂逅,他們深夜中的琴瑟合鳴,他們彼此誤會遺憾,如今好不容易終于可以大膽地吐露彼此的情懷,他卻退場了!他這樣的招惹自己,很好玩么?
這樣一想下來,小裳心中的氣憤更加地郁結于心了。一邊甩了甩頭,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腦海里浮現出來的全都是那一張如墨如風的臉。驀地里,小裳的目光落在了梳妝臺前,一紙信封正安然地躺放在那里。小裳略略地怔了怔,緩緩地走了上去,拿起了那一封信,卻是給自己的,留信之人是衛行風。
小裳吁了口氣,看著那蒼勁的筆鋒,顫抖著雙手打開了那一封信,目光炯炯地看了起來,臉色也隨之變得蒼白起來。
小裳:當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高家了。我知道,此時此刻你心里有很多的疑問,也有很多的委屈,可是我只能說一聲抱歉了,能夠得到你的喜歡是我衛行風的三生榮幸。原諒我昨天晚上沒有前來赴約,也原諒這些日子以來我給你造成的困擾。
對不起,在你最終做出了決定的時候我卻選擇了退縮,我知道你會很恨我,會怨我。可是這幾天來我也很痛苦很矛盾,崇煊他也是那么地愛你,雖然他的愛讓我們每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一時間難以接受。可是我知道他的心里是很痛苦的,他為了國家為了百姓做了這么多,而支撐著他堅持下去的動力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和你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他犧牲了這么多,如果我再把你從他身邊帶走,他會崩潰的。他和我是好兄弟,我不能這么對他,所以我最終選擇了離開。
崇煊他會是個好丈夫的,經歷了這么多,我想他會比任何人都懂得更加的珍惜你。如今國難當頭,四海不平,我想,我也是時候該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了,不能再沉醉在游山玩水和兒女私情里了。我相信,只要有你在崇煊身邊支持鼓勵他,這一場保衛戰崇煊一定會堅持住的。
崇煊昨天夜里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他是真的受傷了,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整個晚上他都在叫你的名字,叫你不要離開他,他比我更加地需要你。我想了很久,決定還是把你還給崇煊,我不能這么自私,在崇煊最孤獨無助的時候把他唯一的動力也給奪走,他垮了,廣州城也會垮掉。
好了,就這些吧,小裳,你是個好女子,任何人娶到你都是他的福氣。崇煊不是為了他自己一個人而活,而是為了整個廣州城和百姓而活的,我相信你,你這么聰慧這么大義,一定會明白崇煊的。
崇煊現在還在將軍府里,他真的是受傷了,如果你有空的話,就去看看他吧。
小裳顫抖著雙手,緊緊地拽著那一紙信箋,凄苦地一笑,原來這就是他失約離開的理由,憑什么他要這么自作主張,憑什么他就認定了自己和崇煊才是一對。他以為離開了就可以解決這一切嗎?他居然把自己當成了禮物一樣在人面前推來送去的,后面的話小裳再也無心看下去,緊緊地將那張信紙拽在手里,撕成了粉碎。
姻緣天注定,這一生,自己真的要和崇煊牽扯不清了嗎?既然衛行風這么大度,要把自己拱手讓出去,那么,自己就如他所愿吧!看著籃子里的那一些無花果和忘川冰草,小裳略略地笑了笑,兩樣草藥她是從師父留給她的那一本《綱目集》里找到的,原本她是打算用它來破解了她和崇煊之間的“還魂蠱”,不過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第七十九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將軍府。
崇煊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睛,搖了搖頭,一臉疲憊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邊揉了揉額頭。自己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腦海里一片模糊空白?看著房間里的布置,這是他的將軍府。他閉了閉眼,想回憶起什么來,可是印象真的很模糊了,他只知道昨天下午他向小裳道明了真相,還說清楚了自己對他的心意,可是小裳卻拒絕了他。那一刻,他感覺到天都要塌下來了,他強吻了她,小裳打了他一個耳光,還把他的嘴唇咬出了血。
崇煊緩緩地吁了口氣,伸手在自己的唇邊摸了一下,隱約可以感覺到嘴唇破損的痕跡,小裳那淡漠如初的雙眸,那輕輕地一句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將來,沒來由地讓他的心底又是一痛。若是喝了酒以后什么都忘記了該有多好,可是醒了之后那種痛楚的感覺還是在身上蔓延撲騰。他以為自己很堅強,他以為所有的苦悶都可以壓在心底,可是當他知道小裳不愛自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要炸裂了。
是啊,自己這么對她,雖然是身不由己,小裳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啊!為什么自己會覺得這么難受!他曾經以為兒女私情對自己來說不算什么,可是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大錯特錯了,小裳隨意的一個眼神,無關的一句話語,都能影響到他的情緒。
“將軍,你醒了?”門吱呀一聲推開了,云墨溪端著熱水和毛巾進來了,放在了桌子上。“昨天晚上,我,誰送我回來的?我記得我一直都在八寶樓里喝酒的,后來,后來我就什么都不記得了,我怎么回到將軍府的,是你把我抬回來的吧!”崇煊一邊換好了衣服,穿好靴子,起身下了床,走到了桌子前,開始洗漱。
“哦,是衛公子把你送回來的!他當時在街上散步,看到你醉得不省人事,就送你回來了,你還吐了他一身了!”云墨溪哦了一聲,將昨天晚上行風背著他回來的事情都一一說與崇煊聽了。
“行風?他送我回來的!”崇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腦海里閃過一些零星的片段。“將軍何故喝這么多酒,屬下從來沒有看見將軍這么醉過,怎么了?你和夫人……說了嗎?她……”云墨溪關切地詢問起來,一臉惑然地看著崇煊。
“哦,沒事!我和夫人很好,你放心!”崇煊略略一笑,點了點頭,洗漱完畢后,一邊披了披風,淡淡地看了墨溪一眼,“府里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話你先處理一下,我先回家一趟!”說著已經邁步出了房間,一路回了高府。
“不,不會的,這怎么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的?我,我還是不信!”顧清婉一臉哀愁地看著秦媽媽,搖了搖頭,怎么也不肯接受這個現實,“小裳昨天還來找過我,她想幫我和崇煊的。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話,那么這又作何解釋?袁素裳她難道也是在演戲嗎?”
“公主,總之你不能再和高崇煊有來往了,這個男人心思深沉,我越來的越覺得他很可怕!不管你信不信,昨天晚上他醉酒八寶樓也是事實。那里的老板說了,他一直在說著醉話,說什么對不起那個姓袁的女子。他愛的是她!”秦媽媽搖了搖頭,一臉的沉重。
“這么說的話,你的意思高崇煊他一直都是在和我演戲!這,這怎么可能?我從來就沒有在他身邊暴露破綻啊!廣州城的人都知道我和他的事情,他連洞房花燭夜都是和我一起過的,你說他是在演戲,你,你叫我怎么信你?還有這只高家的手鐲,他都送給了我,如果他是演戲的話,他怎么可能會連這個也送給我。你不是也悄悄地去過高府幾趟,他和袁素裳是分房睡的么?”顧清婉強忍著心中的震撼和訝異,身子一晃,幾乎要站立不住了。
“話是這么說,沒有錯!可是公主你一點也不懷疑么?他說耒陽鐵礦的事情有些眉目,很快就可以解決了。你不覺得他是在故意說給你聽的嗎?引你上當,而我們的商船還沒有出海就被他們的水師隊給抓住了,這一點根本就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還有那個于鮮兒,明著說是刺殺沈良的主犯抓到了,可是到頭來這又是一個局,他們是想引蛇出洞抓住真正的主犯!”秦媽媽嘆了口氣,對于高崇煊的懷疑她是越來的越重了。
“可是刺殺沈良根本從頭就和我們沒有關系,是嚴嵩那一幫的人在接手,這根本就牽扯不到我的身上來!高崇煊本來就很聰明,心思深沉,我潛伏在他身邊這么久,都沒有打聽出《天機策》的下落,他會對于鮮兒有所懷疑也是再正常不過的!”顧清婉淺淺一笑,努力地掩飾著自己內心的慌亂。
“公主啊,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他了?”秦媽媽一臉的無奈,無比惆悵地看著玉秀清婉。“我沒有!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不管怎么樣,沒有拿到《天機策》之前,我是不會放手的!袁素裳不是說了要讓我過門么?這正是一個絕好的機會!”玉秀清婉極力地否認著,眸子里透出兩股清麗的光華。《天機策》是各國競相爭奪的一本奇書,那里面記載了各個國家的時運氣數,得到它的話,東瀛國這段混戰不堪的局面就會有回轉的余地了。
“公主啊,你真的要以身涉險么?老奴答應過織田太君的,一定要保護公主的安全的!我,我害怕,我害怕公主你會給這個男人騙了啊!中原的人一個比一個狡猾,我們必須小心才是!雖然我沒有任何的證據來證明高崇煊接近公主也是有目的的,可是要試探出來他是不是真的對公主有真心還是別有所圖,還是有個辦法的!”秦媽媽走到窗前,緩緩地吐了口氣。這種不安的感覺在最近的這幾天里越來的越強烈,公主畢竟閱歷太少,中原的人的城府之深遠遠不是他們一雙眼睛可以看得出來的。如果說這是一場戲的話,她不得不佩服高崇煊,將一個負心薄情,混賬透頂的男子演繹得淋漓盡致。騙了她,也騙了所有的人。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怎么試探?”玉秀清婉身子一怔,不解地看著秦媽媽。
“公主待會將袁素裳約出來,老奴自然有辦法試探出來的!”秦媽媽冷冷地笑了笑,雙眸里劃過一絲殘冷的光芒。
第八十章 等閑不識郎君面
一路回了高府,崇煊便直奔迎賓院。可是房間里已經是人去樓空,衛行風的行李也不見了。崇煊正自迷惑間,翦瞳帶著幾個仆人過來了,像是來收拾屋子的。
“大哥,你回來了?你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嗎?”翦瞳訥訥地看著崇煊,一邊問了起來。“行風去哪里了?他的行李怎么也不見了?”崇煊道。
“哦,表哥他回老家了,說是姑姑來信了,家里出了點事情,要他回去處理一下!他昨天半夜里就走的,好像走得很急,我也沒有怎么問清楚!這不,我派人來這里收拾房間了!”翦瞳聳了聳肩膀,微微地輕笑了一下,一邊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仆人道,“你們進去打掃吧,仔細一點!”
“是,小姐!”幾名仆人點了點頭,一邊進了屋子,利索地在里邊忙了起來。“怎么走得這么急?會有什么事情?”崇煊眉頭輕皺,有些費解起來。昨天晚上既是行風將他送回將軍府的,為什么不等自己醒了才走了,這樣不告而別實在是有點不夠意思。而且這個時候他很需要行風的從旁協助,現在他一走,卻是有些犯難了。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昨天半夜里表哥來找我,說是有急事要回去的!看他的樣子,好像有一點點沮喪,也不知道姑姑那邊出了什么事情。哦,他說了,等到了老家就會寫信給我們,告訴我們出了什么事情的!”翦瞳點了點頭,一臉肅然地道,一邊吸了吸鼻子,在崇煊的身上聞了一番,斜眼看著崇煊,呵呵一笑,“大哥你喝酒了?一身的酒味!”
“哦,是啊,昨天晚上喝得高了,所以今天起晚了一些!”崇煊面色微微一變,自失地笑了笑,“那你好好把房間打掃一下吧,我先回歸墨院了!”一邊悵悵地斜轉身來,下了臺階,面色凝重地回了歸墨院。翦瞳秀眉微微一揚,本來還想問一下云墨溪現在在不在將軍府的,可是看著崇煊這表情,確是有一些不大開心的樣子,表哥和大哥的感情比他們親兄弟的感情還要好出許多,他這樣突然不打招呼就不辭而別,大哥心里多少有一些不舍和難過的吧。而讓翦瞳有些奇怪的是,大哥平常喝酒從不多喝的,怎么會在昨天晚上喝那么多酒了!他難道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而且這些天她也略略地知道了一些有關大哥和大嫂的事情,他們夫妻間似乎出了點問題。一邊想著,翦瞳也跟著離開了迎賓院,決定去將軍府問一問云墨溪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踏進院子的那一步,崇煊的心跟著變得沉重起來。昨天,他唐突地冒犯了她,不顧她的感受強吻了她,她一定是恨死自己了吧!院子里渺無人聲,平素還能看見小貍在院子里玩耍的,可是現在連小貍也不見了,清寂的院落顯得更加的單調乏味起來。
他顫抖著雙手,輕輕地推開了門。房內,一片慘然的寂靜,一陣心慌的失落涌上了心頭。以往他回來的時候,小裳都會坐在這張桌子前,靜靜地刺繡,細細地看書,溫婉嫻靜,優雅從容。只要一看到她,他的心里就一陣暖和。他不斷地告訴鼓勵自己,為了廣州城,為了能夠給小裳一個安定的將來,他一定要堅持下去。而每一次回來,他都會在窗外佇立良久,呆呆地看著小裳。只有那個時候,他才可以毫不保留地展現出自己最真實的感情,一旦和她照面,他就得戴上冰冷的面具,和她做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
可是現在,屋子里再也沒有了佳人的翩翩身影,溫婉容顏,剩下的只有自己落寞和無奈的喟嘆。自己終究是沒有好好珍惜她啊!最后的最后,他終于失去她了。她一定是回娘家了,她一定是不想再和自己這樣繼續下去了!崇煊捏緊了拳頭,無力地撐著桌面,整個人仿佛跌進了冰冷的地窖里。
門吱呀一聲開了,崇煊的面容上掠過一絲歡喜,興奮地轉過身來,深情地喚道:“小裳!”門口的小女孩呆呆地看著崇煊,面色有些尷尬,不知所措地看著崇煊,雙手不知道要落到哪里才好。
“姑爺,你……你怎么會在房間里的?”萍萍支支吾吾地看著崇煊,搔了搔頭,顯得很是意外。“小裳呢?她……她離開了,回娘家了,是嗎?”崇煊臉上的欣喜轉瞬間湮沒不見,哀愁和傷感在臉上漸漸彌散。
“沒有啊,剛才清婉姐姐派人送信過來,想約小姐出去見面一趟!”萍萍哦了一聲,老老實實地回答著。“那你婠婠姐姐了,也一起去了嗎?”崇煊的眉頭一凜,繼續問道。“沒有,婠婠姐姐帶著小貍在后園曬太陽了。小姐不讓我們跟去的,所以我們就沒有去!”萍萍搖了搖頭,臉上的緊張之色也舒緩了不少。
“那你知道他們去了哪里嗎?”崇煊緊問。“哦,他們是去了古蘭寺!”萍萍道,話還沒有說完,崇煊已經變了臉色,飛速地出了房間,一路疾奔開來,從馬廄里牽了馬出來,輕輕地縱上馬背,一夾馬肚子,向古蘭寺趕去。
萍萍看著那遠遠而去的高崇煊,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又在門口張望了一番,四下無人,這才小心地將門關好,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轉身躡手躡腳地進了內房之中……
通往古蘭寺的山道上,兩名容顏秀麗的女子正踽踽而行。“人間四月芳菲盡,山上桃花始盛開!現在都五月了,原來還有桃花啊!我一直以為都訛傳的了!今日一見,倒是真的!”顧清婉幽幽地念叨,目光淡淡地掃過那山路一旁的桃樹,悠然地笑了笑,輕吁一口氣,冉冉地看向了小裳。
小裳低著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似乎顯得很是沒有精神。“怎么了,小裳姐姐,你一路出來都沒有說過話呢?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嗎?”顧清婉見得小裳一臉愁容,有些好奇起來,昨天來找她的時候,她似乎顯得特別的高興和神采飛揚,可僅僅只是一天而已,她就變得這般愁眉不展。
“哦,我,我沒有啊!只是走得有些累而已!”小裳略略地回過神來,嫣然一笑,搖了搖頭,目光里卻有著一絲閃爍和逃避。“累了的話那我們就先坐下來休息休息吧!”顧清婉一邊拉了她的手,撿了一處青石,一邊吹了吹,這才在上面坐了下來。此時里古蘭寺還有著一小段距離,沁人的陰涼將那灼灼的炎日遮擋了,山間的冷風時不時地從不遠處的陡崖上呼嘯而過,從他們的脖頸處掠吹開去。
“姐姐是不是后悔要幫助我和崇煊了?”顧清婉眉目輕輕一挑,一臉審視地看向小裳。
“沒有啊,怎么會?我……我真的只是有點累而已,昨天晚上沒有好好休息,有點乏。我,我當然是想幫你們的,只是現在……”小裳搖了搖頭,原本還想說一些叫顧清婉不要太過擔心的安慰之語,可是想起崇煊昨天已經將實情全都告訴了自己,心下不由躁動不安起來,顧清婉竟然是東瀛的人。
“只是現在怎么了?崇煊他不想娶我了是不是?”顧清婉臉上的表情漸顯凝重,轉而漾起了一絲輕愁,“原本我也是不抱什么指望的,像我這樣的女子,能夠得到鎮遠將軍的垂愛,我已經是受寵若驚了!我也知道,你們高家根本就容不下我的,尤其是高老夫人,她已經找過我好幾次了,叫我不要再和崇煊糾纏下去了。我也想過要放棄,可是我卻做不到!當他娶了姐姐你之后,我以為我沒有希望了,可是他竟然會在洞房花燭夜丟下你,跑過來見我,你知道嗎?那一刻我有多么愛他!姐姐你也說了,你對崇煊只是兄妹之情,你愿意成全我們,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興!只要我一看到他送給我的這只傳家手鐲,我就很踏實!”
“你……你是真的喜歡著大哥嗎?”小裳心中卻是波動不已,或許在以前,她會被顧清婉的這一番話所打動,可是現在崇煊已經向她坦白了一切,她也知道了清婉的真實身份,不得不對她的這一番說辭產生懷疑了。
“當然是喜歡了!姐姐為什么這么問?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啊?崇煊,崇煊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還是昨天姐姐根本就是和我開玩笑的。你,你也喜歡上了大哥是不是?”顧清婉秀眉一蹙,顯出一副很憂心的模樣,清麗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狐疑。
第八十一章 生未同衾死同穴
“我……我只是有些擔心,我還是怕公公婆婆那一關很難過的,光我答應了的話也是不夠的,畢竟這還得看他們的意思。為了你的事情,大哥和公公已經很失和了!”小裳怔了怔,現在事情是越來的越棘手了,她現在忽然有些責怪自己起來,無端地又給崇煊添上了一個麻煩,增加了他的壓力。明明知道這個女人的背景和來歷,可是聽到她這一番深情的剖白,內心就有些動搖了。
“你不是說你有辦法的嗎?怎么姐姐今天的態度和昨天的兩個樣子了,為什么突然之間變得這么含糊了?你,你是不是舍不得把大哥讓給我了!崇煊對你怎么樣,全廣州城的人都知道了,你何必抱守這樣一份沒有希望的感情了!我和崇煊才是傾心相許的,如果不是你們有婚約在先,現在在高家的人是我!崇煊對你一點感情也沒有,你是知道的。難不成,你們是在我面前演戲么?”顧清婉眸子變得無比犀利起來,語氣也加重了不少,一臉試探地看著小裳。
小裳心里一慌,聽到最后一句時,臉色微微地發白起來,一邊吁了口氣道:“我,我當然沒有騙你!我,我只是有些不安而已,我怕公公婆婆他們要是知道了趁著他們不在家的時候我自作主張讓你進門,會惹他們不開心的!”
“只要我和崇煊生米煮成熟飯,只要我進了高家的門,他們再怎么不滿意又能怎么樣了,大不了我們不住高家,搬去將軍府住就是了。姐姐你也能夠功成身退,難道你不想和你喜歡的人雙宿雙飛嗎?”顧清婉哼了一聲,似乎對這個問題顯得不以為意。
“我……”小裳一臉無奈地看著顧清婉,一時間卻是一點主意也沒有了。二人正說著,一陣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身戎裝的高崇煊策馬而來,見著青石上并肩而坐的二人,重重地吁了口氣,一邊跳下馬來,疾步匆匆地向著他們走了過來。
顧清婉臉上掠過一絲痛楚的神色,目光變得幽怨起來。小裳亦是有些尷尬地看著崇煊,默默地將頭低了下去。“崇煊,你怎么也來了?你是來找我的嗎?”顧清婉緩緩地起身,笑意盈盈地看著崇煊。
“我……是啊,我,我是來找你的!”崇煊遲疑了一會,緩緩地吁了口氣,目光不忘在小裳的身上停留。小裳亦是站起身來,淡淡地瞥了崇煊一眼,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三人就這么默默地對立著,一股難言的尷尬氣氛在他們中間流淌。顧清婉淡淡地斜了小裳一眼,又看了看高崇煊若即若離的表情,心中一陣鬧騰開了,他,他真的是有問題,媽媽的擔心一點也沒有錯,而自己竟然傻傻地以為這一切都是真的。
“呼”地一聲,驀地里一道疾風卷開,跟著一道清影閃了出來,身子一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到了袁顧二人的身邊,雙手左右一搖,已經掐住了二人的脖子。顧清婉和小裳的面色瞬時一陣難看,小裳跟著一陣重重地咳嗽起來,面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了。
“放了他們!”高崇煊面色一寒,抬轎便要沖上前去,那蒙面的清影冷冷地一喝道:“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的話,我就將他們全都殺了!”
“好,我不動,我不動就是,你,你不要傷害他們,你有什么沖著我來就好了!他們是無辜的!”高崇煊咬了咬牙,身子一陣戰栗,看著小裳一臉痛苦的神色,心里像刀割了一般難受。
“哼!我今天倒要看看,我們的鎮遠將軍是不是真的只要天下,不要美人!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鐵石心腸!”清影冷冷一笑,一臉玩味地看著高崇煊。
“你是首相的人!”崇煊眉頭一皺,狠狠地瞪視著眼前的青衣人。“哼,算你聰明!高崇煊,你膽敢壞首相大人的好事,明目張膽地跟首相大人作對,別以為你是個將軍,天高皇帝遠,就沒有人治得了你!說,《天機策》藏在什么地方了?給我交出來!”青衣人冷冷一笑,陰損無比地看著崇煊。
“《天機策》,什么《天機策》,我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崇煊心頭一緊,一臉肅然地看著青衣人,搖了搖頭。“別跟我裝傻,你要是不把它交出來的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現在就殺了他們中間的一個,看你交不交?”青衣人惡狠狠地道,一邊斜了顧清婉一眼,手上用勁,狠狠地在她的脖子上一掐,顧清婉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起來,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
“算我求你,不要傷害他們,你有什么沖著我來就好了,不要,不要傷害她!我求你!”崇煊的面色一陣發白,緊張地看著青衣人。“那好,把《天機策》給我交出來!”青衣人目光發寒,語氣更加的咄咄逼人。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天機策》,你這樣逼我也沒有用!”崇煊一臉憤懣地看著他,咬了咬牙道。“你不交是吧,哼哼,看來這個女人在你的心里還是沒有什么分量了!那好,我就先殺這個女人,我看你交不交!”青衣人一邊說著,左手一拍,在顧清婉的肩膀上按了一掌,將她推倒在了后邊,右手跟著用力,尖長的指甲狠狠地扣緊了小裳的脖子,只聽得咯地一聲,似是骨頭碎裂的聲音,小裳的面色一片發白,嫩白的脖頸下已經劃出了五道血痕。
“小裳!”崇煊的身子一陣啰嗦,臉上也跟著沒有了血色,額頭的冷汗滾滾地往下掉,雙拳緊緊地握住了,緊緊地咬了咬牙,“你要敢傷害她的話,我會把你碎尸萬段!你也休想得到什么《天機策》!只要,只要你放了小裳,我……我什么都可以答應你,我們什么都可以談!”
“奇怪了,所有的人不是都說你與將軍夫人貌合神離,沒有夫妻之情的么?你最愛的女人不應該是這位顧花魁的么?怎么忽然對這位冷落已久的糟糠之妻這么緊張了?莫非,你們之間有什么難言之隱?哈哈,早知道我就不用這么白費力氣了,直接抓了她就好了!行,要我放了她也可以,但是你一定要交出《天機策》!”青衣人冷冷地笑了笑,掐著小裳脖子的手勁力緩了下來。
“好,只要你放了小裳,我們……什么都可以談!”崇煊吁了口氣,閉了閉眼,一臉的痛苦之色。顧清婉呆呆地坐在地上,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這一切原來真的只是個騙局,高崇煊他根本就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也是在利用自己而已,她以為是自己玩弄了他,原來最后被玩弄在鼓掌之間的竟是自己。明明知道自己和他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為什么此時此刻心還會這么痛了!
小裳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咳嗽起來,淚水漣漣地看著高崇煊,搖了搖頭。“在我放了她和你交出《天機策》之前,你必須先自斷右臂!將軍的行云劍法我可是忌憚得很!”青衣人冷冷一笑,一臉玩味地看著他。
“你……”高崇煊的面色一陣鐵青,狠狠地瞪著青衣人,這種被威脅的滋味真的讓人非常的無能為力。“怎么,不想是不是?那好,我現在就掐斷她的脖子!”青衣人目光一寒,右手用勁,又向小裳的脖頸掐了下去。
“不要!我聽你的就是!我……自斷右臂!”崇煊驚慌失色地看著青衣人,大聲地喝止了他,同時腰間的寶劍一抽,炫目的銀光一晃,泛著森森的寒氣,緩緩地抬了起來。
“不要,不要,大哥!小裳不值得你這么做!不要……”小裳哽咽起來,痛苦地閉著眼睛,淚水源源不斷。她從來就不知道,崇煊對她用情竟到如此地步,而自己卻還想著要從他的身邊逃離,一股內疚和感激之情涌上了心頭。
“小裳,是我對不起你,我,我沒有這個福氣可以擁有你,我辜負了你!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如果能夠換得你無礙,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區區一條手臂又算得了什么!”崇煊凄苦地笑了笑,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沒有你在我身邊體諒和支持我,我已經堅持不下去了!我,我能夠和你走到今天,我已經很滿足了!”冰冷的劍光一晃,模糊了小裳的雙眸。
“不要!”小裳大叫一聲,拼進身上的所有力氣,右手袖口一卷,一截銀針已經晃了出來,身子往前一傾,向著青衣人撲了過去,右手的銀針跟著刺進了那青衣人右肩下的“仙池穴”,青衣人猝不及防,啊地一聲慘叫,只覺得全身的筋脈好像要炸裂了一樣,面巾也跟著一裂,露出了真身,卻是那群芳樓里的秦媽媽。秦媽媽右手重重地一掃,狠狠地將小裳往懸崖邊上甩飛了出去。
“小裳!”崇煊脫口驚呼,手中的長劍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不顧一切地向著懸崖下跌落而去的小裳抓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小裳羸弱的身子,兩人相擁著一同跌進了那云海霧林之中。
“崇煊!”玉秀清婉跟著一聲疾呼,飛撲著迎了上去,想要抓住崇煊的手,可是卻只扯到了他的一塊衣角,眼睜睜地看著他和小裳一同跌下了懸崖,就那么飛速地消失在了她的視野里。
“小裳,崇煊!”與此同時,另一道灰白的人影也跟著閃了出來,一臉驚恐地看著跌下懸崖的二人,大聲地叫了出來,噗通一聲跪倒在了懸崖邊,啞然失聲地望著懸崖下那茫茫的云海霧氣,聽著那跌落山地的空谷絕音,滾滾的淚水潸然而下。
第八十二章 此恨無關風與月
是自己,都是自己害了他們,衛行風雙膝跪地,一雙手摳進泥土里,沁出血來。如果不是自己的優柔寡斷,如果不是自己的瞻前顧后,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他以為自己的離開和逃避可以讓崇煊不再低迷頹喪,時間久了小裳和自己的一切都會成為過去,他以為這樣的成全是值得的,卻不想,換來的是他們的粉身碎骨。
玉秀清婉一臉呆呆地看著那云海繚繞的懸崖峭壁,身子瑟瑟地發抖起來,頹然地往后一坐,眼底的淚水縱情地流了下來。明明已經預知的結果,從她接近高崇煊的那一天開始,她就該有所準備的。他們都是相互利用,相互試探的人,他們都有著彼此的立場,而自己,也根本拋不下東瀛那邊的一切。可是為什么,她的心抑制不住地疼痛了,這一場喧嘩的愛情,自己竟是用了心么?
“清婉,清婉……”秦媽媽一臉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喃喃地喚著玉秀清婉。“仙池穴”是人體的神經麻痹大穴,小裳剛剛的那一針幾乎要了她的性命,她現在整個人都動彈不得,全身開始不住地抽筋。
“媽媽!”玉秀清婉緩緩地回過神來,看著昏躺在地上的秦媽媽,急急地奔了過去,一把將她扶了起來,一臉哀愁地看著她:“媽媽,你怎么樣?你怎么了?”
“我,我動不了!她用金針刺了我,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我全身都麻痹了,好像在抽筋!”秦媽媽一臉的痛苦表情,說話也顯得很是艱難。“來,我扶你起來,我扶你回去!”玉秀清婉一把扛住了秦媽媽的身子,踉蹌著將她背了起來,便要挨下山去。
“刷”地一聲,衛行風手中的長劍一轉,劍光遙遙地凜開,已經向著玉秀清婉刺了過來。“清婉小心!”秦媽媽一聲疾喝,心驚地提醒起來。玉秀清婉面色一變,哀傷的眸子里漾起一絲冷光,身子一側,背著秦媽媽閃到了一邊,身子一縱,高高地掠到了一旁的青石之上,一臉憤然地看著衛行風道:“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漢!”
“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就算崇煊他欺騙了你,他也從來沒有對你做出不利的事情來!你何苦要把他們趕盡殺絕!你們對小裳也下這樣的手,你們的心腸真狠!”衛行風咬了咬牙,冷冷地瞪著玉秀清婉。
“到底是誰把誰趕盡殺絕,高崇煊他欺騙我在先,利用我對他的信任剿滅紫衣堂,攔截了我們東瀛的商船,還在我面前甜言蜜語,我如果不殺他的話我玉秀清婉枉為人了!”玉秀清婉哼了一聲,一臉輕諷地看著衛行風。
“你果然是東瀛人!看來崇煊說得是沒有錯的了!我現在就殺了你!”衛行風目光一寒,手起劍落,身子一縱,跟著向青石之上縱了上來,長劍斜斜地向著玉秀清婉的面門引了過來。玉秀清婉背著動彈不得的秦媽媽,自是吃力不少,看著衛行風這般咄咄逼人,只得連連往后退開,二人在那山道之上游走拼斗開了,拼了片刻,玉秀清婉已經是沒有什么力氣了,再這樣打下去的話,一定會死在衛行風的手里的。當下身子一揚,右手自胸前一劃,厲喝一聲道:“火遁!”只聽得呼啦一聲,衛行風頭頂的一截枯木灼灼地燃燒起來,當頭向著衛行風砸了下去,衛行風面色一寒,身子一個側轉,凌空飛縱而起,長劍一搖,那灼灼的枯木已經被他削成了星光點點。
“風遁!”玉秀清婉面色一變,沒有想到衛行風三兩下就把它給破解了,心中好不著惱,衣衫又是一擺,衛行風始料不及,一股旋風從他的右側刮了過來,裹著一堆碧綠青葉,向他圍了過來。衛行風大喝一聲,目光一冽,身子一個魚翻,已經從那綠葉陣中跳脫出來,飛速地往前一掠,長劍脫手飛出,射向了玉秀清婉。
“土遁!”玉秀清婉面色一變,身子一弓,已經沒入了泥土,連帶著秦媽媽一起消失在了山道上。衛行風面色一陣慘白,身子翩然地落下地來,抽起插入泥土之中的長劍,那長劍上還沾著一絲殷紅,玉秀清婉和秦媽媽土遁之時顯然是被他的劍刺到了。衛行風又四下里尋看了一番,根本找不到二人的蹤影了,一邊悵悵地收起長劍,恨恨地咬了咬牙,東瀛人的忍術果然是詭異無常,自己的動作這么快還是抓不到她,這個玉秀清婉真是厲害非常了,也難怪崇煊會擔心自己在她面前暴露的話,會殃及到小裳的。
衛行風吁了口氣,再次回到了那懸崖邊上,看著那森森的云海霧氣,眉毛擰成了一團,為什么,為什么自己不早來一步,為什么他要不辭而別,他用劍撐著身子,單腿跪在了地上,目光直直地盯著那繚繞的云霧,原來他的一個決定,可以改變這么多人的命運。生未同衾死同穴,說的就是這般吧!
“秦媽媽,秦媽媽,你怎么樣了?你怎么樣了?你到底傷在哪里了,你說句話啊,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玉秀清婉一臉驚慌地看著床上不住抽搐的秦媽媽,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封住了她身上的幾大穴道,還是一點也效用也沒有。
“我,我不行了,我……公主,我,我……以后都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提點你了,你,公主你自己要小心!”秦媽媽蜷縮著身子,一臉蒼白地看著玉秀清婉,苦澀地笑了笑。清婉一路背著她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差不多是油盡燈枯了,小裳那一針刺中了她人體的神經大穴,剛才土遁的時候衛行風的那一劍刺在了她的左胸上,加上她年事已高,身體遠不如先前那樣經得起熬了。
“不會的,不會的,媽媽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不可以,我不要媽媽你離開我!我不要!我不要你死!”清婉嗚地一聲,伏在床頭,看著已經毫無生命氣息的秦媽媽,心里頭一陣難過。她十四歲便來了中土,這五年來一直都是秦媽媽在身邊照顧她,她待自己比自己的親娘還要親。如果不是有她陪在身邊,中原的這五年凄苦生活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挺過來。
“清婉,你,你不要哭!生死有命,做我們暗客忍者這一行的,遲早都會有這么一天的。清婉,以后我不在你身邊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你,你……一定要拿到《天機策》,這是挽救我們東瀛的唯一機會。你,你如果回去了的話,告訴織田太君,我……我很抱歉,我讓他失望了!”秦媽媽一邊說著,一邊又重重地咳嗽起來,嘴里吐出一口血沫腥子。
“不,不要,我不要媽媽你死!我不要……”清婉一臉痛楚地看著秦媽媽,拼命地搖著頭。
“清婉,武士道的精神是永不言敗,即使失敗了也不能夠掉一滴眼淚。我,我雖然失敗了,可是我沒有白活!清婉,你一定要記著,你身上背負著很重大的使命,織田太君和豐臣秀吉君都等著你!你,你現在是我們織田家在中原的唯一希望了。你,你一定要堅持下去。還有,中原的男人狡猾多端,高崇煊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他真的是一個很強勁的對手,我們查了這么久,還是不能從他身上得到《天機策》,他還騙過了所有的人,我,我也看走眼了,我以為他對你是真心的。想不到……清婉,你別怪我,高崇煊如果不死的話,你會有危險的,他會影響到你的!還有,群芳樓……你不能再呆下去了,那個姓衛的一定會再找上門來的!你,你快點離開!我……我……快不行了……”秦媽媽的臉色越來的越蒼白,聲音也越來越輕,說完最后一句話,瞳孔里已經沒有了一絲色彩,目光直直地望著天花板,嘴巴里的血沫腥子汩汩地流了出來。握著清婉的手驀地里一歪,沉沉地垂了下去,散亂的發絲在空中凌亂……
清婉緊緊地閉著雙眼,握緊了秦媽媽的手,身子顫抖著伏在了她的身上,右手顫抖著撫上了秦媽媽的面頰,將她的雙眼細細地合上了。
她和秦媽媽相依為命的生活在這個心碎的日子里,也徹底地流逝結束了!是自己害了她么?如果不是自己固執地相信高崇煊對自己是一片真心,如果不是她這么不肯聽秦媽媽的話不要將自己的感情賠進去,今天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吧!是高崇煊,這一切都是高崇煊害的,可是如今,就連那個要去報仇要去恨的男人也在她的眼前掉下了萬丈深淵里,摔得粉身碎骨。
第八十三章 滿城風雨盡歸塵
“哎,哎,你們這是干什么啊,大白天的來鬧場子是不是?我可說了,我們清婉姐姐和將軍可是老熟人了,你們給我出去!一群光棍條條的,大白天的我們姑娘可不接客的!”樓下,喧嘩嚷嚷,蕓娘甩著錦帕,伸了伸美人腰,像是沒有睡醒的樣子,剛剛跨出房門,就瞧見門外的一伙官兵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心下好不著惱,氣呼呼地叫了起來。其他的姑娘們也紛紛出了閨閣,站在樓道上舉目眺望,竟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官兵不由分說,分成幾隊,在樓下搜捕開了,云墨溪和翦瞳,還有衛行風隨后而至。那個云墨溪蕓娘自也是認得的,以前高將軍有什么事情要找清婉,都是他過來跑場子的。現下見得他也來了,一種不好的感覺涌了上來。
“把這座樓全面封鎖起來,不準放走任何一個!你們給我上樓上去搜,看看他們兩個回來了沒有!”云墨溪一臉的怒容,像是吃了炸藥一般,手下的一眾士兵領了命,分成幾隊上了樓,挨房間的搜查起來。
“云爺,你這是干什么呀,大白天的跑來砸我們的場子是不是?我可告訴你了,擾了清婉姐姐的午休和媽媽的美夢,你們高將軍可饒不了你,哼!”蕓娘杏眉高高一挑,一臉的不高興,話還沒有說完,云墨溪的一張臉已經黑了下去,滲人的眸子發寒地向著蕓娘看了過來,那樣子好像要將她吃掉了一般。蕓娘縮了縮脖子,一時間只好懨懨的噤聲,一邊往三樓看了一眼,嬌滴滴地叫了起來:“媽媽啊。媽媽啊,你快下來看看,有人來我們這里搗亂來了!他們……”下面的話在另一個姐妹的尖叫聲中硬生生地塞了回去。蕓娘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兩個兵卒抬了一具血淋的尸體從三樓下來了,正是群芳樓的老鴇秦媽媽。
“媽媽,媽……”蕓娘的瞳孔一瞬間也瞪得老大,全身好像被人澆了一盆涼水一般,冰得一點知覺也沒有了。其余的姐妹也是大聲尖叫,喚著秦媽媽,或哭或泣,一時間亂成了一團。
“云副將,我們在她的房間里只找到了老鴇的尸首,沒有找到顧清婉!”一名官兵匆匆地跑上前來,向云墨溪稟告起來。抬著秦媽媽尸首的兩名官兵緊隨其后地跟了過來,云墨溪眉頭微微一蹙,快步地走了過去,看著一身是血的秦媽媽,又在她的鼻子上探了一下,果然是沒有氣息了!
翦瞳臉色發白地看著那一具渾身是血的尸體,只覺得心里作嘔起來,慌地背轉身去。“瞳兒,你怎么樣?”云墨溪一邊擺了擺手,轉身過來看著有些不適的翦瞳,一臉的擔憂和關切。“我,我沒有事情,只是,只是覺得有些不習慣,我,我沒有見過死人!你,你快點叫人把那個女人找出來,一定要找到她,大哥和大嫂,他們……”翦瞳一邊說著,鼻子跟著一酸,淚水沁了出來,一邊靠進了云墨溪的懷里,低低地抽泣著。上午的時候她還見過大哥的,可是就在前一刻,表哥突然出現說大哥和大嫂摔下了萬丈懸崖,她怎么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是當她看著那茫茫的云海霧林,聽著那懸崖之下洶涌而過的滔滔風聲,看著大哥掉在地上的長劍,石頭旁依舊溫熱的血跡,衛行風黯然神傷的表情時,她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看著如此難過的翦瞳,云墨溪的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他到現在都沒有辦法接受將軍墜崖的事實。晌午的時候他還給將軍打水洗漱,只不過三個時辰的功夫而已,他就接到了將軍和夫人一起墜崖的可怖消息。而且這話還是從衛行風口中說出來的,衛行風與將軍之間的情誼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也沒有理由拿將軍的生命開玩笑。匆匆地去了將軍墜崖的地方,唯一留給他們的就是將軍隨身攜帶的那一把行云長劍。平常時刻,將軍從不輕易解劍的,除非是遇到了危及生命的事情。
衛行風一臉惑然地看著秦媽媽的尸首,悵悵地吁了口氣,目光又在群芳樓里四處掃射了一番,老鴇既然死在了房間里,那么顧清婉應該是跑不了多遠的,所有的地方都搜查過了,她會躲到哪里去!衛行風一時間有些焦頭爛額起來,小裳和崇煊的墜崖讓他的心情變得混亂不堪起來。
“把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統統帶走,押回去交由沈大人審問!”云墨溪放開了翦瞳的身子,一邊吩咐了下去。眾將士也紛紛領了命,回頭將那些姑娘們一個個押了起來,惹得一樓的姑娘又是大嚎又是呼喊冤枉的。
“媽媽現在死了,你們不去找兇手,抓我們干什么啊?這是哪門子的道理,真是的,放手啊!”蕓娘有些惱火地看著上來要將她帶走的兩個兵卒,大聲地辯駁起來。“到了牢里你自然就會知道我們為什么要抓你,老實點,走!”當中一名兵卒也毫不客氣,冷冷地喝了起來,一時間嚇得蕓娘也不敢出聲了,看這陣勢,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一樣。而且令她費解的是,顧清婉在這個時候居然不見了,她的失蹤難道會和媽媽的死有關系么?
群芳樓的一干女人在官兵的押解下,一路被抓進了廣州總督府。
這一天的廣州城,漫天的流言蜚語像綿綿的夏雨一般傾城擴散,鎮遠將軍夫婦雙雙墜崖,群芳樓被封,頭牌顧清婉神秘失蹤,老鴇被殺,百姓們在茶余飯后又有了新的談資,官宦富貴之家的事情永遠都是他們最感興趣的話題。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高家自然也是風雨飄搖,動蕩不安的。殷蘭和高清海出了遠門,現在連管家的小裳也出事了,府里的風言***自然是不少的,人人個個臉上都籠罩著哀愁之色,唯有桂姨娘,一邊假假地在府里哭了一番,回了自己的房間后,卻是躲在屋子里偷笑。期盼了這么久,她終于等到了殷蘭要在這個家倒臺的那一天了。高崇煊是她最疼愛的兒子,小裳也是她最喜歡的媳婦,現在他們兩個出事,她就不信殷蘭還能夠撐得下去。只要殷蘭一倒,高家以后的一切都將屬于她了。高崇明和尤玲玲對她而言根本就構不上威脅,一個玩物喪志,一個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是對付起他們來她還是自信有這個能耐的,而高崇儒嘛,還是一個未長大的孩子,也成不了什么氣候,忍氣吞聲,看人臉色活了二十年,也是時候輪到她威風威風一下了。
婠婠和萍萍更是哭得死去活來的,一直不肯接受這個事實,連帶著小貍也在這天夜里喵嗚喵嗚的躁動不安,跟著他們一起難過傷心。
袁家得知了這個消息后,姚蕊是傷心得在床上食不下咽,袁旭也是惱恨著自己怎么就答應了這一門親事,不但讓小裳在高家受盡了委屈,到頭來連性命也給賠掉了。
袁天朗更是難過自責萬分,他與小裳兄妹情深,現在小裳出事,比在他身上挖去了一塊肉還要疼痛。好在閱微一旁陪著,安撫了他受傷的心靈。閱微也知道了崇煊所做之事,心中也是非常的敬佩,在敬佩之余她也唏噓地感嘆,當年爹沒有實現對娘的承諾也是因為國家大事么?娘雖然從來沒有怪過爹,還一直夸贊爹是個為國為民的英雄,能夠站在天下的立場,舍小愛成大愛,卻是難能可貴的。當初的自己,根本就不懂得這些所謂的大道理,她只認定了是爹拋棄了自己和娘,才會讓娘三十歲不到就郁郁而終了。
而現在,她開始有些懂了,有國才有家,保全了個人的幸福,卻讓更多的人遭受苦難,這樣的幸福要來也不會有意義,這些年來,她聽著百姓盛贊爹的清廉公正,夸獎他的體察民情,雖然他辜負了娘,卻贏得了百姓對他的尊重和愛護,這也是算是和娘相守在一起的另一種幸福的定義吧!
可是自己面對他的時候,那一聲爹她始終都喊不出口。娘對他的那一番深情,他始終都是受之有愧的,女人在愛情的立場上,眼光總是狹隘的。,他們渴求的,是一個眼中只有自己的丈夫,而爹,根本就不夠這個資格。
第八十四章 風雨同舟不相棄
空谷山林之中,森森的霧氣緩緩地消散而去,一淙靜靜的流水緩緩地綿延而下。稀薄的沙面上,一名身穿戎裝的男子身子微微地輕顫了一下,緊緊地咬著唇,口里喃喃地喚著:“小裳,小裳……”
隔著他不遠的沙面上是一個白衣少女,下半截的身子還被清涼的溪水浸泡著,頭發凌亂地掩埋在流沙之中,一臉的死白,沒有了任何的生命跡象。
晨曦的陽光從這深崖的山谷里冉冉地升了起來,透過那些斑駁的樹葉,溫柔地灑在靜靜的水潭之中。崇煊的身子又是一顫,右手往前一抓,試圖想要留下些什么,大喊了一聲小裳,從驚恐中睜開了眼睛,掙扎了半天,才從沙面上坐了起來,抖掉了身上的細沙,額面上亦有輕微的劃痕。
“小裳,小裳……”崇煊搖了搖頭,什么也顧不得多想,四下里張望起來,喊著小裳的名字,卻見得隔著他身邊不遠處的水灘里,小裳正一動不動地躺在了那里。當下掙扎著身子,踉蹌著奔了過去,一把將小裳從水里拖了出來,席坐在沙面上,緊張不安地搓著小裳冰冷的手,將她緊緊地裹在懷里,一邊又拍了拍她的臉,試圖將小裳從昏睡中喊醒。
“嗚”地一聲,小裳的身子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嘴巴微微一張,一口鮮血悶了出來。秦媽媽將她摔飛的時候在她的胸口打了一掌,她本來是個柔弱女子,又加上從那么高的懸崖下掉進了這深谷之中的水潭里,還嗆了水,哪里承受得住這一連串的打擊。
“小裳,小裳!”崇煊急急地看著她,眸子里的淚光開始撲閃,一邊抹去了她唇邊的血跡,一邊將她扶正,右手掌綿綿地一搖,一掌已經從她的背后按了下去,將自己的真氣輸入了小裳的體內,不消片刻,小裳又是吐出了一口口潭水,泛著刺眼的殷紅。
良久,小裳的身子才有了些微薄的暖意,鼻子里才有了一絲氣息。崇煊重重地吁了口氣,閉了閉眼,口中亦是沁出了一絲血跡。他們從懸崖上摔下來已經是體力不濟了,現在他又不顧身體的疲勞給小裳輸入真氣,一時間身體的氣血也有些不暢,一口氣憋不過來,跟著吐了一口血。
“小裳,小裳……你醒醒,你醒醒啊,小裳……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小裳……”崇煊面容痛苦地抱緊了小裳,聲音有些沙啞和酸澀。小裳安詳地昏躺在他懷里,沒有任何的聲響,仿佛睡著了一般。自己這一生欠小裳的實在是太多了,這兩個多月來,他一直在她面前扮演著一個混賬的丈夫,他只知道自己的使命,卻從來沒有顧慮到她的感受,他以為做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以為小裳一定會明白自己的,可是他卻忘記了,女人在愛情面前都希望被關注,被寵溺,而這些,他全用在了玉秀清婉的身上,也許因為這樣,玉秀清婉才對他深信不疑,甚至是周圍的人,都看不出這只是一場戲。
那些不在歸墨院的夜晚,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是去了群芳樓,可是又有誰知道他是獨自在將軍府,靠著審批案情,觀察海防局勢來緩解心中的苦痛了,而面對玉秀清婉的時候,他必須全身心地投入到這一場戲里,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一絲破綻。這樣赤裸真實地演繹,真的是傷到了小裳的吧!
空寂的山谷深潭邊上,崇煊緊緊地摟著懷中的女子,等待著小裳的醒來。
可是老天爺偏偏不肯放過他們,下午的時候,下起了瓢潑的大雨,溫熱的天氣也變得有些冷涼起來。小裳的身體也是不怎么見好,不但受了內傷,還因為落水的緣故,整個人開始發高燒了。崇煊抱著小裳躲進了一處巖洞之中,又去尋了一些干木,勉強地在洞里生了火,將自己和小裳的衣服烘干,給小裳穿上。
只有在這空幽的山谷里,他才可以這么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感情展現在小裳面前,可是那個關愛著的女子此時此刻卻昏迷不醒,期間一直抓著他的手,喃喃地說著胡話,一直叫著“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好痛苦,好痛苦……”看著那個羸弱憔悴的女子,崇煊的心里也跟著痛了起來,這兩個多月來,他給她造成了怎么樣的傷害啊!
他緊緊地握著小裳的手,一直守在她的身邊。而這山谷里,除了一些野果之外,再也弄不到別的食物了,崇煊勉強著吃了一些野果,可是那些果實實在是難以下咽,又膩又澀,為了能夠保持體力,他只能勉強地入肚。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小裳的高燒才退了下去,崇煊去了一趟深水潭里,想看看里面有沒有魚可以打上來充饑,可是在水下摸索了好久,都沒有抓到。也對,這懸崖俏皮的深潭之中,哪里會來的魚呢!
野果小裳是絕對不能吃的,而這山谷里尋遍了,一只野生的動物都沒有找到。他們逃過了墜崖這一劫,卻要就此餓死山谷之中嗎?自己的身子扎實,靠著那些苦澀的野果可以支撐半來月的,可是小裳就不同了,她的身體太弱,身上又有傷,必須找到一些葷食來給她補充體力。
晚上的時候,小裳終于第一次睜開了眼。看著昏暗的巖洞,聽著那波波的燒柴聲,她緩緩地側眼看去,高崇煊正蹲在石壁的一旁,壘起了一個小灶,上面放著一個有些發黑的瓷碗,隱約間她聞到了一絲肉香和蘑菇的味道,不覺腹中一陣饑餓起來。她搖了搖頭,慢慢地回憶起那一天發生的事情來,她只知道那一刻自己的身體好像要被撕碎了一樣,然后輕飄飄地往下掉,仿佛要跌入一個無底的深淵里,然后有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抱住了她,接著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裳搖了搖頭,掙扎著坐起身子來,可是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反倒是從那青石磚板上摔了下來。
“小裳!”崇煊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看著趴在地上翻滾著的小裳,連地奔了過來,一把將小裳抱了起來,扶著她躺倒了青石板上,脈脈地看著小裳,深深地吸了口氣,雙手溫暖地將她擁進了懷里。這一刻,只有那貼身的相擁才是最真實的。
小裳的心頭掠過一絲淡淡的惆悵和尷尬,他這樣無暖地抱著自己,那種不曾感受過的關懷,那種被捧著寵著的感覺原來是這般的溫暖。崇煊為了自己不惜自斷右臂的情景又一次在腦海中浮現,小裳的心頭一冷,緊張不安地看著崇煊,便去摸他的右手臂,依然是那么強健有力。
“我們,我們這是在哪里?”小裳眉頭微微一蹙,輕輕地問道。“我們從懸崖上掉下來,跌進了那深潭里,深潭里的水把我們沖到了沙岸邊,這里是一個巖洞!”崇煊吁了口氣,幽幽地回答著,目光溫情地看著小裳。
“我們,我們沒死嗎?”小裳眨了眨眼,一邊四處看了看。“嗯,我們沒有死,老天保佑,我們還活著!”崇煊點了點頭,欣喜地看著她。小裳的臉上掠過一絲歡悅,一邊又重重地咳嗽起來,身子在崇煊的懷里搖搖晃晃:“我,我感覺胸口有點痛,我……”
“你中了她一掌,掉下懸崖后又喝了些水,你的高燒剛剛退下,你,你告訴我,你,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崇煊一邊捉住了小裳的肩膀,眼神里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小裳無力地吁了口氣,搖了搖頭:“我,我只是覺得有些頭暈暈的,肚子好餓!我……”
“好了,你別說話了,我找到了一些野生的蘑菇,抓到了一只麻雀,馬上就可以吃了!”崇煊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地笑了笑,一邊扶著她靠在巖壁的一角,轉身去了洞口,身子有一絲微微的輕顫,似乎很是吃力的樣子。
小裳看著他忙碌奔波的身影,心里涌起一絲溫暖和感動,這樣的他,卻是自己嫁給他以來從來不曾瞧見過的,那個鋼鐵一般的男人也會有這么溫情的一面。想起他的忍辱負重,想起他遭受了那么多人的責難和誤解,甚至是自己,對他也有一些小小的誤會。他不過是想保護廣州城罷了,在他的肩膀上壓著那么重的壓力,他不敢對自己吐露真言,還要在顧清婉面前演戲,隨時都要擔心著會不會被發現的可能。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他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想為了廣州城的一方安寧罷了。
第八十五章 天上人間情一諾
“來,已經好了!”半炷香的時間后,崇煊將那從巖洞中找出來的一個瓷碗洗凈,然后到了山谷里尋得了一只難得的小蘑菇,生了火給小裳燉了蘑菇湯來吃。蘑菇在熱火的燒燉下,現在只能看見一點點了,里面還夾著一點點肉屑,隱約可見一絲油水。
小裳看著這一碗蘑菇湯,眉頭微微地蹙了蹙。“放心吧,這蘑菇不會有毒的,我試了一下的!”崇煊見得她有些遲疑,略略地笑了笑。“我知道沒有毒,只是這肉……”小裳看著那幾塊細碎的肉屑,心里有一些發堵。“哦,這是我下午在山谷里找到的一只麻雀,可能是太小了,根本就沒有什么肉,明天我再去林子里看一看!你身子太虛弱了,得吃點葷食才能補一補的,你試試看!”崇煊微微一笑,一邊又在碗口吹了吹。
小裳也不多說什么了,略略地看了崇煊一眼,端了那有些溫熱的瓷碗過來,細細地喝了一口,味道卻是鮮美可口,那些肉屑嚼在嘴里也是嫩嫩的,不多會,一碗蘑菇肉湯已經被她喝完了。崇煊看著她已經能夠進食,心中也安心了不少,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
“謝謝你,大哥!”小裳微微地笑了笑,喝下這一碗蘑菇肉湯之后,整個人感覺也輕松了不少,腦袋里一不似先前那般沉重昏眩了,身上也慢慢地有了一絲力氣。
“你我之間,非需要講得這么客氣嗎?”崇煊有些頹喪地看著小裳,嘆息了一聲,目光里閃過一絲哀愁,“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傷害到了你,我向你道歉,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只想說的是,我和顧清婉絕對沒有做出過茍且不合之事。”
“你又何必向我道歉?你并沒有做錯啊!換作是我的話,我也會這么選擇的。現在國家的情勢這么危機,你也是沒有辦法,如果這樣能夠讓倭寇不騷擾我們,那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我很欽佩大哥的這一份堅韌,你的確是很不容易的,我又怎么會怪你了!”小裳微微地笑了笑,搖了搖頭,一邊握住了崇煊的手,一臉欣慰地看著他,“民生是立國之根本,大哥擔任鎮遠將軍一職,自然是要擔負起保護廣州城的重責的!心中有國之人,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大哥成功地剿滅了紫衣堂,又封閉查禁了耒陽鐵礦,還得知了東瀛人的陰謀,你做了這么多,我又該拿什么怪你了?也許,我唯一該怪你的就是你隱瞞了我,不讓我知道真相,險些還讓我真以為你和顧姑娘是……”
“對不起,隱瞞你我真的很抱歉。可是如果我不做得足,不做得像一點的話,顧清婉是不會相信我的。如果我在你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感情的話,我怕我一個月都撐不下去!顧清婉和秦媽媽你也都見識到了,他們都是非常厲害的武功高手,而且還會東瀛的忍術!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會悄悄地潛伏在我身邊監視我,我不得不對你這么冷淡,你明白嗎?我真的很害怕傷害到你!原本,我是想等沈大人下了廣州之后,等所有的事情告了一段落之后,再談論我們的婚事的。可是娘和爹都等不及,非要我開春之后就把你娶進門來,那個時候剛剛是很關鍵的時期,突然要和你成親了,顧清婉一定會懷疑我的。為了讓她相信我對她是認真的,不得不把原本是要給你的傳家手鐲也送給了她!我知道這么做會讓所有的人都誤會我,可是如果不娶你,爹的病又……夾在這中間,我真的很為難,一方面要為爹娘想一想,另一方面又害怕顧清婉他們隨時會傷害到你,所以我只能來扮演這個無情丈夫負心漢的角色了!”崇煊娓娓地將自己的心境道了出來,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沉重。
“我都明白,我能理解!大哥你不用自責,也沒有必要覺得對不起小妹,我真的都能理解的!”小裳清淺地笑了笑,看著一臉自責憂傷的崇煊,纖長的手指緊緊地勾住了崇煊的五指,目光亦是那么淡定溫和。這一刻,那山洞之中閃爍的篝火,真情的流露,十指相扣的窩心,成為了他們永恒的記憶。
崇煊目光柔柔地看著小裳,重重地吁了口氣,再一次將小裳擁緊。而小裳亦是一臉的感動,她甚至都能感受到崇煊的心跳聲,扮演一個陳世美的角色,對他來說一定是個很大的挑戰吧!而崇煊口中的那喃喃地一句句謝謝一直在這幽寂的山洞之中縈繞不絕。
是夜晚上,小裳又沉沉地睡了下去,而崇煊卻怎么也睡不好了,小裳的身子雖然有了一絲起色,但是還是需要食物來補充營養體力,而這山谷之中,除了一些花花草草和生澀酸硬的野果之外,再也找不到可以充饑的食物了。這樣下去的話,他們會被困死在這山谷之中的。
第二天清晨,崇煊借著朦朧的光亮又在山谷里找了一圈,在一處濕潤的石縫里又找到了三只細小的蘑菇。當下將他們洗凈,生了火,開始了火燉,那些蘑菇撕碎成了幾瓣之后,放在湯里顯得那么單調清寡,而且又沒有油水相佐,喝起來的話根本是一點味道也沒有,等于喝水一般。
崇煊撕開左肩的衣襟,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咬了咬牙,看著左臂上已經剜去了一小塊皮肉的地方,舒心地笑了笑,對著下面,又劃開了一道小口,鮮血沁人地流了出來,強忍著那種剔肉的疼痛之感,準備將那肉剜出來。
“大哥你在做什么?”小裳緩緩地睜開眼睛,搖了搖頭,經過一夜的休息,整個人也好了不少,身上也有了力氣,看著蹲在洞口的崇煊,見得他衣襟已經撕開,一把明晃晃的東西有些刺眼起來。
“哐當”一聲,崇煊輕輕地咦了一聲,強忍著剜肉的疼痛,從自己的臂膀上割下來了一小塊皮肉,連地將那衣襟披好,咬了咬牙道:“我,我沒有做什么啊,沒有!”說著一邊撿起了地上帶血的匕首,飛速地藏進了衣袋里。
小裳覺得事情不對勁起來,慌地坐起了身子,踉蹌著向崇煊奔了過去。
“你,你怎么起來了?你,你再多睡一會,你,你要好好休息……”崇煊背對著她,咬了咬牙,右手緊緊地拽著,一絲血跡從他的掌縫里流了出來,額頭上也流出了熱汗。
“你,你手里拿著什么……讓我看看……”小裳吁了口氣,一臉凝重地看著崇煊,蹲下身子,便要去扳了他的右手來看。“沒,沒什么,是,是一只小麻雀而已,我剛剛把它打死,你,你別看……”崇煊自失地笑了笑,可是那笑容里分明隱藏著一絲疼痛。
“小麻雀……”小裳眉頭微微一蹙,一臉惑然地看著崇煊,猛地一把將他左肩上的衣襟扒開了,眼前觸目驚心的場景讓她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崇煊的左肩上,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一塊肉已經被剜了下來,肉皮還往外翻卷著,一邊又看了看瓷碗里燉著的那幾片蘑菇,心中已經明了,想起昨夜里她吃在口中的那些肉屑,她還覺得味道滑嫩,油而不淡,胃口剛剛好!
“你,你……你居然讓我吃你的肉,你……你怎么可以這樣子,你怎么可以這樣不愛惜你自己的身體,昨天晚上那一碗蘑菇麻雀湯……你,你騙我,為什么你要騙我?我,我居然吃了你的肉,我……”小裳哽咽地看著崇煊,已經是泣不成聲了,心中開始翻江倒海地難受起來。
“小裳,小裳,你不要這樣子,不要這樣子,我,我真的沒有事情,我,我身子強壯,少幾塊肉沒事的,你別擔心,你看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你,你身子太弱了,如果不吃些葷食的話我怕你會扛不下去的!這山谷里沒有東西可以找了,我只能勉強地找到一些蘑菇!我,我真的沒有事情!”崇煊一邊握住了小裳的手,寬慰起她來。
“如果知道昨天晚上吃的是你的肉,我……我寧愿死了也不要吃!你知不知道這樣做你很殘忍,如果靠著吃你的肉來維系我的生命,就算我活下來了還有什么意義!如果今天不是我發現了,你是不是打算就一直這樣下去,每一天都在你的身上剜一點點,你好傻,你真的好傻!”小裳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痛哭流涕地抱緊了崇煊。此時此刻,只有這個男人真實地在自己身邊才是最重要的。
“你答應我,以后都不要做傻事了好不好?不要因為我們以前的事情,你就覺得對不起我,你這樣做只會讓我的良心更加不安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我很心痛!”小裳吁了口氣,一邊放開了崇煊,看著他左臂上的傷口,閉了閉眼,一邊掏出了自己身上的那塊錦帕,小心地摸去他傷口上的血跡。崇煊微微地蹙了蹙眉,咬了咬牙,一臉感激地看著小裳,這一刻,山洞中相濡以沫的關懷成了他們永遠的守候。
第八十六章 生死徘徊天地容
這一待,小裳和崇煊在這山谷之中已經有五天了。二人勉強靠著山中那些苦澀的野果充饑,可是卻是食不果腹,杯水車薪,那些野果很快地就被他們采摘完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們必須走出這個山谷,尋找出路。經過幾日的休養,小裳的身體已經好了大半,崇煊便帶著她離開了這一處深潭旁邊,慢慢地摸索著山谷去往外界的出路。
“小裳,你怎么樣?還堅持得下去嗎?我來背你!”崇煊一邊摟著嬌弱的小裳,披荊斬棘地撥開了一叢叢灌木,身上也被多處毛刺劃傷,可是他卻顧不上這些,時時刻刻地安撫著一旁的小裳。
“我,我沒有事!不要緊的,我能堅持得下去!我們已經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走出來了!大哥你身上也有傷,你,你要注意些,不要再被這些毛刺劃傷了!”小裳清淺地笑了笑,一邊搖了搖頭,小心地抓起崇煊的右手,看著他手掌上的一道道劃痕,有些心疼起來。
“這些傷算不了什么,你別擔心!好吧,既然你還能堅持得下去,那我們繼續趕路,看看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趕到那個山頭上!”崇煊一邊拍了拍小裳的肩膀,釋然地吁了口氣,望著不遠處的另一個凸起的山頭,目光有些凝重起來。
小裳嗯了一聲,一邊抬眼看了看天空,卻見得天的四方已經是有一些稀稀疏疏的烏云聚攏,看這個樣子,天好像又要下雨了。
夜色四合,山間的林道上已經起了絲絲的涼意,天空也開始飄起了毛毛細雨。崇煊帶著小裳總算翻到了這一個山頭上,匆匆地找了一處茂密的林空洞躲了進去。
“小裳,你怎么樣?衣服有沒有濕?我里面的衣服還是暖和的,我脫下來給你披上!”崇煊一臉關切地看著小裳,噓寒問暖起來。“哎,大哥不要了!我的衣服還沒有濕的!不必擔心我!”小裳一旁按住了崇煊的手,搖了搖頭道。
“哦,那我去外邊看看有沒有一些干的柴火,我去揀些進來!”崇煊點了點頭,聽得小裳無事,這才稍稍地安了心,看著昏暗的林空洞,一股黑暗的壓抑讓人緩不過起來,一邊想著,便想去外邊看看有沒有沒被淋濕的柴禾。
“不要去了,外面的雨會越下越大的,很可能還會有更大的雨!這樣就好了,我們先在這洞里過一夜就行了,只要睡了就沒事了,很快就會過去的!你不要出去了好嗎?我,我有點怕,我怕黑!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里!”小裳一旁拉住了崇煊的手,有些驚慌地道,很是不舍地看著崇煊。
“好,我不走!我在身邊陪著你!”崇煊微微地笑了一下,一邊摟住小裳的肩膀,擁著她在離洞口不遠處的地方坐了下來,借著洞口送進來的微薄光亮,看著那些紛紛攘攘的雨,小裳依靠在崇煊的懷里,目光有些凄迷起來。就在幾天前,她還下定了決心要離開這個男人,可是現在,她卻和他相擁在了一起,在這漫漫的雨夜,在這沉寂的黑暗中,他卻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想著他疼惜自己的模樣,想著他為了自己身體能夠迅速地復原,不惜剜去身上的肉來哄騙自己喝下,想著他自責難過的神情,她的心里就涌起絲絲溫暖,她感動著,激動著,歡喜著,煎熬著,這樣的一個有擔當的男人,自己又怎么可以忍心拒絕他對自己的這一份真情實意了!衛行風,在這個風雨如晦的夜晚,我如你所愿,將你從我的記憶中清洗。小裳悵悵地想著,沉沉地吁了口氣。也許他的成全是對的,如果沒有他的成全,她又怎么能夠看到崇煊的這一番情深意重了!
“怎么了?”崇煊聽著她微微地嘆息聲,困惑地問了起來。“沒有什么,只是覺得這幾天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讓我感覺很溫暖很踏實!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會有這樣相濡以沫的一天的!”小裳微微地笑了一下,那個曾經以為可以相濡以沫的男人在她最終的決定里選擇了退出,也是該惋惜一下吧!他們相知相識在那一個多變的三月天里,緣盡于這個喜怒無常的五月,人生的際遇很無常。一段原本錯位的婚姻,到頭來卻在這山谷里成就了一段相濡以沫,那個守候一生的良人原來就是自己的丈夫。
“小裳,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對不起!我知道感情是不可以勉強的,我現在想通了,我,我不會再去刻意強求了!”崇煊輕輕一聲喟嘆,幽幽地道,“如果你想認我當大哥的話,我,我接受!有你這么一個好妹妹,也是我的福氣!”
“我……”小裳有些尷尬地看著他,一時間竟是沒有言語。在這生死存亡的一刻,和她在一起的人是她,給她溫暖給她力量的人也是他,她不是個沒有感情,也不是麻木的人,崇煊對她的真情實意她又如何感受不到了。只是,現在的心真的好亂,她無法確認自己對這個男人到底抱有著什么樣的感情?是感激,還是愛!
“嗷……”幾聲怪異的吼聲劃破了綿綿的長夜,在這雨落紛紛的黑夜里顯得別樣的蒼涼和可怖。“什么聲音?”小裳身子一緊,下意識地抱緊了崇煊,眼皮開始一跳一跳起來。那一聲聲怪異的吼叫又響了起來,而且越來越近。
“天啦,是狼,是狼啊!它們,它們好像朝我們這邊過來了,怎么辦?大哥?我們……”小裳不可思議地脫口而出,臉色蒼白得可怕。崇煊的身子也跟著一顫,一邊捏緊了拳頭,安撫起小裳,一邊拉了她起來,細細地觀察著山洞之外的情況。“別怕,有我在!”崇煊握緊了小裳的手,可是額頭上也跟著出了一頭的冷汗,這真是屋漏又逢連夜雨嗎?他們剛剛從墜崖的危難中脫生,現在又遇到了可怕的狼,老天爺還真是會考驗他們啊!
“它們,它們過來了!”小裳身子一個啰嗦,腿已經發軟,沉寂的昏暗夜色中,四只滾圓的藍眼睛正撥開草叢,一步一步地向著他們的山洞這邊過來了,不時地發出饑惡的狼嚎聲。是兩頭狼,魁碩的身軀正在灌木叢中急急而行,沖著林空洞的方向過來了。
“小裳,你別怕,你先站在這里,不要動,我出去引開他們!”崇煊拍了拍小裳的肩膀,輕輕地勸撫道。
“不要,不要,你不可以出去,不可以!我不讓你走!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辦?你要扔下我一個人嗎?我不要你走,就算是狼來了,我死也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小裳一臉的驚慌失色,連地擁緊了崇煊。
“不行,他們真的是朝這邊過來了,我必須引開他們!小裳,你聽我說,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怕,我只是出去引開他們,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崇煊一邊推開了小裳的手,斬釘截鐵地道。
“不可以,我不讓你去!不要,我不要……”小裳嘶聲地叫道,拼命地搖著頭,淚水已經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你身上有傷,你怎么引得開他們,狼那么兇猛,它們,它們會吃人的!”
“嗷……”兩頭狼發出更加兇猛的嚎叫聲,似乎聽到了林空洞這邊的聲音,加快了奔跑的速度,箭一樣向著他們沖了過來。“不行,我一定要引開他們,小裳,對不起!”崇煊看著那如風一般奔跑而來的兩頭狼,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的話很可能會受到他們的攻擊的,小裳一點武功也不會,完全沒有自保能力,雖然以自己現在的身體實力也沒有斗得過這兩頭狼的勝算,可是不管怎么說都要拼一拼,他必須為小裳留下一條活路。一邊說著,已經點了小裳的穴道,令她動彈不得,也說喊不得,深情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吸了口氣道:“小裳,如果我,我沒有回來的話,兩個時辰后你的穴道會解開的,你等到天亮了就直接下山去,就,就當是為我好好活著!”說完這一句,崇煊已經飛奔著沖進了雨幕之中,沿著兩匹狼行來的方向奔了過去,轉身一個側拐,兩頭狼“嗷”地一聲嚎叫,窮追猛打地向著崇煊追了過去,瘋狂的狼嚎聲伴隨著嘀嘀的下雨聲揪扯著小裳的心口,看著那越來越小的身影,看著那越拉越近的距離,那一剎那,淚水代替了全部……
第八十七章 在地愿為連理枝
疼痛,揪心,淚水,此刻已經讓小裳的精神幾近崩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開始打雷閃電,銀白的閃電不時地從天幕之上扯下來,伴隨著那驚恐的狼嚎之聲,在這孤獨漫漫的長夜里,穿透了整個大山。恐懼已經沒有,自責已經無濟于事,她的腦海里全都是崇煊那一張決絕的臉和一番番真情的問候。
她想哭,想叫,可是喉嚨里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那滾滾的淚水漫漫而下,這種無能為力的滋味真的是讓她很難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瓢潑的大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在這沉寂的夜晚,見證了那真情相守的一幕。
“嗚……”兩個時辰后,小裳發出一聲干澀的哭泣,身子終于可以挪動了。顧不得外邊瓢潑的大雨,在這漫漫的黑夜里放聲地喊著崇煊的名字。雨水已經將她全身打濕,泥濘的山路將她一身的素白濺得污穢不堪,借著那不斷的閃電,她清晰地看到了那些高低起伏的灌木雜早,在這沉寂的夜晚里張牙舞爪。此時此刻,她的心里已經沒有了一絲恐懼,她唯一的念想就是盡快地找到崇煊,甚至是在山路上摔倒她都顧不得了,踉蹌著身子又繼續喊著崇煊的名字。
山林的一處,兩頭灰白的惡狼肚皮朝天地翻倒在了地上,口里還時不時地發出一聲聲呻吟,眼珠子流著血,腹部也是腸穿肚爛。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身戎裝的高崇煊仰臥在地上,身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那一身戎裝也已經碎裂了,胸部還清晰可見惡狼的抓痕,想來一定是和惡狼經歷了生死的搏斗,一旁的匕首也丟在那里,雨水沖洗著周邊的血跡,顯得別樣的揪心。
小裳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恐怖場景,搖了搖頭,狂奔著沖向了崇煊的身邊,扶起翻倒在地上的崇煊,大聲地喊著“煊哥”,一聲一聲,振聾發聵,穿過這嗜血的蒼穹。
叫了半晌,哭了半晌,小裳的嗓子都快要啞了,淚水也快流干了,可是崇煊依舊死死地閉著眼,一點反應也沒有,胸口的抓痕里不斷的滲出血跡,又被雨水淋去。
“煊哥,你醒醒啊,你醒醒好不好?你怎么可以這樣子,你說過以后都會好好對我的,這就是你對我的承諾嗎?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醒過來!你醒過來好不好?我求你,我求求你,我還有好多話沒有對你說的。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要做你真正的妻子,從嫁給你的那天開始,老天爺就已經把我們兩個緊緊地綁在了一起。不管你以后做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支持你,相信你,鼓勵你的!煊哥,你醒醒啊,你死了我怎么辦,小裳要怎么辦?你不可以就這樣丟下我的!嗚嗚嗚……”小裳無力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這一刻,她心中有的不僅僅是感動,還有愛。看著毫無聲息的高崇煊,她的心好像被撕成了幾塊幾塊。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又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花轎上的尷尬,洞房花燭夜的委屈,敬茶的風波,那無意間的一次觸碰,挑燈夜讀的那一個晚上,他們還為了明君賢后的愛情發生了爭執,其實從那一天晚上,自己就應該有所察覺的,崇煊的內心有多么壓抑,他是多么地希望自己成為他的長孫皇后,在他身邊給他信心,給他力量。可是自己,卻一心牽掛著另一個男人。墜崖的這些日子,他日夜不離的相守,割肉喂食的震痛,今夜的與狼搏擊,他的愛,他的情,她都已經熱切深刻地感受到了。這一刻,她已經認定了他是自己要依靠一生,相守一生的良人。那些曾經的戒備在他們跌下懸崖的這段日子里早已經崩潰瓦解。
崇煊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在雨霧里哭的稀里嘩啦的小裳,眼睛都哭得腫起來了,手指微微地動了動,試圖去擦拭她臉上的淚水,可是剛剛與那兩頭狼搏擊的時候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現在是一點力也使不出來了,只能無力地叫了一聲“小裳”,一臉疲憊地看著她。
小裳的肩膀抖了一下,看著睜開眼睛的崇煊,聲音哽咽起來,牢牢地抱緊了崇煊,邊哭邊道:“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我以為你就會這么丟下我一個人走了。我真的好怕,好怕,煊哥,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了,好嗎?”
“我,我答應過……我一定會回來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我不會丟下你的,我還要帶你走出這片山林!”崇煊緩了口氣,一臉平和地看著小裳,在這傾盆大雨的夜晚,兩顆曾經遠離的心緊緊地相連在了一起。
“從今以后,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會跟著你,我袁素裳是高崇煊永遠的妻子,不管你今后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鼓勵你的!煊哥!”小裳喃喃地喚道,此時此刻,她的心里除了這個男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你,你說什么?小裳?你再說一遍,你,你叫我什么?”崇煊哽咽起來,一臉激動地看著小裳。“我袁素裳是高崇煊永遠的妻子,你永遠都是我最尊敬最愛的煊哥!”小裳深深地吸了口氣,一臉深情地望著崇煊,目光灼灼,語氣是那么堅定那么溫暖。
崇煊呆呆地看著她,這一聲“煊哥”,他曾期盼了好久,這一天終于等來了。他抑制不住狂喜的心情,緊緊地摟住了小裳,任憑那風吹雨打,這一刻,他們經歷了人生中最偉大的一次真情感動……
瓢潑的大雨也開始停歇,慢慢地落小落細,只有那不時地余電從天幕之中直扯而下,為這沉沉的黑夜照亮了一方光明。夫妻二人相擁地坐在了這一片灌木叢中,此時此刻,他們之間再已沒有了嫌隙,經歷了生死相許,經歷了懸崖重生,經歷了狼群的考驗,兩顆原本不曾結合的心在一步一步地拉近了距離。
休息了一晚,半夜的時候天上起了星星,二人躺在這灌木叢中,直到中午的時候才醒過來。廣州的雨來得急,去得也快,此時此刻,太陽已經老高地照在他們上方,四周的一切都已經恢復了,灌木叢中還有一絲絲暖意。小裳看著崇煊胸口的抓痕,心疼不已,醒了之后便去周邊采摘了草藥,為崇煊清理傷口。崇煊恢復了體力之后,去找了些干柴禾,生了火,將那兩頭狼宰殺了烤來吃,補充了體力,又將各自身上的衣服都烘干了才開始趕路。
崇煊的戎裝雖然被狼撕破了幾處地方,但是還是可以穿在身上,二人一路挨下了山頭,到達了山腳,此處卻是廣州的良才縣了。這里的管事是高家的人派出來的,見得高崇煊和小裳的突然到來,很是訝異,崇煊向他解釋了之后,那管事的趕緊將二人迎進了一間干凈整潔的屋子,又去縣里請了大夫過來,為他二人看病,命人燒了水來給二人洗澡,服侍他們安歇。
“你,你忍著點痛?你……”小裳洗澡完畢后,開始為崇煊清洗身子,一邊拿了藥物來給他敷衍傷口,看著他一身的傷痕,還有那左肩上觸目驚心的肉洞,她的心里就一陣難受。
“還,還是我來吧!小裳,你,你去休息吧,我自己行的!我,我這個樣子,實在是挺嚇人的!你,你不方便!”崇煊看著小裳略略尷尬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忍,他們雖然是夫妻,可是自己卻從來沒有在她面前這么赤身裸體過,自己心中也有一絲難言的尷尬。
“不要。我要給你涂傷口,這些傷口我會永遠都記得的,全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而留下的。你是我的丈夫,沒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小裳搖了搖頭,緩了緩氣,一邊繞到了崇煊的背后,拿起藥瓶,撒了些藥粉在他的左肩上。崇煊只覺得全身好像有蟲子在啃噬一樣,輕輕地呻吟了一聲。
“煊哥,你怎么樣?你……”小裳一臉緊張地看著崇煊,止住了撒藥粉。“沒,我沒事,你繼續涂吧!我,我忍得住的,這一點點痛不算什么!”崇煊咬了咬牙,勉強地笑了笑。
小裳看著崇煊,淚水又是止不住地流了一臉,她也是個懂醫理之人,怎么不會知道剜肉的痛苦,那種活生生的疼痛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承受住的,而自己還親口吃了他肩膀上的一塊肉。想到這里,心里不覺又是一酸,強忍著心中的痛苦,細細地在崇煊的身上涂抹傷口起來。每涂一處,她的心就跟著痛一下,那些鮮明的傷痕,都是愛著自己的證明啊!劫后余生的感覺,原來是這般的珍貴。如果不是這一次墜崖,她永遠也讀不懂崇煊對自己的那一番深情吧!這一生,他們已經注定要綁在一起了。
第八十八章 玉人何處叫吹簫
而此時的高府卻是陷入了一片愁云慘霧之中,府中上下無一不是議論紛紛。周媽媽已經派人卻上寧通知了殷蘭和高清海,明天就會回來了。云墨溪一直都不肯相信將軍已經死了的事實,對于他們這群軍人來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們才甘心。袁天朗和閱微也加入了到了搜尋的隊列之中,深入山谷之下尋人,可是因為懸崖太高的緣故,而且繩結的負重力量遠遠承受不了這么高的距離,下到幾十米處依然是一片茫茫的云海,看不盡底。
“天朗哥哥,你說小姐他們還活著嗎?”婠婠撇了撇嘴巴,這五天來,她幾乎是以淚洗面,眼睛都哭腫了。“只要還沒有找到他們的尸體,我們就不能放棄!小裳福大命大,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袁天朗給了婠婠一個安心的微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起她來。
“可是,可是我好怕,昨天晚上我就夢到小姐了,她一身血淋淋的,她好可憐,我……”婠婠哽咽一聲,痛哭流涕地撲倒在了袁天朗的懷里。閱微淡淡地笑了笑,看著那個純真無暇的小女孩,這幾天來,她都會跑到這懸崖邊上來,默默地流淚,足見她和小裳的感情之深,而且她對天朗似乎也有種特別的依賴,是那種希望被心愛的人呵護的感覺。
“好了,婠婠,你不要這樣子了,只是夢而已,不會是真的!我堅信,小裳和崇煊一定還活著!”袁天朗輕輕地勸撫道。“是啊,崇煊一定不會有事的,我交給他的任務還沒有全部完成,他絕對不會就這么走了的,我相信我的學生!”沈良亦是輕輕地吁了口氣,神色顯得很是凝重。如果崇煊真的出了事的話,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大人,我們在海港處發現了兩只東瀛官船,他們說是來運送貨物的,我們已經把他們攔截下來了,請大人來指示!”遠遠地便有一名官兵跑了過來,神色匆忙地向沈良匯報了一下情況,廣州總督府的李廣茂大人已經在海港邊帶了官兵將那兩只商船攔截了下來。而對方卻說他們是首相派下來的人,準備來運送貨物,并且出示了首相大人的親筆手諭和令牌,卻是讓李廣茂頗為頭疼。要知道現在朝野上下多半是嚴嵩的人,而且皇上一心鉆研道術,一般的大小事務都交由了嚴嵩打理。
聽罷官兵的講述后,沈良只得放下這邊的期盼和擔心,跟著那兵卒匆匆地趕往了海港處。閱微愣愣地看著那個艱澀清冷的背影,心里充滿了各種滋味。心中掠過一絲隱隱的擔憂,跟著沈良一起去了。
“閱微,你去哪里?”袁天朗詫異地看著閱微一臉怪異的表情,憂心地問了起來。“我,我先回店鋪里一趟,有些事情處理一下!忙完了就過來了!你,你好好照顧婠婠!”一邊說著,一邊輕松地笑了笑,轉身跟著沈良一道下了山。
袁天朗默默地看著閱微遠去的身影,面色有些凝重起來,這幾天,閱微的心情也顯得特別的沉重,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走神,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看著袁天朗癡癡的樣子,婠婠吸了吸鼻子,喃喃地道:“天朗哥哥,你……你是不是喜歡閱微姐姐?”“嗯!”袁天朗點了點頭,嘴角亦是露出一絲幸福的微笑,全然沒有注意到婠婠眼底的那一抹濃重的失望和憂傷。婠婠哦了一聲,一邊吐了口氣,緩緩地從袁天朗的懷抱里掙脫出來,淡淡地笑了笑:“天朗哥哥,你去看看她吧!這里有我和云大哥他們在這就成了,有消息的話就成了!”
“嗯,我回去看看閱微,一會再過來!有消息的話一定要通知我!”袁天朗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在婠婠的肩膀上拍了三下,轉身跟著閱微下山去了。婠婠轉過頭來,看著袁天朗那逐漸模糊的背影,緊緊地捏緊了拳頭。自己這是怎么了,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子?不會的,不會的,自己一定不會喜歡上天朗哥哥的!婠婠狠命地搖了搖頭,淚水開始不爭氣地往下掉。
“啦,把眼淚擦了吧!”一方素潔的手帕遞了過來,看時,高崇儒正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眼神之間微有一絲好笑的意味。婠婠一邊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哭了,拿開你的手帕,我才不要,臟死了!”說著右手一甩,已經把手帕扔到了他的手里,對于高家的這個四少爺,她是一點好感也沒有,完全就是一副無賴痞子的模樣,總是喜歡捉弄府里的那些丫鬟,惹得他們大呼小叫的,完全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
“哎,本少爺好心好意,看你失戀了給你安慰一下,你還這樣給我臉色看,哼!真是好心沒好報!”崇儒氣呼呼地看著婠婠,一番好心反倒遭了她無端的一番責罵,他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受過這么大的氣,居然還嫌棄他的手絹是臟的,天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潔癖少爺,這個死丫頭,真是一點眼光也沒有。
“嗚嗚嗚……”婠婠撇了撇嘴巴,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和煩悶,大聲地哭了起來,一把靠近崇儒的懷里,狠狠地捶打著他的肩膀。崇儒莫名其妙地看著婠婠,一時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個小丫頭還真是反復無常。
“天朗哥哥是不是因為我太小了,所以才不會喜歡我的,你說,是不是這樣?”婠婠邊哭邊道。“這個還用問,你一個還沒有發育完全的小丫頭,哪里會有吸引男人的魅力!你天朗哥哥又不是個瞎子!”崇儒調皮地眨了眨眼,開起玩笑來。
“你個混蛋,我哪里沒有發育完全了,你去死吧!”婠婠聽得崇儒這樣陰損自己,一時間都快給氣炸肺了,狠狠地在崇儒的靴子上踩了一下,痛得崇儒捂著左腳連連地蹦跳起來,一邊張嘴大罵起來:“你個死丫頭,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你一點女人的質感都沒有,連我抱著你,要把你當個女人我都覺得很勉強!”崇儒不示弱地回擊起來,斜眼瞪著婠婠。兩個人就這樣一吵一鬧地在山崖邊上鬧開了,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對山崖下搜尋的官兵抱有一絲希望吧!
衛行風呆呆地坐在一旁的圓石上,目光凄迷,神色惆悵地拿起了那一支豎笛,想起了那一個琴瑟合鳴的夜晚,想起了他們對月彈琴吹曲的默契,而那一個夜晚,已經永遠地成了回憶,人生中再也不會有第二次。衛行風吁了口氣,吹起了豎笛,正是那一夜的《鳳求凰》,只是現在,卻沒有了與他對弈的知音人了。
傷感哀怨的曲調飄蕩在這空蕩的山道上,吟唱出一曲悲涼的挽歌……
第八十九章 一葦東來危機顯
廣州海港。
兩艘氣派威嚴的大船泊在岸邊,百來名廣州士兵團團地將船上的人圍了起來,李廣茂匆匆地上了船,正與那船上的一名官員模樣的人交流著,官員身后站著的是一干東瀛人,清一色的白色衣服,腰間系著一根黑色的緞帶,別有長長的大刀,目光如刀地看著那一伙將他們圍起來的官兵,隨手都想動手的模樣。
攔截他們的都是高崇煊親手訓練出來的水師隊,而且大部分都是跟著云墨溪一起歸順于他的軍隊的,一個個都是不怕死的硬漢,見得這伙兇神惡煞的東瀛人,他們也毫不怯弱,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手中的兵器也是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李總督,你這是什么意思?首相大人的人你都敢攔,你頭上的烏紗帽是不是不想要了,啊?”那官員模樣的人是嚴嵩家的一名管家,喚作嚴虎,仗著有個首相撐腰,行事起來常常是乖張逼狂,不把人放在眼里。東瀛人的上一批貨物被把手渤海關一帶的戚繼光等人扣押,已經讓他很是惱火了,歸田一郎現在急需炸藥運往東瀛,好投入到更大的戰役中去。織田信長所帶領的封建領主一個個揭竿而起,全都反對起了歸田一郎的統治,全國爆發了大面積的抗戰,令剛剛登上天皇寶座的歸田一郎很是煩心。
前些日子又聽說即將運出去的炸藥在廣州城給拿下了,而且耒陽鐵礦也給查禁封鎖,一時間歸田一郎不免有些捉襟見肘了。而嚴嵩也下足了力氣,誓要將耒陽鐵礦下埋藏的炸藥托運出去,他們現在已經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哪一方稍有差池,都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嘉靖皇帝雖然將大小事務交由了嚴嵩打理,但是張居正和沈良二人各是有份,而且這兩個人還默契地練成了一線,千方百計地打擊他,不得不讓嚴嵩有所忌憚了。
“呵呵,這個嚴大人啊,這海防的事情一向都是由高將軍執管的,我,我是不方便插手啊!再說了,這耒陽鐵礦已經被封鎖了,任何人都不能再進去了!嚴大人,還是不要為難小的了!”李廣茂呵呵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地回答著嚴虎。
嚴虎面色一沉,冷哼一聲:“首相的人都進去不得了嗎?這一次我不單是要帶人來將里面的東西運走,文德我也要帶回去。文德可是首相大人的親侄子,你們居然也敢拿辦他,真是長了好大的膽子啊!什么鎮遠將軍,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一席話說下來卻是聽得李廣茂出了一身冷汗,他雖然有些正氣,但是身在官位,難免會沾染一些惡俗之氣,連地跪在地上,向著嚴虎道:“嚴大人請息怒,卑職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這海防的確不是我所能管的,一定要請示高將軍才行的!他指揮著整個海防的調度!”
“李大人,你出息點行不行,你一個總督,一條嚴家的看門狗值得你給他下跪么?”身后的一名兵將朗朗地開了口,哈哈地笑了笑,橫眼瞪向了嚴虎:“他怕你,老子可不怕你,咱們都是你們這群混賬給逼上梁山的漢子,不是看在高將軍的面子上,我們讓著你幾分,以我們平常的性子,沒有時間跟你磨嘰!要想進去運貨,老子告訴你,那是沒門的事情,除非我們這里的兄弟都死光了!否則天皇老子來了咱也不讓進!”
嚴虎一時間被這個粗曠的漢子給鎮住了,呆呆地看了他幾眼之后,哼了一聲,回頭看了身后的一眾武士一眼,會意地點了點頭。眾武士也是紛紛拔出了大刀,明晃晃地在空中舉了起來。
“嚴大人,嚴大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放下武器,放下武器,咱們慢慢談!”李廣茂神色一變,連地安撫起嚴虎來,讓他不要沖動,一邊瞪了那兵卒一眼,“吳江,你少說一句!他可是首相大人身邊的紅人,咱們惹不起!”
“首相大人又怎么了,山高皇帝遠,老子會怕他!他要是來了的話,咱們絕不姑息,這個賣國賊,老子見了他的話一定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吳江絲毫也不畏懼,振振有詞地道,越說越激動。
“看看,看看,可是你城下的人不有話好說,怪不得我了!哼,動手!”嚴虎氣急敗壞起來,也不想跟李廣茂多做口舌之爭了,右手一招,身后的一干武士已經做好了準備,右腳紛紛向前傾開一步,身子微躬,右手斜斜地向上引開,明晃晃的刀在空中顯得格外的耀眼。
“兄弟們,操家伙,將軍不在,咱們頂起!看誰敢運東西出去!”吳江亦是一臉的激動,熱血沸騰起來。身后的水師隊紛紛掏出了自己的兵器,成掎角之勢將船上的人圍了起來,一個個臉上都寫滿了彪悍。這一支水師隊都是云墨溪帶著黑水寨的兄弟們歸并而來的,是一支充滿了血性的隊伍。
“我奉皇上圣諭戴天巡守,誰敢在這里造次!”雙方正自劍拔弩張間,一聲威嚴的厲喝傳了過來。一名將士領著沈良上了船。沈良一臉威嚴地看著眾人,命令道:“都給我把東西放下,不許造次!”吳江等人懨懨地對望了一眼,一邊惡狠狠地瞪了嚴虎一眼,哼了一聲,這才將兵器退了回去。
“原來是沈大人啊!”嚴虎瞇了瞇眼睛,呵呵地笑了笑,右手向后微微一擺,示意身后的人不許輕舉妄動。“嚴總管,你帶了這么多東瀛人來,是什么意思?耒陽鐵礦已經被我們封了,任何人都不得進出!老夫代表皇上履行天職,就是首相大人來了,也不能讓他進的!何況你一個小小的管家,無官無職的,居然在這里出言不遜,公然叫囂,就憑這一點,老夫足可以將你收押入獄!”沈良冷聲喝道,先聲奪人,氣勢如虹地看著嚴虎。
嚴虎面色一陣發白,訕訕地笑了笑,揚起尖細的下巴,一臉挑釁地看著沈良:“實在是不好意思,耒陽鐵礦中有首相大人急需的物資,所以大人命令我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將這批貨物運送出去!沈大人還是不要為難小的了!我也只是遵照首相大人的意思辦事而已,還請沈大人通融通融,行個方便!”
“哼,國法面前,人人平等,首相大人也不例外!耒陽鐵礦已經被查禁,任何人都不得進出,誰要是強行進出的話,就是藐視國法!首相大人不會不知道這耒陽鐵礦是在暗度陳倉吧,運購炸藥,可是觸犯了國家律法的!耒陽鐵礦歸國家所有,什么時候變成了首相大人的私人財產了,等回京之后,我卻是要當面向皇上問一問,是不是半壁江山都讓給首相大人了!”沈良輕笑一聲,言語之間是說不出的犀利和果斷,說得嚴虎面色一陣難堪。
他雖是囂張,但是也知道這中間的厲害關系,如今朝政之中能與首相抗衡一二的除卻張居正之外,也就是這個沈良了。兩方的斗爭一直都是沒有消停過的。聽得沈良如此一說,嚴虎也不好再強行進耒陽鐵礦山區去了。
“嚓”地一聲,身后的明白光芒一閃,一個東瀛武士握著長長的大刀,從嚴虎的頭頂一掠而過,長刀直直地指向了沈良。這突轉而來的局勢是誰也沒有料到的,吳江想要上前撲救已經是來不及了,李廣茂也驚呼一聲“大人小心”,整個人抱頭后退,想要攔住那東瀛武士。沈良也是身子一顫,沒有想到這一群東瀛武士竟然如此猖獗,窮兇極惡,此時此刻根本沒有了躲閃的余地。
“咻”地一聲,一段白綾飛射而至,一把纏住了那東瀛武士的大刀,跟著一道清碧色的綠影一閃而出,左手纖纖一擺,碧光一閃,那東瀛武士還沒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情,胸口已經挨了她一掌,口吐鮮血地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長刀也被那人折斷成兩截。
嚴虎亦是被這陣勢給嚇了一跳,看這人的出手,確是比他們相府里飼養的那些殺手的功夫還要高出許多,一時間跟著往后一退,雙臂張開,不許身后的人再往前半步。
“誰再敢過來的話,有如此刀!”閱微秋目一轉,右手一拂,那跌落在她手中的斷刀頃刻間在她手中變成了一堆粉末。那東瀛武士訕訕地從地上爬起來,呀地一聲大喝,雙手一搏,還想向著閱微抱撲過來,閱微身子一轉,右手掌影漫漫,一掌蓋在了那東瀛人的胸口上,跟著一個倒空翻,斜腳一甩,東瀛武士已經被她踢進了那海港之中,跌落在水中。
第九十章 劫后余生風波起
其余的一眾東瀛武士還想著沖上前來,已經被嚴虎死死得攔在了后邊,一臉驚懼地看著突然殺出來的閱微,牙齒打顫地道:“你,你是誰?你,膽敢和首相大人作對,不要命了嗎?”
“在我的眼里,沒有尊卑之分,只有好壞善惡!”閱微淡淡地道,一臉的平靜,那么悠然那么自若,翩翩的淺綠身姿在大船上顯得那么優雅出眾,遺世獨立。
“多謝秋姑娘了!”沈良微微地笑了笑,緩緩地走上前來,一臉感激地看著閱微。閱微面色微微一變,淡淡地道:“我不是救你,我只是不想讓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不管怎樣,今天是你幫我們解圍的,我就該感謝你!”沈良面色有些尷尬,隨即換轉過來,輕輕地笑了笑。那一名武士在海里洗了個冷水澡之后怏怏地從水里面爬上了船,耷拉著頭看向了閱微,卻沒有了剛才的那股暴虐和焦躁。
“看樣子沈大人是不準備讓我們上岸了,是不是?”嚴虎一臉陰沉地看著沈良。“只要你不進耒陽鐵礦,不打那里面東西的主意,人,倒是可以留下來的!不管怎么說,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首相大人的面子我多少還是要賣一點的!”沈良輕嘲地笑了笑,一邊挖苦起來。嚴虎卻是給他氣了個半死,直直地瞪了沈良好幾秒,一拂衣袖,哼了一聲,向后邊看了看道:“我們返航!”說著已經領了那一批東瀛武士折回了船艙之中。沈良帶著一眾官兵下了船,直到這兩只大船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里,才放心地離開了碼頭。
“這幫狗崽子,一個個都這么囂張,要不是大人你攔著的話,我早沖上去跟他們干上了!”吳江一邊憤憤地罵著,一邊狠狠地捏了捏拳頭。“現在我們不宜跟他們硬碰!嚴虎可是嚴嵩的得力助手啊,這一次在我們面前吃了閉門羹,恐怕廣州以后的日子不是怎么好過了!而且我派去京城的人到現在還沒有消息,事情怕是有些不妙!”沈良捋了捋胡須,幽幽地長嘆一聲。
“那嚴嵩可是擺明了跟東瀛人合謀勾結的,咱們可都是實實在在的證人,這還會有假么?”吳江有些生氣地道。“這官場上的事情你是根本不了解啊,首相現在是一手遮天,皇上多半都聽取他的意見!所以說,官場黑暗,也就是這個道理!人人都罵貪官污吏,其實貪官污吏也身不由己!入了這個門,很多時候都不能像以前那樣了。拿我來說,我也想為廣州城做事,可是又不得不忌憚上頭的人,他一個不高興,就可以罷了我的官,我想為廣州城做些事情都很難了!”李廣茂也不無感慨地道,一邊搖了搖頭,在他們這些血性漢子面前,他們多半也是對自己有看法的吧!
“李大人,我可沒有瞧不起你,這一年多來,你和將軍通力合作,把這廣州城治理得繁華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我們可都是欽佩著你了!我吳江是個莽漢,剛才說的一些話多有得罪,你莫怪我就是了!全當老子是放屁!”吳江面色微微一窘,一邊拍了拍李廣茂的肩膀,為自己剛才的一時魯莽和口快道歉起來。
“哪里,這多半也是高將軍的功勞啊!哎,不知道高將軍現在怎么樣了,真希望他們能夠平安地活著!”李廣茂目光沉沉地看了看天,無限感傷起來。
“秋姑娘,你三番四次地搭救沈大人,我們真是謝謝你啊!”李廣茂上前一步,對著閱微道。閱微輕輕地搖了搖頭,淡淡地一笑:“我也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說著又微微地掃量了沈良一眼,這個年過四旬的中年人,他的身上究竟有著什么樣的人性魅力,竟讓娘臨死都牽掛著,還要她好好地保護他!這些日子以來,她跟在他身后,偷偷觀察了好些日子,他的確是一個好官,不時地走訪民間,探問民生。在強權面前,也是那么的大無畏。可是那一個字,她始終都喊不出口來。
沈良困惑地看了看閱微,面色有些凄迷凝重起來。她纖弱的身影,幽幽的談吐,多么像極了當初那個清麗婉約的身影啊,秋娘每被妝成妒,江州的那匆匆一別,造就了他二十年的遺憾。當年的明月臺已經物是人非,很多事情連回憶都成了奢侈。
“好了,我有事情還要處理,你們小心一些!”閱微淡淡地道,幽幽地瞥了沈良一眼,身子一轉,沿著另一條岔道返回了城鎮。
高府。
“哎,婆婆你說這個大哥大嫂他們還有可能活著嗎?”秋桂園里,鄭冉一臉凝重地看著桂姨娘。“摔下那么高的懸崖,能不死嗎?那些個人還不是自我安慰罷了,都找了幾天也沒有個什么動靜,我看他們多半是沒有希望了!哎,反正這死了倒也好,殷蘭也能對我消停消停些!我就等著她明天回來,看她怎么收場了!”桂姨娘訕訕地笑了笑,絲毫也沒有因為崇煊和小裳的事情感到半點的悲傷。
鄭冉的臉上掠過一絲淺淺的憂傷,吁了口氣道:“我倒是希望他們平安無事得好,怎么說,咱們都是一家人!我們這個時候還幸災樂禍的,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崇業也為這事哭了一回!我心里也難受著!大哥雖然對我平時不怎么樣,可好歹都是一家人,多少有一些感情在里面,何況去年還是他把崇業救出來的!我……”
“你的意思是我鐵石心腸,歹毒陰狠了是不是?我告訴你,這個家里,我忍氣吞聲二十年了,我受夠了這種日子,你嫁進來這么久,你就一點也沒有覺得受排擠嗎?連著府里的下人都給我們臉色看,對著他們那一房的人卑躬屈膝的,背地里議論我們,說我們壞話的還少么?鄭冉啊,現在不是什么感情不感情的問題,而是我們要怎么才能在高家站穩腳!崇業他不爭氣也就罷了,你這個做妻子的一定要拉他一把,不然我們以后的日子會很難過的。現在所有的實權都抓在殷蘭手里,我們什么都沒有!”桂姨娘吁了口氣,有些惱火地看著鄭冉,脾氣也跟著上來了。
鄭冉見得桂姨娘這般,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只得懨懨地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見機行事了。桂姨娘神色間微有一絲焦慮,不知道為什么,這些日子左眼總是一跳一跳的,而且常常夢到二十年前的那一個噩夢般的夜晚。這個深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把它挖掘出來,為了自己,為了崇業的將來,她必須狠下心來放手一搏了。
第九十一章 一生一世永相隨
良才縣。
房間內,小裳細細地給崇煊換掉綁在左肩上的紗布,經過幾日的調養,那些翻卷的肉皮已經開始慢慢地愈合結疤,胸口上的那些抓痕也在小裳精心的照料下徹底完好,只剩下淡淡的痕跡。
“小裳,謝謝你!”崇煊握住小裳的手,一臉誠摯地看著她,微微地笑了笑。“謝我什么!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的!是我謝謝你才是!”小裳搖了搖頭,一臉平和地看著他,目光又落到了他左肩膀上,臉色漸漸凝重起來,“我用盡了所有的草藥,還是這個樣子,看來還要等上個把月這傷口才能完全地愈合了!”
“我現在已經不痛了,一點感覺也沒有。”崇煊吁了口氣,斜眼瞟了自己的肩膀一下,“沒有想到小裳你的醫術會這么好!對了,你師父是誰?當今世上能有如此好的醫術的人怕是沒有幾個了。你不但懂得針灸,還能識別百草,只看一眼就能辨別出來是什么草藥,哪來的這么厲害的本事!據我所知,除了三十多年前的太醫李時珍有這么好的本事,真的是找不出別的什么人了!”
“嗯!”小裳點了點頭,淡淡地笑了笑,“煊哥你一下子就猜出來了,李時珍正是我教我醫術的師父!”
“真的?李時珍真是你的師父?”崇煊的眼里閃過一絲興奮的光彩。
“是啊,那個時候我才十六歲,帶著婠婠上山玩耍的時候發現了他。那個時候他昏倒在了山上,說是中毒了,然后他就指導我幫他采摘解毒的藥草。后來,我帶他去了我家,他在我家大概住了差不多兩年的時間,剛開始的時候我們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醫李時珍。是師父后來臨走的時候才告訴我的。那兩年里,我跟著他學了很多東西,不過終究只是一點皮毛而已,但是能夠學到那一點點皮毛對我來說已經很受用了。”小裳娓娓地將一番往事道述了出來,說出了她與李時珍結緣的因由。
“當年的孝宗皇帝一案,讓李時珍也受到了牽連,被逐出太醫院之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沒有想到他竟然成了你的師父!人生的奇遇可真是變化莫測啊!”崇煊喃喃地感慨起來,眉頭微微一蹙,“聽宮里的人說當年孝宗皇帝是因為服用了禁藥才突然猝死的,是不是有這回事?而且據說當時李時珍有一樣可以解百毒,起死回生的東西可以救活皇上的,但是他卻沒有這么做,這些傳言是真的嗎?”
“孝宗皇帝的死一直是個疑案,后來正德皇帝不也查了的么?到最后不過是一了了之罷了!具體的我也不怎么清楚,皇家的事情誰知道了,而且這些事情都過去三十多年了,還有什么好提的。不過師父好像說了,孝宗皇帝并不是亂服禁藥而死,而是有人在背后搗鬼蓄意謀害。師父本來想將這件事情上奏的,可是當時的正德皇帝已經登位,再說下去也就沒有什么必要了,弄不好的話反而給株連九族!皇家的爭斗歷來都是很殘酷的,玄武門的慘案,太宗皇帝可以殺兄弒弟,有人為了皇位謀殺自己的父親也不是不可能啊!而且正德皇帝的身世不也是在坊間頗有流傳的么?結合這些,答案其實已經不言而喻的!”小裳淡淡地笑了笑,臉上卻露過一絲沉重。
“其實我應該早就知道是這個結局的。爹說得一點也沒有錯啊,有些事情追根問底的話會給人造成更大的傷亡!可是有關李時珍能夠令人起死回生的傳聞名間是一直流傳不斷的,這是真的嗎?而且有一位太醫親眼所見,李時珍的確讓當時一個受了重傷的官員起死回生了!”崇煊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起死回生?”小裳凄楚地笑了笑,臉上的表情顯得很無奈,“大哥你也相信有這回事么?”
“嗯,我相信。因為我中了七彩蜘蛛瘴你都能讓我活過來,所以我相信!小裳,我一直想問你的就是,那一天你救我,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小云告訴我說,他爹也是中了七彩蜘蛛瘴而死的,那種毒根本沒有人可以解的,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我想知道!”崇煊的表情也愈發的凝重起來,這一個疑問已經憋在他心里好多天了。
“我……”小裳面上掠過一絲沉重,有些為難起來,一邊嘆了口氣道,“那天我是用還魂針救活你的。還魂針是師父的妻子留給他的,可以解百毒的!”
“就這么簡單?”崇煊依然是滿臉的疑慮,一邊抓緊了小裳的肩膀,“小裳,你不要瞞著我好嗎?那一天我雖然沒有了知覺,可是我模模糊糊中看到你把那根針插進了自己的身體里,你好像很痛苦,還吐了血!小裳,告訴我,還魂針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要知道!不然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心的!”
“我真的沒有隱瞞你什么啊,只不過還魂針有一點點的壞影響罷了,會折損施針之人的一些體能。我身子本來就不是很好,會吐血也是正常的反應,煊哥你不要多慮,我真的沒有瞞著你。當時事情緊急,不救你的話你就會毒發身亡的。所以我才想到了用還魂針,你是我的丈夫,我……我自然是責無旁貸的。施針之人如若是處子之身,就必須嫁給那個被救治的人,如果和別人在一起的話,兩個人都會死的!而那個時候,煊哥你,你一直都沒有碰過我,所以……所以我才能救你一命!”小裳搖了搖頭,只得如實地照說了,省去了更加重要的一層,那一層,她決定要永遠地掩埋在心底。
崇煊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閉了閉眼,內心是滿滿的感動,一把抱過小裳道:“小裳,我那樣對待你,你還能對我這么無私,對我這么好。能夠娶到你,真是我高崇煊的福氣!”
“能夠嫁給你,也是我的福氣。因為我的丈夫不僅是一個只有小愛的人,還是一個博愛的人。你忍辱負重為百姓們做了這么多,讓所有的人誤會你,不理解你。而我,也在心里埋怨你,抗拒你!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我只知道,現在我最想的就是一生一世都要陪在你身邊,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困難和挫折,我都會對你不離不棄的!”小裳深深地吸了口氣,有些哽咽地道,這的確也是自己的心里話,她和崇煊經歷了這么多誤會和磨難,到如今的真情相擁,真的是很難得了!她會好好地珍惜他們之間這一段生死與共的感情,那些純情的青澀記憶,她將會用時間來慢慢淡忘。
崇煊永遠也不會知道,因為這一根還魂針,小裳付出的代價是多么的慘重,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抑或是未來!
第九十二章 劫后余生喜相逢
就在高府沉浸在一片悲痛的時候,就在殷蘭和高清海踏入高家門檻的那一刻,良才縣的人送信過來,告知了崇煊和小裳在良才縣養傷的消息。高清海原本虛弱的身子,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后,一下子又振作起來。殷蘭更是滿眼含淚,激動不能自已。從上寧那里得知崇煊和小裳墜崖的消息,她的心就一直懸在喉嚨口,不停地告訴自己一定會有奇跡發生的,而這一刻,奇跡果然降臨到了他們面前。
婠婠自也是非常歡喜和高興的,袁家得知了小裳無事的消息后,姚蕊的病痛也一下子好了過來。水師隊的一眾兄弟聽到將軍無恙的消息后,更是士氣大振,守衛廣州城的雄心壯志更是比山還要穩固堅定了。
而這些日子以來,高家的許多事情都還沒有來得及處理,殷蘭不得不先將自家的事情處理好,只要知道崇煊和小裳無事他們就好了,自己這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也就安穩多了。也不急于這一時去找他們,他們二人經歷了墜崖之險,現在正是培養感情的時候,又何必這么急著去打擾他們了。
崇儒卻是沉不住氣,得知消息后就準備趕往良才縣,婠婠也是等不及,好說歹說地讓崇儒也將她一起帶了去。
“喂,你摟著我的腰,抱緊點!不然待會摔下來我可就不管你了!”崇儒備好馬,輕巧地跨上了馬背。婠婠則緊緊地貼在他的身后,雙手撐開,卻不肯抱緊他。
“為什么要抱緊點,我才不要!”婠婠賭氣地道。“你要是不抱的話你就給我滾下去!”崇儒氣呼呼地道,一邊吼了起來。“婠婠,你一定要抱緊崇儒,不然的話會從馬背上摔下來的!這是基本的常識!都是小孩子,你們計較這么多干什么!”殷蘭呵呵地笑了笑,看著這對爭執不休的小冤家,心情也跟著舒坦了不少。
“抱就抱,有什么了不起嗎?”婠婠哼了一聲,雙手一撲,猛地抱緊了崇儒。崇儒面色一陣緋紅,尷尬地看著婠婠雙手所抱之處,悶悶地道:“你……你抱上一點,不要碰……亂碰我!”婠婠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只覺得雙手之間有一個熱硬的凸起在她的掌心里翻拱起來,連地松開了手,往上拉了拉。
“哼哼……”翦瞳卻是憋不住笑出了聲,一臉打趣地看著崇儒。身后的一眾丫鬟也是小臉緋紅,低低地竊竊私語起來。“駕”地一聲,崇儒未免遭到更多的尷尬,一扯韁繩,策馬上路,一路飛奔而去。
良才縣是廣州的一個縣城,位于一處山角落下,四面環山,可以說得上是山清水秀,阡陌萬野。這里的老百姓都是善良純真的,只有每逢廟會的時候他們才會去廣州市鎮看看熱鬧,其余的時候都是在田野里忙著農活。去年天氣比較炎熱,許多莊稼都枯死在了田里,很多人都是顆粒無收。而這一大片田園都是高家的產業,出現了這樣的損失,殷蘭反倒沒有克扣他們,還主動幫他們渡過了難關,免去了他們一年的田租。
婠婠還是頭一次坐馬,看著崇儒將那馬匹駕得飛快,整個人在馬背上一搖一晃,嚇得閉住了眼睛,連連地抱緊了崇儒,一邊叫道:“慢點慢點啊,你不要騎這么快好不好?”
崇儒卻是有苦難言,一邊駕馬,還要忍受著婠婠的調戲。她的一雙纖纖素手總是不老實地碰到他的小腹之下,一路下來,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極度興奮的狀態。剛開始他還嚷著叫婠婠不要碰到他那里了,到后來他也懶得去喊了,一邊享受著身后佳人的無意挑逗,腦海里蹦起那些他偷偷看過的春宮圖來,卻是有些心猿意馬起來,策馬的速度也放緩了不少。
“喂,停一下,停一下,那里好像有個人哎!”婠婠大聲地喊道,臉色有些急促起來,狠力地在崇儒的小腹下揉了一下。“嘶”地一聲驚天馬鳴,崇儒面色一陣通紅,被婠婠這么用力一揉,只覺得小腹之下一股灼灼的熱流瞬間向全身襲遍,如果不是自己的騎馬技術還算可以的話,這一會二人肯定要被狠狠地摔下馬來。崇儒雙腳狠狠地夾緊了馬肚子,韁繩用力地往后一扯,這才將馬穩住。婠婠也是虛汗直冒,啊地一聲驚叫,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背上。
“你到底會不會騎馬啊?一路上心驚膽戰的,我不要坐你的馬了,我走路過去!”婠婠一臉埋怨地看著崇儒,哼了一聲,一邊跳下了馬背。崇儒憋氣地看著婠婠,一肚子的火氣卻是沒有地方撒去。如果不是她這一路上三番四次地挑逗,讓自己遐想翩翩,他騎馬也不至于發揮失常的,真不知道這個丫頭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婠婠還想說些什么,一眼瞥見崇儒下身高高頂起的一處,臉上立刻飛起了一陣紅霞,白了他一眼道:“你……你下流!”說著轉身跑開了,向著不遠處的一塊淺水灘上奔了過去。
崇儒跟著跳下馬來,拍了拍手,平復了一下焦躁急慮的情緒,向著婠婠追了過去。
淺水灘上,一個男子正翻到在沙地上,嘴角邊還滲出了一絲血跡,衣衫也被人劃爛多處,強健的身子上有多出刀痕,有的已經結疤,有的正在流膿。
婠婠平時也常幫著小裳救治病人,這種情況卻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倒是崇儒,一見得這種情形,眉頭都跟著皺了起來,整個人都往后退了退,用手扇了扇鼻子道:“別管了,都死了!我們走吧!”
“他還有氣!”婠婠面色一片沉重,用手在那男子的鼻息上探了一下,還有微弱的呼吸聲。“都這個樣子了,有氣也救不活了!我們走吧,不要管這么多了!”崇儒搖了搖頭道,始終離著那個人遠遠的。
“你這是什么話,見死不救,這算什么啊!虧你一副相貌堂堂的模樣,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我說有救就是有救!快點過來,把他扶到馬背上去!”婠婠一邊瞪了他一眼,跟著嗔怪起來。
“什么?他……他都這個樣子了,還能活?”崇儒瞪大了眼睛看著婠婠,搖了搖頭道,“要我背他,你搞錯沒有,良才縣還有一段距離了,帶上他的話,我們天黑才能到了!別多管閑事了!你看他一身是傷的,也不知道是好人還是壞人!”
“你到底背不背啊,廢話這么多,長了男人的樣子,一點男人的內涵都沒有!你不背的話,我來背!”婠婠哼了一聲,在醫者面前,只有病人,沒有好壞之分。而且這個男人看起來眉清目秀的,應該不是什么壞人吧,在婠婠的眼里,長得好看的男人一般都是好人,除了高崇儒之外。
“背就背,你讓開!”崇儒被婠婠這么一激,男子的血性豪情涌了上來,一把推開婠婠,蹲在了地上,將那受傷的男子翻了個邊,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扛上了肩膀。他生來就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花花少爺,平常哪里背過這么重的東西,一路上馱著這個男人,兩只腿都開始打軟了,可是為了不在婠婠面前丟臉,硬是撐了一口氣,將男子抱上了馬背。
這么一來,二人只得徒步牽著馬趕往良才縣了。到良才縣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第九十三章 迷霧重身世成謎
“大少爺,大少奶奶,高府派人過來看你們了!”晚飯過后,田管事急匆匆地過來將高家派人過來的消息告訴崇煊二人。崇煊和小裳二人心中自是歡喜不已,一邊跟了田管事出了房間,去探個究竟,崇儒和婠婠此刻正在院子里等候。
“婠婠,崇儒,是你們兩個!”小裳有些欣喜地看著院子里佇立的兩個少男少女,蓮步輕移,向著婠婠走了過去。婠婠見得小裳,心頭卻是百感交集,多日來的擔心和憂愁化成了紛飛的淚水和相見的喜悅。
“小姐!”婠婠哽咽起來,飛撲著投進了小裳的懷里,低低地抽泣起來,“你沒有死,真的沒有死,婠婠以為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也以為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你們了,蒼天垂憐,我們活了下來!婠婠,讓你擔心了,讓你難過了!”小裳拍了拍婠婠的肩膀,清澈地笑了笑,“我們現在總算是又重逢了,不是嗎?好了,不要哭了!”
“嗯,我不哭!小姐,小姐你有沒有受傷,讓婠婠看看!”婠婠吸了吸鼻子,一邊放開了小裳,便要給她檢查起來。“我沒有受傷,一點傷都沒有。掉下懸崖的時候,我們摔到了深潭里,被深潭里的水沖了出來!你不用擔心我!”小裳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真的嗎?小姐你真的沒有事情?”婠婠一邊抹了抹眼淚,深深地吸了口氣,“你不知道,你出事的這些日子,我們都擔心死了!我都快要難過死了。天朗哥哥他們都急死了,夫人還因此大病了一場!這不,聽到你沒有事情,她的病才好了些!小姐啊,你可真是嚇死我們了!”
“什么?我娘生病了?她,她要緊嗎?”小裳眉頭微微一皺,臉上被一層哀怨籠罩起來。“沒事了,夫人已經沒事了,她只是憂心過度而已,現在知道你平安,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婠婠搖了搖頭,淺淺地笑了笑。
“好了啦,你們有什么話待會再去說我好不好?你不是說要救人的嗎?大嫂可以救人,那你還不快讓大嫂過來救人!”崇儒守在那馬的身邊,托著馬背上受傷的男子。
“崇儒,他是誰?”崇煊臉色一變,快步走了過去,看著馬背上的男子,問了起來。“是我們來的時候在河邊遇到的,他好像受了重傷,婠婠說還有救,所以我就把他帶過來了!”崇儒哦了一聲,將他和婠婠在河邊遇到這個男人的情形向崇煊說了一遍。
“煊哥,你把他扶到屋里去,我來看看!”小裳會意地看了看崇煊,一臉肅然地道。“好的!”崇煊嗯了一聲,一把將馬背上的男子拉了下來,扛在肩膀上,三步并作兩步地進了屋子。崇儒卻是拍了拍手,一邊呸了一聲:“弄得我一身臟死了,我要洗澡去!田管事,你去幫我準備洗澡水!”
“好的,小少爺,我這就去準備,您稍等一下!”田管事呵呵地笑了笑,點了點頭,一邊去了廚房吩咐起人將洗澡水燒來給崇儒洗澡。“比女人還愛干凈,真是!娘娘腔!”婠婠鄙夷地看了崇儒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
“你這個死丫頭就知道說風涼話,你知道我背著他的時候有多辛苦嗎?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呢?光有愛心有什么用,沒有實際的行動還不是白搭,最后還不是我搞定,把他扛上馬背的。你這個樣子,搬得動他嗎?我洗一下澡你也有意見,真是個啰嗦的女人!我看將來誰要你!兇巴巴的,就知道瞎嚷嚷!”崇儒哼了一聲,他也不過是想洗澡讓自己舒服一下,騎了這么久的馬,又背著個人,已經累得他要死了,這個小丫頭還真是管得寬!
“像你這種自以為是,卑鄙齷齪,下流無賴的公子哥哪個女人跟了你的話都是她倒霉!哼!混蛋!”婠婠撇了撇嘴巴,只不過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而已,說了一句話,他就這么一大堆地來反駁自己,還是不是個男人啊,真是小氣死了!說完也不看崇儒一眼,跟在小裳的身后,氣呼呼地進門了。
“懶得理你,瘋狗一樣!”崇儒嘔火地看著婠婠,甩了甩手,一邊讓下人將馬牽去馬廄,自己則去了澡堂洗澡。
“怎么樣?小裳?還有救嗎?”崇煊看著一臉凝重的小裳,輕輕地問道。小裳看過男子的傷口之后,又摸了摸他的脈搏,在他的全身各大要穴上施針起來,促進了他體內的血液循環,半個時辰后,男子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呻吟聲,繼而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嗯,應該還有得救,要是再晚一天的話,恐怕就不行了!他的命也算大了,身上挨了這么多刀,還能撐到現在,好在沒有傷到要害,不然的話就會麻煩了!待會我讓管家的去抓些藥來,應該會對他有幫助的!他體內的淤血已經差不多排出來了,血脈也疏通了,可能今天晚上會發高燒,只要熬過去了,傷口也不再流膿潰爛的話,應該沒有什么大問題的!”小裳吁了口氣,淺淺地笑了笑,緩緩地站起身來。剛要走幾步,卻覺身子一歪,整個人往側邊倒下去。
“哎,小裳!”崇煊一臉緊張地扶住了小裳,關切地看著她,“怎么了?你,你要不要緊?”
“我,我沒有事的!只是,只是剛才我也緊張了些,有點累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你放心,我真的沒有事情,不要擔心!”小裳無事地笑了笑,一邊搖了搖頭,靠在崇煊的懷里輕輕地吁了口氣。
婠婠站在一旁,看著相互依偎著的二人,臉色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即釋然開了。看這個樣子,小姐似乎已經決定了自己的未來該怎么走了。知道崇煊這么做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之后,婠婠對他的看法也改變了不少。將軍這個職位,真的無愧于他,先有國,后有家!換作是自己,她未必會做得到的吧!她做不到像小姐那樣博大無私,她渴求的愛情是一個眼睛里只有自己的丈夫,一個時時刻刻以自己為重的愛人,而高崇煊的心里,還裝著天下。也許,真的只有小姐這樣博愛的人才能夠配得上他吧!
看著他們情深意重的模樣,婠婠的心里既是羨慕,又是難受。什么時候,自己才能遇到生命中的另一半了,袁天朗從來只把自己當妹妹看,而且他已經有了心上人,就算是自己對他表白了又能夠挽回些什么了!
“他身上的這塊牌子是什么東西?”小裳一臉疑惑地看著他胸前掛著的一個牌子,上面還寫了字,可是她一個也不認識,“這是什么字?好奇怪,都不認識!”崇煊亦是凝眉看著床上的男子,幽幽地吁了口氣:“我也不知道。現在只有等他醒過來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了。好了,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好好休息!”崇煊一邊說著,一邊與小裳出了房間,又叫了人在他旁邊小心地看護。
婠婠與小裳劫后重逢,自然是有很多話要說的,趁著崇煊洗澡去的那會功夫,兩人漫步到了院子里,看著清朗的月色,二人在庭院中的涼亭里坐了下來。
“小姐?你是不是已經決定打算好了?”婠婠看著一臉淡然平和的小裳,幽幽地問了起來。
“嗯!”小裳微微地點了點頭,眸子里掠過一絲沉重的色彩,吁了口氣道,“我現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著和煊哥過一輩子!”
“那他呢?你忘得了嗎?”婠婠輕輕地咳嗽一聲,“其實他根本就沒有離開。他,他一直都在我們身邊。你和姑爺墜崖的消息也是他告訴我們的。這些日子,他清瘦了很多。”
“那又怎么樣?我和他已經成為了過去!婠婠,以后你不要再說這些了好嗎?我不想再讓這些事情打擾到我了!我要做煊哥的好妻子,這些日子以來,都是他在身邊一直鼓勵支持我,還為我做了很大的犧牲。也許你認為我是一時的感激,可是我清楚地知道,這絕不是感激那么簡單。和他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我才發現他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我會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至于那些,總會慢慢忘記的!”小裳淺淺地笑了笑,臉上亦是溢滿了淡淡的幸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也許她和崇煊的這一段路在以后會很艱苦,但是她一定會堅持下去的。
“小姐這么說,看來我以后也要對姑爺改觀了!”婠婠聳了聳肩膀,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姐妹二人閑聊了一會,待得崇煊洗澡完畢,小裳便回了屋子給崇煊繼續上藥包扎傷口。
第九十四章 紅妝微斂鴛鴦情
“剛剛你和婠婠在說些什么?”崇煊幽幽地看著小裳,輕輕地道,“她還是很討厭我?是不是?”
“沒有啊,你想多了!我都跟她說了,她能理解的。作為一名兵將,有時候被人誤會也是在所難免的。煊哥你不必計較別人怎么看你,只要你認為你自己是對的就一定要做下去,任何時候都不要把感情當成了你的負擔。”小裳搖了搖頭,宛然一笑,小心地將紗布卷好。
“小裳,謝謝你理解我。能夠擁有你,我何其有幸!”崇煊舒懷地笑了笑,右手一邊環過小裳的肩膀,將她擁進了懷里。“我也很希望,不管任何時候我都不會成為你的負擔!我會在你身邊一直支持你的!”小裳窩在他的懷中,圈緊了他的脖子。這一刻,他是自己最溫暖的靠山。
崇煊緩緩地低下頭去,目光變得灼熱起來,右手開始摸上了小裳的胸部。小裳的身子微微一顫,心情有些緊張起來,看著崇煊的眼神里多了一絲迷茫與羞澀。
“我,我們可以嗎?”崇煊重重地吐了口氣,輕輕地問道,克制著體內的那股沖動。小裳臉上飛起一片紅暈,羞澀地點了點頭。崇煊一把將小裳抱起,向著床上走了過去。
明黃的蠟燭在一片旖旎的風光中青澀地熄滅,鴛鴦床上,一件件衣服輕輕地滑落在一旁。小裳身子平躺在床上,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跟著凝滯了,雖然有想過會有這么一天,可是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她多少是有些慌張和局促的。身上的屏障被崇煊的手輕輕地剝開,她可以感受到那陣陣的熱浪向著自己的身上席卷而來。崇煊覆在她的身上,雨點般的吻瘋狂地落在她的臉上,那股雄性的氣息撲面而來。她輕輕地低吟了一聲,雙手環住了崇煊的腰,感受著他那腰間傳送出來的力度與熱量。她只覺得小腹下一個熱硬的凸起在肆意地摩擦挑逗著她,那原本溫熱的身子一下子仿佛起了火一般,這種噴涌而出的感覺刺激著她的大腦,她咬了咬牙,雙手開始在崇煊的肩背上移動。崇煊的身子像一團火一樣,滾燙而危險。
“抱緊我!小裳,抱緊我!”崇煊的聲音低沉而又洪亮,火熱的嘴唇滑到了小裳的香肩,小裳輕顫著身子,低低地哼了一聲,與崇煊的身子貼得更緊,雙腿緩緩的抬起,夾住了崇煊的腰腹。
“呃……”崇煊的呼吸變得愈加的鈍重起來,眸子里的火焰越來越盛,身子微微一弓,茁壯成長的巨大伴隨著身下美人的嬌喘連連,猛力地挺了進去。
燭影搖紅,春宵帳暖,盈盈的滿月也羞澀地鉆進了一層薄薄的云霧里,見證著那一刻最美麗的疼痛,最溫柔的粗暴。那一刻,巫山云雨顯得如此的動情和美麗。
小裳緊緊地抱住了崇煊強壯的身子,破處的陣痛依然清晰,聽著身上這個男人歡悅的喘息,聞著空氣中那混雜的體香和愛液的味道,親吻著這個男人剛毅的嘴唇,那稀疏硬朗的絨須在她的唇邊輕輕地摩梭著,享受著他帶給自己的那一波又一波的歡快,她清楚地知道,這一刻她和這個男人真正的融為一體了,從此以后,她的世界里就只有這個男人,她要完完全全地融入到他的生命里去。
那些殘破的回憶,那個多變的三月天的午后,終究會在時間的流逝中褪色。
廣州海港的一處,東瀛大船上。十幾名東瀛武士來回在地守衛在大船的四周,防止水師隊的突然襲擊。船艙內,嚴虎正襟危坐,一臉肅然地看著對面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那男子一身儒衫,眉目亦有幾分清秀,可是那精細的眸子里卻透露出一股陰險的奸詐。此人是歸田一郎的手下,偽倭汪直,二十年前因為殺人越獄東渡到了東瀛,憑著自己的才智成為了歸田一郎的得力助手,在東瀛可說是混得風生水起。這一次他秘密回到中土,也是背負了極大的任務的。
“汪兄是說豐臣秀吉逃到了廣州,他想與玉秀清婉聯絡。”嚴虎面色微微一變,目光有些沉重起來。“嗯,我的手下一路追蹤著他的船隊南下到了廣州,兩船交戰的時候,豐臣秀吉身負重傷,跌入了海底。可是我們在海底打撈了很久都沒有見到他的尸體。其余的叛將的尸體都找到了,就是他的沒有,所以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是逃脫了。那里的海灣不深,而且他又懂得水性,估計他是潛水游走了!現下應該就在廣州城里,所以,只要找到玉秀清婉就一定可以找到豐臣秀吉!”汪直虎目中滲著一股凌厲,說話的語氣也顯得那么冷冽。
“可是我們的大船現在根本就進不去,沈良那個老狐貍攔著不讓我們進。前些日子若不是我們早有準備的話,只怕他派去京城送信的密探已經告到皇上那里去了,還好宮中有我們的內線,不然這簍子可是大了。沈良這個老東西,我一定要讓他有來無回。絕對不會讓他活著回京的!”嚴虎瞇了瞇眼睛,拳頭狠狠地砸在一旁的椅架上,眸子里迸發出滲人的寒光。
“沈良現在先不管他,如果我們還殺不了豐臣秀吉的話,一定會后患無窮的。織田信長也派人前往中土了,我們一定要在他前面找到豐臣秀吉殺了他。”汪直冷冷地道。
“可是廣州城里的探子回報,群芳樓已經關門,里面所有的人都被押進了牢房,官兵嚴密把守,老鴇猝死,花魁失蹤了!我們也不知道玉秀清婉去了什么地方!”嚴虎一臉慎重地看著汪直。
“不管如何,今天晚上我的這一批武士一定要進城,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豐臣秀吉不死的話,你們首相大人的位置也會坐不住的!”汪直亦是一臉的決然,下定了進城的決心。
“看樣子我們只有等深夜的時候潛水進港了,大船根本就進不去!我會通知城里的人接應的!”嚴虎眉頭一皺,微微地點了點頭,一邊吁了口氣。“那你趕快去準備一下吧!我先去吩咐他們了!”汪直說著已經坐起身來,快速地走出了船艙,將船艙里的所有武士都聚集起來,商量著怎么進城尋人了。
群芳樓內,一條暗影幽幽地落空而至,從屋頂落了下來,探入了第三層樓。
曾幾何時,這里鶯鶯燕燕,呢儂軟語,環肥燕瘦在那舞池中招搖滾擺。這里融合了多少風塵女子的血淚悲歌,只一夕間,什么都沒有了。看著四處門梁上貼的那個大大的封字,玉秀清婉忍住了眼中奪眶而出的淚水。秦媽媽的房間依舊還是原來的樣子,除了一些桌椅被翻倒了之外,一切都保持著原貌。就是在這一間房子里,媽媽一邊幫她梳頭,一邊數落著中原男子的薄情寡義,然后教會了她風塵女子該做的一些事情。
她以為那個男人是不同的,她以為那個男人是深愛著自己的,可是到頭來卻是一場驚天的騙局,她傾盡了所有的感情,換來的卻是人走茶涼,親人的罹難,這一筆血海深仇,她又該找誰去報了!她親眼看著那個男人為了那個女人不顧一切地跳下了懸崖,他們相擁地赴死,在自己和她之間,從始至終,他選擇的都是那個女人。
“高崇煊,你好狠,真的好狠!你做到了,你達到你的目的了!可是我呢?你留給我的是什么?你要是還活著的話,我一定要將你碎尸萬段,以祭秦媽媽的在天之靈。你等著,我會讓你們高家一個個不得好死的!”玉秀清婉寒霜的面容上隱現出一絲絲殺氣,取下了高崇煊送給她的那只手鐲,目光幽冷而又決絕。就是這一只定情的手鐲,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擊碎了她對愛情的所有美好憧憬。
她一度天真的以為,等自己的任務完成了,就可以功成身退,可以好好地享受和他在一起的那些甜蜜日子,卻不想,這些甜蜜的日子竟是一個溫柔的陷阱。他的海誓山盟,他的花前月下,都是一顆美麗的毒果。她緊緊地拽緊了那一只玉鐲,嘴唇邊咬出血來,看著這物是人非,人去樓空的家,心中涌起一絲絲悲涼。
嚓地一聲,玉鐲在她的緊捏下碎成了一堆粉末,飄散的綠氣隨著心中那幽幽的憤恨與委屈盡歸塵埃。
第九十五章 一曲無心嘆清婉
庭院里,高崇煊靜靜地站在長廊上,看著那碧綠的青翠,望著那些妖嬈美艷的花朵,不自覺地擰緊了眉毛,重重地吁了口氣,眉間是劃不散的哀愁。從他接到沈良臥底到顧清婉的身邊的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心靈飽受了極大的折磨。明明知道對方的身份,卻還讓對方往自己的溫柔陷阱里跳,在國家和道德之間,他無愧于廣州城,也沒有辜負沈良的所托。可是在感情上他的的確確是虧欠了顧清婉,那些說過的誓言,那些相擁的日子,終究成了曇花一現。顧清婉現在一定是恨極了自己吧,清高如她,精算如她,怎么也不會想到,從她接近自己的那一天開始,就有一個局在等著她走進來了。
“煊哥!”小裳緩緩地走過來,看著一臉愁容的崇煊,輕輕地問道,“你,你怎么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小裳,你說我做錯了嗎?為了達到目的,我不擇手段,欺騙了她的感情。到頭來,不止傷害了她,連你也無辜地被牽連進來。有時候想起這些的時候,我就會感到很自責!”崇煊一臉凝重地看向小裳,言語之間充滿了哀戚和懊惱。
“古人云,有得必有失!煊哥你從一開始決定了這么做,就該知道這一切的后果。你也知道顧姑娘接近你是別有用心的,你們之間是相互利用的關系。雖然我不明白煊哥你到底對她是什么樣的感情,但是作為一個女人的立場上來講,你,的確是傷害了她!而且我也看出來了,顧姑娘對你是真的動情了!煊哥你會自責,可見你是個長情之人!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煊哥你是為了國家民族的利益才迫不得已而為之的,我相信,若顧姑娘不是東瀛人派來的暗客,你也不會這么做的。說穿了,你們的立場不同,政見不同,我相信,顧姑娘也料到了會有這么一天的吧,只是她選擇了相信你!任何精明的女人,在愛情面前都是不堪一擊的!”小裳緩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起來。
“這么說,我真的不是一個好丈夫,不是一個好男人!我,我真的是傷害了很多人!”崇煊喃喃自語道,臉上的表情愈加的哀傷起來。
“可是你卻是一個非常稱職合格的軍人。我對你有信心,你一定會把這些遺憾都彌補過來的!軍人的天職就是守衛國家的安寧,如果一些傷害可以換回更多的幸福和平安,我覺得那是值得的。所以,煊哥你不必太內疚了,這一切都會過去的,都會好起來的。”小裳輕輕地笑了笑,一邊抱緊了崇煊的腰,安謐地靠在他的后背上,這樣相濡以沫的日子,又可以維持多久了。
“不管如何,能夠看到廣州城免于一場劫難,我都是很高興的。至于彌補,如果有機會的話,再說吧!”崇煊釋懷地笑了笑,臉上的表情也舒緩了不少。
“這樣吧,如果有機會碰到顧姑娘的話,我去和她談談!”小裳微微一笑,提議道。
“絕對不可以!”崇煊一臉緊張地看著小裳,捉住她的肩膀,搖了搖頭道,“小裳,你答應我,不管任何時候都不要去找她,知道嗎?這個錯是我犯下的,就應該由我來承擔。我不希望你為了我涉險。小裳,你太善良了。顧清婉既然是作為暗客忍者潛伏在我們中土的,她自然是有她危險的一面!我這樣欺騙她,我真的很擔心,她會對你不利的!所以,你千萬不可以去找她,明白嗎?”
小裳眉頭微微地蹙了蹙,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想想也是,自己現在又有什么立場去安慰勸說她呢?曾經答應過她絕對不會插足她和崇煊之間的,可是現在她卻留在了他身邊,成為了他名副其實的妻子。她對自己,亦是充滿著敵意的吧!
二人正說著,只見得田管事領著一個士兵模樣的人匆匆地過來了。
“吳江!”崇煊一邊放開小裳,有些欣喜地看著吳江。吳江亦是一臉的振奮,飛奔上前來,激動地握住了崇煊的手道:“將軍你沒有事情,真是太好了!我就想嘛,將軍你命這么硬,怎么會舍得扔下我們兄弟都不管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能夠再見到你們,我也很開心!”崇煊淡淡一笑,冷不防地給吳江拍了一下左臂,痛得他吃力地啊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將軍,你的手臂怎么了?你,你受傷了?”吳江一臉緊張地看著崇煊,急切地問了起來。
“我沒事,我沒事!一點小傷而已!沒有問題的!”崇煊擺了擺右手,艱澀地笑了笑。“哎呀,傷口又流血了,我去里面拿紗布再過來包扎一下!”小裳憂心忡忡地看著崇煊,檢查了一下傷口,白色的紗布上又滲出了鮮紅的血跡,當下急急地調轉身去,回了里屋拿紗布。
“看樣子將軍和夫人已經沒有事情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吳江哈哈地笑了笑,有些羨慕地說道。“先不說這些了,你這么急著找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崇煊眉頭微微一斂,肅然地問了起來。
“我們發現在廣州海港的三里之外的一個蘆葦蕩里,停靠了大量的船只,有兩只是東瀛采購的商船,昨天他們強行要進耒陽鐵礦運貨都被我們攔下來了。昨天夜里,我們又視察了一遍,他們將船停靠在了那一片蘆葦蕩里,可是等我們今天早上去查的時候,大船上的東瀛武士和流寇全都不見了!今天巡城的官兵來講,城里的東瀛武士越來越多了,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好像在找什么東西!這不,云副將正帶著一伙人在全力地搜查他們,和他們起了一次沖突。云副將怕會生出變故,所以讓我來請將軍趕快回去,商量對策!”吳江一臉鄭重地看著崇煊,將昨天與嚴虎分開之后發生的事情都細細地說與崇煊聽了。
“會有這等事情,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次一定是嚴嵩下的死命令了。看樣子,東瀛人真的要大動作了!好,我現在就跟你回去!”崇煊點了點頭,一邊說著,一邊轉身過來,看著里屋走出來的小裳道:“小裳,對不起,軍中有要緊的事情處理,我必須先趕快回去!”
“哦,好的!不過你先等一下,先把傷口包扎好了再走,發炎了的話就會不好的。”小裳點了點頭,一邊走了過來,替崇煊脫下了中衣,用剪刀將那紗布剪開,小心地在他的傷口處灑起了藥粉,一邊又給他重新包扎好。
這邊,崇儒和婠婠他們也出來了,看著突然造訪的吳江,心中均感詫異,有些好奇起來。“哎,吳大哥,你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有什么事情嗎?”崇儒一臉好奇地看著吳江,問了起來。
“崇儒,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先回廣州城一趟,你留在這里,幫我好好照顧小裳,這里的安全就交給你了!田伯,你多派些人手,務必保護好大少奶奶,知道嗎?”崇煊一邊忍著傷口處傳來的疼痛,一邊吩咐起崇儒和田伯來。
“放心吧,大少爺,我一定會保護好大少***安全的!”田伯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這里就交給我,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大嫂的。大哥你放心,大嫂要是少了根頭發的話,你拿我的命去!”崇儒也信誓旦旦地做起了保證。
崇煊安心地點了點頭,淡淡地笑了笑,一邊握住了小裳的手:“小裳,對不起,我必須回去,現在情況很危機,我必須想出個應對的法子來。等那邊的事情解決了,我馬上就過來接你!你,一定要等我!”說著拉起小裳的手在唇邊親吻了一下。
“嗯,煊哥你要小心,不要時時刻刻記掛我,做好你該做的事情,我會在這里等你來接我的,你放心吧!你好好保重!”小裳點了點頭,一臉悠然地看著他。
“我走了,處理完事情我馬上就過來接你回去!”崇煊吸了口氣,一邊放開了小裳的手,轉身過來,看著吳江道,“我們走吧!”說著二人已經快速地出了門,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到底是什么事情?走得這么急?”婠婠眉頭一蹙,有些費解起來。
“聽說廣州城里進了很多的東瀛人,發生了一些暴亂,今天早上好像死了一些人了!哎,這些個東瀛人,真是越來越猖獗了。我山東來的那些親戚說,那些東瀛商人就跟賊寇一樣,沒有人性,一上岸就搶奪燒殺的,山東已經有好多人在逃亡了!哎,國家混亂啊,也沒見個什么人來管管。還好咱們城里這一年來有大少爺護著海防,不然還不知道那些東瀛人要猖獗到什么程度!”田管事搖了搖頭,眉宇神態間顯得有些凄怨哀傷。自古以來,民才是立國之根本,可是現下里災民逃難的是越來越多了,尤其是山東那一帶,餓殍是隨處可見,如今的大明王朝,正逐漸地向著沒落衰亡的路上前行。
第九十六章 菊枝派
“次郎,拓哉,不要,不要……”一聲聲緊張的疾呼傳入了小裳的耳膜,床上的男子不住地抽搐著,表情顯得很是痛苦,夢中的他仿佛經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婠婠!快把濕毛巾給我!”小裳面色一變,急急地看著一旁的婠婠道。婠婠哦了一聲,將那濕毛巾在水里面撈了出來,擰干了一些,一邊遞給了小裳。小裳接過濕毛巾,小心地放在了那男子的額頭上,一邊握住了他擺動不停的右手,輕輕地在手里摩梭著。那男子的抽搐慢慢地停了下來,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一下子安謐了不少。
“小姐,他怎么還不醒!好幾次都是這樣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啊?還有,他口里喊著的那個什么次郎,什么什么哉的,好奇怪啊!那是什么東西!”婠婠瞪大了眼睛,一臉疑惑地看著小裳。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人的名字吧!嗯,比起昨天晚上來,他的情況已經很好了,只要高燒退了的話,應該馬上能夠醒過來的!對了,你叫田伯準備些清淡的木耳湯!”小裳吁了口氣,一邊松開了那男子的手,淡淡地看了婠婠一眼。婠婠哦了一聲,提了裙子道:“我這就去!”說著已經快步地出了房間。
小裳靠著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定格在了他右手臂上的那一只蒼鷹紋身上,憑著自己的直覺,這個男人的身上一定隱藏了什么樣的秘密。身上挨了這么多刀,左胸也被傷到了,起碼有三天的時間了,他居然還能撐到現在,生命力真是厲害頑強。這一只蒼鷹,究竟象征著什么了,隱約之間她好像在哪里見到過這樣相似的紋身,可是卻又想不起來了。
清俊的男子身子微微地戰栗了一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明麗的眸子里掠過一絲驚恐,還不待小裳反應過來,他懵然地坐起身來,一個側身,不顧身上的疼痛,右手一把掐住了小裳的脖子,冷冷地道:“你是誰?這是哪里?是他派你來殺我的,你是菊枝派的人,是不是?”
小裳卻是猝不及防,沒有想到這個男子一睜眼就對自己下手,被他掐著脖子,當下只覺得喉嚨里一陣冒火,難受死了。努力地干咳了幾聲:“我,是我的丫鬟在河邊把你救回來的,我……我不是什么派的人,我,我不會武功!”
那男子訥訥地怔了一會,一臉惑然地看了看小裳,掐住小裳的右手慢慢地松開了,頭也緩緩地低了下來,仿佛在回憶著什么,明麗的眸子里掠過一絲血腥的暗紅,面上的表情顯得很是痛苦猙獰。小裳連連地咳嗽了好幾聲,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一臉迷惑地看著那男子,幽幽地問道:“你,你怎么了?你,你告訴我,你還有哪里不舒服,我是大夫,我能幫你治好的!”
“大夫,大夫是什么?”那男子緩緩地從悲傷中回過神來,一臉茫然地看著小裳。“大夫就是醫生啊,給人治病的人,你,你……你不知道嗎?”小裳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我知道!”男子幽幽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猛然間捂住了左胸,難受地道,“好痛!好痛!”一邊說著,重重地摔躺在了床上,緊緊地咬著牙關。
“你先忍忍,我馬上給你上藥!”小裳見得他這般痛苦的神色,知道他剛才一定是緊張用力過度,將那胸肌的傷口又崩裂了,當下急急地在桌子上拿了一個藥瓶子,扯開男子的衣衫,綠色的藥粉灑在了他的傷口上,一股清涼的感覺流遍了全身,那種揪心刺骨的疼痛轉瞬間就消失了。灑完藥之后,小裳又細細的給他包扎好了傷口,這才安心地吐了口氣。
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婠婠和崇儒一起進了房間,床上的男子神情又是一凜,驚坐而起,一把掀開了小裳,右手一甩,一道火光已經甩了出去,直直地向著婠婠的面門射了過來。婠婠啊地一聲驚叫,還沒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崇儒身子一側,一把抱過了婠婠,兩人重重地滾到在地上,這才躲過了那要命的一擊,火光射向了門外,跌落在院子外邊的雜草叢中,噗地一聲,燃起了熊熊的烈火,院子里的驚呼聲一下子傳開了,幾名家仆已經開始沖進了那雜草中,手腳并用地撲打著火,這才將它熄滅了。
“她是我的丫鬟啊,不是壞人,不是要害你的人啊!你不要緊張!你放松點,放松點啊,不要把神經繃得太緊了,我們這里,沒有一個人要害你,真的,沒有人!是他們兩個把你從河邊救上來的!”小裳踉蹌著從床上爬了起來,看著情緒激動的這個怪異男子,試圖安撫起他來。
“你壓著我了,又,又碰我到我那里了!你,你是不是故意的!”崇儒紅了一張臉,一邊推了推婠婠,可是觸手碰到的是婠婠胸部的兩團軟綿綿的東西,一時間好不尷尬。婠婠也是一臉的緋紅,她的左手不偏不倚地放到了崇儒的小腹下,緊緊地抓著他的腰帶,而那小腹下熱硬的凸起不老實地戳著她的手心,此時此刻她是連撞墻的心都有了。
“你才是故意的,你個混蛋!”婠婠氣呼呼地瞪了崇儒一眼,掙扎著從崇儒的身上爬了起來,一邊拍了拍自己的手,狠命地用手絹擦拭著左手,真是惡心死了,居然碰到了他那里。
崇儒也是踉蹌著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有些尷尬地看著婠婠,這個死丫頭,已經是第三次吃他的豆腐了。看樣子這輩子注定要栽在她手上了。
“喂,我說這位大哥,你有毛病是不是?我們把你救回來,居然還這樣對我們,太恩將仇報了吧,你知不知道是我把你背上來的啊!白費了我那么多的力氣!”崇儒有些惱火地看著受傷的男子,一邊埋怨起來。
“就是啊,你差一點就毀了我的容,我都還沒有嫁人了!”婠婠也是撇了撇嘴巴,一邊摸了摸自己嬌俏的臉蛋,看看是不是有哪里受傷了。
那男子一言不發地看著二人,原本戒備的神色有了一瞬間的放松,一邊看了看一旁的小裳,喃喃地道:“你,你們真的不是菊枝一派的?”
“什么菊枝一派,你,你在說什么啊?我們聽不懂!”婠婠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男子。“哦,沒有什么,謝謝你們救了我!我想我應該告辭了!”那清俊的男子微微一笑,一邊坐起身來,便要下床去。
“哎,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起碼也要休息半月才能完全恢復過來,你現在到哪里去啊。這里是個山區,只有良才縣這么一個縣鎮,你放心地在這里養傷吧,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我們既然把你救回來了,就一定會對你的生命負責的!”小裳搖了搖頭,一邊按住了他的左肩,鄭重其事地道。
“可是,可是我怕我會連累到你們的。有很多的人在追殺我,他們的武功很厲害。你們都是無辜的人,我不想讓你們為了我而犧牲!菊枝一派的人很快就會找到這里來的。”白衫男子眉頭緊蹙,臉上寫滿了驚惶。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男人的本色。我們既然把你救起來了,就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你安心地在這里養傷吧。有什么危險的話,本少爺在這里坐鎮擔著!看誰敢來一步試試!”崇儒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做起了保證。
“是啊,這里很安全的,不會有人找來的!”婠婠也附和著崇儒,贊同地點了點頭。“出門在外,本來就很困難的,你就不要拒絕我們的好意了,行嗎?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小裳嗯了一聲,一臉真誠地看著他。
白衫男子閉目沉思了一會,吁了口氣道:“謝謝你們的好意了,我留下來!”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聽你的口音,似乎不太像廣州人!”小裳淺淺一笑,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白衫男子面色一窘,嗯了一聲:“嗯,我是上京人。你們,你們叫我阿吉好了!”說著低了頭,也不多話,緩緩地躺靠在床上,閉目安歇起來。
崇儒還想問些什么,見得他已經安歇躺下,只好將話咽了回去。小裳有一瞬間的愣神,心中雖然也有一些疑問,可是看著阿吉這樣閃爍的神色,似乎不想過多地提及以前的事情,也不好勉強地讓他說出來。只得起身,領著婠婠和崇儒出了房間。
“小姐,這個人好奇怪哦!他好像對人很防備的樣子,有點不相信我們似的!”婠婠有些泄氣地道,救了他一命還要忍受這樣的誤解,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
“這也是人之常情,有人在追殺他,他謹慎小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口里說的菊枝一派,是個殺手組織嗎?崇儒,你清楚這些東西嗎?”小裳一臉凝重地看向了崇儒,細細地問了起來。“我,我不知道!沒有聽說過!”崇儒搖了搖頭,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第九十七章 桂姨娘巧施心機
平日里清寂的海港碼頭,今天卻是熙熙攘攘地站滿了人,人群里四五八七地議論開了,看著從海港里打撈出來的八具官兵尸體,他們是昨天夜里巡守的海防隊,今天一早起來,另一隊人馬來換班的時候發現這八個士兵全都浮尸水中。
當下高崇煊便帶了一眾親兵現場勘察,將海港中的尸首打撈上來了。“可真是怪事了,這陣子還真不太平了。我那在山東的親戚說,他們那邊已經在打仗了。流寇四起,到處燒殺搶掠,都是一群海盜,一個個兇猛無比的。山東能走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你們說,是不是那些流寇跑到我們廣州城來了,我們離著海邊這么近,他們一定是想要對付我們!”人群中有人小聲地嘀咕起來,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應該不會吧,高將軍接管海防以來,不是攔截了很多走私船商嗎?那些流寇好像沒有怎么來我們廣州城了!”有人隨即附議起來,安撫了一下群眾恐慌的心靈。一傳十,十傳百,各種謠言四起,一時間廣州城里人心惶惶,倭寇將入侵廣州的消息成了百姓們茶余飯后的又一個談資。
“大人,有什么消息了么?”崇煊一臉心急地看著沈良手中的信件,捏緊了拳頭。沈良的面色顯得很凝重,無奈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派出去的人都在快入宮的時候遇害了,嚴嵩的動作可真快!”
“看來他真的是只手遮天了,皇上怎么可以這樣子,置天下百姓的生命于不顧!大人,我有時候在想,為了這樣的皇帝,我們這樣的犧牲究竟值不值得!他專寵嚴嵩,枉顧了多少條人命啊!海瑞大人為此罷官,張大人也深受迫害!”崇煊吁了口氣,眸子里是抑制不住地憤怒。他不在乎自己被別人誤會他是個忘情薄義,忤逆不孝的人,他在乎的是所有的努力在皇帝來說是那么不屑一顧,嚴嵩隨便的一句,便可以抵得住所有人的千萬句。為這樣一個昏君賣命,他心有不甘。
“崇煊,不得造次!”沈良一臉嚴肅地看著崇煊,目光變得凝重起來,“皇上固然有他的不對,我們做臣子的也只有直言相諫了。這一次我能夠戴天巡守,一路下來,嚴懲了一批貪官,可見皇上并非糊涂。只是他長期沉迷于煉丹道術,一時間被奸詐小人蒙蔽了。我們這個時候能做的,就是好好地保護好我們的大明王朝!我們并非是為皇上犧牲,是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寧而戰。你如果想著,你是為了百姓的安居樂業才這么做的,你就不會去計較那么多了。我相信,皇上終究會有一天能夠看到我們的努力的!嚴嵩終將會受到法律的制裁。”沈良說完,長吁了一口氣,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看到嚴嵩正法的那一天了。當多年以后,那個戎馬沙場上的鐵血猛將,想著恩師的這一番話時,他燥亂的心仿佛得到了某種力量。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
“那,山東傳言的那些情況是真的嗎?真的有倭寇開始燒殺搶奪了嗎?”崇煊不再多言,繼續問著下一個問題。
“是有一部分倭寇在橫行作亂,但是也并非傳言那么糟糕。戚繼光已經率領他的部下正在和倭寇進行抗爭,他來信說,要我們小心地保護好廣州城,廣州很可能是他們攻擊的下一個據點,而且會作為他們的大本營!”沈良嗯了一聲,眉頭又皺緊了幾分,“而且這次來廣州指揮的是偽倭汪直!”
“什么,居然是他!”崇煊的面色一變,有些不可思議起來。汪直本來就是廣州人,二十年前因為殺人被遷徙來此的高清海給抓住了,送交了官府。可是后來他卻殺了牢中的獄卒,越獄逃跑了,還放言總有一天會回來找高家算賬的。二十多年來,高清海在擔心與憂愁中度過,唯恐哪一天汪直回來報復,對他們高家的人不利。沒有想到,在高清海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最后一刻,他卻突然出現,這一切都是命中的安排么?
“我已經吩咐下去,總督衙門已經加強了人手在日夜巡邏,一有情況就會通知的!崇煊,這陣子你又要辛苦了!”沈良嘆了口氣,神色有些悲戚,一邊拍了拍崇煊的肩膀。
“這個是自然的,大人放心。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會讓倭寇犯我廣州分毫!”崇煊嗯了一聲,堅毅地點了點頭。
“喲,這不是桂姨娘么?桂姨娘啊,你有好些日子沒有來我們店里了!快快快,屋里坐!”鮑魚店的老板娘一臉訕笑地將一身珠光寶氣的桂姨娘和鄭冉迎進了屋子,收拾了一間房子,讓他們坐了下來。
“這陣子忙啊,都抽不出什么時間來。今兒個胃口有些不好,所以想來你店里改善改善一下伙食。我啊,就忒愛吃你這里的菊花鮑魚!”桂姨娘亦是滿臉含笑地看著老板娘,下巴微微地向上抬起。
“成,我這就給你準備去!你稍等啊!”老板娘呵呵地笑了笑,花枝招展地出了房間,準備忙活去了。
“婆婆啊,這菊花鮑魚好像挺貴的啊,五十兩銀子一頓。我們這個月的零花都被大嫂給克扣了,就那么一點點,要是吃了這一頓,我,我這個月買布料的錢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拿了!”鄭冉有些尷尬地看著桂姨娘,不好意思地開了口。
“出個三十兩你就這么心疼啊,自從那個回來了之后,家里的伙食我是一頓也吃不下去了,說什么為了老爺子的身體好,要吃清茶淡飯,全家都跟著遭罪,至于么?我看她啊,就是想挪用公款,不知道要干什么。原本每人一百兩的花費現在壓到五十兩,這什么意思嗎?還讓人活嗎?”桂姨娘一臉憋屈地看著鄭冉,氣哼哼地道。
“是啊,天天都是豆腐青菜的,干脆把我們家全搬去寺廟里去吃齋算了,大娘也真不顧一下我們的感受!那些佃農交不起田租也就算了,還要我們倒貼錢給他們!哎,想不通啊!”鄭冉亦是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說著。
“假好心就數她最積極了,這些年我可都是看透了!也沒有辦法,誰叫她握著手里的大權了,真把自己當成了什么救世主,什么都插上一腳。崇業也不過是犯了一點錯而已,到現在還不給他事情做。這崇明都可以去大米店經營了,就壓著我們這一房的人!”桂姨娘哼了一聲,越說越是氣憤起來。
“那我們該怎么辦了?我們這樣天天出來下館子,要是讓大娘知道了的話,她……她生氣了的話可怎么辦?我們總是這樣的話,似乎不太好!婆婆,我看我們明天還是留在家里吧,順便跟大娘說一下,不要老是清茶淡飯的!”鄭冉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嗝,捂了捂胸口。
桂姨娘的眼睛里掠過一絲欣喜的色彩,哎了一聲道:“有了,我有一個法子,既可以讓家里的伙食好些,又可以讓崇業找到一點實事來做!”
“什么法子?”鄭冉一臉困惑地看著桂姨娘。桂姨娘精明地笑了笑,待得店小二將鮑魚菊花端上了桌子之后,慢慢地品嘗了一些,才將她的計劃說與鄭冉聽了。
“什么,要我假裝懷孕,這怎么成啊,要是被發現了我們可不是弄巧成拙了嗎?”鄭冉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桂姨娘,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出這樣的主意。
“發現了就發現了啊,頂多是心里有點不舒服就過去了,可是你想想,只要說你懷孕了,你要改善一下伙食可以說是名正言順了,而且你還可以要求她讓她把良才縣的打理權交給崇業,她不會不答應的。她心急火燎地把姓袁的娶進門來不就是想早點抱個孫子么?以前啊,我們以為那高崇煊和姓袁的是不會有什么發展了,可是聽說他們在良才縣呆上了一段日子,培養出了感情,這就很難說了。你呀,要是肚子爭氣點的話,我早就做奶奶了,還好我發現得早,沒有便宜了尤玲玲肚子里的東西。老爺子也是惦記著抱個孫子,你要生出個孩子來,他自然是萬倍重視的。到時候我們在高家就不會這么低人一等,被人踩了!你呀,先裝著一段日子再說,等崇業拿到了良才縣的打理權,我們再從長計議!”桂姨娘將事情從頭到尾細細地說與了一遍,鄭冉聽著也覺得在理,婆媳二人一邊吃著鮑魚,一邊商量著怎么擬定以后的計劃。
第九十八章 高家添丁喜事臨
高家二少奶奶懷孕的消息一下子在高家傳開了,鄭冉的身價也是一日之間倍長。不但有專門的老媽子來小心伺候,殷蘭更是吩咐下去,要廚房特別為鄭冉補充營養,大補的東西更是物盡其用。高清海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非常地振奮,還親自來看訪了鄭冉,桂姨娘一邊趁熱打鐵地勸說,加上鄭冉的楚楚可憐,總算讓死不放手的殷蘭同意將良才縣的田租打理權交給了崇業來管理。
高府的人因為鄭冉的懷孕也一下子變得興奮忙碌起來,那些原本跟紅踩白的下人也開始對桂姨娘這一房的人恭敬起來,私下里議論的也是少了很多。高家添丁的喜悅將那一份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掩蓋埋葬。殷蘭和高清海臉上也是堆滿了盈盈的笑意,經歷了崇煊和小裳的墜崖的心有余悸,再到鄭冉的喜添子孫,他們被一股激動的感情充斥壓抑著。
“切,瞧她那個得意的樣子,八輩子沒有懷上過孩子似的,有什么了不起,我不也懷過么?哼!”房間里,尤玲玲自怨自艾起來,臉色很是難看。母憑子貴,真是一點也沒有錯,鄭冉一懷孕,所有的榮耀與恩寵都到了她的頭上,連帶下人看著她的眼神都多了一份尊敬。
“你煩不煩啊,都一下午了,打我從米店里回來你就念叨著這個,有孩子就有孩子了,關我屁事啊!真是,吵得我的蟈蟈兄弟都不得安寧!”崇明一臉鄙夷地看了尤玲玲一眼,哼了一聲,一邊低了頭自顧逗弄那瓶碗里的蟈蟈去了。
“玩,玩,你就知道玩!我真不知道我怎么會嫁給你這么個草包相公!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你心里啊!除了逗蟈蟈還是逗蟈蟈,你能不能長進一點啊!你知道鄭冉他們已經欺負到我頭上來了嗎?說你沒有腦子就是沒有腦子,鄭冉要是生了小孩的話,我看你以后還怎么有臉在高家呆下去!大哥是個將軍,大嫂又得婆婆的疼愛,你呢,雖然是婆婆親生的,可是她待你和大哥還有崇儒是完全不同的。才把這么個小小的米店交給你打理。你看看人家鄭冉和二哥,他們現在多神氣了,良才縣的田租全歸他們管了!她要是再弄個兒子出來的話,我們還不被他們踩到泥縫里去!嗚嗚嗚……我真是命苦啊,我嫁了個什么樣的男人啊!”聽得崇明這樣事不關己的語氣,尤玲玲心中沒有來由地一陣委屈。嫁給他這一年來,她這個做老婆的似乎還不如他的那幾只蟈蟈那么有價值。
“哭哭,這事情還能怨我嗎?誰叫你自己不小心,懷了孩子還要亂跑,你不摔跤的話怎么會把孩子給摔掉的!”崇明不耐煩地看了尤玲玲一眼。
“哦,這事情還全賴著我了,你難道就不該負一點責任嗎?要不是你只知道玩蟈蟈,叫你幫我去弄東西都不肯,我自己會親自去嗎?你要是去幫我弄的話,我怎么會摔那一跤的!你根本就是一點責任心也沒有,不是我在婆婆面前央求著讓她把那個小米店給你管的話,我看你還能做些什么!”尤玲玲一臉委屈地看著高崇明,氣得身子都抖了起來。
“哦,原來是你在娘面前說的啊,你沒事找事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歡管理那些東西!你害慘我了,你知不知道!”崇明緩緩地抬起頭,一臉憤然地看著尤玲玲。
“我害慘你了,你才把我害慘了!嫁給你這個玩物喪志的男人我真是瞎了眼睛。玩吧玩吧,你以后就抱著你那兩只死蟈蟈去過日子吧,我懶得管你了!我回娘家去!再這樣過日子我真是要發瘋了!一個男人一點責任和上進心也沒有,你簡直是混蛋。你以后就讓這兩只蟈蟈當你的老婆吧!”尤玲玲火冒三丈地看著崇明,心中好不解氣,抓起一旁的枕頭向著他的頭上砸了過去。一邊氣呼呼地收拾了幾件衣服,提了包袱就要出門去。崇明面色有一些尷尬,聽得她這樣的責備辱罵自己,心中也不是很舒服起來,呆呆地坐在地上,也不去追她。
“行風,能告訴我那天晚上你為什么要不辭而別,還寫那么一封信嗎?為什么你說你已經離開了,卻一直沒有離開!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我很想知道。那天醉酒之后,你說的一些話我已經不記得了!”迎賓院外,高崇煊一臉悵然地看著臺階上靜立而坐的衛行風,緩緩地問出了口。這兩天以來他忙著倭寇的事情,卻是無暇顧及其他,今天算是得了空,便向行風詢問了起來。
衛行風端坐在臺階上,輕輕地吁了口氣,心在這一刻忽然有些莫名地難受,他又如何開口,為了成全他,自己選擇了逃避和退讓,將那一份最珍貴的感情讓給了他。也許自己和小裳的相遇本來就是為了見證她和崇煊之間的這一段心酸坎坷吧!
“你怎么不說話?為什么不回答我!”崇煊緩緩地走上前來,傍著他的身側坐了下來,一臉肅然地看著他。
“沒有什么啊!其實那天我是離開了的,在這里呆了這么久,我有很久沒有回家了,就想回去看看!可是臨走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東西忘帶了,所以又折回來拿了!碰巧在古蘭寺的附近看到了你和……大嫂,我都來不及幫你們,你們就,就掉到懸崖下去了!”衛行風聳了聳肩膀,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就這么簡單?”崇煊一臉狐疑地看著衛行風,很顯然這個牽強的理由根本就說服不了他,“既然是這樣,為什么你要說是家里有事情了?為什么非晚上走不可了!行風,我覺得你有事情在瞞著我!告訴我,你離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我知道這一定和我有關,我想知道!行風,你必須告訴我!不管這個原因是什么,我,我都會接受的!”
“沒有原因,真的沒有其他原因!你不要這么想好不好?我是真的有事情想要離開而已!一點也不關你的事情!是我自己,我的問題,與你無關!你不要再問下去了,可以嗎?”衛行風低著頭,咬緊了牙關,克制著已經快要發狂的情緒。
“怎么會沒有原因,你的眼睛騙不了我的。行風,你告訴我,到底這一切都是因為什么,我想知道,今天如果我不問清楚的話,我會很難受的。你離開,是不是因為小裳?”崇煊吸了口氣,將這個深埋在心底的問題提了出來,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視著衛行風。
衛行風的身子一陣戰栗,臉色在那一瞬間失去了顏色,呼吸也變得鈍重起來。
“說話,回答我!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因為小裳所以才離開的!你告訴我,你遇到的那個山中放紙鳶的女子,是小裳,對不對?你,你喜歡的就是小裳?是不是?”崇煊的面色跟著沉重起來,一邊捉住了衛行風的肩膀。
“是,沒有錯,我喜歡的人就是小裳!”衛行風緩緩地抬起頭,一臉無懼地看著崇煊,吁了口氣道,“那天我來廣州城里的時候,在山道上遇到的那個女子就是小裳!可是我更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會是我的大嫂!是我好兄弟的新婚妻子!你要我怎么辦,你說我該怎么辦?如果你一開始就和她恩恩愛愛的話,我也不會有這么多的妄想的。朋友妻,不可欺,我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她!你知道嗎?你真的很混賬,辜負了那么好的一個女子,當時我連要帶她走的心都有了,可是她不肯,她不肯跟我走,她堅信你這么做是有苦衷的。她拒絕了我,你明白嗎?這種夾在中間的滋味很難受,我從來沒有這么喜歡過一個女人!可是她的心里,卻依然對你這個失職的丈夫抱有這么大的信心。老實說,我非常地嫉妒你,連殺你的心都有了!”說完這些,衛行風無比凄楚地笑了笑。也只有這樣坦白,才能徹底地消除崇煊的懷疑吧!
崇煊閉了閉眼,吁了口氣,他猜測的事實果然沒有錯。行風的離開的確和小裳是有問題的。看著行風這樣憂傷的表情,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什么話來安慰他!這一切的一切,不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么?沒有自己對小裳的冷漠無情,又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誤會!
第九十九章 擬把疏狂圖一醉
“你不辭而別,就是為了成全我和小裳,是不是?”崇煊一臉恍然地看著衛行風,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
“談不上成全,她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這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如果她喜歡的是我,你覺得我會讓她留在你身邊嗎?她是個很貞潔的女子,對感情很忠誠。崇煊,你不要再問了,可不可以?我真的有些無地自容了!也請你,好好地對她,不要再那樣殘忍地傷害她了!也不要去懷疑她對你的感情,在所有人都誤會曲解你的時候,她還是那么鎮定地站在了你的身后,承受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語,冷嘲熱諷。她若是不愛你的話,會忍受這么多嗎?我想,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她對你的感情!”衛行風咬了咬牙,強忍著心中的痛楚,編織著這個善意的謊言。
既然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他也不想再徒增崇煊和小裳的煩惱。這一生,他愿意默默地守在小裳的身后,遠遠地看著她,愛著她,這樣就知足了,其余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
“行風,謝謝你的成全!你的恩情,我會永遠記在心里的!”崇煊重重地吁了口氣,哽咽了一聲,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漸漸凝重起來。這個亂世之中,又有多少兒女私情可以長相廝守。他與小裳一路走來,坎坷不斷,誤會不停,這一段感情,他一定會永久地珍惜著,生生世世,永不離棄。
“你不用謝我,這是你和小裳之間的緣分!”衛行風淡淡地笑了笑,從今以后,他和小裳之間真的要徹底劃清界限了,他將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默默關注著小裳。一杯酌酒,滿腔愁緒,再見時,他們都已不再是年少的彼此了!
良才縣,田家莊。
一輪盈月緩緩地掛上了天幕之中,山腳下的村莊被一層淡黃的光暈籠罩起來,顯得別樣的柔美恬淡。
“呼”地一聲,一道纖弱的身影踏空而來,像只小貓一樣在屋檐之上躥走開來,步履輕盈,看得出來是個輕功高手。那纖弱的身影在一處房間的屋瓦上停了下來,小心地伏了下去,側耳細聽著房間里的動靜。一邊撥開瓦片,便要窺探里面的情形。
“什么人在上面!”一道威嚴的厲喝響起,緊接著一身錦袍玉衣的崇儒蹬空而起,腰間的長劍一甩,一波劍花已經向著那纖弱的身姿激蕩過去。那纖弱的身影微微一怔,旋即身子一展,已經縱下了屋頂,落到了庭院之中。崇儒緊追而下,長劍直直地向著那身影刺了過來。那蒙面的身影一個倒空翻,雙手往上一戳,點向了崇儒的小腹,崇儒側身一擺,長劍跟著斜挑,刺向了她的空門,二人一時間在庭院里大打出手。
其余的一眾護院聽得院中的動靜,也紛紛地圍了上來,七八個人將那纖弱的身影圍在了中間,崇儒卻是和她打得難舍難分,不分上下。婠婠和小裳聽得院子里的動靜,也紛紛起了床,一旁駐足觀看起來。
“嗤”地一聲,那纖弱的身影面上的面罩被崇儒一劍挑中,露出了一張娃娃臉,卻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小女孩,稚氣的小臉上寫滿了氣憤和委屈,瞪眼看著崇儒。崇儒亦是一愣,沒有想到前來夜探的刺客竟然會是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女孩,長了一張娃娃臉,卻是非常的可愛水靈,與婠婠比起來,又有一股內在的倔強。
“小女娃娃,本事不錯!”崇儒哈哈地笑了笑,瀟灑帥氣地打了個響指,沖著那女娃娃眨了眨眼睛,臉上寫滿了輕浮與調侃。“不許叫我女娃娃!我不是女娃娃!”那可愛的少女杏眉一瞪,氣哼哼地道。說著右手自胸前一劃,冷喝一聲:“火遁!”崇儒還沒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一團火光已經向著他的小腹之下掃射而來。
“你好陰險!”崇儒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身子高高一縱,險險地避開了小女孩的那一擊,為什么自己遇到的女孩子一個一個都是這么兇猛彪悍,一出手就打他那里的主意,真是一群色女,這個女娃娃更為可惡,出手就想讓他絕種。
“土遁!”小女孩冷冷一笑,靈氣的眼睛一眨,雙手兩路一搖,整個院子好像晃起來了一樣,一時間飛沙走石,塵土飛揚,弄得人都沒法站立了,好像土地要凹陷下去一般。
“哎,小姐,怎么回事請啊,我,我好像站不穩了!啊!”婠婠身子踉蹌著左右抖開,重心不穩起來。
“我也是啊!啊……”小裳跟著點了點頭,還沒有說完,只覺得腳下又是一陣波動,整個人直直地向著圍欄外邊摔下去。
“小姐!”婠婠快速地伸出手去,可是手還沒有伸出,自己已經一屁股地跌倒在了地上。
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捉住了小裳的肩膀,跟著一個側擺,小裳已經跌進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里。抬頭看去,竟是那阿吉。阿吉一臉溫情地看著小裳,微微地笑了笑。小裳臉上微微一紅,這才意識到了自己還窩在他的懷里,心中一陣尷尬,慌張地推開了阿吉,抱著旁邊的柱子站立依靠。
“喂,你個死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我包成粽子了,快松開啊!”崇儒氣急敗壞地看著那個可愛的少女,不滿地抗議起來。這個小女人出手可真不是一般的快,三兩下的功夫竟然給自己來了個五花大綁,不但奪走了他的兵器,而且讓他反手的余地都沒有,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纖纖,快放了他。不許胡鬧!”阿吉大聲地喊出了口,語氣中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纖纖俏皮的面色一下子變得肅然起來,眉目間流露出一絲驚慌,飛快地收回了手中的長綢,嗤地一聲,崇儒又連帶著給轉了幾個圈,分不清東南西北,直直地向著纖纖撞壓過來,啊地一聲驚叫,崇儒雙手張牙舞爪地想要避開這尷尬難堪的摔倒,可是整個人已經無法控制地向著纖纖抱壓過來,兩人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崇儒趴在她身上,雙手撐著她的胸部,一臉通紅地看著纖纖。
“啪”地一聲,兩個響亮的耳光已經甩上了崇儒的臉,纖纖一臉惱羞地站起身子,狠狠地瞪視著崇儒。婠婠也是沒有來由地一陣冒火,心里頭泛起一陣酸水,跟著沖了上去,在崇儒的屁股后面躥了一腳道:“你個色鬼,連小女孩都不放過,可惡!哼!”說完氣呼呼地走開了。
“我,我,這是哪跟哪啊,我,我真是冤枉!”崇儒一臉的頹喪,狠狠地搔了搔頭,一邊拍了拍滿身是灰的衣服,不悅地看著纖纖。
“主人!”纖纖轉身過來,一臉恭敬地看著阿吉,在他的身下跪了起來。小裳一臉惑然地看著阿吉,這個不茍言笑的男人,他的身份果然是不同一般的,而且看這個小女孩的跪拜姿勢,他肯定非同一般富貴的人家。而纖纖穿的衣服也非常的別致,給人一種很蓬松的感覺,不像一般女子所穿的那種裙裳,而且她穿的鞋子是木屐。
“你起來吧,這不是在我們那里,不用這么跪著的!”阿吉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是,主人!”纖纖點了點頭,一邊站起了身。崇儒眨了眨眼,一邊斜眼瞄著她的雙腳,卻覺得她的鞋子古怪離奇得很,從來沒有見過一樣。婠婠雖然對這個小女孩的古怪服飾有些好奇,可是看到崇儒這樣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看,心里就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你看著我干什么?我告訴你,我不是好欺負的!你要是再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打死你!我們伊賀派的女忍者都是大大的厲害!”纖纖仰起頭,一臉厭惡地看著崇儒,一邊捏了捏拳頭。
“我,我哪里有在看你了,你有什么好看的,發育不良!”崇儒切了一聲,開始了不饒人的口舌之爭。
“纖纖,不得對我的朋友不尊敬!”阿吉一臉正色地看著纖纖,言語之間帶著一種命令。“是,主人!”纖纖嗯了一聲,下顎微微向下一彎,哈了哈腰。
“你,你是不是已經猜出來,我們是什么人了?”阿吉一臉漠然地看著小裳,不冷不熱地問道。
“嗯!”小裳微微地點了點頭,也不多作隱瞞,“你們為什么要來中原,那些追殺你的人也是東瀛的嗎?”
“大嫂,他們是東瀛人!”崇儒一臉驚詫地看著小裳,眸子里噴出了憤怒的火光,“你們這些流寇,無惡不作,燒殺搶掠,占領了山東也就罷了,現在又想里侵吞我們廣州是不是?”
“那只是極個別的東瀛人落為海盜,不代表我們所有的東瀛人都是這樣!我如果真像你們想的那樣窮兇極惡的話,你們現在還能活著站在這里嗎?”阿吉冷冷地反駁道,對于崇儒這樣的也覺得有些委屈起來。
第一百章 一葦東來幾多愁
“我們伊賀派的和菊枝派的所做的事情都是不同的,我們都希望和平共處的。淪為海寇的都是歸田一的人,跟我們伊賀派的人無關!請你不要把我們伊賀派的也牽扯進來,這是對我們的侮辱!”纖纖亦是倔強地昂起頭,理直氣壯地看著崇儒。
“反正,反正你們東瀛人燒殺搶奪我們的老百姓可是不爭的事實,前些年不也是在我們這里鬧哄過的么?要不是我大哥這一年來嚴把海防的話,不知道有多少渾水摸魚進來的東瀛黑商要來牟取暴利了!”崇儒撇了撇嘴,看著這個一臉凌厲的小丫頭心里頭有些堵得慌,那樣子好像要把自己吃了一樣。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你放心吧,我們不會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的。不管怎么樣,我相信你是個好人,你在這里安心地療養吧!”小裳輕輕地咳了一聲,淡淡地道。
“謝謝!”阿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對了,剛才那些火你是怎么弄出來的?還有那些土,你……你會法術是不是?”崇儒搔了搔頭,有些好奇地問了起來。
“什么法術,那是我們伊賀派的忍術。只有品級高的忍者才可以修煉這些忍術的!你是不是還想試一試啊!”纖纖雙手負后,一邊無趣地瞪了崇儒一眼。
崇儒吐了吐舌頭,訕訕地往后退開了,擺了擺手道:“你饒了我吧,那些牛鬼蛇神的東西,我真是撞邪了。這個世上居然還有這樣邪門的功夫,真是怪事!”
“這不是邪門功夫,是伊賀派的正宗功夫!”纖纖一臉認真地糾正起來。“邪門功夫也好過你的下流功夫!”婠婠一旁不悅地插嘴,飛了崇儒一個大白眼。
“喂,你今天吃錯藥了是不是?我哪里又得罪你了,干嘛要在小妹妹面前詆毀我的形象!”崇儒一臉懊喪地看著婠婠,一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哼,你的形象本來就很差!”婠婠別過頭去,心里好不自在起來,這是怎么了,為什么看到崇儒和纖纖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里會這么不痛快了,總是控制不住感情地想發脾氣。和崇儒在一起的這幾天,她總是會偷偷地看他,看他額前高傲的劉海,看他調皮搞笑的神情,心里也會掠過一絲瑟瑟的甜蜜。
“我,我懶得和你這個瘋女人說!一身臟死了,洗澡去!”崇儒哎了一聲,無可奈何地看著婠婠,嘴巴長在她身上,也只能由她去說了,一邊脫掉了身上的罩衫,回了自己的房間,吩咐了下人去打水到房間來。
“纖纖,你來的時候有沒有人被發現?”阿吉吁了口氣,臉上的神情有一絲凝重。“嗯,剛開始的時候有兩個菊枝派的人跟蹤我,不過都被我殺掉了。我是用了隱身術來到這里的!沒有人跟蹤發現我!”纖纖一臉的自信,得意地笑了笑。
“你的確是伊賀派中最年輕厲害的忍者!我可能還要在這里住上一段日子,我們的安全就要靠你保護了!”阿吉贊許地點了點頭道。“嗯,好的,保護主人是師父交給我的任務,我一定不會讓師父失望的!還有,還有次郎哥哥和拓哉哥哥,我,我會代替他們完成任務的!”纖纖點了點頭,說到后來的時候,眼眶有些濕濕的。阿吉的面色也跟著凝重起來,他們三個是牧野藤的愛徒,一路護送著自己來到了中原,可是如今三失其二,他絕對不能再讓他的愛女出事了。
“對了,那個你身上的衣服得換一下,你這一身打扮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小裳眉頭一蹙,掃量了纖纖一眼,一邊看向了婠婠道,“婠婠,明天要田管家去買套衣裳給纖纖換一下吧!”“嗯!”婠婠點了點頭,一邊沖著纖纖笑了笑。纖纖卻是繃著一張臉,不茍言笑,小小的年紀,臉上卻多了一絲本不該有的滄桑。
將軍府。
崇煊端坐在桌前,看著那一張明朝疆域圖,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東南沿海一帶,除卻廣州,福州這兩地之外,近日來都有消息傳來,大批的倭寇入侵,開始了燒殺搶奪,尤以山東為甚。好在他們之前已經做了些準備,阻止了一些民間的力量隨時抗倭。山東有戚繼光,江浙一帶由胡宗憲領導的一眾親兵,令那些流寇不敢有什么大動作。沈良也上書皇帝,請求調兵增援山東,協助戚繼光一起抗倭。而漠北的形式也不容忽視,顯得非常的嚴峻。韃靼已經屯兵邊境,直指曾經的帝王古都長安。崇煊接管海防以來,特地嚴查了那些所謂的東瀛商人,進行密切地關注,一有什么舉動,便緝拿歸案。這一年里,進港的都是些正經的東瀛商人,除了玉秀清婉在耒陽鐵礦運購鐵礦的那一支船隊作為誘餌,任其逍遙之外,很難聽到有關東瀛人屠殺百姓的事情。早前有一批東瀛武士從陸路進了廣州城,也已經被廣州總督的人秘密地看查起來,沒有發生任何不軌的舉動。
可是現在他的水師巡邏隊無端地被那一群東瀛人所殺,而且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發現汪直之流的落腳之處,崇煊也不由得有些憂心起來。廣州城里現在傳得最多的就是倭寇要打進廣州城來了,為了能夠安撫民心,他一刻也不能放松,必須盡快地將汪直之流找到。
沉寂的夜色,一絲哀鳴在絕地里響起。崇煊仰起頭,看著窗外的月色,緩緩地吁了口氣,不知道小裳現在怎么樣了,已經有四天沒有見到她了。他忽然很懷念和小裳在懸崖下的那些日子,沒有了世俗的煩擾,沒有了軍務的纏身,沒有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重擔,一切都是那么閑適淡然,安寧快活。那樣的日子,多么美好啊,可是這一切,都隨著東瀛人的猖獗而打破。
現下的廣州城,比起其他地方來,確是要好了許多倍。文有李廣茂,武有高崇煊,各司其責,守衛著廣州城的安寧。為了那樣的世外生活,安然自得,崇煊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容不得半點分心來應對這一場戰爭。他也秘密地調集了一些人將高家保衛起來,以汪直的性子,他要是有什么舉動的話,首當其沖的一定會是他們高家。這個時候,小裳呆在那偏遠的良才縣應該是最安全的吧!自己也只能等過了這一波風頭才能去接她回來了。
“嗤”地一聲,門呼地一下被撞開了,一道粉紅的身影閃了進來,銀白的劍光一閃,直直地向著崇煊的咽喉處取了過來。崇煊身子一側,手中的硯臺一翻,向著那劍尖撞了過去,阻了一阻劍的力度和速度,跟著身子騰空一躍,墻壁上懸掛著的行云劍脫鞘而出,指向那人后背的時刻,長劍猛地又收了回來。
曾經生死相許的承諾,曾經海誓山盟的約定,在這一刻,卻是兩劍相交的冰冷與決絕。玉秀清婉一身紅妝,嬌顏已不復往昔的風塵,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仇恨與凌厲。
“是你?你……還在廣州城里?”崇煊有些尷尬地看著玉秀清婉,心中升起一股內疚之情。
“沒有看到你和袁素裳的尸體以前,我是不會離開廣州城的。高崇煊,你真的夠狠,居然騙了我這么久,你真是厲害!”玉秀清婉冷冷地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她恨這個男人破壞了所有的計劃,但更加痛恨的是他欺騙了自己的感情。
“你接近我,不也是一直在騙我么?你利用我來調度你的東瀛船隊,運送你的貨物來達到你們東瀛人的狼子野心!”崇煊低著頭,他不敢正視這個女人的眼睛,于國,自己沒有錯,可是于感情,他傷害了兩個女人。
第一百零一章 曾經傷你那么深
靜謐的夜晚,曾經花前月下的兩人卻走到了兵刃交鋒的地步。兩顆顫抖的心,彼此間已經沒有了那股溫馨的默契。
“廢話少說,你納命來吧!”玉秀清婉一聲嬌呵,素麗的面容上是劃不開的寒霜。手中的長劍叮地一聲,向著崇煊指了過去,崇煊緩步向后退開,一點回擊的意思也沒有。在那錯亂的劍花中來回躲閃。
“火遁!”咻地一聲,長劍一搖,劍尖上一點火星冒出,崇煊剛剛閃到一側,一團火星已經穿透了他的左手腕,立時灼熱殷紅一片。玉秀清婉身子微微一怔,看著不還手的崇煊,心中的惱意更甚,長劍一斬,絲毫不留情面地向著崇煊的頭顱斬落下去。驀地里一道青光卷開,云墨溪身子一移,歸云刀一架,擋開了那驚天的一擊。
玉秀清婉狠狠地瞪了崇煊一眼,身子一側,已經縱出了窗外,融入了那茫茫的夜色之中。
“將軍,你是怎么了?剛才差一點你就被她……”云墨溪嘆了口氣,不解地看著崇煊。崇煊捂著那流血不止的左手腕,緩緩地吐了口氣:“是我欠她的,這是我該還的!”
“可是現在不是還債的時候,很多事情都還等著你去處理!你覺得自己虧欠了她,就該用自己的性命去抵押嗎?她的目的我們也很清楚,我不覺得誰虧欠了誰!帶上了政治和目的的感情,我想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將軍覺得虧欠了她,那么你想過夫人沒有,你虧欠她的更多。你剛才要是就一劍死在了她的手里,你要夫人怎么自處,你們好不容易將這段感情經營起來了,難道又要讓夫人忍受喪夫之痛嗎?”云墨溪搖了搖頭,作為一個旁觀者,他要比崇煊看得深看得遠一些。
只是性情中人難免會做性情之事,這是很多人無法避免的。
“你說得很對,我,我感情用事了!”崇煊緩緩的抬起了頭,嗯了一聲,目光頹然地看向了窗外,那個清麗肅然的身影已經沒有了蹤跡。
“查得怎么樣了?找得到汪直和倭人的蹤跡么?”崇煊調節了一下情緒,轉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還是沒有頭緒,他們好像知道我們在查他們一樣,都躲起來了,一點蹤跡也沒有!好像在廣州城里消失了一樣!”墨溪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那明天你再把范圍擴大一些,到縣城外去找!”崇煊一臉凝重地道,“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汪直他們找出來,不能讓他們禍害廣州城!”
“嗯,我會加強人手的!”云墨溪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忙著東瀛人的事情已經是勞心苦力了,倭寇一天沒有被趕出中土,他們的神經都是永遠繃緊的。
“啪啪”一排排的樹木在那劍影之中應聲而倒。玉秀清婉咬著牙,手中的長劍來回斗轉,不消片刻,林中的一排排高木已經被她攔腰斬斷。為什么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心還是忍不住隱隱地疼痛起來,為什么對他下手的時候還是有那么一絲猶疑。從最初的別有用心的接近,到后來的患得患失,她一直堅信著這個男人是真的對自己動了感情的,卻不想這一切都是一個美麗的肥皂泡泡。
洞房花燭夜他的相守相候只是為了給云墨溪爭取更多的時間,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殷蘭問罪群芳樓的那一晚,趁著自己去耒陽鐵礦查看的時候他悄悄地跟進紫衣堂的人,在人面前處處表現出對自己的恩愛關懷只是給人一種假象,讓所有的人,甚至是他的家人和他走到了對立的局面,這一出恩愛情深的感人戲份他真是做得太足了,連自己這么精明細致的人都給他蒙騙了,是自己太過幼稚,還是不肯去懷疑他的動機了,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她心里想的,只有報仇雪恨。為了死去的秦媽媽,為了生死未卜的二哥,為了他們大和民族,她一定會咬牙撐下去的。
一陣輕細的腳步聲傳了過來。玉秀清婉神情一怔,警覺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身子一轉,隱身在了一處高木旁邊。
“那個伊賀派的小女孩又給追丟了,我們還損失了兩名武士,回去要怎么和兵長交代!”一名長袍武士握著大刀,一臉懊喪地看著旁邊的旁邊的黑袍武士。
“我們只有繼續找了,伊賀派現在只剩下她一個小女娃娃了,我就不信,我們菊枝派這么多高手還對付不了她一個!一定要找到她,然后殺了豐臣秀吉!讓主人沒有后顧之憂!”黑袍武士接口道。
“嗨!”白袍武士贊同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二人一邊說著,已經從一旁走了過去,對于林間那些癱倒的樹木也沒有特別的懷疑,在旁邊檢查了一番之后,又四下里尋看了一番,確認沒有特別可疑的地方之后,這才離開了。
“二哥來中土了?他……他會在哪里?”玉秀清婉聽得這兩個武士的談話之后,心頭卻是一陣歡喜,現在終于有了二哥的一點眉目了。不過看起來情況似乎不妙,歸田一派了大批的武士潛入中土追殺,她必須趕在菊枝派的人之前找到二哥。伊賀派是他們織田家的死士,他們口中的那個小女娃娃會是誰呢?據她所知,伊賀派中最厲害的忍者就是牧野藤了,五年來不曾回到故鄉,似乎有很多事情都無法預知了。
良才縣,田家莊。
“哎呀,噼里啪啦,煩死人了,這誰啊,一大早地就在院子里吆喝,干嘛啦。還讓不讓人睡覺啊!”崇儒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聽著院子里那不斷傳出來的刀擊聲,一邊捂了捂耳朵,不滿地抗議起來。可是抗議無效,那聲音越來越大,而且混合著女孩子的喊叫聲。
崇儒從床上坐了起來,穿好衣服,套好靴子,一點困意也沒有了,只得開了門,去院子里看看到底是哪個討厭鬼這么一大早擾人清夢。
院子里,纖纖手握一把短刀,在空中來回翻舞,手中的長刀搖曳生姿,銀光漫漫,刀氣沖天,地上的塵土全都被她震起來了。一棵樹上的葉子被她的刀鋒一掃,悉數盡落,更絕的是,那些斬落的樹葉被那刀鋒一卷,又重新回到了枝干上,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崇儒揉了揉眼睛,打了自己的耳光一下,這才看清楚了自己不是在做夢。“呵呵!”纖纖收好短刀,咻地一聲退回了她纖腰的刀鞘之中,看著崇儒那般滑稽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明媚活潑的笑容,竟是那樣的天真無邪。換上了漢裝的她,更顯得小巧玲瓏,可愛美麗,米黃的瓔珞裙裳,素紅的對開小披肩,站在那一樹綠葉之下,傳遞著勃勃的生機。
“你,你在笑什么?”崇儒有些尷尬地看著纖纖,輕輕地問道。
“你的樣子好呆!”纖纖俏皮地道,“你連扣子都不會扣的嗎?”崇儒低著頭,這才發覺自己的衣扣扣錯了,連地將扣子重新扣好,一邊撫了撫自己的頭發,唯恐又有什么地方遭到她的詬病。
“你長得很好看!”纖纖爽朗地笑了笑,緩緩地向著崇儒走了過來。“是嗎?認識我的人都這么說的,哈哈,你真是客氣了!過獎過獎!”崇儒對于這樣的贊美向來都是照單全收的。
“哎,為什么你們中原的男人穿衣服都這么古怪了。還有這鞋子,根本就沒有我們穿木屐這么方便,很難脫掉的。而且穿久了的話,會有臭味的!”纖纖蹙了蹙眉毛,開始掃量起崇儒來,弄得崇儒怪不自在起來。
“呃,那個,那個你別老盯著我看好不好,我會不好意思的!”崇儒傻傻地笑了笑,一邊搔了搔頭。
“哦!”纖纖嗯了一聲,仰起頭,悶悶地道:“為什么還沒有見太陽出來啊,這個時候在家的話,太陽已經出來了!”
“我們中土離太陽離得遠啊,所以你現在看不到啊!”崇儒接口道,心里一邊嘀咕起來,現在天還沒有亮,她就這么早起來了,能夠看到太陽才是怪事。
“那要怎么樣才能看到日出了!”纖纖搔了搔頭,表情顯得有些失落。
“去山上看啊!”婠婠打了個哈欠,從側邊的廊子里走了出來,有些不悅地看了崇儒一眼。
“那,那崇儒哥哥,你帶我去山上看日出好不好?我好久都沒有看到過日出了,可以嗎?”纖纖一邊握住了崇儒的手,拽著他的胳膊。
“呃,好吧,我帶你去看日出,為小美女效勞我很樂意!”崇儒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一邊牽了纖纖的手,歡快地往院子外邊走開了。
“等一下,我也要去!”婠婠嘟了嘟嘴巴,快步追上了崇儒,二話不說,一邊拽住了崇儒的右胳膊,將他往自己這邊拉了拉,一邊懨懨地看了一旁的纖纖一眼,心里沒有來由地冒起一股酸氣。
第一百零二章 攜美出游風波起
灰蒙蒙的天色,一路行上山來,卻是沾了不少水霧。清晨的山頭帶著一絲冰冰的涼意,三人沿著山道上了山,很快就到達了山頂。對面的山頭上已經有一層金黃的光暈逐漸擴散開來,越來越紅,林中的小鳥開始啾唧啾唧叫個不停。
三人席地而坐,一同期盼著日出的到來。纖纖依靠在崇儒的肩頭上,像個淘氣撒嬌的孩子一樣,一臉純真地看著對面的山頭。婠婠則懨懨地離著崇儒坐著,撅著嘴巴,心頭冒火,看著他們兩個人卿卿我我的,殺人的沖動都有了。更可氣的是,崇儒也順勢摟住了纖纖的肩膀,在那光暈的照耀下,顯得別樣的動情美麗。遠遠地看著,他們的確是很般配的一對。
“干嘛離著我們那么遠,一起坐過來看啊,來,我右肩膀借你靠!”崇儒斜瞄了一眼一旁靜坐的婠婠,一邊咳了咳。婠婠切了一聲,懊惱地將頭別了過去。崇儒的臉上掠過一絲小小的挫敗,一邊好笑地看了婠婠一眼,也不多管她了,摟著一旁的纖纖專注地看著對面山頭的動靜。
“色鬼!”婠婠撇了撇嘴巴,哼了一聲。
“你……我哪里是色鬼了,你這兩天是怎么了,一直跟我過不去,我又哪里招惹你了,真是!”崇儒一臉郁悶地看著婠婠,自從纖纖來的這兩天里,她總是在纖纖面前說自己的壞話,真是居心不良。
“色鬼?什么叫色鬼?”纖纖一臉好奇地看著崇儒,有些費解起來。
“呃,那個色鬼,色鬼其實就是你說的,你說我長得很英俊,長得像我這樣英俊的人!”這個問題卻是把崇儒給問住了,一時間卻是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回答她,只得搪塞著蒙混過關。
“哦,我明白了,你們中土的色鬼就是長得很英俊。那,那我以后叫你色鬼哥哥好不好?這個名字聽起來很不錯的!色鬼哥哥,可以嗎?”纖纖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稚氣地笑了笑。
“呃,隨便你好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叫我崇儒哥哥,我覺得自在一些。叫我色鬼哥哥的話,我怕別的哥哥會有意見的!”崇儒頭大地搔了搔后脖子,有些尷尬地看著纖纖。很難想象,這個武功高超的小女孩在感情方面是這么后知后覺,可是卻因為這份后知后覺,才顯得那么可愛。
“那好,我以后都叫你色鬼哥哥了!”纖纖甜甜地笑了笑,一邊仰起頭,更加靠緊了崇儒的肩膀,“很久沒有這樣安靜地看過日出了,我真的好想家,好懷念家鄉的櫻花!色鬼哥哥,你的身上很香,就像,就像我家門前櫻花的味道!”
“櫻花是什么花啊?我沒有見過!”崇儒搖了搖頭,聽著纖纖這樣的夸獎,有些飄飄然起來。
“櫻花是我們大和民族的守護神,它是一種非常高貴樸素的花,只要看到了它,就能夠看到希望。這樣吧,我以后請你去我家看看,我家的櫻花都是父親大人和我一起種的!父親大人說了,等明年的櫻花開了,我就是個大人了!我就可以有自己喜歡的人了。我真的很想快點到來!”纖纖的嘴角揚起一絲暖暖的微笑,輕輕地嘆了口氣。
“好啊,只要我有空的話,我一定會去你家看看的。那,那你知道什么叫喜歡嗎?你很想有自己喜歡的人嗎?”崇儒淡淡一笑,卻覺得這個小女孩愈加的可愛起來。
“不知道!”纖纖搖了搖頭,眼睛里閃過一絲迷茫,“姐姐說,喜歡就是看到一個人的時候心跳很快,臉有些發熱!”
婠婠重重地吁了口氣,一邊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心跳好像確實要比平常快了很多,不過可能是因為爬山的緣故才會使心跳變得這么快的吧!可是,可是自己面對崇儒的時候,為什么臉有些發熱,這難道就是纖纖所說的喜歡嗎?不可能的啊,自己喜歡的應該是天朗哥哥才是,怎么會喜歡上這個花花公子的,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弄錯了。婠婠搖了搖頭,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
“日出,日出,我看到日出了!好美啊,好美啊!”纖纖興奮地坐起身來,拍手鼓掌起來。
“是啊,很漂亮!”崇儒微微地笑了笑,一邊斜眼看了婠婠一眼,婠婠卻是一臉的淡然,也不多瞅自己一眼,自顧望著那緩緩的日出發呆。她心里牽掛著的,一直都是她的天朗哥哥吧!崇儒悵悵地想著,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這里的時候,他的心就有些莫名的疼痛起來。
“很久沒有看日出了,色鬼哥哥,謝謝你陪我來看日出,你真好!”纖纖挽著崇儒的胳膊,一路興匆匆地下了山。婠婠有些垂頭喪氣地跟在身后,目光有些呆滯。
“你要是喜歡看的話,我以后天天陪你來看就是了!”崇儒刮了刮纖纖的鼻子,親昵地道。
“真的嗎?謝謝你,色鬼哥哥!”纖纖歡呼雀躍地叫了起來,一邊踮起了腳,在崇儒的右臉上親了一下。崇儒一臉發愣地看著纖纖,沒有想到她會這么大膽,竟然對自己做出這樣舉止非常的事情。一時間呆呆地木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良久,才回頭看了婠婠一眼,婠婠卻是一臉烏黑地看著他,眼睛落到了別處,似乎從來就不曾在意過。
“菊枝派的人在附近,色鬼哥哥,我們快走!”纖纖警覺性地看向了空曠的山野周圍,神情萬分地戒備起來,一邊拉了崇儒的手,就要往前跑。“這,這附近沒有人啊!你,你是不是太緊張了!”崇儒有些詫異地看著纖纖。
“不會有錯的,我的直覺一直都很準,我能聞到他們身上的菊香!”纖纖搖了搖頭,一臉認真地說著,一邊抽出了手中的鎖鐮。
“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這里如此空曠,平常都沒有人來的。菊香,我是一點都沒有聞到!”婠婠不悅地嘟了嘟嘴巴,氣哼哼地說了一句。
“纖纖說她是伊賀派里最高的忍者,她的判斷一定有她的道理,我們,我們還是趕快走吧!”崇儒看著一臉認真的纖纖,心里自然是相信她的,這個小女孩認真起來的時候,臉上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凌厲與狠辣。
“要回去你們先回去,我是走累了,我要在這里歇一歇!”婠婠賭氣起來,一邊倚著一旁的高樹坐下,揉了揉腳。
“婠婠姐姐,我們先回去好不好?來的菊枝派是三個很厲害的忍者,我,我怕我打不過他們!我們,我們走吧!”纖纖有些焦急地看著婠婠。
“我不是說了嗎?你們兩個先走就是了,反正你們也沒有當我存在過!我累了歇息一下也不行嗎?哼!”婠婠白了纖纖一眼,發起了脾氣,看著纖纖和崇儒那般親密的模樣,她的心里就酸得要死。
“你這是什么話,是你要跟著我們來看日出的,我們可沒有拖著你來!”崇儒有些惱火地看著婠婠,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是啊是啊,我就是自找麻煩,礙著你小少爺的眼了,我不跟著你們了,還不行嗎?你們走啊,有多遠走多遠,我以后都不會打擾少爺你尋花問柳了!”婠婠俏臉漲得通紅,聽著崇儒這樣的話,心里不覺萬分委屈起來。這個死男人,自己走得這么慢,當然是有原因的,剛才下坡的時候把腳給扭到了,強撐著走到了現在,右腳已經開始腫起來了。可是他呢,就只知道和纖纖打情罵俏。尤其是看到纖纖吻他的時候,她強忍著的火氣再也按捺不住了。
第一百零三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你……”崇儒有些惱火地看著婠婠,這一句話竟是將自己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她的眼里,自己就這么差勁,就那么好色嗎?自己又有哪一點比不上袁天朗了。
“小心,他們來了!”纖纖神色一變,手中的短刀凌天一削,呼地一聲已經招呼了出去,射向了遙遙的天幕。只聽得嚶地一聲,一道玄色的身影破空而至,宛若幻影一般閃了出來,堪堪地避開了纖纖手中的短刀,穩穩地落在了地上。緊接著,另外的黃帶忍者和藍帶忍者紛紛從虛空里閃了出來,看得崇儒一陣眼花。這樣的功夫實在是太詭異了。
婠婠不自覺地縮緊了脖子,沒有想到纖纖的直覺一點也沒有錯,果然有三個忍者找到了他們。“牧野纖纖,找得你好苦啊!今天看你還往哪里躲!哼,今天我要你付出代價,讓你知道跟我們菊枝派的人作對是什么下場!”玄色忍者冷冷地哼了一聲,一邊扣緊了腰間的灰色緞帶。
“我也要替次郎哥哥和拓哉哥哥報仇!你們這些黑白不分的人,一個個都不會有好下場的!”纖纖一臉毅然地看著三人,一點也沒有畏懼害怕,手中的鎖鐮握得更緊。
“纖纖,我來幫你!”崇儒緊緊地護在了纖纖的身前,跟著拔出了隨身攜帶的佩劍。“哪里來的臭娃娃,哼,今天你們三個誰都跑不掉!牧野纖纖,你要是乖乖地告知豐臣秀吉的下落,我們可以讓你死得有些尊嚴,你自己選擇剖腹自殺!他們兩個,我們也會給個全尸的!”玄色忍者陰冷地笑了笑,犀利的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掃了一圈。
“狗雜種,誰死還不一定了,這么想讓本少爺死,我先殺你的全家!”崇儒破口大罵,沒有想到這個忍者出言這么狂妄自大,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色鬼哥哥,你保護好婠婠姐姐,我來對付他們!”纖纖看了看崇儒,微微地點了點頭。“你們管好自己就行了,不要考慮我!我,我也不需要他的保護!”婠婠搖了搖頭,慪氣地看了崇儒一眼。
“那好啊,你自己多多保重就是,我也沒有那個功夫保護你!”崇儒亦是不肯退讓,冷冷地看了看婠婠。
“上!”玄色忍者冷喝一聲,黃帶忍者和藍帶忍者嗨了一聲,舉起手中的武士刀,雙腳踏開,快速地向著三人沖了過來。空曠的山野之中,廝殺之聲響徹天際。
“什么鬼刀,這么沉!”崇儒吃力地擋開了黃帶忍者的一刀,踉蹌著往后一退。“你的,給我大大地讓開!”黃帶忍者擺了擺手,一臉鄙視地看著崇儒。身子跟著一縱,向著樹下的婠婠攻擊而去。婠婠本來就是個不懂武功的弱女子,現在又扭了腳,根本是連翻滾的力氣都沒有。崇儒面色一變,嘴上雖然說著不會保護婠婠,可是看到婠婠身處險境的那一剎那,拼盡了全身的力量向那黃帶忍者猛撲而去,手中的長劍一轉,從那黃帶忍者的肋下劃了過去,硬生生地將他拖了下來。
黃帶忍者手中的武士刀跟著一轉,嗤地一聲劃破了崇儒的右手臂,崇儒手中的長劍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踉蹌著往地上跌坐了下來。黃帶忍者啊地一聲暴喝,當下朝著崇儒猛撲了過來。
纖纖躲開玄色忍者和藍帶忍者的雙面夾擊,一個虎跳,手中的鎖鐮脫手一射,身子一個后空翻,鎖鐮已經毫不留情地插穿了黃帶忍者的胸膛。那黃帶忍者悶哼一聲,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纖纖,小心后面!”崇儒驚魂未定地吁了口氣,大聲地喊了起來。藍帶忍者手中的武士刀已經飛速地向著纖纖的肩膀閃斬落下來。纖纖右手一擺,身子往下一矮,右手已經捉住了藍帶忍者的手腕,跟著一個側踢腿,已經將他手中的武士刀奪了下來,一腳將那藍帶忍者躥得老遠,手中的武士刀跟著飛遁而出,竟是將那藍帶忍者釘在了樹上。這一招正是他們牧野家族的成名絕技空手道。
玄色忍者一臉痛恨地看著纖纖,沒有想到這個小女娃娃竟然這么能打,一出手就將他的兩名兄弟給殺了,伊賀派的最強忍者果然不是憑空捏造的,這個小女娃娃的確是伊賀派的又一個神話。
纖纖幾招下來,連地擊斃了兩人,已經是耗費了很大的功力,落到地上之時,雙腿微微地向下彎了彎。就是這一個小小的動作,讓玄色忍者明白了纖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必須竭盡全力展開最后一擊,當下武士刀一甩,一波刀浪滾滾地向著纖纖襲了過來。纖纖卻是猝不及防,來不及向側偏閃,刀氣已經沖入了她的體內,整個人被震得老高,撞在了樹干之上,重重地摔躺在了地上,身子輕輕一顫,口里不斷地吐出血來。
“纖纖!”崇儒大聲地叫嚷著,快速地從地上爬起來,三步并作兩步地向著纖纖奔了過去。婠婠也是強忍著右腳的疼痛向著纖纖爬了過去。
玄色忍者冷冷一笑,手中的武士刀已經脫手飛射而出,向著崇儒的后背心射了過去。“崇儒,小心啊!”婠婠大聲地叫道。
驀地里一道黃白的身影卷開,跟著一道青光射出,直直地撞向了那飛射而來的長刀,嚓地一聲,長刀碎成了兩截,青光遙遙地向著玄色忍者沖擊而去。玄色忍者見勢不妙,身子一翻,已經隱身不見,只有一聲輕微地呻吟和半空中流淌出的一抹鮮血成了最后的見證,來人正是阿吉。
“纖纖,纖纖,纖纖,醒醒啊,醒醒啊……”崇儒一邊摟起纖纖,一邊搖晃著她,整個人因為緊張已經痛苦得變了形。“嗚”地一聲,纖纖胸口一顫,一口熱血吐了出來,濺了崇儒一手。
“纖纖,纖纖,你聽得到我說話嗎?纖纖,纖纖,不要睡覺,不要睡覺!我命令你,快睜開眼睛,快點睜開眼睛啊!我答應過你,我以后都會天天來陪你看日出的,你要是睡著了的話,我們怎么看日出,纖纖!”崇儒一邊拍著她的臉,憂心忡忡地喊了起來。
“我,我在!色鬼哥哥!”纖纖勉力地睜開了眼睛,給了崇儒一個淡淡的微笑,卻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你,你受傷了嗎?你,你的肩膀……”纖纖一臉虛弱地看著崇儒,右手緩緩地抬起,想要觸摸他的肩膀,可是抬到半空的手卻無力地垂了下去,睜開的眼睛又緩緩地合上了。
“纖纖,纖纖,纖纖……”崇儒大聲地叫嚷起來,拼命地搖晃著纖纖的身體,痛哭流涕。婠婠呆呆地站在一旁,心中充滿了愧疚和自責,看著奄奄一息的纖纖,心中懊惱悔恨極了,淚水滾滾地留了下來。
“趕快把她抱回去,袁姑娘一定有法子救她的!”阿吉走了過來,一邊提醒起來。“是啊,大嫂,大嫂會醫術,她一定可以救活纖纖的,一定可以的。纖纖,纖纖你一定要堅持住!你,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色鬼哥哥答應你,只要你好起來,我陪你看一輩子的櫻花,看一輩子的日出!”說著橫抱起纖纖,迅猛無比地向著山下飛奔而去。
婠婠看著那道焦急心慌的背影,聽著崇儒那一句句深情的承諾,心中仿佛有一把刀子插了進去。這種感覺是在知道袁天朗喜歡閱微的時候也不曾有過的痛苦,這一刻,她終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于袁天朗,那是對大哥的依賴,于崇儒,是那種酸酸澀澀的愛。可是現在才明白,似乎已經太遲了。他的眼里,有的只是纖纖。婠婠瑟瑟地轉過身子,嗚地一聲抱頭痛哭起來,這一刻,只有哭才能代替她所有的情感。
那種遲到的遺憾,那種揪心的苦痛,她終于明白了小姐和衛行風之間這一場無疾而終的愛了。原來,并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是如人所愿,甜蜜幸福的。遲一分的明白,賠掉的是一生的等待。
第一百零四章 只是當時已惘然
“小姐,纖纖情況怎么樣了?她,她會不會有事啊?”婠婠回來之后便坐在了小裳的房間里等候消息,她不想去看纖纖,不想看到崇儒那心疼憐惜的眼神,但更多的是出于內心的自責和歉疚,如果不是自己耍小性子的話,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直到中午的時候,小裳才有了喘息的機會,可以回房間里休息一下了,進得屋來,便看到了一直在焦急等待的婠婠。
“命已經保住了,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只是受了內傷。好在她的根基不錯,不然平常人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襲擊。一個小小的女孩子,竟然有這等魄力,真的是難為她了!不過,我不敢保證會不會有后遺癥!”小裳嘆了口氣,一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那就好,她沒有事情就好!這樣我就安心了!不然我會內疚難過一輩子的!小姐,謝謝你救了她!”婠婠聲音有些哽咽,重重地吐了口氣,感激涕零地握住了小裳的手。
“婠婠,你干嘛自責了?這,這不怪你啊!”小裳有些心疼地看著婠婠。“就是怪我嘛,本來就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亂發脾氣,也許她,她就不會受傷這么重了!”婠婠強辯起來,恨不得讓自己來代替纖纖所承受的痛苦才好。
“算了,都已經過去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了。對了,你的腳怎么樣了,聽阿吉說,你的腳扭傷了,給我看看!”小裳安撫地拍了拍她的頭,一邊坐起身來,便要給婠婠檢查一下。
“沒事了,我已經自己找了藥酒,不疼了!”婠婠一邊縮了縮右腳,搖了搖頭道。
“都腫成了這個樣子,還說沒有事情。光擦藥酒還是沒有用的,必須配些消腫的藥才行!等會我讓田管家去抓些藥過來!”小裳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右腳踝腫得高高的婠婠,心疼了起來。
“小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你,你要認真地回答我!”婠婠吁了口氣,一臉肅然地看著小裳。
“瞧你,什么問題啊,這么嚴肅!你說!”小裳清淺地笑了笑,溫和地看著婠婠。
“你,你心里還有衛大哥嗎?如果你和姑爺沒有掉下懸崖,如果衛大哥沒有選擇退出和成全,你,你會和他走嗎?他要是在你和姑爺成婚的那一天出現,向你表白了,你會跟他走嗎?”婠婠努力地壓抑著情緒,一字一頓地問了起來。
小裳的面色漸漸凝重起來,無奈地笑了笑:“婠婠,我只能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如果的,發生了的事情是永遠也無法改變掉的。如果真的可以重頭來過,我是多么地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如果我說我忘記了他,那是騙你的。他終究是我愛過的第一個男人,不是我想忘記就能忘記的,但是為了煊哥,我一定會盡力去忘記的。這是一個做妻子的本分。不管行風他是站在什么立場上想,那一晚的失約,是我心上很難撫平的一個傷口。其實他和煊哥都是一類人,都喜歡為別人著想。可是他忘記了,感情是不需要為別人著想的,如果他能夠自私一點的話,我們今天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了。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遲到了,如果他在我的婚禮上出現,大膽地向我表白的話,我想我會選擇和他遠走天涯的,可是他沒有!”小裳說著聳了聳肩膀,“也許這就是緣分吧,上天注定了要把我和煊哥綁在一起!”
“是啊,姻緣天注定!就像纖纖和崇儒一樣,他們千里來相會!”婠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輕輕地噢了一聲,神情中有幾分失落。
“纖纖和崇儒?怎么說?”小裳有些驚詫地看著婠婠,這一番話卻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崇儒雖然已經是個大人了,可是在某些地方還是有些孩子氣的,至于纖纖,根本就是稚氣未脫。不過纖纖認真起來的時候,卻是比大人還要嚴肅。
“那個,那個小少爺不是一直守在她身邊嗎?只有對自己很重要的人他才會這么做的!”婠婠低著頭,有意無意地撥弄著自己的手指,心里愈加的泛酸起來。
“是嗎?我確是沒有怎么在意的,他們要是合得來的話,也是不錯的!只是現在這樣的情形,怕是扯不到那里去吧!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在這里歇著,我去幫你開些消腫的藥!”小裳哦了一聲,卻沒有注意婠婠有些難過和失落的表情,一邊起了身,轉頭出門去了。
婠婠吁了口氣,是啊,這個世上不會有這么多如果的,錯過的就是錯過了,再怎么遺憾都彌補不回來。未若柳絮因風起,何曾吹落北風中。自己和崇儒,也注定了是要錯過的一對吧!可是,她不想,不想就這樣地放手,起碼,在放手之前她要大膽地說出自己對他的心意。
夜色四合,整個良才縣籠罩在一片昏暗的光火之中。纖纖躺在床上,臉色一片雪白,小裳為她醫治之后,一直都沒有醒過來。崇儒就這么守在她的身邊,寸步不離。
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婠婠一臉憂愁地走了進來,看著床前靜守的崇儒,緩緩地吁了口氣。
崇儒回頭懶懶地看了一眼,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繼續蹲在纖纖的身邊,握著她的手。
“纖纖,她,她怎么樣了?還好嗎?”婠婠低著頭,有些尷尬地開了口。
“你沒有長眼睛么?她都這個樣子了,你還想她怎么樣?”崇儒臉色有些難看,說話的語氣也是冷聲冷氣的。
“我當然是想她好了,難道我想她死嗎?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想的,你干嘛沖著我發脾氣,又不是我打傷她的!”婠婠嘔火地看著崇儒,哼了一聲。
“是,她不是被你打傷的。可是她卻是被你間接害成這個樣子的!要不是你不肯走的話,要不是你耽誤了那么多時間的話,纖纖怎么會受傷的,你還好意思說,你敢說,你一點責任也沒有嗎?”崇儒冷冷地轉過身來,一臉斥責地看著婠婠。
“是啊,說到底都是我拖累了你們,是我連累了你們兩個啊!好啊,我以后都不在你們面前礙眼得了!你放心,她受了這么重的傷還好好地躺在這里,一定會吉人自有天相的,你們兩個一定會白頭到老,幸福美滿的!”那原本要說出來的表白在這一刻全都煙消云散,崇儒的眼里,現在只容得下纖纖了吧,那么自己的表白又有什么意義,他都把自己看成了這樣一個心狠毒辣的女人,自己又何必這么沒趣,討他的厭了,說完這些,婠婠卻是扭頭就走。
“是啊,你以后最好少在我們面前出現,你放心,我一定會和纖纖白頭到老,幸福美滿的!你這個莫名其妙的瘋女人!”崇儒惱火地看著婠婠,憤憤地罵了起來。為什么她要這么曲解自己和纖纖之間的感情,他把纖纖一直都當成一個小妹妹看的。
“多謝你提醒,你放心,我會永遠消失在你面前的!”婠婠卻是氣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猛地將門一帶,淚水決堤地流了出來,顧不得腳上的疼痛,氣呼呼地跑開了。
第一百零五章 始知相愛那么深(一)
翌日的清晨,纖纖在沉睡中醒了過來。看著床前睡得正香的崇儒,甜甜地笑了笑,緩緩地抬起右手,在他的鼻子上輕輕地刮了一下。
崇儒瞇了瞇眼睛,嗯了一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床頭正笑得一臉燦爛如花的纖纖,心中一陣歡喜,激動不已地握住了纖纖的手:“纖纖,你醒了,你醒了!你還好么?身上還痛嗎?”
“不痛了!”纖纖搖了搖頭,淺淺地笑了笑,“我雖然一直睡著,可是我卻很清醒。我知道色鬼哥哥一直守在我旁邊等我醒過來!我不要讓你擔心,所以我拼命地想睜開眼睛,然后就真的睜開眼睛了!”
“你,你真的不痛?”崇儒搔了搔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纖纖。
“嗯,我還受過比這更厲害的內傷了。父親大人教了我“梵天絕”,只要我慢慢地調息它的話,內傷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不過,不過我現在肚子好餓,我想吃東西!色鬼哥哥,你可以弄些吃的給我嗎?”纖纖一臉憨直地看著崇儒,有些靦腆地笑了笑。
“好吧,色鬼哥哥現在就給你弄東西吃去,你等著!”崇儒見得纖纖已經沒有了大礙,這才安了心,一邊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轉身出了門,去了廚房給纖纖弄吃的去了。
“崇儒,纖纖醒了么?”崇儒在廚房那里弄了一些清淡的桂圓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廊子的另一頭,小裳似乎在找什么東西,看著崇儒端了東西回去,心下已經有了個大概,估計是纖纖已經醒了,遂打聽起情況來。
“嗯,她醒了有一會了,說是肚子很餓,我這不給她端吃的去了!大嫂,喝這些桂圓粥應該沒有問題吧,會不會太補?”崇儒笑了笑,回答著小裳的問題。
“嗯,沒有問題的,吃這些可以調節一下她的腸胃,不要吃太多油膩的東西。”小裳幽幽地笑了笑,點了點頭,“你卻是很關心纖纖的。”
“這個是當然,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不關心她嘛!大丈夫恩怨分明,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崇儒一臉的豪爽,說得也甚是快慰,“大嫂還有什么事情嗎?沒事的話那我先去看纖纖了!”
“哦,對了,你看到婠婠沒有?今天一早起來我拿了消腫的藥給她,她不在房間里,她來看過纖纖了嗎?”小裳嗯了一聲,一邊問了起來。
“她,她昨天晚上有來過!”崇儒哦了一聲,面色有些發白,一臉詫異地看著小裳,“為什么拿消腫的藥給她,她,她怎么了?”
“昨天跟你們下山的時候她把腳扭傷了啊!腫得好大,走路都走不穩。你,你沒有注意?”小裳吁了口氣,亦是一臉惑然地看著崇儒。隱隱之間,她覺得婠婠和崇儒之間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起昨天下午她問自己的那一番話,當時她還沒有怎么在意,可是現在仔細地想想,卻是有些頭緒了。婠婠談及崇儒時眼中流露出的那一絲哀傷,亦如自己在想起衛行風的時候,心頭總會有一絲澀澀的酸楚。
看著崇儒一臉懵然和頹廢的表情時,她有些明白了,這兩個小冤家多半是會錯意了,婠婠一定是以為崇儒喜歡的是纖纖了。哎,都怪自己,只顧著她的腳傷,一時間也沒有往深處想。
“大嫂,你幫我看著纖纖!我去找她!”崇儒將那一碗桂圓粥遞到了小裳的手里,一臉凝重地看著小裳,挽起了袖子,身子一跨,已經翻身越過了欄桿,風馳電掣般地跑出了院子。
小裳蹙了蹙眉毛,看著崇儒那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下又有些釋然,崇儒能夠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定會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婠婠跟著他,也是幸福的吧!她熱切地希望婠婠的情路不會像自己這般坎坷難走,一邊想著,一邊端了桂圓粥往纖纖住的房間去了。
廊子的另一頭,阿吉一臉恍然地看著那一抹素白纖弱的身影,眼底流露出一絲溫柔的光芒。女人在自己的眼里遠遠不如江山社稷來得重要,可是為什么這個女人總是時不時地牽絆著自己的心了,更何況,她已經是個有夫之婦,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些什么了!歸田一已經控制住了整個幕府的勢力,天皇集團內有大半已經歸順了他,自己要重新奪回政權,怕是一項非常艱險萬難的任務了。他必須集結更多的勢力,才能重新掌控整個幕府。原本他是想來廣州城找到小妹,一起商量對策的,可是剛剛到渤海灣,就被嚴嵩的人追殺,汪直率領的菊枝派也是對自己窮追猛打,如果沒有次郎和拓哉的舍命相護,他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撐多久。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命已經不屬于自己,而是整個織田家和伊賀派的了。
第一百零六章 始知相愛那么深(2)
羊腸小道上,婠婠瘸著右腿,一步一移地艱難而行,白色的襪子上沾滿了血跡,可她依然咬著牙,繼續向前邁著步子。一路走來,想著和崇儒的種種,又是難過傷心地掉下淚來,昨天晚上他對自己說的那一番狠話,她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死高崇儒,臭高崇儒,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稀罕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討厭鬼,大色鬼,這輩子都不要見到你了。哼!走就走!你這個爛人,最好以后生孩子沒有屁眼。”婠婠一邊大大咧咧地罵著,一邊咬了咬牙,狠狠地捶了一旁的古樹一下,發泄著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憤懣。一路下來,都是碎石叢生,高家她是絕對不要回去了,至于袁家,她也不想去那里了,天大地大,哪里才是自己的安身之處啊。
婠婠掏出了掛在脖子上的那一塊青鎖,這是袁天朗在撿到自己的時候,襁褓里留著的東西,這一塊青鎖,是自己身世的憑證。這些年來,她也偶爾叫人去打探這塊青鎖的來歷出處,但每次都是收效甚微,毫無線索。也許自己的身世,注定了要像那些浮萍一般隨風漂流,無人問津了吧!
“喂,你不用這么毒吧,詛咒我以后的孩子都沒有屁眼,你真是想得長遠!孩子沒有屁眼的話,你的責任也很大哦!”身后,一聲嘻哈的笑聲傳了過來。婠婠身子一怔,訥訥地轉過頭,看到了一臉調侃曖昧的崇儒。
婠婠面色一變,哼了一聲,轉過身來,瘸著腿繼續往前走。
“腳都腫成這個樣子了,還到處亂跑,你真是不聽話!”崇儒快步地奔上前來,攔住了婠婠的去路。
婠婠卻是別過頭去,也不多看他一眼,繞開他的身子就要往前走。崇儒卻是死皮賴臉地擋著她,不讓她過去。兩人推推搡搡了好半天,依然沒有個去處。
“你讓開啊,好狗不擋路,給我滾開!”婠婠有些著惱地看著崇儒,狠狠地推了崇儒一下。
“好狗就是要擋路,不擋路的話母狗就會跟別的狗跑了,我當然要擋!”崇儒低著頭,悶聲悶氣地道,一邊捉著婠婠的肩膀。
“你無不無聊,快點讓開好不好?高崇儒,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已經走開了,我沒有打擾到你和纖纖了,祝福的話我也說了,你還想我怎么樣?”婠婠生氣地看著崇儒,身子往前傾著,一邊扯開搭在肩膀上的手。
“我要你對我負責,我要你留在我身邊,我要你當我的老婆!婠婠,你不要這個樣子了好不好?我知道,是我不對,是我惹你生氣了!我昨天晚上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我也是一時生氣才口不擇言的!婠婠,不要這樣子了好不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就是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婠婠!”崇儒一把抱住了婠婠,緊緊地將她圈進了懷里,一臉動情地看著她。
“你這個混蛋,你別無聊了好不好?我沒有空跟你瘋!纖纖是你的救命恩人,她現在還躺著睡著,你干嘛不回去看她,還跑來招惹我干嘛!你這個人真的很爛,跟你的大哥一樣讓人討厭。你們高家的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給我滾開!不要攔著我,我要走,我要去找我的親人!”婠婠撅著嘴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邊捶打著他的肩膀。
“我就是要招惹你,這一輩子我只招惹你一個人。你這個笨女人,你是白癡嗎?你就看不出來我對你是什么樣的嗎?你這個笨蛋,亂吃什么醋。纖纖還是個小女孩子,我怎么會喜歡她!你真是蠢得可以,我喜歡你,我喜歡的人是你啊!你想就這么一走了之嗎?你休想,你已經把我的全身上下都看光了,也把我的全身上下摸光了,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想就這么不負責任地走掉,你休想!”崇儒一臉激動地看著婠婠,死死地抱著婠婠的身子不肯放開,目光也變得愈加的灼熱火辣起來。
婠婠卻是羞得一臉通紅,張嘴還想說些什么,崇儒已經捧住了她的后腦,對著她的嘴巴吻了過來。
激情纏綿的吻讓婠婠一陣眩暈和迷失,崇儒緊緊地擁著她,舌尖在她的香唇里攻城略地,火辣滾燙的氣息一波又一波地襲擊著她的全身。婠婠只覺得天旋地轉起來,那種被寵溺和愛護的感覺竟是這般的美好,這一刻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濃濃的愛戀,她猛地圈住了崇儒的脖子,熱情地回應著他的深吻。
微風過處,面對著這旖旎風情的一幕,一旁的樹葉開始招搖顯擺。古樹下,那一對激情的男女享受著巫山云雨般的快樂,唇齒相交的剎那,天地間仿佛有一聲羞澀的輕吟。
第一百零七章 一夜長談論國策(1)
“現在什么都說清楚了,你還怪我嗎?”樹蔭下,崇儒摟著婠婠席地而坐,臉上溢滿了幸福的表情。婠婠亦是陶醉在崇儒清澈陽光的笑容里,含情脈脈地看著崇儒。
“當然怪!”婠婠撇了撇嘴巴,哼了一聲。“怎么還要怪我?我不都說得很清楚了嗎?我對纖纖就像對妹妹一樣,她才十五歲好不好?你真是會胡思亂想!”崇儒刮了刮婠婠的鼻子道,顯得有些委屈,“我的心里可是只有你。你呢,你對我的感情可是打了折扣的!要不是你失意于你的天朗哥哥,怎么會輪得到我!”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喜歡天朗哥哥了。你不要冤枉我。天朗哥哥看著我長大,我對他有種特別的依賴,那也是很正常不過的,就像妹妹對哥哥那樣的敬重和喜愛。我會難過,是因為我覺得天朗哥哥有了閱微姐姐之后,他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我好了!以后,都沒有人來關心我,保護我了!我是個孤兒,是天朗哥哥把我撿回來的,我對他的感情很特殊,你應該要理解才是!”婠婠吁了口氣,神色間露過一絲淺淺的哀傷。
“這么說來,看來我還得多謝纖纖才是!要不是她,你也不會打翻醋壇子!”崇儒哦了一聲,表情顯得很是得意,“這足以證明本少爺的魅力還是不小的!吃一個夠本,吃兩個不虧!”
“去你的,誰打翻醋壇子了,你不要臉!”婠婠哼了一聲,一邊捅了他的腰一下,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不過既然今天我們都把話說清楚了,以后要是讓我發現你腳踏兩只船的話,哼,我就咔嚓一下把你給廢了!”
“哇,不用這么毒吧,我要是廢了的話那你怎么辦!”崇儒縮了縮脖子,心有余悸地看著婠婠。
“我有手有腳,當然是再去找一個了!”婠婠調皮地笑了笑,雙手搭在了崇儒的肩膀上,可憐兮兮地道,“我的腳腫得這個樣子了,你背我回去!”當下崇儒背了婠婠,一路歡喜地回了田家莊。
經過幾日的修養,婠婠的腳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而纖纖的身體也在逐漸恢復之中。纖纖聽說了婠婠出走的事情,卻是因自己而起的,當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向著婠婠說了好幾次對不起,卻是讓婠婠有些尷尬難堪了。現在想想,自己都覺得有些難為情了,自己吃的是哪門子醋,竟然和一個小女孩較真起來。
小裳向纖纖解釋了色鬼的含義之后,纖纖也不再叫崇儒為色鬼哥哥了,叫回了原來的崇儒哥哥。崇儒卻也不介意,隨她怎么叫都好,只要婠婠不再誤會自己和纖纖,他已經很滿足了。
而高崇煊離開良才縣已經有十天了,十天來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小裳卻是忍不住憂心起來。看樣子,情況似乎要比自己預料得還要糟糕。想必他現在的處境一定是很艱難吧,既要平息廣州城中的謠言,又要去調查廣州城里的東瀛商人,這渺渺的紅塵亂世,什么時候才是個盡頭啊!
“小裳姑娘!”阿吉輕輕地咳了一聲,如刀的眉毛微微地蹙了蹙,緩緩地向著庭前那一抹憂郁素淡的白色靠了過去。
“阿吉!”小裳微微一笑,友好地點了點頭,“這么晚了還不睡?”
“這些日子忙著養傷,早就睡足了,想睡也睡不了!起來透透氣,看到你還沒有睡覺,所以過來看看!”阿吉嗯了一聲,淡然一笑,犀利的目光掃過小裳素淡的容顏,呵了一聲,“小裳姑娘似乎有心事?在想什么了!有什么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沒什么,我只是有些擔心我的丈夫。都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樣了?”小裳吐了吐氣,神色間是掩飾不住地擔憂與關切。
阿吉身子微微一顫,旋即吁了口氣道:“你們中土不是有句話么?吉人自有天相,你丈夫一定是個吉人,他一定會沒有事情的!”
“希望如你所托!”小裳淺淺一笑,撫了撫額前的劉海,面色有些凝重起來,“阿吉,你是東瀛那邊過來的,你知道東瀛那邊發生什么事情了嗎?我只聽煊哥說過,東瀛現在很亂,發生了政變,是不是真的?既然是發生政變,為什么還要來騷擾我們中土了!”
阿吉轉身過去,平靜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隱隱的凝重,良久,才緩緩地道:“不錯,東瀛各方的霸主正在積極地搶奪天皇的統領權,全國上下都在打仗,許多老百姓不得不離開了家鄉,避免戰禍。騷擾中土的是歸田一郎的意思,東瀛現在的經濟每況日下,他想發動海外戰爭來掠奪資源,充實東瀛的國庫。”
第一百零八章 一夜長談論國策(2)
“那你們東瀛就沒有敢站起來反對他的人么?他怎么可以把痛苦加諸在我們這些無辜的中土百姓身上!我們跟東瀛無冤無仇的,他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們!”小裳有些憤怒地道,她實在無法理解歸田一郎這么做的用意。
“東瀛各方的勢力都只想著怎么擴充自己的地盤,這些與他們無關的,他們又何必多想。我們東瀛的執政和你們的中土是完全不同的,在我們東瀛,最重的就是尚武,武力可以解決一切的問題,誰的武力強,誰就是東瀛的霸主。”阿吉嘲諷地笑了笑,輕輕地哼了一聲,言語之間有一股淡淡的失落。虎落平陽,這種龍困淺灘的滋味真的是很難受。他也是一代梟雄,可如今卻落得個飄洋海外的下場。誠如他們崇尚的武士道精神,自己落魄到這個境地早就應該剖腹自殺了。可是現在他還不能死,他必須完成他的理想,他必須結束掉東瀛群雄割據的局面。
“是啊,天下能者居之!莫說是你們東瀛,我們大明朝也不外乎如是啊!明成祖清君側,土木堡之變,外戚專權,一樁樁,一件件,哪樣不是讓老百姓受苦受難!”小裳感嘆地吁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她終究只是一介女流,亦不過是渺渺紅塵里再普通平凡不過的一個老百姓罷了,對于這些血淚般的歷史,她只有一聲唏噓感慨。
“天下間,哪一國的政權和勝利的奪得不是踩著累累白骨才完成的!”阿吉贊許地點了點頭,“沒有想到,你一個小小的女子竟然也懂得這么多,你丈夫真是有福氣!”
“寧為太平犬,不作亂世人。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當你經歷了,看到了,你不想去體會這個中的意味和心酸也是很困難的!阿吉,如果,如果你是東瀛的一方霸主,你會打算怎么做?”小裳搖了搖頭,自失地笑了起來。
“我?我怎么可能是霸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首先要做的就是一統天下,然后頒布禁令,任何人不得外出掠奪廝殺!”阿吉心下一凜,一臉惑然地看著小裳,她難道看出了什么嗎?
“天下大統才是立國之策,百姓安居樂業才是立國之本,你卻是很有遠見的。你說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士族官僚,我卻是不信的。阿吉,若有一天你真的當上了霸主,我希望你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止戈為武!”小裳的表情有些凝重,目光在阿吉的身上久久地凝視了一番之后,落到了別處。看著小裳那溫暖的目光,聽著她那一番治國的大道理,阿吉的心里百感交集起來。統一現下東瀛混亂的局面不單單是舅舅的夢想,也是他一直以來竭誠所至的追求。至于掠奪中土的資源,他倒是沒有怎么考慮。剛剛說的那些亦不過是一些體面話而已,中土這么富饒,試問又有誰能夠不動心了!如果自己真的走到了那么一天,他會做得到止戈為武么?也許,眼前這個如詩如畫的女子是他最好的答案。
“阿吉,你覺得這個能夠對付得了菊枝派的隱身術么?我聽了你的分析之后,覺得我們的五行八卦應該能夠對付得了菊枝派的隱身術。隱身術只是一種障眼法而已,并非真的遁空而去,所以,我想給他們設置更多的阻礙,結合我們中土的乾坤移位,應該能夠抵擋得了他們的襲擊的!”廊子里,小裳一臉悠然地看著一旁的阿吉。庭院之中,多出了數十棵青蔥的碧樹和嶙峋的怪石,雜亂交錯,卻是竟然有序。
阿吉有些懵然地看著這樣的陣圖,中土的文化博大精深他是早有耳聞的,其中又以諸葛亮的八卦陣最為著名。據說這種陣法能夠抵御得住千軍萬馬,確不知這到底是真是假。現下看著院子里這樣的布局,阿吉的心里卻是非常的震撼。沒有想到,身邊的這個女人不但熟識醫理,還能懂得五行術數,實在是不簡單啦。如此不凡的一個女人,該是什么樣的男人才能夠配得上她啊!為什么,為什么自己不早一點遇到她了,如果有她在自己身邊幫忙的話,一統東瀛將會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阿吉,阿吉,你怎么了,怎么不說話?”小裳有些困惑地看著他,輕輕地問了起來。
“嗯,我想應該是可以的吧!你們中土的八卦陣是諸葛亮發明的,是嗎?”阿吉哦了一聲,頷首一笑,點了點頭。
“真是不簡單,你對我們中土的文化很了解!不錯,五行八卦的開山鼻祖的確是諸葛亮,憑借著這個陣法,他可是打贏了不少仗。不過,他最擅長的是心理戰術。”小裳淡淡一笑,愈加的覺得阿吉的來歷遠非一個普通的武士那么簡單。可是他是什么身份對自己而言也并不重要,這十多天的相處,她對他也有些了解了,他是一個沉靜內斂,不愛多言的男子,可是他的心思卻是非常的縝密。他平靜淡薄的表面背后定然隱藏著深不可測的心機,而這些,都是自己無法揣測到的,她也沒有那個心思去揣測他。
“我爺爺曾經是個商人,他常常到中原來經商的,還買了些中土的書籍,我沒事的時候就拿來研究玩玩的。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阿吉灑然一笑,目光在那庭院中的碧樹上落定,書上雖然說得很神奇,可是他卻是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主人,我進去看看!我有點不相信,光憑著一些樹和破石頭能夠把我困在里面,太不可思議了!”纖纖蹙了蹙眉毛,撇撇嘴道,經過一些日子的修養,她的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
“纖纖,你可要小心啦,可別到時候困在里面出不來哭鼻子就丟人了啊!”崇儒一旁打趣地道。
“哼,你瞧不起我,我這就進去看看!待會我要是出來了的話,崇儒哥哥你給我哭鼻子!”纖纖甩了甩頭發,輕蔑地看了崇儒一眼,一邊說著,身子一翻,已經縱進了八卦陣內。
第一百零九章 乾坤八卦北斗陣
纖纖原本對這樣的陣法不怎么放在心上,可是當她進去之后,她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不管自己怎么隱身空翻,總是來來回回地繞回了原處,如此十多下,都是老樣子。而且很容易被那些周圍環繞運轉的碧樹刺到,或者是被那些碎石碰到。
阿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一時間卻是呆在了那里。中土的源遠文化遠非他一個小小的東瀛所能比擬的,心中一邊贊嘆著,目光若有若無地在小裳的身上來回游移。此生若能擁有這樣一個好妻子,何愁自己的霸業不能實現,江山不能穩定!
“哎,我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出來!小裳姐姐,你快放我出來吧!”纖纖像只沒頭蒼蠅一般在八卦陣中亂碰亂撞,心中卻是嘔火不已,明明看著的一小段距離,可是要走過去竟是那般的艱難。
“纖纖,左轉十步,右轉三步,再繞到石頭后面,往后六步,向前兩步,向右移五步,再往前八步!”小裳嗯了一聲,淺淺地笑了笑,一邊說出了走出八卦陣的正確路徑。纖纖依著她的回答,在那八卦陣中繞來轉去,果不其然,竟是走出了八卦陣,回到了他們身邊。
“累死我了!”纖纖一出八卦陣,便一屁股坐在了欄桿上,雙腿在空中一蕩一蕩的,一邊看了看小裳道,“這八卦陣真的好厲害。我怎么走都走不出來,這個,小裳姐姐你能告訴我里面有什么秘密嗎?”
“也沒有什么秘密,這些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說清楚的!天地萬物本由陰陽兩極相生衍化而來的,世間的一切都是相生相克的!”小裳嫣然一笑,搖了搖頭道。
“主人,菊枝派的人會找得到這里來么?”纖纖眨了眨眼睛,一臉困惑地看著阿吉。
“他們是在這附近發現你的,我想,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里來的!所以,我們一定要做好準備!”阿吉面色有些凝重,嗯了一聲,頹然地點了點頭。
一場腥風血雨的較量正緩緩地向著良才縣蔓延開來。
將軍府。
“將軍,我們在茂縣附近發現了一批東瀛武士!”吳江一臉正色地看著崇煊,小心翼翼地道。今天下午接到探子的回報,十多名東瀛武士正向著茂縣的方向而去。
“是嗎?”崇煊面色有一絲歡喜,旋即愈加的凝重起來,“知不知道他們要去做什么?”
“這個就不大清楚了,探子回報說,他們說的話根本就聽不懂,不知道他們講些什么。只是這一天之內已經去了三批東瀛武士!”吳江面色有些微微的難堪和尷尬,一邊搖了搖頭。
“將軍,事不宜遲,我們馬上派兵把他們拿下來!”云墨溪一臉激動地道。崇煊哦了一聲,眉頭微微地蹙了蹙,吁了口氣道:“這個不急。茂縣已經是廣州城的邊境,東瀛人去那里做什么。而且茂縣十分貧瘠,人煙稀少,若說他們是要去洗劫財物,我覺得似乎說不過去。據我們估算,潛入廣州城的東瀛武士恐怕遠不止三批人這么少,這些很有可能只是他們的一小部分。他們其余的大部隊又到哪里去了,這事情實在是有些蹊蹺,一定要小心謹慎才是。我們絕對不能因小失大,如果我們冒險將兵力全都調往了茂縣,一旦它的主部隊襲擊我們縣城,可就是措手不及了。以防萬一,吳江,由你帶領三百官兵前去圍剿他們。記住,留下一個活口!”
“是,將軍,屬下這就領兵前往!”吳江嗯了一聲,雙手抱拳,一邊退下去了,開始征集調度兵力。
“將軍,這么做妥當么?”云墨溪眉頭微微一蹙,有些擔憂地看著崇煊。“兩國交鋒,傷亡是在所難免的。茂縣本來就是個貧瘠之地,人煙更是稀少,而且那里也沒有任何可以供東瀛人掠奪的財物。我覺得他們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在耍陰謀。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廣州縣城啊,我們查了這么久,都查不出東瀛人的藏身所在,這實在是太可怕了,他今天卻突然出現在茂縣附近,這不是很奇怪么?而且總共不過四十余人。而且這個節骨眼上,皇上又突然下旨讓沈大人回京復命,我覺得這中間一定有很大的問題。我們已經很明確地肯定,嚴嵩和倭寇有勾結。而且戚繼光大哥也來信說了,要我們一定守住廣州,那些偏遠的荒蠻之地我只能盡自己的一份力量了!”崇煊的表情有些為難和生澀,為了追查東瀛人的事情,他已經是數天沒有休息好過了。而且廣州城的百姓也因為東瀛人的關系弄得人心惶惶的,盡管他一再地向大家保證不會有事情的,可是城外傳來的倭寇燒殺搶掠的消息卻是一天也沒有斷過,而且愈演愈烈。
十天了,原本以為兩三天就能解決好的問題到現在還一直擺在這里,崇煊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這么的無能為力。他答應過小裳,事情一辦完就去接她回來,不知道現在的她,怎么樣了?
“小云,待會我要出去一趟,府里有什么事情的話你自己看著辦!”崇煊吁了口氣,拍了拍云墨溪的肩膀。
“嗯,好的!將軍是要去良才縣么?”云墨溪點了點頭,幽幽地問了起來。
“是啊,不管怎么樣,已經有十多天了,我必須去看看小裳。不知道怎么回事情,今天有些心緒不寧的,我很擔心啊,怕小裳會出事情,我還是想去看看她!”崇煊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神色間是掩飾不住的牽掛和思念。
第一百一十章 辣手催花遭蹂躪(1)
銀月如鉤,殘星亂點。
十來個墨色衣衫的忍者來到了田家莊外,臉上的表情是麻木而又素冷的。找遍了方圓數百里,他們終于把最終的目標定格在了田家莊里。歸田一已經下達了死命令,不能殺死豐臣秀吉的話,永遠也不要回到故土。而他們菊枝派也面臨著易主的危險,身為菊枝派的一等武士,他們自然是不希望看到這些的。
房間里,纖纖盤膝而坐,雙目緊閉地調養氣息,身為一個忍者,靜坐打禪是他們每天的必修課。猛然間,纖纖睜開了眼睛,眸子里閃過一絲決絕的凌厲,握緊了手中的短刀,從床鋪上一縱而下,快速地出了房間,來到了庭院里。
與此同時,一眾護院還有其他人都跟著奔了出來。小裳,婠婠,崇儒,阿吉站在了一起,目光炯炯地看著被困在陣中的幾十個墨衣忍者,鏗鏘不斷的刀聲,與碎石相撞時劃出來的火星,此時此刻,他們已經陷入了狂躁暴虐的階段,他們永遠也不會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在幾方里的地方竟然被一些碧樹和亂石困住,找不到出路,這對一個武士來說,尤其是對素來講究效率和時間的菊枝派來說,是一種非常大的侮辱。
“他們在說什么啊,都聽不懂!”婠婠蹙了蹙眉毛,一臉困惑地聽著八卦陣中的那群忍者咿咿呀呀叫個不停。
“這些人說話真是難聽,吐詞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哇啦哇啦的,都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崇儒雙手抱胸,一臉郁悶地看著陣中那一群亂走亂撞的東瀛武士。
“他們的意思是,這是什么路,為什么走不出來,是不是下到地獄里來了!怎么走來走去都是原來的路,路到哪里去了!”纖纖淡淡地掃了二人一眼,開始解說起來。
“小裳姑娘,這個陣法能夠困住他們多久!有沒有辦法把他們給殺了!”阿吉眉頭一凜,眸子里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拳頭也跟著捏緊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能困他們多久!要殺他們的話,只有自己進陣才行!可是這樣的話,自己也會被困在里面的,太冒險了!阿吉,我想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里吧!”小裳搖了搖頭,幽幽地道。
“來不及了,我想汪直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查看這里,就一定有所準備,我們走到哪里都會被他們發現的!”阿吉吁了口氣,有些悵然地道,一邊看了看纖纖道,“纖纖,你還記得出去和進去的路么?你進去把他們都解決了!”
“嗯,纖纖都還記得!我這就進去!”纖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一臉鄭重地看著阿吉,說著便要縱身跳進那八卦陣中。
“哎,纖纖你一個人能夠對付得了那么多人嗎?不要進去,太危險了!”崇儒搖了搖頭,一旁叫住了纖纖。“是啊,里面太危險了,他們那么多人!”婠婠也擔憂地看著纖纖,一邊白了阿吉一眼,“纖纖那么小,你怎么忍心讓她替你冒險,你是個男人,自己為什么不進去,就知道讓纖纖去!”
阿吉被他們這么一說,臉上卻是掛不住了,一絲不快在臉上浮現出來。眾人正自僵持間,只聽得后院里啪啦一聲響,緊接著是一陣刺耳的喊殺聲,不時,十多個白衣忍者沖進了內院之中,團團地將他們包圍了起來。
“豐臣秀吉,你果然躲在了這里!”為首的一個白衣忍者走了出來,哈哈地笑了笑。阿吉面色一片慘白,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發狠地看著那個白衣忍者道:“松下明武,我錯信了你,你居然背叛我,和歸田一聯手對付我!”
“怪只怪你太自以為是,優柔寡斷,沒有一點擔當。中原地大物博,我們為什么不可以侵略他們,你所謂的與人為善真是可笑得很!我們只有不斷地侵略擴張,才能讓我們大東瀛帝國變得更加強大,而歸田一有這份野心,所以我支持他,背叛你!你不配成為天皇的統治者!”松下明武陰冷地笑了笑,言語之間充滿了嘲諷和輕鄙。
豐臣秀吉哼了一聲,拔出了別在腰間的寶刀,喤地一聲,目光灼灼地看著松下明武。纖纖也是一臉的冷傲,手中的鎖鐮一甩,身子一傾,已經越到了那一群白衣忍者當中,和他們大打出手。崇儒亦是亮出了他的長纓槍,小心地護在小裳和婠婠的跟前,其余的護院跟著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小裳。
第一百一十一章 辣手催花遭蹂躪(2)
“田管家,你們不要管我啊,快去幫他們!”小裳有些焦急地道。
“我答應了大少爺,一定要保護好大少***安全,我不會離開大少奶奶半步的!他們都是東瀛人,由著他們自己解決好了!東瀛人都是倭寇匪賊!”田管家一本正色地道。
“可是阿吉和纖纖他們不是壞人啊,不是所有的東瀛人都是流寇,殺人如麻的!崇儒,你過去幫他們,我沒有事情的!”小裳嘆息一聲,一邊推了崇儒一把。
“那好吧,你們小心點!田管家,好好保護大嫂!”崇儒嗯了一聲,回頭看了小裳和婠婠一眼,身子一縱,跟著跳進了那一場打斗之中。其余的一眾護院也遙相呼應,紛紛和那一幫忍者對打起來。
一時間,殺聲震天,刀光劍影,此起彼伏,寧靜的月夜,到處充斥著血腥的味道。
呼地一聲,又有三個黃衣忍者一縱而下,手中的長刀直直地向著小裳他們三人斬落下來。
“大少奶奶,退后!”田管家面色一變,手中的長劍一甩,遙遙地對向了那當空的三擊。婠婠亦是拉著小裳的手,退到了一旁,嚇得面如土色,這一群武士真的是兇狠歹毒,出手毫不留情。
“嚓”地一聲,一股血柱沖天而起,黃衣忍者的大刀直直地刺穿了田管家的胸口,鮮血汩汩地流了出來,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得意,哈哈地笑了幾聲。
當中一名黃衣忍者轉身過來,向著婠婠和小裳逼了過來。
“你們要干什么啊,你們……崇儒哥哥,快來救我們啊!”婠婠一臉緊張地護在了小裳的跟前,一邊向著崇儒求救。崇儒卻是又惱又急,被三個忍者圍攻著怎么也突圍不出去。那黃衣忍者淫邪地笑了笑,一邊甩掉了手中的長刀,跟著脫掉了身上的罩衫,露出了精壯的身子,口水漣漣地向著二人抱了過來。
“走開啊,走開啊!”婠婠雙手張牙舞爪地一頓亂撲,卻是抓到了那人的臉,立刻抓出血來。黃衣忍者的表情顯得很是憤怒,一邊抹去了臉上的血跡,甩手就是一勾,已經將婠婠摔飛出去,婠婠一時間卻是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渾身的骨頭像散架了一般,跌坐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來。另一名黃衣忍者見狀,跟著脫掉了身上的罩衫,淫笑地向著婠婠撲了過去,一把將她按在了地上,撕扯她的衣服。
“混蛋!”崇儒臉上的青筋暴起,看著那一身橫肉的忍者正在侮辱婠婠,啊地一聲大叫,手中的長纓槍一掃,已經斬去了一人的首級。纖纖跟著一聲嬌呵,手中的短刀一甩,連著擊斃了兩人,為崇儒打開了一條出路。崇儒狂奔著沖了出去,啊地一聲暴喝,長纓槍一頂,向著那臃腫肥碩的忍者刺了過去。那忍者轉身過來,往側一滾,一臉兇相地看著崇儒。
“婠婠!”崇儒一邊扶起了梨花帶淚的婠婠,心疼地將她擁進了懷里。
這邊,小裳已經被那黃衣忍者追到了一處死角,卻是前后無路了,只得為著那一頂柱子左右避開。黃衣忍者似乎也不急于動手,每次一抓,都是去扯小裳的衣袖。
“嗤”地一聲,小裳正要躲避,右邊的袖子硬是被那忍者給活生生地扯斷了,露出了白玉般的胳膊。黃衣忍者目光炯炯地看著小裳,喉結翻了翻,淫笑著向小裳抱了過來,一把摟住她的纖腰,將她推到了墻角旁,張開滿嘴的黃牙,向著小裳吻了過來。小裳左右搖晃著頭,伸出手來推開他的臉,可是又被他給無情地按住。
“嚓嚓”雪白的云衫已經被那黃衣忍者無恥地扯裂,黃衣忍者哈哈地大笑起來,開始在小裳的身上蹂躪起來。
“嗤”地一聲,阿吉的左肩上挨了一刀,山本明武長刀一掠,攔住了他的去路,哼哼地笑了笑:“你想去救她么?哼哼,我偏不讓你去救,我要狠狠地折磨你,看看你的女人是怎么被我手下最沒有地位的人蹂躪的!”
“呀,呀!”阿吉面色發紫地看著山本明武,舉起手中的長刀,狠狠地向著他砍了下來,又快又猛,卻是讓山本明武措手不及。
“美,你真美麗,比天璇小姐還要美麗!哈哈……”黃衣忍者一臉淫邪地欣賞著眼前的尤物,目光是那么赤裸和邪惡。雙手不安分地在小裳的臉上輕輕撫弄。小裳被他的身子反壓著,一點挪動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有那滾滾的淚水綿綿而下。她的清白,她的貞潔,難道就要毀在這個東瀛人的手里了么?
黃衣忍者一臉滿足快慰地笑著,身子在小裳的身上不斷地摩梭著,一邊騰出了左手,開始解自己的褲腰帶。手剛剛落到腰腹處,身后傳來重重的一擊,他的整個脖子被人扳住,往后一拉,嚓地一聲是脖子扭斷的聲音。沒有了任何的反抗余地,就那么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小裳的腳下,口里汩汩地流出血來。
小裳一臉驚恐地看著身下的這個齷齪男人,閉了閉眼,身子瑟瑟地發抖起來,嗚地一聲,飛撲著奔進了那一襲棕黑色的懷里。只差那么一點,只差那么一點,她就沒有面目去見這個男人了。
“沒事了,沒事了!小裳,沒事了,不要怕,不要怕,我在這里,我在你身邊,我會保護你!”崇煊一臉疼惜地看著小裳,緊緊地擁著她,喃喃地勸說起來。還好自己今天來了,不然的話他真的要懊惱自責終生了。看著那個忍者無恥地頂在小裳的身上,他想也沒想地猛沖過來,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用最血腥野蠻的方法結束了他的性命。
“煊哥!”小裳嗚地一下,緊緊地咬著唇,一臉驚恐地依偎在崇煊的懷里,前一秒發生的事情她甚至都無法去想象,如果崇煊不來,自己這一生都要糟蹋在這個東瀛人的身上了。
“對不起,小裳,是我不好,我早就該來接你的。如果我早一點來的話,你就不會受這么多的委屈!小裳,對不起!”崇煊緊緊地抱著小裳,自責懊惱地道。因為自己,小裳已經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現在又差一點被這個忍者給侮辱,他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很失職的丈夫。
小裳卻是搖了搖頭,仍然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牢牢地抱緊了崇煊,尋找著那一絲溫暖的依靠,只有在這個安全寬闊的臂膀里,她才能盡情地發泄自己所有的委屈和不滿。
不遠處,衛行風一臉悵然地看著那一對深情相擁,喜極而泣的夫妻,緩緩地吁了口氣。那個纖弱的身影,那明眸善睞的微微一笑,終究成了自己的黃粱一夢了。那個三月天里多變的午后,再也找不到那個笑靨如花的紙鳶少女了。而自己的這一生,心中也再容不下其他的女子了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葦東來少年王
山本明武看著眼前的場景,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隨他而來的一眾武士全都被箭雨射殺,擊斃在地,困在八卦陣中的那些墨衣忍者也全都被火箭射殺燒死。十多個官兵拿著長刀長槍,將自己團團地圍了起來。
“說,你們的老巢安在哪里?”云墨溪一臉冷然地看著山本明武,大聲地叱問起來。
“哼哼!”山本明武詭異地笑了笑,淡淡地斜了云墨溪一眼,手中的長刀反手一轉,已經切進了自己的腹部,瞳孔逐漸黯淡下去,嘴里沁出一絲絲血跡來,最后的焦距定格在了阿吉的身上。
云墨溪輕輕地搖了搖頭,無奈地嘆息了一聲。不管這伙東瀛人如何的殘暴,可是有一個事實卻是任何人都不容置疑和改變的,那就是他們的武士道精神。一旦任務失敗,他們只會剖腹自殺,絕不會背叛自己的組織。不管怎么樣,這個山本明武也算是一條漢子吧!
阿吉冷冷地吁了口氣,面無表情地看著奄奄一息的山本明武,又望了望那不遠處深情相擁的一對壁人,眸子里閃過一絲冰雪般的殘冷。
“豐臣秀吉,原來就是你!真是想不到!”云墨溪輕嘲地笑了一下,淡淡地掃了豐臣秀吉一眼,一邊看了看身后的官兵,“把他給我帶走!”
“誰敢!”纖纖貓腰上前,握緊了手中的短刀,一臉戒備地看著一眾官兵。
“纖纖,你退下!他們沒有惡意,不會把我怎么樣!”豐臣秀吉灑然一笑,捂著受傷的肩膀,走到了纖纖的前面,一臉坦然地看著云墨溪。
這邊,小裳已經從失控中慢慢地恢復過來,擦干了眼淚,整理了一下衣衫,崇煊又將自己的披風脫掉給小裳披上,兩人耳語了一陣子,方是寬心安慰不少。
“哎,煊哥,阿吉他不是壞人!”小裳扯了扯崇煊的衣角,楚楚可憐地看著他。“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他的!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問他!”崇煊淡淡一笑,一邊拍了拍小裳的肩膀,擁著她向豐臣秀吉那邊過去了。
小裳低著頭,眼角無意間撇向了一旁靜站的衛行風,臉上掠過一絲微微的尷尬,眸子里漾起一股別樣的情懷,為什么這個男人總是喜歡遠遠地站著,為什么他總是喜歡默默地退守在一旁,當初既然決定了要退出,為什么到了現在還要留在這里,他又在期盼什么,等待什么了!是他將自己逼到了這個境地的啊,為什么他還可以這么氣定神閑,若無其事!如果當初他勇敢一點,自私一點,也許自己現在的情況就不同了!小裳有些自諷地笑了笑,都到了這個時候,為什么還對這個男人放不下了!
衛行風默默地轉身過去,不再看小裳的眼睛,在那一雙明凈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淺淺的憂傷。那些,都是自己承受不起的。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從今以后,他們之間已經再無瓜葛了吧!
豐臣秀吉看著小裳身邊這個魁梧英挺的男人,堅毅的面龐上寫滿了剛強和不屈。冷酷中透著一抹寵溺的溫柔和關懷。男才女貌,他們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豐臣秀吉,你是天皇組織的人,幕町政府的下任繼承,天皇的第二子,對吧!”崇煊眉頭微微一斂,冷冷地笑了笑。
“不錯!我就是豐臣秀吉!”豐臣秀吉昂起下巴,一臉高傲地看著崇煊。
“你來中原有什么目的?耒陽鐵礦的事情與你有關系嗎?運出去的那一批炸藥是不是你接手的!”崇煊緊問,一臉狐疑地打量著他。
“我不知道什么炸藥不炸藥的,這些事情我沒有做過。不錯,先前的耒陽鐵礦的確是我一直在經手的!我只是想用鐵礦來鑄練兵器而已,我們東瀛鐵礦稀缺,加上又戰亂不斷,很需要一批武器。不得已,我才想到了你們中土!實在的告訴你,尊夫人把我救起來的時候,我想你應該就知道我已經受到迫害了。歸田一與嚴嵩密謀勾結,反將了我一軍,從中土運過去的炸藥都是他在操縱的,與我無關,我也是最近一個月才知道的消息。我來中土,也是打算告知我的妹妹玉秀清婉的!很可惜,剛剛到達東海,就被嚴嵩的人追殺,然后是菊枝派的人!”豐臣秀吉朗聲一笑,如實地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什么?清婉是你的妹妹?”崇煊的身子微微一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豐臣秀吉,怎么會是這個樣子。他們一直將她定位為東瀛的反動勢力,東瀛那邊的臥底早些天也證實了玉秀清婉與歸田一是一伙的。當初沈良的計劃是盯緊她查出幕后的操縱者,可是自己觀察了那么久都沒有什么頭緒,派出去的臥底在東瀛也是一直沒有任何的消息,查不出這個女人的來歷,所以沈良也不敢對這個女人輕易地下手。直到半個月前,東瀛的人來消息稱玉秀清婉是皇族中人,所以他們便斷定玉秀清婉幫著歸田一運購炸藥,定然是與歸田一有著密切的關系,那么對于她,也不必再留余地,有所顧忌了。可是現在豐臣秀吉卻說玉秀清婉是自己的親妹妹,這中間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怎么了?你是不是認識我妹妹?她人呢?她人在哪里?”豐臣秀吉顯得很是擔心起來,一臉緊張地看著崇煊。
“嗯,我認識她!”崇煊微微地點了點頭,吁了口氣道,“拆穿了她的身份和陰謀之后,她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是我不好,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對不起她!讓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還幫我做那么多冒險的事情!”豐臣秀吉神色有些黯然,自責地說了起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地動人解語花
了避免豐臣秀吉遭到菊枝派的迫害,豐臣秀吉已經被督衙門,親兵嚴密把守起來,這一切都是在私底下悄悄地進行著。豐臣秀吉是解決兩國戰亂的一個關鍵,而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若是一統東,絕對不會讓流寇踏足中土半步。雖然他的話也不足以全信,可是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大明朝的國庫已經虧空,拿不出太多的經費來打這一場仗了,莫說倭寇,北方的韃靼就已經讓他們充滿了危機。這樣內憂外患的局面,如果能夠先穩定東瀛那一方面,大明王朝才有繼續生存下去的可能,否則危矣。
小裳自然是連夜被接回了高家,受了那樣的驚嚇,小裳卻是一個晚上都睡不著。想起自己險遭凌辱的那一幕,她就害怕起來。
“小裳,對不起!你放心,我以后都不會讓你受到這樣的傷害了!我再也不會把你單獨留下來了!”崇煊一臉擔憂地看著小裳,牢牢地握住了小裳的手,今天要不是自己決定去看看小裳的話,也許他們以后就天人永隔了。原本他是打算獨自一人去看看小裳的,可是又有探子回報,東瀛集結了另一批忍者去了良才縣,而且是隔批去的,行蹤非常的詭異。崇擔心良才縣會出事情,便帶了一眾親兵趕了過去。如果不是小裳的八卦陣困住了最先的一批,恐怕自己也是來不及救小裳的吧!
整個晚上,崇煊都在內疚和自責中度過。
“好了。哥你不要說了,你已經說了一晚上地對不起了。我。我真的沒有事情了,你不要擔心了!你,你不是來了么?真地,我沒有事情了。那一剎那,我真的很害怕,可是你還是來了,你抱著我的時候我就一點也不怕了!”小裳搖了搖頭。緊緊地靠在崇煊的懷里,情緒已經慢慢地恢復過來了。
“下次再讓我碰到那群混蛋,我一定會把他們全部殺盡!”崇煊咬了咬牙,狠狠地道。
“那些忍者會突然襲擊我們,我們也不想的啊。煊哥,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個人的能力范圍之內的。你不需要太過自責了。”小裳搖了搖頭,眉毛微微地皺了皺,“只是我沒有想到,阿吉地背景是這么的大,他會是東瀛的二皇子!而且,還是顧姑娘的親哥哥!”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顧清婉竟然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可是她為什么又要幫汪直他們運購炸藥了。如果說是嚴嵩給了他們假消息,沒有理由他們會這么粗心的啊。我和她接觸地那段日子,她掩藏得那么好。如果不是事先調查出了她是東瀛派來的臥底。她根本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還有我中毒的那一晚,她悄悄地去了陽鐵礦。怎么會沒有發現那其中的蹊蹺了!”崇煊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就叫百密一疏!就如煊哥你一樣,你也不是讓所有的人都深信不疑地認定你和顧姑娘之間有那種事情么?連顧姑娘那么精明的人也信任了你。她會被人蒙在鼓里我想也不是很奇怪的。你想想,嚴嵩既然暗地里已經和歸田一合作,而顧姑娘又是臥底在廣州的眼線,他們自然是費盡了功夫要瞞住她的!大哥不也是一直懷疑你們地軍隊里有內奸地么?可是查了很久都沒有查出來!”小裳道。
“說到底,我終究是有愧于她啊!希望豐臣秀吉能夠將她引出來,我們再好好談談!”崇煊輕諷地笑了笑,眸子里閃過一絲憂郁之色。歸根結底,他們兩個才是這場戲的最大受害者。來來回回繞了這么大個***,她竟然是個公主,而且是豐臣秀吉這一邊地。他們彼此之間地試探,調查也不過是一個誤會而已。可是卻為了這一個誤會,他們彼此付出的都已經太多了。他失去地是小裳遠走的愛和旁人的不解憤恨,而她付出的,卻是一段誠摯真心的感情。他不能夠回避顧清婉鐘情于自己的事實,就像小裳和行風之間那一段是是非非一樣。人生如棋啊,一步走錯,便影響了全局。
“小裳,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崇煊吁了口氣,輕輕地問道。
“你問吧!”小裳輕柔地笑了笑,淡淡地道。“在嫁給我之前,你有心上人嗎?”崇煊吁了口氣,緩緩地說出了口。小裳的身子微微一顫,有些惑然地看著崇煊,他這么問自己是什么意思,難道行風都已經和他說了嗎?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小裳你別誤會!我知道,我這樣問讓你感到很為難。而且,我已經沒有資格去要求你為我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現在是個什么位置?我想更加好好地珍惜你!而且,行風他……他也跟我說了,他的心上人就是你!你和他,在我們成親的前幾天就已經見過一面了,是這樣嗎?”崇煊哦了一聲,聳了聳肩膀,訕訕地笑了笑。
“嗯,我的確是和行風見過一面,但是那并不代表什么。我也是嫁給你之后,我才知道他就是……你的表弟,我,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我有想過要告訴你的,可是候你對我那么冷淡,我和你說話的機會都很少,所以說了。其實我跟行風是……”一時之間,小裳卻是煩亂不安,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向崇坦白自己的感情固然好,可是她很難保證崇煊會胡思亂想些什么。
“好了,小裳,你不要多說了,我都明白,我知道了!事實上是我不對在先,讓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何其多幸,能夠擁有你!等趕走解決了倭寇的事情后,我就辭官,和你過平常的夫妻生活。”崇煊搖了搖頭。淺淺地笑了笑,打斷了小裳接下來地回答。牢牢地握住了小裳的手。
“你,你真地都明白?你,你什么都知道了!他,他把什么都告訴你了!”小裳有些愕然地看著崇煊,心里還是有些放不下。
“是啊,我明白,我什么都知道了!行風都已經跟我說了。他喜歡你,可是你拒絕了他,你等的人一直是我!小裳,謝謝你對我這么好!”崇煊歡愉地笑了笑,一邊摟過了小裳的肩膀。
小裳驚慌的神色緩緩地淡去,轉而是一片憂郁的沉寂。那個如墨如風的男子。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她等的人明明是他自己啊,真是好笑和諷刺。他這樣毫無保留地成全自己和崇煊,自己也應該感謝他地吧!也許,她和行風的那一段過往就這么善意地欺騙崇煊一生,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吧!他都已經替自己找好了臺階下,自己又何必去砸場子了!
“煊哥,你不必為了我而放棄你的堅持的和夢想的,你放心大膽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你。你不用辭官這么嚴重地。如果你辭官了。你所有的抱負和理想都會付諸東流的!現在整個廣州城都很需要你,你不能為了我而放棄!那樣的話。我會于心不安的!你這一生的理想就是希望像霍去病他們一樣。上陣殺敵,鐵馬金戈。我不要你為了我。放棄自己的追求!”小裳哦了一聲,無事地笑了笑,一邊岔開了這個敏感尷尬的話題。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承認,曾經我的理想的確是戎馬沙場,驅走北方地韃靼。可是光有理想是不夠地,得有這個讓我實現理想的環境和土壤才是。當今皇帝整日沉迷道術,聽信奸臣,根本就沒有把國家大事放在心上。我終究不過是一個小小地邊關武將,我地能力很有限,放之天下,卻是杯水車薪而已!我能夠一直堅持到現在,也全靠著沈大人和張大人在背后支撐我!一旦有朝一日他們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得了多久!”崇煊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心頭的想法。
“你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對沈大人,對張大人他們沒有信心,是嗎?你在恨,恨嚴嵩可以只手遮天,混淆視聽,蒙蔽皇上這么久!你也想學爹和公公一樣,急流勇退是嗎?煊哥,自古邪不勝正,歷朝歷代,哪一朝沒有昏君奸臣。重要地是你要清楚你自己在這一場爭斗中的地位是什么。你是累了乏了,你不想再卷入這樣的朝廷爭斗里來,是不是?是,一個人的力量是很渺小,可是聚沙成塔,只要結合正義之士的力量,一定可以撥開烏云的。山東堅持抗倭的戚繼光大哥,還有江淮一帶的俞大猷大哥,如果他們也這么想的話,那么倭寇永遠也趕不出中原了。現在廣州城的情勢這么緊張,倭人在暗,我們在明,所以更應該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他們。你絕對不可以松懈的。哥,我也想過平靜的好日子,可是倭寇一天不除,嚴嵩一天不死,百姓永遠都沒有出頭之日的。如果我們有這份小小的力量可以幫助百姓,哪怕是再苦再累我們都應該堅持的。”小裳一臉認真地看著崇煊,目光炯炯,一字一頓,說得都是那么動情動理。
“可是我,小裳,為了徹查陽鐵礦和清婉的事情,我幾乎就失去你了。如果再和嚴嵩他們斗下去,我不知道有一天會不會傷害到你啊!我已經做了很多不可原諒的錯事,我,我真的不想再來一次了!真的!”崇煊聳了聳肩膀,輕輕地嘆息著。經歷了這么多事情,朝政的爭斗遠不是他這個武將所能理解明白的,而且這中間牽扯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他終于明白當初爹為什么不要他入仕了,而他不惜動用朝廷的力量將自己拉回了這個小縣城,以自己這樣沖動莽撞的性子,若是在朝堂里,早就被嚴嵩大卸八塊了吧!
“不會,絕對不會再有下次的。煊哥,不管以后發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會離開你的。你趕我走也不會走的!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支持你的。我知道我的丈夫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小裳淺淺一笑,搖了搖頭。
“小裳,你真是我的解語花,聽你說了這么多,我的心里很輕松了,謝謝你!”聽著小裳這樣誠摯的回答,崇煊的心里也寬慰不少,即使將來有一天自己真的死了,他也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
小貍,小貍,你瘦了,這么多天來沒有見到我,是不啊!”亭子里,小裳摟著小貍坐在石椅上,燦若春風地看著小貍,一邊輕撫著它的絨毛。小貍喵嗚喵嗚地叫了幾聲,抖了抖胡須,在小裳的袖子上蹭了蹭。
喵地一聲,小貍猛然間從小裳的身上跳了下去,穿過了花叢,屁顛屁顛地在過道上打滾起來。
“真是淘氣!”小裳淺淺地笑了笑,緩緩地坐起身來,向著它走了過去。過道上,一襲儒衫的衛行風挺然而立,靜靜地站在柱子旁邊,一臉默然地看著小裳。小貍喵嗚喵嗚地奔了過去,在衛行風的身側玩耍起來。
小裳略略地怔了怔,看著那個如墨如風的男子,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這個曾經心儀的男子,這個說過要給自己幸福的男子到了最后卻選擇了退出,楓月橋頭的那一晚,他傷透了自己的心。她以為自己再見他時,可以坦然地面對一切,可是為什么心還是這么疼了!那決定要抹掉的翩翩身影,為什么還是這么清晰深刻地映在自己的腦海里。
“你,還好嗎?”衛行風緩緩地開了口,幽幽地看著小裳。
“我很好,謝謝關心!”小裳淡淡地道,目光一直落在別處。“那就好,只要你好的話,我就安心了!崇煊會是個好丈夫的!”衛行風低了頭,輕嘲地笑了笑。
“是啊,煊哥會是個很好的丈夫。說起來,還要多謝你地成全和提醒!”小裳吁了口氣。心里有些憋悶地難受。
“對不起!”衛行風喃喃地道,一邊搖了搖頭,“我給你造成了這么大的困擾,小裳,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最對不起地人是你自己。你知道嗎?那一天你沒有來,我真的恨過你。怪過你,那是因為你在我心里有很重要的位置。可是現在,我已經慢慢地平靜下來了,我不再恨你了,因為我,我已經不愛你了!你說得對。哥他真的很好,我們墜崖的那一段日子,他對我無微不至地關懷和照顧!為了我,他連命都不要。我,我的確是沒有理由還要牽掛著一個連自己的愛情都不敢去追求,都舍得丟掉地男人!從今以后,我會努力地去做高崇煊的妻子,我會,會努力地忘掉你和我之間的一切!就算煊哥他要去上戰場,我也會陪著他的。”小裳動情地笑了笑。眸子里的淚光開始撲閃。為什么,為什么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她以為自己真地可以做到忘記一切。可是當這個男人那么真實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時。她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么的脆弱,他隨意的一個眼神。都能讓她的心緒煩亂起來。
“好,很好!崇煊有你在旁邊幫助,他一定會闖出他的一番事業的,他一定可以守得住廣州城的。”衛行風淡然地笑了笑,深深地吸了口氣,“明天,明天我就走了。江浙一帶也有倭寇入侵,我想我是時候該回去出一份力了,你和崇煊要好好保重!”
“你要走?”小裳怔怔地看著衛行風,輕輕地嘆息一聲,“在哪里打倭寇都是一樣的,為什么要去那么遠。你是在逃避我嗎?你又是在為了我和煊哥考慮嗎?”
“是,我承認,我是在逃避!我知道我已經傷害了你,我現在說什么你都不會原諒我了。那天,我的確是留了信準備離開地,我也下定了決心要把你讓給崇煊。可是,可是我最后又忍不住回來了,我,我以為自己很偉大,我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結束你和我之間地一切,可是原來我錯了,一路上,我滿腦子都是你,心里想的全都是你。所以,我又跑回來了,我要不顧一切地把你帶走。可是,可是我終究是晚了一步,你和崇一起掉下了懸崖,我想這就是老天爺對我地懲罰吧!我猶豫不決地一個決定,讓我失去了我這一輩子最愛的人。現在一切都晚了,都遲了,不是嗎?我想,只有離開這里,才是對我和你最好地選擇吧!”衛行風自嘲地笑了起來,一邊搖了搖頭,一臉苦楚地看著小裳。
小裳淚水漣漣地背轉身去,捂住了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為什么,為什么她遇到的男人都是這個樣子,一個為了國家忍辱負重,一個為了兄弟情誼割舍情愛。
“這都是我犯下的錯,這所有的痛苦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好了。小裳,我希望你以后可以越來的越幸福,你和崇煊經歷了生死相許,我想,他會比任何時候,比我更加地珍惜你,愛護你。有他在你身邊保護,我,我走也走得安心了!”衛行風吁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失控的情緒。
“幸福?是啊,我以后會很幸福的!”小裳緩緩地側過身子,幽幽地笑了笑,眼中的淚水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一陣迷茫的悵然。
“好好珍重!”衛行風澀澀地笑了一下,猛地抱住了小裳,在他走之前,他要好好地感受一下她的心跳,他要再回味一下三月天里那個窩心溫暖的擁抱。
小裳緊緊地閉著眼睛,淚水再一次崩潰而出,她緊緊地抱住了衛行風的脖頸,哽咽失聲。這個男人,終究是她這一生最美麗的疼痛和遺憾。
清寂的過道里,相擁的一對男女淚流滿面地做著最后的告別,淚水,祭奠著那一場無疾而終的相愛。多年以后,當他們再次相擁時,彼時的記憶原來是那么彌足珍貴和奢侈。
翌日,衛行風收拾了東西,告別了高家的所有人,策馬北去,回了江浙老家。小裳沒有出去為他送行,她好害怕自己看到那馬背上的身影,會想起三月天里的那一個午后,他翩翩地策馬徐來,溫婉儒雅的身姿在她的心湖里投下了一片漣漪。小裳不會想到,這匆匆的一別,再見時竟是五年以后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秘閱微的秘密
哎,昨天表哥回家了,大嫂怎么沒有去送行啊。我去了,她倒好,擺起譜來了!”鄭冉一邊剝了只香蕉,放進嘴里,訕訕地吃了起來,一邊議論嘀咕著。
“可不是,大嫂一回來就一直呆在歸墨院,好像沒有怎么出來。聽說是在良才縣遇到了歹人,給嚇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尤玲玲擺了擺手,哀了一聲,一邊啃著蘋果,一邊瞄著鄭冉的肚子。都三個月了,好像沒有什么變化一樣,一點也沒有隆起來。
“這就叫壞人自有壞人磨!誰叫她克扣我們的零花的,還把錢送給良才縣的那幫刁民,這不,遭報應了不是!”桂姨娘輕蔑地哼了一聲,吐了吐瓜子,哎了一聲,“這世道啊,是越來越亂了。山東那邊都打仗起來了,倭寇到處燒殺搶奪的,怪嚇人的。你們聽說了沒有,廣州好像也要打起來了!”
“不會吧,婆婆你可別嚇我啊!這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咦,血淋淋的,想起來就有些怕了,不是有人造謠的吧,我聽府里的下人說起,大哥抓得很嚴的,海運基本上已經停止了。過往的商旅都要強制檢查,這倭寇都是從海上來的,我看有大哥在,應該不會有什么事情的!”鄭冉有些惶恐地看了桂姨娘一眼,縮了縮脖子。
“前些日子巡防的水師隊不是出事了么?聽說有一支海盜船靠了岸,船里有倭寇進了我們的城地。大哥這陣子不是一直在忙么?好像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我聽說啊。這回來的倭寇有一個原本是我們廣州城地,叫什么汪直來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尤玲玲吁了口氣。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事情也是她那陣子和崇明鬧矛盾,回娘家的時候聽說的,現在廣州城都在傳這件事情,倒是他們高家,好像沒有幾個知情的。
“啪”地一聲,桂姨娘面色一變。一旁的茶杯跌到了地上,打碎了,右手微微地抖了抖,花白地臉有些難看。鄭冉和尤玲玲一臉詫異地看著桂姨娘如此反應,卻是困惑不已。
“婆婆,婆婆。你怎么了,你,你的臉色好難看啊!你……”鄭冉用手在桂姨娘的跟前晃了晃,一臉狐疑地看著桂姨娘。“哦,沒事,沒事。只是想想覺得有些怕而已。玲玲啊,你,你剛才說有一個倭寇是我們廣州的,他叫汪直,對吧。你確認嗎?”
“呃。這個,這個消息是這么傳的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其實。問一下大哥或者是大嫂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嗎?我們在這里瞎猜來瞎猜去地,也不一定對。這事情還是大哥大嫂他們最清楚了。”尤玲玲搖了搖頭,有些不大確定起來,一邊掃了桂姨娘一眼,心里泛起了嘀咕,好好地她怎么對這些事情感起興趣來了。
桂姨娘捏了捏手帕,只覺得手心里冒汗起來。這個過去了二十多年的噩夢又要開始了么?
“閱微,你,你說什么,沈大人,沈大人他是你爹?”袁天朗一臉驚愕地看著沈閱微,搖了搖頭。
“嗯,他是我爹。”沈閱微點了點頭,悵然地嘆了口氣,“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名書生。我娘是大富人家的小姐,為了能夠和他在一起,不惜與家里的人斷絕了關系,竭盡一切地供他上京進考。他也說了,等他高中之后他就會迎娶娘的。可是結果他中了狀元之后,卻娶了別的女人。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很可恨。我娘本來是好好的一個小姐,她這一生就全都給他毀掉了。娘含辛茹苦地把我養大,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可他了,官越做越大,還娶了別的女人,他根本就是忘了我娘,忘了他這個糟糠之妻。娘雖然說他是有苦衷地,可是我不信。他高中之后回來探親過一次,可是他卻沒有去看我娘,也從來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個我。我娘一直到死也沒有怪過他,你知道是為什么?”
“為什么?”袁天朗有些惑然地看著閱微,緩緩地吁了口氣,聽著她這樣一說,沈良地為人倒是有幾分讓人覺得厭惡鄙夷的,起碼在感情上他是個忘恩負義地小人。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一直有寫信給我娘,在信中說明了他這么做地理由。沈夫人是張大人的妹妹,沈夫人曾經被人凌辱過,神智有些不怎么清醒。見到了我爹之后,她才慢慢地變得好起來了。張大人懇求我爹娶了她,我爹是出于可憐和同情才娶了她地。而后來,我問沈夫人的時候,也證實了這件事情。沈夫人嫁給爹之后,病果然好了不少,只不過她卻不能生育。她和爹曾經到過廣州要來接娘的,可是娘,娘那個時候已經帶著我離開了廣州。因為,因為那個時候我娘也患上了絕癥,她不想拖累爹,要爹同時照顧兩個病人,便帶著我回了舅舅家。沒過多久,娘就病逝了。而爹,爹幫著皇上除掉了太監劉瑾,立下了大功。他,他不會知道,就是在他封侯拜相的那一天,娘,娘病死了。娘臨終的時候叫我不要恨他的,還要我去和他相認的。可是,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我沒有理由說服自己去原諒他。天朗哥哥,你說我該怎么辦,他現在就要走了,我,我要不要去認他!我,我現在心情真的好亂。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很自私很花心的人,可是這一個月接觸下來,我越來的越不能確定了。他對沈夫人是敬重,而且我還常常看見他拿著我娘送給他的玉佩發呆,默默地流淚。我想,他也許是真的愛著娘的。”閱微長吁了一口氣,眼睛有些紅腫。
“其實,在你的心里早就認定了這個爹,不是嗎?要不然的話,那一天城南街口你又怎么會去冒死相救了。你一直都小心地跟在他身邊,處處保護著他,不管怎么說,你們之間的血肉親情是抹不掉的。雖然我不知道伯母和沈大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可是你也說了,伯母叫你和他相認的,叫你不要恨他的,這是伯母的遺愿,我想,這也是沈大人這一輩子最渴求的吧。他和沈夫人沒有子女,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女兒,如果你去認他的話,我想他一定會很開心的。”袁天朗拍了拍她的肩膀,儒雅地笑了笑。
“是嗎?我,我真的可以去認他,我……”閱微喃喃地道,有些不大確定地看著袁天朗。
“你還在猶豫什么啊,不要想那么多了。沈大人現在已經到碼頭了,你要是再不相認的話,以后很可能就沒有這個機會了!閱微,走吧,我們去碼頭!”袁天朗一把拉起閱微的手,匆匆地出了門,向著海港碼頭奔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父女相認成絕期
港碼頭。
整裝待發的官船已經泊在了岸邊,一眾百姓紛紛前來給沈良送行,喧嘩聲此起彼伏,沈大人慢走的聲響回蕩在空曠的碼頭上空。
“崇煊啊,廣州城就交給你和廣茂了,無論如何,你們一定要堅守住。這次我坐水路回去,順便探探各處海防的情況,到了山東的話,我會給你消息的。”沈良拍了拍崇的肩膀,幽幽地吐了口氣。
“大人放心吧,海防有高將軍鎮守,一定不會出事的。卑職也會盡全力和高將軍一起守護好廣州城的。倒是大人,這一路之上要小心才是。大人需不需要我們再多派些人手保護你,這路上萬一要是碰到倭寇就不好了!我,我這么一想著,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大人還是走陸路比較妥當些!”李廣茂點了點頭,有些擔憂起來。時下倭寇這么猖獗,水路的確是不怎么太平的。
“不需要了,人多了反而引起注意。我身為當朝重臣,豈可在這最要緊的關頭退縮了,我還要去福州看一趟,叫他們小心做好準備。”沈良無事地搖了搖頭,灑然地笑開了。沈夫人已經先行上了船,這會子正在船艙里等候。
“那恩師一路保重了。”崇也不多說什么了,雙手抱拳,虔誠地祝福起來。小裳靜靜地站在一旁,亦是微微一笑,輕輕地道了一聲:“保重!”
“小裳啊,你是個好妻子。有你在崇煊身邊扶助他,我也安心多了。對了。你們要是生了孩子的話,記得一定要到京城來通知我。你們地喜酒沒有喝上,那是因為時間不允許,情況又很特殊,這孩子的滿月酒無論如何我是要喝了!”沈良一臉慈愛地看著小裳,捋了捋胡須,她淡定優雅地性子。隨性從容的氣度,總是讓他回想起當初的那一份感動。秋娘和她的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們都是那么溫婉細膩,溫柔可人,對人關懷備至。這一次回廣州的時候,他去過老家一趟。可是那里已經是一片廢墟了,所有的記憶都埋葬在了那深深地泥土里。這些年來,他也一直派人打探秋娘的消息,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小裳臉色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崇煊,清淺地笑了笑:“若是那一天來了的話,我和煊哥一定會通知老師的!”
“如此就好。好了,我該啟程了,廣州城的安危就拜托你們了!”沈良吐了吐氣,微微地笑了笑。目光向著碼頭的盡出看去。眼神里掠過一絲悠悠地失落。
“老師還在等什么嗎?”崇煊回頭看了看,又一臉惑然地看著沈良。
“哦。沒什么。對了。崇啊,你替我向那位閱微姑娘說聲謝謝。她三番兩次地救了我的性命,老身卻是無以為報的!”沈良悵然地笑了一下,原本以為今天的送行她會來的,可是她沒有出現。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閱微對自己似乎有一絲敵意,可是又說不上來是哪里出了錯。而且她幾次救自己于危難之中,隱隱之間,他總覺得自己和她有什么關系,有好幾次,他都在她身上看到了秋娘的影子。
“嗯,一定會的!”崇煊點了點頭,幽幽地笑了笑。
“你們好好保重,老夫就不多陪了!”沈良嗯了一聲,默默地看了眾人一眼,緩緩地轉身過去,踏上了跳板,登上了官船,站在船頭,一臉溫和地看著大伙。
“沈大人好好保重!大人保重!”兩路的百姓紛紛揮手拜別起來,大聲地歡送著沈良。沈良站在船頭上,跟著擺手。
“沈大人,沈大人,慢走一步!”不時,只聽得一陣急促的呼喊傳了過來,袁天朗拉著閱微,快步地向著碼頭奔了過來,而官船已經離開岸邊有十米之遠了。
“大哥,你們怎么來了?你,你人有什么事情嗎?”小裳一臉詫異地看著袁天朗,眉“什么,有什么事情!”沈良目光一斂,有些欣喜地看著前來送行的袁天朗和沈閱微。
“大人,閱微有話要對你說!您慢停一下!”袁天朗大聲地喊道。“什么,我聽不清楚,你大點聲!”沈良豎起耳朵,一臉茫然地看著袁天朗。一邊示意掌舵地官兵先將船停一下。
“閱微,你快點說啊,你快點叫啊!”袁天朗有些急切起來,一邊拉了拉閱微地衣角。閱微幽幽地吁了口氣,目光灼灼地看著沈良,走到了最前頭,咬緊了牙關,似語還休。
“沈大人,我娘說過,有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她說了,只要你還記得蓬萊亭里的那一飯之恩,她這一生就無憾了。我娘姓秋,秋南雁。離巢地那只公雁總會有一天回來看她和小雁地,我會告訴娘的,離巢地公雁回來了,他來看過她了!”閱微淚眼迷蒙地看著遠去的那一只帆船,大聲地念道。
沈良身子微微一顫,脈脈地看著閱微,雖然他聽得不是特別的清楚,可是蓬萊亭這三個字,秋南雁這個名字深深地撞擊著她的心扉。當時自己身無分文,昏倒在了蓬萊亭里,是秋娘救了他,給了他一碗小米粥。蓬萊亭是他的棲身之所,是自己寒窗苦讀的地方,也是他和南雁私定終身的地方。而如今的蓬萊亭,卻成了一堆廢墟,埋葬了彼時所有的回憶。他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有人提及這個地方了,沒有想到閱微居然說了出來,還認得秋南雁這個名字,一時間卻是老淚縱橫。
“我娘生我的時候也是在秋天,我是壬辰年出生的。她跟我說了,等到秋天的時候我爹就會回來的,他約定了,要和娘一起去湖邊放南瓜燈的。我娘等了一年又一年,可是最后還是沒有等到。如果你還記得這個世上有過秋南雁這個人,就請你在今年的八月十五,去湖邊放一盞南瓜燈吧,娘她一定會看得見,她一定會很高興的。”閱微輕輕地吁了口氣,悵然地笑了笑。
“南瓜燈!爹,你,你是我女兒!”沈良的鼻子一酸,如煙的過往點點滴滴地在心頭浮現,一臉慈愛地看向了閱微。
閱微凄楚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大聲地喊道:“我娘從來就沒有恨過你,她死的時候也一直掛念著你!她說了,今生無緣,來生再續。”話音剛落,只見得船艙里一個人影飛速地鉆了出來,縱身閃進了茫茫的大海之中。閱微正要繼續說下去,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然后是船上兵卒的驚叫聲:“有炸藥!”
熊熊的烈火伴隨著驚天的巨響在海面上搖蕩開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艘大船已經起火了,桅桿橫中截斷,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響徹在大海之中,熊熊的巨火滾滾地吞噬了船上的一切。沈良站在船頭,身后的船木噼里啪啦地碎裂,船上的糧袋震飛起來,閱微只聽得沈良喊了一聲“我的女兒”,他的整個人已經被熊熊的大火吞噬。偌大的官船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燒成了一片灰燼,沉入了茫茫的海底。
“爹!”閱微大聲地叫喊起來,可是強大的爆炸聲已經蓋過了所有的聲音,碼頭上駐足的人群一下子驚叫起來,看著這突然爆炸的官船,親見著他們愛戴的沈良一瞬間就消失在了火海之中。李廣茂和崇煊也是怔得一臉發白,大聲地喊著“沈大人”!
海面上,是大船不斷地爆炸聲響和沖天的烈火紅光,那灼灼的熱氣幾乎連碼頭上的人都可以感受得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場爆炸,讓整個廣州城都霍亂起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煙波浩渺萬古灰
不要,不要,爹,爹……”床上,閱微不住地晃動著上的冷汗涔涔地直淌而下,嘴巴里不停地叫嚷著,顯然是被今早的那一幕驚得失了魂。
袁天朗坐在一旁,一臉疼惜地看著閱微,心中亦是有些難受。他沒有想到,這遲來的相認竟然成了最后的永訣。閱微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與沈良相認,可是她都來不急認認真真地叫他一聲爹,沈良就葬身火海,燒成了灰燼,這對閱微來說,該是多么的殘忍啊。海船爆炸之后,閱微已經被震得昏了過去。崇和李廣茂立即調派人手前去搜救,可是因為大火的緣故,整個海平面都是一片滾燙滾燙的,根本就無法靠近官船,直到下午的時候下起了小雨,溫度降了下來他們才可以派人前去搜救。但不幸的是,船上的人無一還生,而且全都被烈火燒成了灰燼,只剩下幾根零丁的骨頭,也沉入了海底。打撈了一下午,一點收獲也沒有。唯一找到的就是沈大人隨身攜帶的一塊玉佩。
看著一臉蒼白痛苦的閱微,袁天朗的心里也是鬧騰得厲害,這樣的打擊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可怕了。親眼看著自己的爹在自己的面前燒成了灰燼,這種血淋淋的事實換作是任何一個人都是很難接受的吧。
“爹,爹……”閱微猛地睜開了眼睛,從床上驚坐而起,一臉的惶恐,便要跳下床來。
“閱微,閱微。你別這樣子,你聽我說。聽我說!你不要起來,不要起來!”袁天朗一把按住閱微的肩膀,小心地安撫起來,目光溫和地看著閱微。
“我爹了,我爹他怎么樣了?他們怎么樣了,有沒有找到他們,有沒有啊!”沈閱微心緒不寧地看著袁天朗。瞪圓了眼睛,想從他地表情里讀到一些希望,可是袁天朗黯然的表情已經告訴了他,悲劇已經是不可改變地事實。
“閱微,你冷靜點,冷靜點聽我說好不好。我知道你一時之間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可是,可是這的的確確是真的。炸藥的威力太大,我們根本沒有短時間內靠近搜救。船已經只有殘骸了,船上的人,都,都死了!崇煊他們已經打撈了快一天了,什么也沒有找到。你,你爹他,他是真的不在了。我們,我們只找到了這個!”袁天朗長長地吁了口氣。一邊從袖帶里掏出了一塊玉佩。無限惆悵地看著閱微。
閱微地身子一怔,緊緊地咬了咬牙。一臉迷茫地接過了他手中的玉佩。這是他和娘之間的定情信物。沈良死前那滿足欣慰的笑容再一次在她的腦海里浮浮沉沉。她不敢想象,曾經近在咫尺的人一眨眼就這么沒有了。握著那塊玉佩。閱微地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閱微,閱微,你別這樣子,如果你心里覺得難受的話,你就哭出來吧!”袁天朗眉頭皺了皺,安撫地拍著她的肩膀,一邊握緊了她的手,“不管發生了什么,我都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
“是我,是我,都是我害死他的。如果我不去和他相認,他就不會死的,都是我害死他的。我曾經還詛咒他不得好死的,是我,我,是我害的他!”閱微低著頭,緊緊地捏著拳頭,開始自責起來。
“不,不是地,我不許你這么說。閱微,你冷靜點,清醒一下好不好,現在不是自責抱怨地時候。如果你爹知道你這個樣子的話,他死都不會安心地!”袁天朗緊緊地抱著閱微,搖了搖頭。
“他都死無全尸了,他怎么能夠安心得了。我,我連他地骨灰都找不到,生前他就和娘聚少離多,到了現在,他們連死了都見不上一面。為什么,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如果我不認他的話,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地。我不該和他說那么多,也許,也許船爆炸的時候他還可以逃命的,是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那么小心,要是,要是我沒有和他說話的話,他一定能夠發現船上有炸藥的。”閱微搖了搖頭,開始胡思亂想,說話也是語無倫次起來。
“閱微,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很傷心,可是你也不要把什么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好不好,這根本就的錯。這是有人蓄謀已久的,是有人存心要殺你爹說傻話,船上的人那么多,有些武功高的侍衛都沒有逃出來,你爹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飛不出來的。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誰都不想的啊。你爹他不會怪你的。他知道還有你這么一個女兒在世上,我想他走得也算是無憾了。”袁天朗嘆息一聲,看著鉆著牛角尖的沈閱微,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安慰的話語了。失去至親的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他很理解閱微的心情。
“女兒,我根本就不算是他的女兒,如果我早一點和他相認的話,也許他今天就不會走的,他會留下來陪我一陣子的。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為什么我不主動一點,為什么我不早一些和他相認,我都沒有好好地叫他一聲爹,他就這么走了,我,我真的很難過!天朗哥哥,我真的是個不詳的人,不但克死了娘,現在連爹也克死了。我,我真的是個煞星轉世。我怕,我怕我以后會連你也給害死!”閱微喃喃自語道。
“不是,你不是,閱微,你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這根本就不關你的事情啊。是老天爺太不公平了,它太愛捉弄人了,與你無關的。你放心,我以后會好好地替你爹照顧你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保護你!閱微,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睡一覺,睡一覺以后就沒事了!”袁天朗緊緊地擁住她,輕聲地呢喃著。臉上漾起一絲微微的憤懣,究竟是什么人,心腸這么歹毒狠辣,要炸死一船的人。閱微的情緒現在這么激動,他必須寸步不離地守著她,防止她做什么傻事。
“好了,我幫你解決掉了沈良,你該怎么謝我!”僻靜的暗室里,罩著黑色面罩的神秘人有些得色地看著于鮮兒,緩緩地將臉湊了過去。
“你是怎么潛上船的,你什么時候把炸藥放上去的,我怎么會不知道!”于鮮兒一臉狐疑地看著他,有些惶然地搖了搖頭。起初她還不肯相信沈良是真的死掉了,他還特地跑去了碼頭查看了一下,整艘官船已經炸成了碎片,水師隊竭盡全力地去搜救都沒有救出一個人,撈起來的都是一把把骨架,或者是一具具焦炭般的尸體。而沈良站在了炸藥的正前方,更是被炸得粉身碎骨。對于這個救了她一命的神秘黑衣人,她并沒有抱多大的感激,常年來風里來雨里去,已經見慣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威逼利誘。她也相信,這個男人接近自己也是有目的的。而和他相處的這一個月時間以來,她甚至還是摸不清楚這個男人的底細。
“這個自然有我的辦法,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要好好地練好你的毒功就是了,我會在你身邊保護你,不會讓人來傷害你的!”神秘的黑衣人淺淺一笑,似乎不想過多地去炫耀他是如何殺了沈良他們的。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們好歹也認識了一個月了,我連你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這樣子對我來說很不公平!”于鮮兒哼了一聲,聽著他的話語似乎是不會說出他是怎么殺掉沈良的了。可是他的身份到現在她一直都還是蒙在鼓里,像個傻瓜一樣。
“你不需要知道我什么身份,你只要知道,我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就行了!”黑衣人轉身過去,淡淡地笑了笑。
“你,也是首相大人的人?為什么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于鮮兒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掃量著面前的這個男人,神出鬼沒的行動,深不可測的武功,還有那一張經年不摘的面罩,他到底是什么來歷,放眼整個江湖,她實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人會這么厲害。不過有一點她是可以肯定的,這個人一定與朝廷有關的。難道,他會是東廠的人,于鮮兒微微蹙眉,開始思量起來。
“我說了,你不要問我那么多,你問我一千遍,一萬遍我還是那一句話,我不會告訴你的!”黑衣人冷冷地笑了笑,鼻子里哼了一聲,側轉身子,如風一般閃出了這隱僻的暗室。
第一百一十八章 流言蜚語漫天吹
良官船被炸一事成了廣州城里最轟動的話題,大街小座,談論的都是這一件事情。倭人兵臨城下的謠言一瞬間四起,百姓們更是人心惶惶,原本熱鬧的夜市也因為那愈傳愈烈的謠言而變得凋零冷清起來,一到晚上,家家戶戶都是門嚴緊閉,足不出戶了,平素熱鬧的街巷變得更加的冷清了。
李廣茂也為了這件事情頭疼不已,一再地貼出告示沈良大人被殺一案還在繼續調查之中,與倭寇南侵沒有關系,可是百姓們哪里坐得住,坊間的謠言比官府的張榜公示似乎要來得更加真切一些。
幾天下來,有好幾戶人家都舉家搬遷了。民心更是顯得潰散起來,平素熱鬧的大街在白天也顯得有些寥落起來。李廣茂調集了全廣州城的軍隊力量,日夜巡城防守,輪流換班,在一定程度上安撫了一下百姓恐慌的心里。
而汪直不是不行動,只是現下的時機不成熟,良才縣派去刺殺豐臣秀吉的忍者差不多便是他帶來的小半力量了,可是卻全都折損在了高崇的手上,讓他很是嘔火。自己被逼著做了民族的叛徒是因為高清海,想不到二十年后想東山再起,占領廣州的時候,這個絆腳石竟換成了高清海的兒子。雖然現在他們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廣州城里的那十萬大軍抗衡,但是他已經聯合了于鮮兒想到了一條毒計,而且他們也再三分析了。這個時候的確是屠城行動展開地最好時機。
風雨飄搖的廣州城,即刻間又將迎來一場新地風暴。
“煊哥。我燉了些蓮肉雞湯,你趁熱喝了吧。”昏黃的燭光下,崇眉頭緊蹙,看著廣州城的地圖,偶爾嘆息一聲。廣州城的各個重要關卡他都已經調集了人手嚴密把關,任何地方一有異動的話都會及時上報的。小裳端了湯碗進來,看著桌前凝眉不展的崇煊。心中也替著崇有幾分焦急起來。沈大人出事之后,崇煊已經熬夜了好幾天了,打撈了官船上所有地遺骸,將那些遇難的官兵安葬,又忙著調派人手全程巡邏查探,已經是好久不曾歇息了。
“哦。你先放下吧,謝謝!”崇煊抬頭看了小裳一眼,微微地笑了一下,繼續埋頭看著地圖。
“煊哥你歇息一會吧,這幾天你都沒有好好休息!養足了精神才能做好事情的,你這樣沒日沒夜的忙,會把身體累垮的。”小裳輕輕地道,幽幽地吐了口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一邊握住了崇煊的手。
“出了這樣地事情我怎么睡得著。小裳。謝謝你的好意。你累的話,先休息吧。我待會再睡!”崇悵然地看向小裳。搖了搖頭。
“我知道煊哥心里難受,也很想快點找出殺害沈大人的兇手。可是這畢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得的!聽我的,你先喝了這碗東西吧,你看看你,三天就瘦了這么多。你要是不休息的話,那我也只好陪著你坐到天亮了!”小裳見他不依,跟著在一旁坐了下來,打算陪他到天亮。
“小裳,你……好吧,我喝就是!”崇煊見著小裳坐在旁邊,沒有要休息的意思,知道自己執拗下去的話,小裳怕是也休息不好了,只得端了那碗蓮肉雞湯來喝。
“我知道大哥現在心里很著急,沈大人出事讓你坐臥難安,百姓們關于倭寇要打我們廣州地謠言又是滿城風雨地。你身上一定背負了很多壓力,可是你也要顧著你的身體,只有身體好了,你才有能力去解決和處理這所有地問題地。”小裳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一臉心疼地看著崇煊。
“嗯,我明白了,小裳,謝謝你。喝完這碗東西我就去睡覺!”崇點了點頭,淺淺地望著小裳。
“看著你這個樣子,我也很想幫你的忙地。可是我又幫不上什么。真是對不起!”小裳有些懊喪,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么樣才能幫到崇。
“好好的,你干嘛要說對不起!小裳,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對我說什么對不起。從你嫁給我以來,我沒有讓你過過一天開心的日子,是我對不起你才是。我做了那么多讓你傷心的事情,你能夠原諒我,我已經很開心了。你放心,我不會就此垮掉的,我一定會找出兇手來的!”崇煊道。
“我相信煊哥你一定可以的。不管怎么樣,我都會在身邊陪著你的!”小裳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你說,到底會是誰把炸藥放到了船上,臨行前我們檢查了海船的,沒有什么發現,怎么突然就會爆炸的,我真是想不通!到底是誰,要用這么狠毒的辦法置沈大人于死地了。要是讓我找到兇手的話,我一定會將他千刀萬剮不可!”崇煊咬了咬牙,眸子里迸射出咄咄逼人的光芒。
“是啊,沈大人這一死,不但讓廣州城人心惶惶的,我想,朝廷也一定是不寧靜的吧。我怕,我怕嚴嵩會把這一筆賬算到大哥你的頭上,說你保護不周,到時候可就麻煩了。不過,這情況好像也沒有這么壞,沈大人出事已經三天了,朝廷應該早就知道了。要真的懲罰大哥你的話,應該早就有公文下來了。而且奇怪的是,朝廷居然沒有派人下來查一查!這,這似乎是有些說不過去的。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也惶惶不安的,總覺得最近會有什么大事要發生!”小裳秀眉一擰,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神傷之色。
“你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我也很納悶,朝廷怎么還能一點動靜也沒有。唯一的可能就是嚴嵩想欲蓋彌彰了。沈大人的死定然是他派人做的,我又沒有證據來指正他,根本就奈何不了他。”崇煊亦是顯得有些郁悶,嚴嵩這一步棋到底意味著什么了,原本他還擔心嚴嵩會拿自己和李廣茂做個替死鬼的,可是等了三天,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他不禁有些惑然了。
而就在第二天,崇煊的迷惑也得到了正解。朝廷的官員下來了,將沈大人出事的罪責歸結到了倭寇身上,說是倭寇有南侵廣州的意圖,還叫李廣茂和崇煊做好準備。這給本來就如履薄冰的廣州城更是投下了一枚炸彈,所有的人都如驚弓之鳥,終日里都是惶惶不安,到處謠傳著廣州不日就要被倭寇洗劫的消息。而舉國上下到處都有倭寇入侵的消息,一時之間,就算他們有心想搬離廣州,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逃難。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佃農風波平地起
萍萍,東西都帶齊了么?”小裳挽著籃子,信步搖搖院,一邊望了望身后的萍萍。萍萍亦是挎了個籃子,里面堆滿了各色的點心。
“嗯,都在這了。小姐放心!”萍萍淺淺地笑了笑,嗯了一聲,掀開那一層白布,又細細地清點了一下,“姑爺這下可有口福了!小姐的手藝真是好得不得了!”二人一路說說笑笑,出了歸墨院,來到了大門前,卻見得管家的守在門邊,大門緊閉,臉上偶露一絲惶然之色。
“大少奶奶!”劉管家訕訕地笑了笑,打起招呼來。小裳微微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目光一凜,有些不解地看著他道:“這大白天的為什么要把門關起來!麻煩你開下門好不好?我要去一趟將軍府!”
劉管家搔了搔頭,嗯了一聲:“好的,大少奶奶你先等一下!”說著已經開了門,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又四下里張望了一番,探頭探腦的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萍萍一臉惑然地看著他:“你在看什么了,神神秘秘的,像做賊一樣!”劉管家身子一怔,臉色有一瞬間的發白,傻傻地笑了笑:“沒,沒什么,我是看看,看看外邊會不會有壞人。這陣子都說倭寇進城了,凡事還是小心些好。大少奶奶你單獨出去的話,也要小心啊!”
“倭寇進城,你這又是哪里聽來的啊!劉管家,這話可不要到處亂說啊。若真是有倭寇進城來了,哥又豈會瞞著整個廣州城。這樣對他又有什么好處。你這樣謠傳可不好,人心惶惶的,外邊地人怎么說那也就罷了,可你是高府的人,總該有些知底地,不要跟著別人說風道雨才是!”小裳秀眉輕輕一斂,有些責備地看著劉管家。
“是。是,大少奶奶教訓得極是!”劉管家的臉當即慘然,畢恭畢敬地點了點頭,一邊將小裳送出了大門。
“下次可不許這么說了。知道嗎?這話要是讓煊哥知道了的話,他會生氣的!”小裳緩了緩臉色,一路下了臺階。和萍萍一道往將軍府去了。平素出了門,大街上卻是熱鬧非凡,而今天走在這街面上,四處都是冷清清的一片。自從沈良出事以來,就陷在了一片謠言之中,而昨天朝廷又有官員專門下達,說是沈大人的死與倭寇有關,更是將這流言蜚語推到了頂峰。
“小姐,廣州真的會有倭寇進來么?真地要打仗么?”萍萍抿了抿嘴巴,一臉好奇地看著小裳。
“沒有啊。你不要聽別人瞎說。他們都是自己嚇自己的。倭寇要真是進城了,還能這么安靜么?”小裳吁了口氣道。
“倭寇為什么喜歡殺人。為什么要打劫啊!他們。他們為什么要這么殘忍!”萍萍臉上露出一絲哀戚之色。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也很想知道!”小裳的面色凝重起來。也許這個問題只有去廣州總督府問豐臣秀吉了。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二人正說著,只聽得一聲驚呼,拐彎的一處街巷里,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人家顫巍巍地奔了過來,襯著一根拐杖,臉上的皺紋深深地凹陷下去。
“柳大叔,你,你們怎么來了?”小裳略略一怔,詫異地看著迎上前來地老人。柳大叔是良才縣的村長,小裳在良才縣小住的那一段日子,卻是與他打過交道的,沒有想到他們會來了縣城。
“大少奶奶啊,見到你我們就有救了。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柳大叔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身后的十多個村民也跟著迎上了前來,紛紛喊著讓小裳給他們做主。
“哎,大叔,柳大叔,你快起來啊。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說,我會幫你們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們,哎,你們別這樣啊!”小裳面色微微一窘,放下了籃子,一邊去將柳大叔扶了起來。
“昨兒個二少爺來找我們,說是要我們交田租。如果交不起田租的話,那里的田地就不給我們種了。所有的糧食也不發給我們了。今年地收成剛剛好一點,可是,可是我們現在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錢啊,這一時之間叫我們到哪里去交田租去!去年地一場干旱,好多人都是顆粒無收的,而且老夫人今年也說了不急著催我們地。”柳大叔搖了搖頭,說出了事情地原委。
“什么,交田租?這不是還沒有到秋收的季節么?怎么會,婆婆也說了,今年地田租你們少繳一半,另一半你們留著過的。崇業怎么會想起要收田租的。這,這是不是弄錯了?”小裳亦是感到萬分的詫異,接管這個家以來,她也算是把各項打理業務都摸清楚了。
“我們也是這么跟二少爺說的啊,可是二少爺說什么都不肯,還限令我們三天之內就把田租繳清,不然的話,明年的田地就不租給我們了!還有,姨奶奶當時也在場的,她也是這么跟我們說的。我們這不,沒有辦法所以才找上門來了,想跟老夫人說說,看看是不是有這回事。可是你們的管家攔著不讓我們進去,我們一早就過來了,都幾個時辰了。好多人都還沒有吃飯了!這明年的田地要是不給我們了,我們的日子還怎么過啊!”柳大叔說著說著卻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聽者動容,聞者心酸。
“哦,我明白了,剛才管家在外頭張望,就是想看看你們走了沒有!”萍萍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
“柳大叔,你放心,我會幫你們的,這田租用不著這個時候交的。走,我帶你去見婆婆!”小裳嗯了一聲,心中亦是有些小小的憤懣,沒有想到崇業竟然和姨娘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大少奶奶,多謝多謝了,你,你和老夫人一樣,都是好人啊!”柳大叔感激涕零地道。
“你快別這么說,我在良才縣小住的那一段日子,你們那么照顧我,隔五三差地就送東西給我吃!你們的生活都那么艱難,還把雞殺了給我吃,這份恩情,我會一輩子都記得的。走吧,我帶你進去見婆婆!”小裳一邊攙起柳大叔,又看了看萍萍道。“萍萍,你把這些點心都分給他們吃了吧!大家都沒有吃東西,一定是餓壞了!”
“可是,可是這些都是你親手做的,要給姑爺的啊!”萍萍遲疑了一會,有些為難起來。
“不要緊的,回頭我再去做就是了,他們大清早地走這么遠的路,都沒有吃東西的。要是這些還不夠的話,你再去買些東西給他們吃,看看他們需要些什么,明白嗎?”小裳微微一笑,一邊又掏出了一錠銀子遞給了萍萍。
“好人啦,大少奶奶你真是菩薩心腸,我們給你叩頭了!”一眾鄉民卻是感激不已,說著便要給小裳叩頭起來。
“哎,大家不要這樣子啊,不要這樣子啊,我只是盡我所能罷了,你們千萬不要這么客氣。那些良田也全是靠著你們日夜辛勞地打理,才有今天的,現在出了些小狀況,我們本來就應該團結互助,攜手共進才是!沒有你們的勞作,我們又怎么能夠取得報酬了。大家不要這樣子了,你們放心,我和婆婆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你們放心吧!”小裳有些尷尬地看著眾人,沒有想到他們會要向自己下跪,他們不過是一群樸實的鄉民而已,守著那幾畝薄地,圖的也不過是一餐溫飽和安寧罷了。崇業這樣做,對他們而言無疑是一種很大的打擊。一番推辭話別,小裳便領了柳大叔打道回府了。
第一百二十章 爭議重重心機亂
鄭冉啊,這些天廚房里的飯菜合不合你的口味,還吃夫說了,孕婦要補是沒有錯,可是也不能太油膩了,不然的話,會對腸胃不好的。你這孩子也快四個月了,要不要讓小裳瞧瞧,她也是大夫!看看胎兒的穩定情況怎么樣了!”正廳里,殷蘭一臉關切地看著鄭冉,眉目間微有笑意。
鄭冉訕訕地點了點頭,一聽說小裳要給她診脈,心中卻是亂了方寸,神色間微有一絲恐慌,淡淡地笑了笑:“大娘的安排已經很合理了,我很好,很好,吃得下的!胎兒也很好的,不要那么麻煩了。”
“就是啊,姐姐你也別操這份心了,有我看著鄭冉了,不會把你的孫子給弄丟的。小裳她這陣子總是進出將軍府,有時候還不回來住,我們可別麻煩她了,崇煊為著沈大人的事情煩心,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了吧!”桂姨娘一邊接口,不緊不慢地回答著。
“不是啊,我看這胎兒是有點問題了,安全起見,還是請大嫂看一下為好。都四個月了,二嫂的肚子還是老樣子,好像沒有怎么隆起來,還是檢查一下比較保險!”尤玲玲見針插縫,一邊輕諷地看了鄭冉一眼。說句實話,對于鄭冉懷孕她是有一點點懷疑的,都四個月大的胎兒了,不可能肚子還是那么扁平的。可是大夫也說了鄭冉的確是懷孕了,一時間她又找不出什么反駁的理由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啊,難不成非要頂了個大肚子才叫懷孕嗎?我懷著崇業地時候也是五個月大的時候肚子才有了些變化。也沒有見著生下崇業之后,他有什么病痛地。你話也說得有些難聽了。怎么就這么眼紅了,你是懷孕過的,誰叫你自己不小心給弄掉的。現在你二嫂有了身孕,你就嫉妒了不是!人不是這么算計的啊!大家都是一家子人,可不能存這樣的歪心思!姐姐,我說的對不對!”桂姨娘面有慍色,一邊瞪了尤玲玲一眼。又冉冉地看向了殷蘭。
殷蘭抿嘴一笑,吁了口氣:“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計較那么多了吧。玲玲啊,這有身孕也不一定前幾個月就肚子隆起來了,你姨娘懷著崇業的時候也是第五個月才大肚子地。她不也是把崇業生得這么生龍活虎的么!”
“我也只是關心關心,沒有別的意思。自己想多了而已!”尤玲玲也不多話,懨懨地撇了撇嘴巴,心里哼道,“心虛才是,平時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早晚要弄清楚你到底有沒有懷孕,走著瞧!”
“崇業啊,昨天你去良才縣了,那兒的莊稼怎么樣了,還行么?村民們說得怎么樣。能不能有個好收成啊!”殷蘭一邊抿了口茶。緩緩地看向了一旁的崇業。
崇業臉色一變,搔了搔頭道:“哦。好得很。好得很,他們都說有大豐收了!長勢不錯!”
“那就好。去年他們遭了那么大的災,今年能夠大豐收也是不錯地了!對了,秋收的時候田租減半!能交的就收著,不能交的就讓他們先欠著!莊稼人不容易啊!”殷蘭緩緩地吐了口氣,周媽媽一旁心細地打起扇子來。
桂姨娘面上露過一絲惶恐,與崇業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大娘的意思我會記得的!我一定不會再讓大娘失望的!”崇業哦了一聲,呵呵地笑了笑。
“你們幾兄弟都是成親了的人了,除了崇儒之外,也是該有自己的事業了,我這陣子也琢磨著要放下這擔子,讓你們兄弟去闖闖了!你大哥是將軍,城里的事情忙不完,家里地事情更是顧不上了,所以也就靠著你和崇明兩個人挑著了,等以后崇儒成了親,再讓他分擔了些去。可是你們男人啊,總是比不得我們女人心細,小裳接管這一個月地家事以來,卻是處理得非常好,我已經有打算了,把家業交給你們兄弟倆和你大嫂來打理。”殷蘭寬慰地笑了笑,輕輕地吁了口氣。
“姐姐你早就該放手讓他們這些年輕一輩去干了,不闖一闖的話,他們又怎么能夠成長了,我說啊,你也是自己純粹地找累。老爺那邊你要擔著,家里地事情也要扛著,總當你是個神人一樣!”桂姨娘聽得殷蘭這么一說,心中卻是歡喜不已,只要崇業能夠干出點名堂來,他們的后半輩子也就算是熬出頭了。
“我這也不是怕他們沒有經驗么?有些事情緊張擔心點,總是沒有錯地。我們高家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我是怕毀在他們手里啊。他們幾個從小就是衣食不愁,不知民間的疾苦,我是怕他們會亂來啊。不過他們現在長大了,我也算是放得下心了。等崇業做了爹之后,我就把所有的田租管理都交給他去打理,還有茶莊的生意!”殷蘭閉了閉眼,宛然一笑。
“大娘,大娘你真的打算要把田租的管理都交給我嗎?還有,還有茶莊的生意?”崇業喜出望外地看著她,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都交給你來做,我這個老太婆是時候功成身退了!你呀,這陣子也用著點心,好好學!”殷蘭瞇了瞇眼,慈祥地笑著。
“嗯,我一定會的,一定不會讓大娘你失望的!”崇業點了點頭。
桂姨娘面色也是歡喜起來,一邊掃瞄了鄭冉一眼,婆媳二人更是喜上眉梢,唯有尤玲玲,卻是拉著一張臉,挺不開心的模樣。所有的田租業務都交給了他們來管理,連帶著茶莊的生意也給了他們去,那她和崇明豈不是要喝西北風去。
“不過,總的業務打理還是要交給小裳的,未免你們出錯,一定得征求了小裳的意見才行!”殷蘭正襟危坐,淡淡地說出了后面的一句話。桂姨娘和鄭冉面上的喜色一瞬間隱了下去,再也不復先前的那般興高采烈,這么說來,實權還是握在了小裳的手里,崇業頂多也就是個跑跑場子的,算不得上是什么少東家。不過,殷蘭能夠放手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很不錯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婆婆,那我和崇明了。你也不能讓崇明閑著了吧,他呀,整天就知道斗,不務正業,你好歹也得挑個事情給他做,可不能讓他這么游手好閑!”尤玲玲不滿地撅了撅嘴巴,提出了異議。
“你放心,我當然不會讓崇明閑著了,米店以后就全權交給他了,還有啊,我最近打算要買個酒樓來著的,崇明對做生意倒是有些興趣的,這個應該適合他的。”殷蘭淡淡一笑,這水自然是要端得四平八穩了才行。
“是嗎?那就多謝婆婆了!”尤玲玲歡喜地看著殷蘭,一邊得意地看了鄭冉和桂姨娘一眼。桂姨娘心中卻是有些不快起來,開酒樓是最掙錢的生意,殷蘭果然是早有打算了,表面上裝作大公無私,暗地里還是向著自己肚子里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往事回首沖突起(1)
家子的人在正廳里閑話家常著,每個人都揣了一份不殷蘭自也知道桂姨娘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服氣的,明著將管理權交給了崇業,但是實權還是要看小裳的,有小裳在上頭壓著,心里又怎么會快活舒服。
不時,小裳已經領了柳大叔進了正廳里,神色凝重地看向了殷蘭。桂姨娘看到柳大叔的那一剎那,臉一下子烏了下去,崇業身子亦是打了個啰嗦,沒有想到這個老頑固竟然找上家門來了。
“小裳,你來了,正好我有事情要找你商量了。”殷蘭微微一笑,向著小裳招了招手,目光落到了她身后的柳村長身上,眉頭一蹙道,“柳村長,你怎么也過來了?有什么事情嗎?”
柳村長見得殷蘭,仿佛得了什么救星一般,老淚縱橫起來,福福地撲倒在地上,大喊一聲道:“老夫人啊,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小裳一旁攙著柳大叔,目光有些清冷地在崇業身上轉了一圈,搖頭嘆息起來。
“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老哥你盡管說就是!是不是,莊稼又……出事情了,生害蟲了嗎?”殷蘭快速地坐起身來,疾步走到了柳村長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柳村長眼淚噗噗地往下流著,一臉的黯然神傷。殷蘭隱約間覺察出了什么,目光落到了崇業的身上,崇業一臉惶然地看著殷蘭,緊張地低下了頭,不安地搓著手。桂姨娘也是一臉的驚詫和不安。但是下巴依然是高高地揚起。
小裳略略地將整個事情都說與殷蘭聽了,殷蘭卻是氣得整個人都發抖起來。一邊安撫著柳大叔不要慌不要急,一邊狠狠地瞪向了崇業。
“說,是不是有這回事情?你,你又去催逼他們了,這不還沒有到秋收的時節么?你怎么能這么做,你這不是逼著他們去死么?”殷蘭一臉嘔火地看著崇業,生氣地拂了拂衣袖。
“我。我也是想督促他們而已,我,我沒有別地意思!我只是看著他們去年就沒有交田租了,所以提前給他們提個醒!”崇業硬撐著頭皮,咬緊牙關道。
“督促他們,有你這么督促的嗎?三天交不起田租。就收回他們的田地使用權,是誰讓你這么做的。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害慘他們。他們去年遭了災,溫飽都是問題,你現在還去逼他們,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以后要怎么生活啊,我看你真的是當少爺當慣了,一點也不知道外面的疾苦!還好發現得早,我要真是把田租都交給你去打理,沒多久就全給你敗光!終究是個不長進的,以后田租地事情你都不要插手了。在家安安心心地做好你的少爺算了!”殷蘭氣急地看著崇業。一臉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大娘。我……”崇業搔了搔頭。“我知道我錯了,我。我以后都不敢了,你再相信我一次!”
“還相信你一次,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原本以為去年的事情你吃了點苦頭,會懂得收斂一點,可是如今你又變本加厲,你叫我還怎么相信你。你呀,以后什么都不用做了,做好你的二少爺就是了!”殷蘭重重地嘆息道,對于崇業,她也是抱有著很大的期望地,可是這一次實在是令她難以接受。
“大娘!”鄭冉幽幽地開了口,一邊挺了挺肚子,可憐兮兮地看著殷蘭。“你也什么都不要說了,是他自己不爭氣,這么不懂得體恤別人,這以后還怎么和那些人打交道,做我們這行,可不能因為自己的身份崇高了就囂張跋扈,看輕別人,他們可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啊!”殷蘭已經打定了主意,一口回絕了鄭冉的求情。
“姐姐這話是什么意思?身份崇高壓低別人,我們可從來沒有那么想過。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收一點田租也不算。年年都拖著欠著,我們的田地還不給他們整垮嗎?度,再說了,他們租我們的田,交還田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想不出來有什么錯的地方,而且現在倭寇指不準哪一天就打進來了,到時候蛋大雞飛,人走茶涼,他們不認賬了的話,這個損失可就大了。姐姐要是裝菩薩心腸的話,也要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自己都顧不過來了,還想著別人能不能熬過來了。田租是我開口說要地,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高家地家業就這么給這些人騙了去,去年說天災,今年又要說人禍什么的,年年如是,這個樣子地話,我們地田租還收得回來嗎?單單就他們良才縣受損失,別的縣也沒有見著拖欠過,他們那里地風水可真是好啊。什么樣的窮地方出什么樣的山旮旯人!”桂姨娘雙手抱胸,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很是鄙夷地看了那柳村長一眼。
聽著這話,柳村長卻是氣得胡子都發抖起來,看著桂姨娘愣是好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
“姨娘,你怎么這么說了,倭寇什么時候要打進來了,就算是真的要打進來了,我們這個時候更不應該催他們啊!他們去年遭了災,你叫他們一時之間到哪里拿出田租來,這不是將他們往絕路上逼么?我相信村長他們今年秋收之后一定會把田租交好的。何況,收了他們的那筆錢也解決不了我們的什么問題啊!”小裳有些埋怨地看著桂姨娘,確覺她說話是越來越毒辣刻薄了。
“現在整個廣州城都傳遍了倭寇要打進來了的消息,就你們還在這里相安無事,自欺欺人。哼,我看你是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習慣了,對著丈夫和青樓女子的風流韻事習以為常,習慣性地選擇失明了吧!那個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管不著,可是倭寇要打我們,卻是所有的人事情,我可做不到你那樣大度,當什么都沒有看見!”桂姨娘冷冷一哼,極盡挖苦諷刺之能。
“姨娘你說話不要太過分了,我說的是這一樁,你干嘛非要提到別的地方去。哥的事情怎么樣我不想對別人說,因為有些人嘴巴就是那么管不住自己,活了那么大的歲數還像個長舌婦一樣到處嚼人的舌根子。我的丈夫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很清楚,我用不著對別人去解釋什么,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知道姨娘是怪我壓扣了你們的零花,把錢都給了他們,你們覺得不舒服,就想從田租上來要回來,是不是?可是當時他們卻是生活非常的艱難,我們能夠幫忙的話為什么要視而不見了。”小裳心中有些忿然起來,語氣也跟著加重了起來。
“好了,都鬧夠了沒有?”殷蘭一聲冷喝,面容森冷地看向了桂姨娘,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沒有鬧夠,今天也算是豁出去了,我忍了這么多年,今天有些話我不吐不快了!”桂姨娘面色跟著一沉,胸口輕顫,一邊挽起了袖子,咄咄逼人地看著殷蘭。
殷蘭眼眸微微一抬,揚起了下巴:“好啊,你說,我看看你到底是有什么話要不吐不快!我殷蘭是哪一點對不住你了!”
“娘!”崇業面色有些尷尬地看著桂姨娘,一邊扯了扯她的衣角。“你別攔著我啊,今天我要是再不說的話,我會憋死的,遲早都要發瘋的。就因為你娘是個小妾,這些年來就一直任由著這個女人壓著,出頭之日都沒有!我自己受委屈也就算了,可是我不能看著我的兒子也受委屈,你好歹都是老爺身上流出來的骨血!”桂姨娘一邊蕩開了崇業的手,目光炯炯,緩步向著殷蘭走了過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往事回首沖突起(2)
間里的氣氛變得格外的詭異起來,鄭冉一臉發白地看沒有想到她竟是要和殷蘭對干起來了,想來今天的這一場紛爭已經是積壓已久了,今天要是爭不出個結果來桂姨娘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不過,鄭冉對桂姨娘卻沒有抱多大的期望,畢竟這個家還是殷蘭她一口說了算的,這些年來,桂姨娘是大事不做,小事不沾,從來都是輕松自在快活,像個閑人一樣,現在頂多也是發發牢騷,打發一下心中的不滿和委屈罷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做人小的,看大的臉色是常有的事情。不過桂姨娘顯然要比平常人的小妾還凄慘一些,高清海對她也是一直冷冷淡淡的,娶她,似乎只是為了履行某種道義上的責任而已。整個高府,瞎子都能看出來,高清海和殷蘭才是真正的患難夫妻。
尤玲玲吐了口氣,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樂得自在地坐在了一旁。柳村長亦是沒有想到他的到來會引發了這一場家庭風暴,呆呆地木在一旁,說不出話來。
殷蘭一臉平和地看著桂姨娘,至始至終都保持著那一種平和的氣度,坦然地面對著桂姨娘的一切責難。她從來就沒有認為過自己會輸給她的一天,她不計較,是因為看著高清海的面子,他不想讓她難看,是因為兒女們一個個都長大了,他們早已經不是彼時的豆蔻年華,青蔥歲月了,屬于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姓殷地。我忍了你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今天我再也不要忍下去了。你知道嗎?這二十年來我的日子有多苦,你清楚明白嗎?外人只知道我是高家地姨奶奶,不知道有多么風光。真是可笑,這二十年來,你天天霸占著清海,有事沒事地就在他面前說我的壞話,弄得老爺對我是越來越冷淡。來我這里的次數是一年比一年少。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做個什么事情,都要你說了才算數。買個東西,花點錢,也要到你面前拿錢才有的買,這算什么啊。天天在你的屁股后面,看你的臉色。弄不好的話。還要被你報復!你當著別人地面大公無私的,可實際里了,就拿翦瞳的事情來說吧。你明明就是知道衛行風有自己喜歡的人,也跟著我們一塊裝糊涂,說是他和翦瞳有意思,聯合著你的好兒媳演那么一場疼女兒的戲,目地就是想讓我出丑,讓我難看嗎?你不就是想證明,我馮桂香生出的兒女一個個都是不爭氣的嗎?我要讓翦瞳進宮,你在老爺面前說我的壞話。不讓翦瞳進。好吧。進不了宮的話,我要給她找個婆家也要看你的意思辦事。到底她是我生的還是你生的啊。還有啊。崇業也不過是想讓我們高家好起來,收一下田租嗎?有什么了不起的。這些本來就是外人欠我們高家的,我們討回來也是天經地義,你也要裝得個活菩薩一般,把我們說得一無是處,你不就是想在別人面前中傷我們母子嗎?好了,你地陰謀得逞了,良才縣所有地人都說你殷蘭是觀世音轉世,我桂姨娘是個歹毒心腸的人。還有啊,你殷蘭生出來地兒子一個個都是精英啊,高崇煊,鎮遠大將軍,多給我們高家長臉啊,有他一個在地話,我們這些人又算什么啊!崇業他們看你兒子的臉色也就罷了,連帶著我也要看他地臉色,我好歹是他的長輩,見了我啊,他連聲姨娘都不叫。”桂姨娘氣呼呼地看著殷蘭,面色一片慘白,眸子里的淚水開始撲閃起來,積壓了二十年的委屈和怨氣在這一刻全都爆發了出來。
場子里的人都靜默無言了,誰都沒有吭一聲,崇業低著頭,面色亦是有些微微的憤懣。其實,他又何嘗不的委屈了,自己想努力,可是再怎么努力,他這一輩越大哥的。而大哥,似乎也對他這個弟弟并不怎么待見,相反的,卻是和衛行風親兄弟一般。在這一個家里,他和崇明都是被忽略的一個角色。高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崇和崇儒的身上。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氛圍,他也只有選擇墮落和無所事事了。反正高家的家業,任憑他們怎么去吃,都敗不掉的。殷蘭是個女強人,小裳也會是她的接班人,在高家,他和娘永遠也沒有抬頭挺胸的一天。
殷蘭波瀾不驚地看著桂姨娘,灑然地面對著桂姨娘的這一番責問。她有委屈,那么自己了?自己又何嘗不是委屈的了,天下間沒有哪個女人愿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
“你說我這么多年來欺負你,壓著你。你自己憑良心說說,你背地里對我做的那些小動作還嫌少么?這些年來,有些事情我不捅破,也是不想我們姐妹同處一個屋檐下,要弄得仇人相見一般,既然這樣的話,我今天也把話說開了。崇三歲那年掉到池塘里,差點淹死,是誰動的手腳,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崇煊他是個早熟的孩子,誰是誰非他不會分不清楚的,這些年來,他不叫你一聲姨娘,你捫心自問一下,你對得起那一聲姨娘嗎?”殷蘭面色冷沉沉的,犀利的眸子直直地掃視著桂姨娘,語氣也是咄咄逼人,雖無責備與怨氣,卻比詬罵要厲害了百倍。
桂姨娘聽得殷蘭這么一說,整個人的身子都是發抖起來,她以為這件事情不會再有人知道的,沒有想到,崇煊竟然知道是自己推他下水的。而且殷蘭也知道了,還隱藏了十多年,單憑這一件事情,殷蘭就是要把自己殺了也是不為過的。
“還有啊,當初是誰求著我他做妾做丫鬟都不介意的,是誰天天跪在我們家門口,求我收留她的,是誰說過進了門會規規矩矩做事的。你倒好,進門兩年還算守規矩,可是到了第三年你就原形畢露了。當時你把崇推下水,差點淹死他,我恨不得把你給殺了。要不是看在你懷了瞳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掃地出門了啊!我想給你機會,可是是你自己不懂得做人啊,也不要怪我壓著你,欺負著你。你說我不拿翦瞳當女兒看,你又當她當女兒看了嗎?十歲那年,她高燒不退,又出了天花,是誰害怕會傳染不敢靠近她,又是誰不顧生命危險日夜守著她,照顧她,我想這一點,翦瞳和崇業都是清楚得很吧!我要是不拿她當女兒看,我會冒著被傳染的危險去照顧她嗎?你呢,你不但不照顧她,還有閑心在后來的日子跑去打馬吊。你自己摸摸你的良心,你有沒有真正做到一個為人母親的職責,你連翦瞳需要些什么都不了解,一心想著送她進宮,你打的什么心思我還不知道嗎?你以為翦瞳做上了娘娘你就高人一等,就可以踩著我的鼻子說話了,我不是個傻瓜,我不會不知道的。我攔著不讓翦瞳進宮是不想她的一生就這么被她的親生母親當作發泄的工具給毀掉了。還有啊,你說崇業我沒有拿他當一家人看,這話我又要好好說一說了……”殷蘭一口氣將那些鮮為人知的往事全都說了出來,桂姨娘卻是越聽越難受,幾乎要崩潰掉了,淚水跟著滾滾而下,抱著頭,狠命地搖著,大聲地嚷了起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求你不要說了,大姐我求你別說了!我……”一邊捂了嘴巴,哭得泣不成聲。
第一百二十三章 花好月圓家事興
場之人見得桂姨娘這般模樣,也忍不住動容起來。這么一說,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殷蘭于自己,花費的心思并不少,只是自己不爭氣而已,十八歲那年她把賬目交給他來清算,結果因為要急著去逛窯子,給他們家損失了一大筆生意,高清海當即臭罵了他一頓,而殷蘭卻是沒有苛責自己,反倒安慰起自己來。吃一墊,長一智,可惜的是自己遠遠也不曾體會過這個中的含義。
鄭冉亦是呆呆地看著哭得淚人一般的桂姨娘,雖然早有所料她會輸的,可是沒有想到她會輸得這么徹底,這么難堪。一向要強好勝的桂姨娘,竟然會哭到不能自已,實在是令她驚嘆和訝異。
尤玲玲微微地蹙了蹙眉毛,小有得意起來,這一些不為人知的陳年往事的確是很猛料,看來,高府日后又有新的話題來閑聊了。周媽媽懨懨地蹙著眉毛,對于桂姨娘,她是早有意見了,只不過礙于下人的身份,她也不好說她什么。今天殷蘭和她攤牌了,這樣也好,殺殺她的威風和銳氣,總要讓她知道這個家里是誰說了算的。
小裳看著哭哭啼啼的桂姨娘,心中也是頗多感觸,她也不過是掙扎在柴米油鹽,富貴繁華中的一個小女子罷了,她有她的清高,她有她的銳氣。只不過她的清高卻傷害到了很多人,打心眼里來說,她是討厭著桂姨娘的,小女子地勢力和自私。陰險和狡詐都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好了,你也不要哭了。我說這么多也并沒有別的意思。是你自己說委屈地,那我就把事情挑明了來說,看看你到底受沒有受委屈,你為什么會受委屈!其余的我也不想多說什么了,總之大家好自為之就是。這個家里,誰心里有鬼,我都是清清楚楚的。”殷蘭悵然一嘆。悠悠地掃視了眾人一眼,目光在鄭冉的身上轉了一圈,看得鄭冉一陣不舒服,唯恐她看出了自己是假懷孕的事情,一時間手上冒起了冷汗。
“話說開了就好,憋在心里難受。只會讓怨氣更深的,不是么?桂香啊,從你進門的那一天起,我就告訴自己,我要把你當妹妹看地,前兩年我們的感情不是挺好的么?為什么,為什么你會變了。做了母親的女人應該更加懂得和諧體諒才是。我們都是一家人,不存在誰要陷害誰的。我要是對你不滿的話,當初就不會讓你進我高家地門檻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你是怕我對崇業不公平。怕府里的人排擠他。其實你真的是沒有必要。我說過,他們四兄弟我都是一視同仁的。可是孩子總要長大的。以后的路應該由他們自己來選的。你老是護著崇業。什么都替他隱瞞好。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是要負很大責任的!我若真是有私心。我不會三番四次地給崇業機會的!”殷蘭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邊無奈地看了崇業一眼,宛然一聲長嘆,“只不過他這一次做得是在是太過分了,我不能再這么由著他了,他必須好好反省改過,不然的話,以后我是沒有辦法安心地將高家地重擔交給他地。”
“姐姐說什么就是什么了,我,我知道,我知道我錯了,我,我以后都不這樣了。我,我知道姐姐人好,我,是我太小家子氣了,背地里做了那么多傷害姐姐的事情!姐姐也不說出來,而我,我還在這里鬧事。我,我真地是丟高家地臉,我真的是無地自容了,嗚嗚嗚……”桂姨娘一邊說著,一邊用手絹不斷地擦著淚水,哭得是個凄凄慘慘戚戚。
“好了,不要哭了。現在把話都說白了就好,我們還是一家人,不是么?”殷蘭淡淡地笑了笑,安撫地拍了拍她地肩膀。“大姐!”桂姨娘嚶嚀一聲,伏在了她的肩頭,悠悠地哭訴著。
這一場家庭鬧劇也算是到此收場了。柳大叔得了殷蘭的明確回復后,歡天喜地地跑去告訴村里的人了,領著一眾鄉親才縣。桂姨娘自此以后卻是洗心革面,呆在秋桂園打得少了。而鄭冉卻是成日里惶惶不安的,想起那一天殷蘭看自己的眼神,那么犀利,那么凜冽,仿佛要把自己看個通透。五個月了,她的肚子要是再大不起來的話,遲早要會穿幫的,到時候她還怎么在高家做人。
歸墨院。
小裳靜靜地坐在桌子面前,一針一線地繡著鞋底,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小姐,你真是個能人,不但會治病,還能繡東西。”萍萍蹲坐在一旁,一臉欣羨地看著小裳。
“我們家小姐是誰啊,萍萍啊,你不知道的還多著了!”婠婠抱了幾本書過來,淡淡地掃了萍萍一眼,一邊看著小裳手中的靴子,將那書放到了桌子上,擺了擺手道,“人家說一般的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可是我們家小姐了,銀針能夠拿,繡花針也能夠拿。我跟了小姐這么多年,卻是什么都沒有學到,做丫頭做到我這個份上真是失敗!”
“你呀,就會貧嘴。我也是閑來無聊罷了,順便就給煊哥做一雙靴子。他這陣子忙,總要到城里四處查看,鞋底都磨破了,我給他做雙新的。”小裳搖了搖頭,悠悠地笑了笑,不知不覺,她發現自己對崇煊的關心是越來的越多了。
“要我說,還是姑爺有福氣,娶了小姐這么好的老婆!”萍萍呵呵地笑了笑,聳了聳肩膀,目光漸漸地凝重起來,“小姐,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情,我可以問嗎?”
“什么事情,你說!”小裳仰起頭,一臉淡然地看著萍萍。
“他們說,顧姐姐是壞人,顧姐姐是倭寇,是,是真的么?”萍萍一邊搓著手,神情顯得很是不自在,“顧姐姐也喜歡姑爺,為什么,為什么顧姐姐就不可以和姑爺在一起了?”
“哎!”小裳身子微微一顫,右手一抖,繡花針卻是刺到了手,一股血已經流了出來,小裳將手放進了嘴里,細細地吸吮起來。婠婠一邊急急地去拿了紗布和藥粉,要給小裳包扎擦拭。小裳卻是頷首一笑,道了聲無事,面色憂郁地看向了窗外,萍萍的這一個問題卻是將自己給問住了。
“萍萍,你看看你問的什么話,害得小姐扎到手了,真是的!”婠婠有些著惱地看著萍萍,輕聲地責備起來。“我,我知道錯了,我,我以后都不問了。小姐,對不起!”萍萍低著頭,臉漲得通紅。
“好了,又不關你的事情。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小裳淺淺一笑,搖了搖頭,一臉溫和地看著萍萍,“顧姐姐是不是壞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她是和倭寇有關系的。我們這里運出去的炸藥,鐵礦都是顧姐姐做的。顧姐姐不能和姑爺在一起,是因為他們的立場不同,還有,他們之間有誤會。你明白嗎?萍萍,這些事你不要在姑爺面前說起,知道嗎?”萍萍哦了一聲,耷拉著腦袋,再也不多問了。
小裳惆悵地吁了口氣,顧清婉失蹤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豐臣秀吉現在在廣州總督府里呆著,按理來說,她應該會前去的,可是她卻沒有出現。如果她和崇煊之間的誤會解除了,秦媽媽的死她也不再追究了,她又是豐臣秀吉的妹妹,他們都是不支持侵略中土的。這樣的話,她和崇也就沒有了沖突的立場,相反的,還是聯合起來對付汪直的盟友。自己可以容納她留在煊哥身邊幫忙,出謀劃策么?換作是以前,她會盡力地去撮合他們,可是現在,她卻做不到了。她已經是崇煊真正的妻子了,和崇煊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的感情也變得和以前的不一樣了。她不是個大度的女人,至少,她不會去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丈夫的,這是自己最起碼的底線。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生魚壽司翩然訪
小姐啊,這生魚片我聞著有些惡心!”婠婠蹙了蹙眉了擺手,懨懨地看著那一塊塊生姜魚片。小裳小心地將那魚片放在了碟子里,又用籃子盛好,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一邊看向婠婠道:“阿吉和纖纖的口味和我們不同的,他們吃著不覺得腥就是了!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一邊說著,已經將手洗凈,挎了籃子,和著婠婠一道出了廚房。
外邊,崇儒斜倚在柱子旁邊,已經等候多時了,看著出來的婠婠和小裳,一臉歡喜地迎了上來,一邊拉過了婠婠的手,摟著她的肩膀,很是親昵的樣子。婠婠小臉一陣緋紅,一邊擋開了他的手道:“討厭,你別這樣子,小姐在旁邊了!”
“那又怎么樣,大嫂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干嘛還藏著掩著的!”崇儒卻是不以為然,反而將婠婠擁得更緊。小裳無事地笑了笑,一邊加快了步子,自己一人走在了前邊,由著這兩個小鬼在后邊打情罵俏去了。
廣州總督衙門,西廂房。
“賢妹啊,要你過來這里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李廣茂陪著一張笑臉,引著小裳和崇儒他們來到了西廂房。
“李大人無須客氣的。阿吉和我也是朋友,我就是順道來看看他。他吃不慣我們中土的東西,所以我就沒事弄了些小吃過來了。倒是李大人,這陣子辛苦你了。一邊要安撫民心,一邊又要保護阿吉的安全。不容易啊!”小裳云淡風輕地笑了笑,目光炯炯有神。
“哪里地話,說辛苦還是崇煊辛苦啊,一天到晚地為了倭寇的事情奔走,都沒有什么時間來陪賢妹你,可真是委屈你了!”李廣茂搖了搖頭,一副我沒有功勞地模樣。這也是他的真心話。相比于崇,他為廣州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今是非常時期,煊哥身為鎮遠將軍又兼職水門提督,他自然是責無旁貸的。只有廣州城安寧了。百姓們才能過上好日子!”小裳淺淺一笑,一臉的淡然若素。
庭院里,纖纖正閑得無聊,揮舞著手中的鎖鐮,在院子里練功打坐。見得崇儒和婠婠他們過來了,臉上苦悶嚴肅的神情一掃而空,歡喜地奔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崇儒地身子,跳到了他的背上,無比嬌氣地道:“崇儒哥哥。婠婠姐姐。你們總算肯來看我了!我一個人在這里,無聊死了!”說著一邊摳了摳崇儒的脖頸。搔起癢來。惹得崇儒哇哇大叫起來:“好了,好了。纖纖,你別鬧了,快下來,快下來,男女授受不親,這樣子多不好,待會回去你婠婠姐姐又要拿我開刀問斬了!”
“好好的,你又扯到我的身上干嘛,真是!”婠婠懨懨地飛了崇儒一個白眼,哼了一聲,見得纖纖與崇儒這般友好,又是開心又是擔心起來。纖纖現在還是個女孩子,對于感情的事情都是半知半懂地,她這樣依賴喜歡崇儒,或許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對崇儒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吧!
纖纖嘿地一聲從崇儒的身上蹦了下來,靦腆地看著崇儒,臉有些微微的紅。不知道為什么,只要一看到崇儒,她的心就無比地快活起來。
“你呀,真是淘氣,把我的衣服都弄臟了!”崇儒一邊刮了刮她的鼻子,好笑地道,繼續問了起來,“怎么樣,這些天有沒有想我啊!”“當然有的,我做夢都想著你。我可是記得,你答應過要陪我看一輩子日出的。”纖纖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一邊拉住了崇儒地手,咧嘴一笑。
婠婠面色微微一窘,心中有些不自在痛快起來,臉上卻依舊是春風滿面地。
“你還記得這么清楚,真有你的,你放心,你在中土地一天,我就陪你看日出!”崇儒哼哼地笑了笑,拍了拍婠婠地肩膀。“真的啊,那太好了!”纖纖顯得很是興奮起來,隨即臉色又暗淡了下去,“不過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我還要留在這里,保護主人!”
“不會很久地,你放心,過不了多久,我,還有你婠婠姐姐,再陪你一起去看日出!”崇儒嗯了一聲,灑然地笑開了。
“嗯,說好了的,下個月十五是我的生日,那一天陪我去看日出好不好?就我和你兩個人,可以嗎?我要給你一個驚喜!”纖纖揚起尖細的下巴,一臉純澈的看著崇儒。
“下個月是你的生日啊,哦,那好吧,我陪你去看日出!呃,為什么就我們兩個人,多一個人不好嗎?婠婠姐姐也想看日出的!”崇儒略略地怔了怔,一邊瞄了婠婠一眼,婠婠低著頭,卻是默不作聲了。
“姐姐跟我說過的,生日的時候和自己最想在一起的那個人一起過,只要許下心愿的話,就可以夢想成真的!崇儒哥哥你對我這么好,我當然是要和你一起過生日了,如果姐姐在的話,我就不會找你陪我一起過生日了。”纖纖低著頭,神色有一絲淺淺的憂傷。
崇儒也沒有多想,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下來。婠婠心中卻是鬧騰開了,纖纖對崇儒的感情似乎不是一般的兄妹之情那樣,她對崇儒,似乎是男女之愛的那種感覺。一想到這里,婠婠心里就有些悶悶的難受起來,同時又有一絲懊喪,纖纖為了救自己,差點連命都丟掉了,而自己還在這里胡思亂想,斤斤計較,真是有點說不過去。
房間里,豐臣秀吉挽起袖子,右手握著畫筆,一臉專注地著墨調色,連小裳和李廣茂進來了也不知道。畫架上,豐臣秀吉裊裊的幾筆,便勾勒出了一個女子的輪廓,清麗婉約,幽雅脫俗,遺世獨立,卻是顯得別樣的曼妙柔婉。
李廣茂捋了捋胡子,一邊看著畫,一邊又望望小裳,吁了口氣道:“賢妹啊,我怎么覺得這畫中的人越看越像你了!”小裳臉色微微一窘,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豐臣秀吉從沉思中恍然地回過神來,側側地轉身,見到了李廣茂和小裳,神色亦是有一絲微微的尷尬,慌地放下了幕布,將那畫遮好擋住。
“小裳姑娘!”豐臣秀吉微微地點了點頭,打起了招呼。小裳臉色微微一變,低低地嗯了一聲,算是應答了。李廣茂聳了聳肩膀,嘿嘿地笑了幾聲道:“賢妹你和他慢慢聊,衙門里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先忙去了!”一邊說著,已經信步出了房間。
“你,你也喜歡畫畫的?我看你功底很不錯啊,畫得很好,你學過我們中土的繪畫嗎?”小裳微微一笑,一邊放下了籃子。
“是啊,小時候學著畫過的,父親大人從小就要我們學習中土的文化,我什么都學的,不過卻不精通,好些年沒有練習了,生疏了!”豐臣秀吉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臉有些微微的發燙,不敢直視小裳那清澈的眼神。
“哦,是么?”小裳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一邊打開了籃子道,“對了,我聽煊哥說,你在這里吃得有些不習慣,所以,所以我將就著做了些生魚片過來,你試試,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是嗎?有生魚片吃,我可要好好吃一吃了,好久都沒有吃過了!”豐臣秀吉一臉欣喜地看著小裳,特別的激動起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身懷六甲喜臨門
怎么樣,合你的口味嗎?做得不好的話,你就別吃了臉疑慮地看著凝眉不展的豐臣秀吉,一位自己做得不對他的胃口。“嗯,很好吃的,你的手藝真不錯!”豐臣秀吉緩緩地抬起頭,一臉贊許地看著小裳。
“你喜歡就行了!”小裳淺淺一笑,幽幽地吐了口氣,目光有些悵然起來。“小裳姑娘,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嗎?”豐臣秀吉一臉狐疑地看著神色凝重的小裳,放下了手中的生魚片。
“沈大人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小裳輕輕地道。
“嗯,知道。真是可惜了。我將嚴嵩與我私通的信件都交給了他,本來以為可以幫到你們的,整垮嚴嵩。可是沒有想到,沈大人就這么死了。對了,你們查出來是什么人干的么?”豐臣秀吉點了點頭,亦是一臉的傷感之色。原本他是想著沈良扳倒嚴嵩之后,也算是斷了歸田一郎在中原的一條后路,哪里會想到沈良猝死,這樣的話,自己現在回東的希望又渺茫了一些,看樣子還得等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都沒有結果,官船炸得殘破不堪,我們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人事先混進了官船之上,點爆了炸藥,然后跳進了水里。可是那個人我們頁根本找不到!”小裳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朝廷又將這件事情歸咎到倭寇的身上,弄得廣州城人人自危,人心惶惶的!這樣下去地話。真不是個辦法!”
“據我所知,歸田一郎的那一批倭寇應該還沒有延伸到廣州城來。他們目前還不會輕舉妄動地!汪直帶過來的都是菊枝派的忍者,那些忍者都是不會水性的,還要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引爆炸藥,并且全身而退,菊枝派好像還沒有出現過這樣的能人。當然,這只是我的一點點意見而已,你們怎么想。我不知道!”豐臣秀吉一臉肅然地看著小裳,說出了這樣一個秘密。
“其實煊哥地目標也沒有全放在倭寇的身上,只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城中的百姓都強烈要求徹查東瀛人,也許對你們就查得緊了些吧!聽你這么一說,的確是不大像是倭寇所為的。那么,又會是誰呢?”小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目光祥和地看著豐臣秀吉。
“小裳姑娘,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豐臣秀吉鄭重地看著小裳,喃喃地開了口。
“什么問題?”小裳淡淡一笑,有些懵然地看著他。“在你的眼里,東瀛人都是十惡不赦地么?你們很憎恨討厭我們是不是?”豐臣秀吉朗朗地開了口,肅然地問了起來。
“怎么會,人都有善惡之分的。你和纖纖不就是好人么?”小裳宛然地笑開了。搖了搖頭。
“好人?”豐臣秀吉輕輕地念叨著,這兩個字在小裳的嘴里說出來卻是別有一番韻味。“小裳姑娘。謝謝你這段日子以來對我們的無私幫助。我豐臣秀吉向你保證。等我一統東割據的局面之后,我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侵犯你們的國土!”豐臣秀吉信誓旦旦起來。一字一句,都是那么鏗鏘有力。
“謝謝,我會記得你今天所說的,我相信你,你一定不會食言的!”小裳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一臉坦然地看著豐臣秀吉。迎著小裳那純澈若水的眸子,豐臣秀吉只覺得心中最堅硬的一塊地方軟了下來。而小裳永遠也不會想到,多年以后,當只個溫潤謙和地男子再一次踏足中土,揮舞著大刀在這一片曾經救過他地土地上肆意踐踏,血洗城池的時候,只是因為自己地一個淺淺回眸。
“沒事地話,我先走了!”小裳坐了半會,便起身告辭。剛剛坐起,只覺得眼前一暈,幾乎要摔倒在地上。
“小心!”豐臣秀吉一臉驚慌地扶住了小裳,橫腰摟住了她。小裳略顯尷尬地從他的懷抱里掙脫了出來,一邊甩了甩頭,有些虛弱地看著豐臣秀吉。豐臣秀吉亦是有一絲不自在,抱著小裳纖腰地右手緩緩地松開了,眉頭微微一斂,關切地詢問:“你,你沒事吧!”
“沒事,可能是坐久了,身子有些乏而已。”小裳清淺地笑了笑,搖了搖頭,“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豐臣秀吉下意識地握住了小裳的手,小裳身子一怔,有些尷尬和迷惑地看著豐臣秀吉,豐臣秀吉亦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地將手放開了,呆呆地目送著小裳漸行漸遠的身影。多年以后,當他睥睨東瀛,依然覺得有些遺憾的時候,這才知道,那個遺憾就是她。這個優雅素淡的女子,自有那么一股迷人的氣質深深地吸引著他。
回了高家之后,小裳卻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不適起來,時不時地惡心想吐,婠婠和萍萍卻是一旁干著急,什么忙也幫不上。
“小姐啊,你吐了好幾次,可是又咳不出什么東西來,會不會有事情啊!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婠婠一臉擔心地看著面色有些發白的小裳。
小裳卻是搖頭,笑笑而語道:“傻丫頭,我自己就是個大夫,我自己有病的話我會不清楚么?好了,你別擔心,我沒有事情的。你呀,別大驚小怪的。對了,萍萍,你幫我去市集里買些酸梅來,買多一點!”
“小姐不是不喜歡吃酸的么?怎么突然想起吃這個了!”婠婠不解地看著小裳。
“我,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我是不喜歡吃,可是肚子里的這個要吃啊!”小裳淺淺一笑,愛憐地摸了摸肚子。
婠婠這才恍然大悟,尖叫出聲:“小姐,小姐你的意思是,你有寶寶了,你,你要當娘親了?真的,這是真的嗎?天,太好了,太好了!”說著,激動地握住了小裳的手。
“我去告訴老夫人去,讓她高興高興!”萍萍亦是笑逐顏開,便要去和殷蘭說了。
“哎,萍萍,別去,先不要告訴他們!等我先和煊哥說了再告訴他們,我現在最想告訴的人就是煊哥!”小裳哎了一聲,一邊叫住了萍萍。萍萍哦了一聲,聳了聳肩膀道:“那好吧,我現在去買酸梅!”說著,歡天喜地的出了房間。
“小姐,你對姑爺是越來越好了,看樣子,你是真的喜歡上姑爺了!”婠婠笑了笑,惆悵地嘆息一聲,從心底里來說,她還是比較喜歡小姐和衛行風在一起的。
“煊哥對我很好,我自然也要對他好的。我是他的妻子,婠婠,我想,我已經真正得到自己的幸福了。我喜歡他,是真的,從心底里喜歡著他!”小裳悠然一笑,徐徐地嘆了口氣,原本以為,今生除了衛行風之外,她不會再輕易地付出感情了,可是和崇煊相處的日子越久,自己對他,也是越來的越癡迷和喜歡。
第一百二十六章 恩愛如初萬年長
煊哥,我幫你做了雙靴子,你穿上試試,看看合不合行的話,我再去改改!”小裳提著新做好的靴子,緩緩地來到了崇煊的身側,一臉關切地看著他。崇哦了一聲,慌地放下了手中的兵書,一臉歡悅地看著小裳,有些心疼地道:“靴子去買就是了!你何必親自做了,累壞了身體怎么辦?”
“看你說的,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風的。再說了,買的總是不怎么好,還是我親手做的比較好。哥你腳上的靴子已經磨破了,不換怎么行啊。這不知道的,不是要說我這個將軍夫人不夠賢惠么?”小裳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將靴子放到了床底下,崇煊坐在了床上,一邊脫了靴子,嘆了口氣:“哪個敢說你不好的話,我跟他沒完!”一邊說著,笑笑而語地將小裳做的新靴穿上了,卻是舒服無比。
“怎么樣,合適么?”小裳低低地問道,一臉期盼地看著崇煊。“嗯,很好,非常的舒服!”崇煊點了點頭,一邊滿足地在地上蹭了幾下。“那就好,過幾天啊,我再給你做一雙。就快到秋天了,天氣可能會冷了,得保暖一些才行!”小裳淡淡一笑,一臉溫和地看著崇煊。
“小裳,謝謝你對我這么好。有你這樣一個好妻子,真是我的幸福啊!我很感激老天爺,把你留給我了!”崇煊握住了小裳的手,拉著她坐到了自己的身側。小裳搖了搖頭,微微一笑。窩進了崇地懷里:“你是我丈夫,我不對你好。我該對誰好。哥,你知道嗎?嫁給你的前段日子,我是惶惶不安地。我想依靠你的時候,你總是不在我的身邊。每天晚上,都是我一個人守著這間房子,我甚至對以后的生活都沒有了信心,也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現在你就坐在我的身邊。這么真實地抱著我,就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小裳,對不起,我做了這么多傷害你地事情,讓你為了我。為了這個家受了這么多的委屈。你放心,從今以后,再也不會了。我天天都陪著你,不管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要你一想到我,我一定會出現在你面前的!”崇煊愛憐地撫摸著小裳的肩膀,一臉誠摯地看著她。
“嗯,我相信你!煊哥,我愛你!”小裳宛然一笑,似水柔情地看著崇。聽著這珍貴的三個字。崇的心中亦是一陣洶涌澎湃。一邊緊緊地捉住了小裳地肩膀,眼睛里噴出兩團火來。一邊捧住了她的臉。一陣狂吻,舌頭在小裳的香舌里糾纏。右手劃過小裳的鎖骨,解去了她的羅衫,健碩的身子向她的身上傾倒,一邊蹬掉了腳上的靴子,粗重地喘息著,開始在小裳的身上索取更多的憐愛,火熱滾燙地胸膛將小裳緊緊地圈了起來,腫脹地下體想要突破重圍,深入那清涼的圣地之中。
“哎,不要!”小裳制止了崇煊地下一步動作。“怎么了?”崇煊有些愕然地看著小裳,心頭掠過一絲微微地悵然。
“煊哥,我,我不方便!”小裳側過頭去,臉紅紅地道。“你,你不是早幾天才過去的嗎?怎么會……”崇煊無比懊喪地看著小裳,有些郁悶起來,他這一身地欲火要怎么才能熄滅啊!
“我說的不方便,不是指那個!”小裳搖了搖頭,雙手環住了崇煊的脖頸,有些得意和調侃地看著崇煊。
“哦,你也學會騙人了?好啊,看我今天怎么吃掉你!”崇煊哦了一聲,恍然若思,一邊低了頭,牙齒輕輕一咬,便要將小裳的肚兜給除去了。
“哎,煊哥,煊哥,你別逗了!好了好了,我是認真的。你再這樣的話,會有人不高興的!怪你不疼他!”小裳咯咯地笑開了,一邊側開了身子。
“哪個敢不高興?和妻子親熱也不行,誰不高興,我算賬去!”崇煊嘿嘿一笑,一邊刮了刮小裳的鼻子。
“如果我說,是我肚子里的這個不高興,怪他的爹弄疼了他,你還要算賬么?”小裳好笑地看著崇煊,一字一句,含蓄而又認真,臉上溢滿了初為人母的幸福。崇愣愣地看著小裳,呼吸一滯,激動萬分地看著小裳:“小裳,你,你有,有孩子了,你,你是說,我要當爹了?”
“嗯!”小裳羞澀地點了點頭,脈脈柔情地看著一臉驚詫的崇,,崇煊深深地吸了口氣,繼而臉色一變,慌地從小裳的身上翻轉到了一側,緊緊地擁著小裳,大聲地歡呼起來:“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
小裳亦是喜不自禁,依偎在崇煊的懷里,緊緊地貼著他溫暖的胸膛,喃喃地道:“煊哥,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女孩我都喜歡,不過,如果是女孩子的話,我會更加高興的!”崇煊吁了口氣,一邊摸了摸小裳的臉。
“為什么?”小裳有些好奇地看著崇煊。“因為是女孩子的話,她一定會像她娘一樣美麗溫柔,善解人意!”崇煊淡淡地說著,眸子里是掩飾不住的向往。
“男孩子的話可以像他爹一樣勇敢威猛,有擔當啊!可以撐起整個家的!”小裳莞爾一笑,一邊摸了摸肚子,“不過現在還不能確定是女孩是男孩,得他生出來了才能做算!”
“我聽聽,看看孩子有沒有不聽話?”崇煊弓著身子,側著耳朵附在了小裳的小腹上,看看能不能聽出什么動靜來。“煊哥,這孩子才兩個多月,還沒有成型了,哪里能聽得見的!”小裳有些好笑地看著崇。
“真想不到,我要當爹了,我要做父親了!太好了,太好了!小裳,謝謝你!謝謝你為我付出這么多!”崇煊難掩激動不安的情緒,一邊抱緊了小裳的頭,續問,“爹娘知道了嗎?”
“沒有!”小裳搖了搖頭,抿了抿嘴巴,“萍萍本來要說的,我沒讓她去。因為我要把這個好消息第一個告訴你,要告訴孩子的爹爹!”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小裳,有你在我的身邊,哪怕是將來我不幸戰死了我也無憾了!”崇煊滿足地笑了笑,在小裳的額頭上又是深深地一吻。
“我不許你這么說!”小裳面色一變,有些憂愁地看著崇煊,“好好的,說什么死不死的!”
“我是說如果,我……”崇煊聳了聳肩膀,釋懷地笑了笑。“沒有什么如果,煊哥,我不要這種如果發生。你明白嗎?我要你好好地活著,我不許你死在我前邊。你答應我,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自己,你一定要為我還有孩子著想!雖然我知道自己這么說是不應該的,現在國難當頭,你又是將軍,全廣州都指望著你!我知道我這么說有些自私,可是我怕,我真的害怕會失去你。要是你死了的話,我該怎么辦,還有小寶寶該怎么辦?我不像你想的那樣堅強,那樣大度。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留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你要是先離開了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下了地獄我也不要原諒你!”小裳一把捂住了崇煊的嘴,表情有些駭然。和崇煊相處的日子越長,她對他的依賴也是越來的越強烈。
“好,我答應你,為你,為了孩子,好好地活著!”崇煊點了點頭,看著小裳一臉認真難過的樣子,心生疼惜,深情地擁緊了小裳。這一刻,他深切地體會到了小裳那發自內心的喜歡。他也清楚地知道,他的命不僅僅只屬于自己,還有小裳和孩子,為了他們,不管遇到再大的挫折,他都要堅持下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喜事臨門歹意起
這是真的么?小裳啊,真是太好了,你也懷孕了。是開枝散葉,后繼有人了啊。”殷蘭一臉歡喜地看著小裳,上下將小裳打量了個通透,一邊摸了摸小裳的肚子,轉身過來,又望著高清海道:“老爺啊,我們熬了一輩子,今天總算把孫子給盼過來了!”
“是啊,是啊,咱們高家有后了,祖先保佑,祖先保佑啊!”高清海亦是頷首而笑,臉上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可不是,我就說了這小裳啊,必然是個有福之人,一定能夠給我們高家帶來好運的。你看看她,一進我們高家的門,不但化解了崇煊和老爺之間的矛盾,現在又給我們高家添丁了!她可真是我們高家的福星!”桂姨娘亦是笑意盈盈,一臉溫和地看著小裳。自從和殷蘭攤牌之后,她整個人也變了不少,逢人便是一張笑臉,也不像以前那般勢力了,對下人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怎么不早點跟我們說啊,真是的!”殷蘭撫了撫小裳的頭發,有些埋怨地看了小裳一眼,“看到你和崇煊這么恩愛,我也就放心多了。你們兩啊,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也沒有什么啊,就是有了小寶寶而已。我怕我告訴了婆婆,大家會把我當寶貝一樣看著,我不習慣!我先告訴煊哥,是因為想給他一個驚喜,他這一陣子忙著將軍府的事情,實在是太緊張了,我想讓他開心開心!”小裳淺淺一笑。搖了搖頭道。
“有孩子這可是我們高家的頭等大事啊,你不寶貝誰寶貝啊!小裳啊。以后那些事情還是交給我來做,你養好身體,安心養胎啊,給我們高家生個白白胖胖地孫子!”殷蘭笑容滿面地看著她,卻是歡喜不已。
“哎,婆婆,不用。我現在還能做些事情的。那些東西都是我在打點地,我已經做順手了。而且現在孩子也不過是兩個多月而已,我還有時間的。你讓我做吧!我要是不做些東西的話,會悶得慌的!”小裳面色微微一凜,卻是不想將手頭上的事情交還給殷蘭。殷蘭吁了口氣,看著小裳這般懇求的模樣。輕然一笑:“那好吧,這陣子你就先做著,過三個月就交給我來做吧,你呀,還是安心養胎要緊!”
“哎,這大嫂才兩個多月的身孕就已經看出來有孩子了,肚子都有些小隆了,奇怪了,這二嫂都五個月大了怎么還是老樣子啊,奇怪。奇怪。真是奇怪啊!二嫂啊,我看你應該讓大嫂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尤玲玲哎了一聲。一邊用手扇了扇,微微地斜瞄了鄭冉一眼。一驚一咋起來。
鄭冉手中端著地茶杯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茶水潑了一地。整個人的面色亦是一陣難看,尷尬和不知所措地看著眾人。殷蘭眉頭微微地蹙了蹙,搖了搖頭道:“鄭冉啊,你怎么會這么不小心啊,要是不小心傷到了胎兒怎么辦?”
“我,我只是這陣子身子有些發虛而已,渾身使不出什么力,也不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我,我會注意的!”鄭冉面色一緊,身子微微地顫了顫,一邊向桂姨娘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呃,是啊是啊,鄭冉呢這陣子有些不舒服,吃東西也沒有什么胃口。這懷孕嘛,之前總是出現這樣那樣的毛病的,當年我懷著崇業地時候也是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過了這段時期可能就好了!”桂姨娘訕訕地笑了笑,一邊替鄭冉解圍起來。
“不是啊,我好像看到二嫂很會吃的,精神好得很嘛,昨天打馬吊還贏了我們那么多錢!”尤玲玲懨懨地掃了鄭冉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想起昨天的通吃,卻是輸得她一個月的零花都快用完了,一想起這些,她就一肚子火氣。這人一走運還真是干什么事情都順利,不但懷孕,連牌桌上都這么好的手氣。
“你要是因為輸了錢給我不服氣的話,那我們今天下午再較量一場嘍,哎,興許啊,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佑著我,我看啊,將來肯定是個招財的命。你是他嬸嬸嘛,就全當是送給這個未出生的孩子地見面禮嘍你家崇明買都那么多錢地,不在乎這一點的!”臉色,哼哼地笑了笑,氣得尤玲玲直翻白眼。桂姨娘也是輕輕地笑了笑,跟著譏諷起來:“玲玲啊,你們三+怪你太不小心了。你要是注意點地話,這孩子怕是也快有一歲了吧。哎,真是可惜了。這回你大嫂二嫂都有了身孕,你心里不舒服,這是很自然正常的。你呀,也只好讓崇明加點油了!孩子總會有地,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行了行了,都消停些吧,多大個事情啊。懷孕是件喜慶的事情,被你這么一攪和,還真是掃興。一人少說一句,家和萬事興。玲玲啊,你姨娘說得對,孩子了,遲早會有的,你也不要太急躁了,更不要嫉妒了。都是一家人,別說些生分見外的話!”殷蘭有些黯然地看著尤玲玲,懶懶地吁了口氣。三天兩頭的,這兩個兒媳總是要生出個事端來,還真是讓她煩心,可她又不能偏袒著誰,不然大家都有意見。要是他們兩個能夠小裳一半這么賢惠能干的話,她的日子也就好過多了。
小裳與婠婠對視了一眼,彼此的臉上都掠過一絲無奈,這樣的爭風吃醋的戲碼似乎天天都在上演,他們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哎呀,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瞧他們婆媳兩那小人得志的勁,好像整個高家都是他們的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一路回了自己的宅院,尤玲玲整個人都是氣悶當胸的,崇明現在還在米店里忙著,自己閑在家里,又沒有什么事情做,真是無聊死了,連發泄的對象都沒有。
“小姐!你不要這樣子嘛,孩子遲早都會有的!”一旁的丫鬟水菊小心翼翼地勸解起來。“有,有,自從上次流產以后,我的肚子就沒有動靜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生!你沒有看到鄭冉今天那小人得志的樣子嗎?我都快氣瘋了!”尤玲玲嘔火地看著水菊,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訓斥。
水菊低了頭,任憑著尤玲玲發泄,卻是默不作聲了。“哎,你說,鄭冉她真的像是懷孕嗎?我怎么越看越覺得不像呢?大嫂才兩個多月,肚子都有一些小小的隆起,她都快五個月了,一點動靜也沒有,可真是怪事!”尤玲玲眉頭輕輕一蹙,喃喃自語道。
“這個我也說不準的。老實說,二少奶奶真不像是個有身孕的人。平常吧,我看她走路都是那么風風火火的,一點也不小心,好像沒事一樣!背地里有好多人都在說二少奶奶是裝的,根本是假懷孕!”水菊嗯了一聲,一邊道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真的么?府里的下人都議論她是假懷孕?”尤玲玲眼中閃過一絲得色,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過。
“我也是無意中聽他們說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水菊一臉的謙卑之色,細聲細氣地道。
“要知不知道她有沒有懷孕也不難。往她的飯菜里加一點點紅花就行了!”尤玲玲輕蔑地哼了一聲,眸子里的妒火越來越盛。“什么,加紅花?小姐,這可千萬使不得啊,這二少奶奶要真是吃了她,可是會出人命的啊!”水菊身子一怔,身上開始冒起了冷汗,她沒有想到尤玲玲發起瘋來卻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你緊張個什么勁,瞎嚷嚷什么。我只是加一點點,又不是放很多。這個死不了人的,我看她,十有是假懷孕,吃了紅花也會沒有事情的!就算有事情,有大嫂這個神醫在,怕什么啊。當年我懷孕的時候,她不也是做了小動作么?憑什么我就不能討回來,我一直在懷疑我流產是不是他們婆媳兩搞的鬼,那個時候我會摔跤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的,只怪我沒有看清!”尤玲玲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那股憨直和傻氣,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冷冽和悠然。不管如何,她都要冒險試一試,她絕對不能允許那兩個庶出的女人爬到自己的頭上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也無風雨也無晴
就只發現了這些大刀?”崇煊一臉愁云地看著地上的刀,眉頭一緊,緩緩地吐了口氣。“是啊,我們在吳家的莊園里就只找到了這個,搜遍了整座莊園,都沒有發現那些忍者的蹤跡!”云墨溪低著頭,顯得有些頹喪,嘆息一聲道,“屬下無能,又讓將軍失望了!”
“不關你的事情!”崇煊搖了搖頭,苦澀地笑了一下,“我和爹交流過,汪直為人陰險狡詐,再加上他又是本地人,對廣州很熟悉,我們抓不到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過,我們已經找了這么多天了,還是沒有發現他的蹤跡,除了在吳家莊漏了點風聲之外,他會去哪里呢?而且,他又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他到底是什么用意,跟我們玩捉迷藏?”
“我看他是想讓廣州城人心惶惶,然后好亂中取勝!”云墨溪一臉的謹慎,分析起來。“他***,這群東瀛王八羔子,讓大爺我逮住了他們,非得一個個將他們剝皮拆骨不可!”吳江亦是憤憤然地罵了起來,一邊捏了捏拳頭。
“不管怎樣,城中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日夜都要巡防。還有,海港更應該嚴加防守,絕對不能再讓任何一只東瀛商船進港了!不管怎么樣,海防是我們的重中之重!”崇煊一臉決然地看著云墨溪,語氣堅定凜然。
“嗯,屬下明白!一定不會讓兄弟們掉以輕心的!”云墨溪點了點頭,回答得亦是那么干脆痛快。
三人正在房間里商議著。小裳和婠婠已經提了一籃子東西進來了。崇見得小裳,臉色猛地一變。著急地迎了上去,一把扶住了小裳,唯恐她摔跤了,有些略帶責備地道:“你怎么不在家里呆著啊,我不是說了嗎?不用你送吃地東西來的,我們自己會解決地!你看看你,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就不聽話了。來,小心點坐!”一邊說著,一邊將小裳扶到了椅子旁邊,讓她坐下。
“煊哥你真是的,我哪有那么嬌弱。現在才兩個月而已,不礙事的。我還能走的。你不要太擔心我了。你這一陣子天天忙,都顧不上吃東西,所以我特地到廚房弄了些小吃過來帶給你們!”小裳淺淺一笑,一邊望了望婠婠道,“婠婠,快點把飯菜端出來,給他們擺上!”婠婠哦了一聲,一邊揭開了籃子,將飯菜端了出來。
“你進廚房了?小裳,你以后都不要這么做了好嗎?你看看。萬一要是你有什么事情的話。我會擔心的。這里地事情我會處理不好的!”崇煊悵然地看著小裳,哀怨地吁了口氣。一邊握緊了小裳的手。
“我真的沒事。哥你不要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會有分寸的。有了身孕,更應該四處走動地,不能老悶著。家里又沒有什么事情可做,我要是不幫你弄飯吃,我就會特別的閑。飯菜都已經送過來了,難道你還要拒絕我嗎?”小裳淺淺一笑,一邊推了推崇煊,“你快去吃吧,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小炒牛肉!”
“真拿你沒有辦法!”崇煊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一邊刮了刮小裳的鼻子,抱過頭,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了深深的一吻。云墨溪和吳江卻是面色一變,有些尷尬和不好意思起來。婠婠也是羞羞地轉過頭去。
“好了,不要這樣了,大家快吃飯吧!”小裳亦是有一絲小小的難為情,一邊推開了崇煊,將頭別了過去。崇煊灑然地笑了笑,一邊讓墨溪和吳江落了座,開始吃飯。
“夫人的手藝真是不錯,這些日子我都吃你做的飯菜吃上癮了,你要是天天能做給我們吃就好了!”吳江一邊吃著飯菜,一邊贊不絕口。
“哎,吳江!”墨溪一邊瞪了他一眼,吳江傻傻地笑了一下,看了看有些焦急的崇煊:“將軍別誤會,我地意思是夫人做地菜實在是太好吃了,把我的嘴巴給養饞了,吃著夫人做地東西,做起事情來都別有意思,有勁頭。”
“你要是這么喜歡吃東西地話,去找個做飯菜的婆娘就是了,不就天天能吃上了嗎?”婠婠一旁逗趣起來。
“我也想啊,可是要到哪里去找個像夫人這么好地婆娘啊!要說,夫人是我的……”吳江一邊摳了摳頭,喃喃自語起來。崇煊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去,死死地瞪著吳江,咳嗽一聲:“你的意思是,想要和我搶嘍!”
“沒,沒,絕對沒有。像我這樣的莽漢子哪里能配得上夫人這樣高貴的人啊,只有將軍你才能配得上她。將軍和夫人真的是絕配,天造地設的一對!”吳江已經聞到了那濃濃的醋味,收了話匣子,一本正經地吃飯起來。
“嗯,這話還行,我可以接受!”崇煊淡淡一笑道。
“你們三個大男人就會寒磣我,聽你們說的。”小裳搖頭笑了笑,吐了口氣,“吳大哥你為人這么豪爽,有義氣,一定會有很多姑娘喜歡的。改天,我給你留意下!”
“真的嗎?”吳江抬起頭,一臉感動地看著小裳,“事先俺可說好了啊,太兇的我不要,一定要找個像夫人這么賢惠的女子!”
“你還真會挑三揀四的,你要是再滿口滿口像我家小姐的,小心姑爺將你五馬分尸!”婠婠呵呵地笑了笑,卻覺得吳江卻是憨直敦厚,有趣極了。
“這個放心好了,將軍絕對不會將我五馬分尸的,他可是愛兵如子的!”吳江訕訕地笑了笑。“吳江啊,你不說的話,我還真的想現在就把你給五馬分尸了,你的話真是太多了。我告訴你了,夫人的主意你要是敢打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崇煊深深地吸了口氣,開玩笑地道。
小裳聽著他們這么一說,亦是忍不住樂了起來,卻覺腹下一痛,眉頭輕輕一皺,有些難受起來。
“哎,怎么了,小裳你,你怎么了?”崇煊見得小裳這般模樣,慌地迎了上來,一邊扶住了她,一臉的擔憂和緊張之色。
“我沒事,沒事,你吃飯吧!孩子調皮,他踢著我的肚子了。”小裳微微一笑,無事地搖了搖頭。
“真的不要緊嗎?”崇煊還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沒事,偶爾有一些胎動現象,是很正常的。煊哥你不要擔心!”小裳淺淺地望著崇煊。“是啊,姑爺你就別窮緊張了,我會照顧好小姐的!”婠婠道。
“交給你?”崇煊自失地笑了笑,搖了搖頭,“我還真是有點不放心。你沒事總和崇儒玩著一處去了,你們兩個都那么野。小裳,這樣好不好,我們干脆搬出來算了,將軍府這么大的地方,再帶幾個下人過來,你時時刻刻在我的身邊,我的心里也就少些牽掛。在家的話,實在是太吵了!我總是不放心你,你到了這里的話,給我做飯菜也方便些,不用天天跑來跑去的!”
“這樣啊!”小裳吁了口氣,凝了凝眉毛道,“行是行,就是婆婆他們怎么辦?我怕婆婆不樂意的。而且歸墨院很安靜了,一點也不吵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崇笑了笑,一邊抱住了小裳,“家里的事情我很清楚,我知道娘很忙,可是現在你有了身孕,凡事不能都親力親為的,還是養好身體要緊,這也是娘的意思。鄭冉姨娘他們,一天不吵的話就不安生。我是怕,怕他們的話會影響到你的!而且玉秀清婉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我,我怕她會對你不利,你在我身邊的話,我就安心多了!”
“嗯,可以的話,我會搬過來的!我回家跟婆婆說說,看看她的意見怎么樣?”小裳點了點頭,宛然一笑。“還是今天回家我來說吧!”崇笑了笑道。
“嗯,都依你的!”小裳點點頭,滿足地笑了一下,靠緊了崇煊的懷抱。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災民入城隱患在
人正自笑談間,只見得門外跑進來一個士卒,一臉焦,雙手抱拳道:“啟稟將軍,有急事相報!”
“何事,快說!”崇煊面色一緊,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一邊放開了小裳,目光炯炯地看著那士卒。“廣州城外,聚集了大量的外地災民,現在總督大人正在指揮,不知道要不要放那批災民進來!”士卒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本末說了出來。
“什么?大量的災民屯集在城外?總共有多少人!”崇煊身子微微一怔,繼續問道。“保守估計,不下五千人!”士卒低著頭,一臉的謹慎。
“好,我馬上隨你去!”崇煊也不多話,嗯了一聲,回頭看了小裳一眼道,“小裳,你在這里等著,我去看看!”
“哎,煊哥,我也去看看!”小裳急急地道,一邊邁了步子,便要隨同崇煊一起過去。“哎,你現在有身孕在身,萬一要是出事了怎么辦?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小裳,你,你還是留在這里吧!”崇煊有些為難地看著她,眉頭輕輕一蹙。
“不用了,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就在城樓上站著,看看他們,我不下去,可以嗎?煊哥,你帶我一起去吧,我,我不要和你分開!”小裳堅持己見,一臉悵然和落寞地看著崇煊。
“那好吧,我帶你去就是!”崇煊見得小裳固執己見,而且把她一個人留在這里也不是很放心。帶著她一起去也是無妨的,當下牽著她地手。領著云墨溪等人一起向城門那邊過去了。
廣州城外,連綿數里之地,都是災民。四散著窩在了一起,不時地傳來開城門的求救之聲,哀號痛苦之聲不絕于耳,衣衫襤褸地災民穿插在人群中央,顯得別樣的凄涼。李廣茂吸了吸鼻子。有些心酸起來。這些都是他的同胞,這些都是他們大明國土上的受難群眾啊。他們都是從山東沿海一帶那邊過來的,徒步千里,走到了這里。他本來是想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的,可是崇煊已經下了命令,不準任何人進城。沒有法子,他只得派人去將軍府將崇煊叫過來了,商量著該怎么做。
踏上城樓的那一刻,看著城下那滿目地凄涼場景,小裳的心里一陣難受起來。聽著他們的哀號求救之聲,看著他們落寞痛苦的眼神,她的心里一陣泛酸起來。崇也是皺緊了眉頭,一言不發地看著那些災民。他們都是流離失所,背井離鄉的苦難群眾,他們都是為了活命才流落至此地。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這一刻,他深深地體會到了杜甫寫下這首詩時的心境。看著這滿目瘡痍的景象。誰不生氣,誰能無動于衷了。可是他知道。感情用事是沒有用的。
“老弟啊,你總算是來了,你看看這些,看看他們這些可憐的人!快,快點讓人開城門放他們進來吧!”李廣茂見得崇煊,急急地迎了上來,便要拉了崇煊去開命令手下打開城門。
“大人以為打開了城門就能夠解決眼前的這一切么?不會的,打開城門,非但幫不到他們,還會連累城中的百姓。我們廣州城統共只有這么大,把這些災民放進來了,要把他們安置在哪里。若是幾百人也就罷了,可是現在這么多,我們怎么開城門,一旦開了城門,他們會一哄而起,擾亂城里的秩序的!”崇煊搖了搖頭,顯然不贊同開城門之舉。
“你地意思就是一直將他們拒之門外了,這怎么成?我們怎么可以見死不救?不行,一定要打開城門,讓他們進來!”李廣茂有些慍色地看著崇煊,聲音也跟著威嚴了起來。
“現在不是開不開城門地問題,而是怎么安置他們,怎么安撫民心。一旦打開了城門,你要城中的百姓怎么想,他們一定會惶惶不安地,一定會以為倭寇要打進來了,到時候情況會更加一發不可收拾。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不要打開城門得為好,派人出去送些吃地東西給他們就行了!”崇煊道,說得卻是透徹有理。四五百的災民也就罷了,可是現在是五千人,不是個小數目。
“難道就讓他們一直在城外歇著,由著他們去風吹日曬?他們可都是活生生地人啊,從山東里地走到了這里,可是現在卻被我們隔在了門外,你這樣做很殘忍嗎?我李廣茂雖然不及高將軍你這么有作為,可是我也知道百姓大于天,如果連我們都不肯對他們施與援手的話,他們還會相信朝廷么?你看看他們,有的還是才幾歲的孩子,有的是老母親。你怎么忍心把他們一直關在外邊!”李廣茂卻是說得激動起來,臉上的肌肉跟著抽搐起來。
“我沒有說過不開城門,只是我們還得觀察一陣子再說。現在倭寇這么猖獗,你敢肯定,這些人全都是災民,里面沒有混雜其他人么?廣州城里也有數十萬百姓,我們不得不為他們考慮!”崇煊搖了搖頭,并不打算現在就去開城門。
“倭寇倭寇,你們查了這么久,有結果了嗎?一個都沒有找到,現在救人要緊啊!不行,一定要打開城門,讓他們進來。廣州城受一點點損失不要緊,可是我不能親眼看著這些災民就餓死在我面前!”李廣茂搖了搖頭,堅決地反對崇煊這么做,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一邊說著,一邊匆匆地下了樓,便要去吩咐了守城門的官兵將城門打開。
“大人,李大人,不可以啊!現在還不是開城門的時候。我們先送點東西出去給他們,然后再做打算,這樣貿然打開城門的話,后果會難以預料的,要開城門的話,起碼我們得采取一些預防措施才行。濫發同情心不是一時的意氣用事,你這樣做,反而會害了他們!”崇煊跟著沖下了樓,一邊攔住了李廣茂。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餓死嗎?對,我是濫發同情心,我李廣茂無所作為,不像你鎮遠大將軍,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那么冷靜,甚至冷血絕情。什么都不用說了,開城門,我是廣州的總督,由我說了算,你管好你的海防就成了。這里的事情我來處理,出了事情我李廣茂一人來承擔!”李廣茂一甩袖袍,面色發怒地看著崇煊,大聲地喝了起來。一席話下來,卻是說得崇臉色一陣難看,半晌也回不過神來。是自己太冷靜,太冷血了嗎?做什么事情總是瞻前顧后,顧慮重重的。也許他說得對,自己實在是太多慮了。因為太多慮,他才會和小裳有那么多誤會,因為太多慮,家人都被他傷害到了。
身后,有人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崇煊吁了口氣,看著一臉淡然的小裳,澀澀地笑了一下,握住了小裳的手。“就由著李大人去做吧,他是這里的父母官,看到百姓受難,心里很難過也是人之常情。你的顧慮的確是我們應該考慮的,這么多難民一起進城的話,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后果。不管怎么樣,走一步算一步吧!”小裳輕輕地道。
隨著嘎吱一聲巨響,城門在災民的舉世矚目下緩緩地打開了。饑餓的災民蜂擁而至,大聲地歡呼著涌進了城里,兩旁維持秩序的官兵竭盡全力地維持著現場的秩序,不時,又有送飯的官兵推了幾大桶飯過來了。李廣茂一邊喊著災民們不要激動,不要擁擠,會有飯吃的,一邊讓官兵們讓出一條道來,讓災民一個個排著隊,前來領取食物。災民們卻是秩序井然,沒有出現什么哄搶的跡象。
小裳和崇煊站在城樓上,看著城下那些為了求生疲于奔命的災民,心中亦是百感交集起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知道那些朝廷的大官看到這樣的情形他們會作何感想!”小裳閉了閉眼,輕輕地吁了口氣。
“還能怎么樣?照樣是醉生夢死,吃喝玩樂,百姓的死活于他們而言,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事情。倭寇都打到大半個大明朝了,照樣還有達官貴族在逍遙快活!”崇煊搖了搖頭,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山東頻頻告急,而朝廷卻是毫無動靜,他甚至都不知道戚繼光還能撐到什么時候,大量的百姓流離失所,四處大小起義不斷,而嘉靖皇帝依然可以沉迷于他的長生不老之術,真的是好諷刺。如今,連沈大人也死了,他不知道朝廷中還有誰可以同嚴嵩抗衡,一較高下。
第一百三十章 暗潮洶涌天地動
哼哼,廣州城馬上就要淪為一座死城了,它很快就屬國的了!”僻靜的一處暗室之中,汪直陰冷地笑開了,目光索然地望著于鮮兒。于鮮兒亦是一臉的得意,杏花手微微一斂,目光在一旁的黑衣人身上停留。黑衣人冷冷地站著,似乎并沒有過多的歡喜,廣州城變成什么樣子與他沒有多大的關系,更讓他期盼的是,希望借此機會能夠將那個在世上隱匿了二十年的神醫引出來。
“瘟疫大概會在什么時候全城傳播,有足夠的把握嗎?五天的時間夠不夠?五天之后,東瀛那邊就可以正式進攻廣州城了!”汪直捋了捋胡須,淡淡地問了起來。
“應該是足夠的了,首相大人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廣州城一淪陷,他在京城里的計劃才好實施開來,現在沈良已死,剩下一個張居正,不算是什么難題了!”嚴虎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那就這么做了,五天之后,發動對廣州的總攻,希望你們首相大人不會令我們的君主失望!”汪直虎目精光一閃,微微地在黑衣人的身上掃量了一眼,緩緩地吁了口氣,一邊背了手,與嚴虎一道離開了暗室之中。
暗室里,獨剩于鮮兒同那詭異莫測的黑衣人,于鮮兒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悠悠地開了口:“你怎么不說話?我們馬上就要達到目的了,不高興嗎?”
“你真的認為我們會很快就能達到目地嗎?”黑衣人冷冷地斜視了于鮮兒一眼。“不然還能怎么樣?現在那些災民已經進了城,只要他們身上的瘟疫一傳播。不出五天,全城都將是死尸!這難道還算不是成功地嗎?”于鮮兒有些惑然地看著他。卻是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圖。
“你最好不要高興得太早,那個人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只要他一天沒死,這種瘟疫就不算是成功的!當年的一個小官不也是感染了瘟疫,到最后還不是給他救活過來了么?”黑衣人有些輕嘲地看著于鮮兒。
“不管怎么樣,只要削減了海防的實力,東瀛那邊的勝算就大一點!沿海一帶,屬廣州的海防最難攻下。只要那些士兵感染了瘟疫,就算是不死地話,他們還能拿什么實力去跟東瀛的人拼命!”于鮮兒面色稍稍一凜,恢復了慣有的自信。
“那就希望如你們所愿吧!”黑衣人低了頭,卻是不多發一言了,一甩披風。落拓灑然地走開了。于鮮兒看著那遠去的身影,心頭掠過一絲淡淡的悵然,和這個男人相處的日子一久,她發現自己地心越來越不屬于自己了,看不到他的時候,心中總有種莫名的牽腸掛肚。這個神出鬼沒的男人身上,到底隱藏了什么樣的秘密了?他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了?
“哎,臟死了,一身都是臟兮兮的,真是可惡。那一幫刁民。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穿得破破爛爛的。給了東西吃還要過來搶。真沒有見過這樣的刁民!”崇明一路罵罵咧咧地回了高家,一邊撣著身上地臟污。隨手脫掉了身上地青色葬衫,甩給了一旁的蘭香。
“你又是怎么了?一回來就嘟嘟囓囓地,發生什么事情了?”尤玲玲輕輕地吁了口氣,唉了一聲,一邊迎上前去,猛地叫了一聲道,“哎呀,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啊,難聞死了!哪里弄來地啊!”
“還不是那幫刁民,看他們可憐,給了他們點食物,他們還不知足,又跑過來搶,圍在我的身邊,都臟死了!哎,真是受不了,我要洗澡去了!”崇明亦是甩了甩手,覺得有些惡心起來。
“今天廣州好像來了一批山東過來地災民,四處在城里流竄,搞得人都煩死了!我呀,出門也差點給他們撞到了!真不知道他們想怎么樣,廣州本來現在也不大太平了嘛,他們還跟過來湊熱鬧!”鄭冉亦是甩手搖頭,嗤之以鼻起來。
“是啊,這災民全都到了我們廣州,那萬一要是倭寇打進來了,我們要怎么躲啊!”桂姨娘亦是一臉的擔憂之邊吸了口氣。
“放心吧,倭寇不會打進來的!”崇煊淡淡地掃了桂姨娘一眼,悶悶地道。
“話是這么說,可是廣州城的百姓不都是在傳么?這,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要是……”桂姨娘訕訕地說著,還想說些什么,崇煊已經冷冷地吼斷了她:“我說了多少遍是謠言,謠言!”
桂姨娘身子一個啰嗦,看著有些發怒的崇煊,心中卻是惶然到了極點,這個家里,她最怕的就是崇煊了,尤其是當她得知崇煊早就知曉當年推他落水的是自己之后,更是心驚膽顫起來,唯恐哪一天崇煊會找自己麻煩,在她面前說話,整個人也像矮了一截似的。
小裳安撫地拍了拍崇煊的肩膀,握住了崇煊的手。殷蘭坐在一旁,也不好多說什么,她也知道崇煊現在身上背負了很大的壓力,而且廣州城的謠言也是愈演愈烈,她這個當娘的,也不能為兒子分擔一些什么。
“娘,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崇煊煩悶地丟開了心中的苦楚,仰頭看向殷蘭。
“什么事情,你說!”殷蘭面色祥和地看著崇煊。“我打算和小裳搬出去住!將軍府的房子都空著,我住在那里的話,也不用天天往家里頭跑,我和小裳見面也容易些。而且家里的事情又多,不是這里吵就是那里鬧,一點也不清凈!”崇煊直爽地開了口,語氣有些生硬。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尤玲玲和鄭冉的面色各是一變,崇煊這話里的意思他們自然是明白清楚了,卻是怪著他們搬弄是非,整天口角了。
“好好的非要搬出去做什么?再說了,小裳現在懷著孕,搬去將軍府了,誰來照顧她?”殷蘭眉頭微微一皺,搖了搖頭。
“不用擔心的,蘭姨,有我和萍萍照顧小姐就行了!”婠婠一旁插嘴起來。“是啊是啊,我也可以搬去大哥那里住,保護大嫂!”崇儒跟著開了口。
“你,你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靠你保護你大嫂,得了!”殷蘭笑笑而語,看了看崇儒,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婠婠一眼。婠婠臉一紅,慌地將頭低了下去,不安地搓著手。
“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將軍府里,除特殊情況要出去外,基本上可以陪著小裳的。娘,可以嗎?”崇煊堅持己見,下定了決心要和小裳搬出去住。
“小裳,你的意思怎么樣?你也想搬出去么?”殷蘭沒有回答,目光落到了小裳的身上。“我,我自然是一切都聽煊哥的,煊哥他要是搬出去的話,我當然也會跟著的。”小裳微微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一邊與崇煊對視了一眼。
“那好吧,就讓你們出去住一段日子,不過小裳臨盆的時候,一定得回來住的。咱們家的寶貝孫子得在家里出生!”殷蘭點了點頭,見得他們夫妻二人情意已決,也不好多說什么了,只得答應了他們。
“娘,我也搬到大哥那里去住,行不?”崇儒舉起手來,大聲地詢問起來。“你要是想去的話,我這個老太婆還能攔得住你么?”殷蘭笑道,一邊望了望婠婠,“婠婠啊,照顧小姐的時候,你也看著點崇儒,可不能由著他去野了!將來呀,才能好好地管教!”婠婠面色當即騷得一臉通紅,不好意思起來。
“娘,看你說的,我又不是匹野馬,干嘛要把我看起來!”崇儒撇了撇嘴巴,笑道。“在我的眼里啊,你就是頭小野馬,一下子不看著你,就不讓我省心。不過好了,現在這個任務交給婠婠了,我也樂得輕松自在了!”殷蘭吁了口氣,一邊喝了口龍井。桂姨娘訕訕地站在一旁,琢磨著她話中的意思,看樣子殷蘭已經認定了崇儒和婠婠這一對了,這么一來,她和崇業在這個家里的地位是越來的越受到威脅了。這看似其樂融融的場景,暗地里卻是隱藏了太多的勾心斗角。
第一百三十一章 瘟疫蔓延危機伏
好了,不需要收拾那么多東西了,這里有的將軍府里人帶幾件衣服過去就行了!”崇煊看著在房間里四處轉悠的小裳,聳了聳肩膀,好笑地看著小裳,一邊拉了她坐下來,“總之呢,娘子現在你什么都不要做。你看看,大腹便便的,還在這里轉來轉去,萬一要是不小心撞到了碰到了怎么辦?我啊,真想找根繩子把你栓在我旁邊就好,乖乖地老實地呆在我身邊,哪也不許去!”
“瞧你說的,我要是不動的話,是不利于養胎的!”小裳淺淺一笑,搖了搖頭,看著有些杞人憂天的崇煊。
“啊,這么說,我好像有點笨了!哎,我真是的,你看我!”崇煊噗哧一笑,拍了拍自己的頭。“哥你也是關心我嘛,怎么會笨。孩子要是知道他爹這么疼他的話,一定會很高興的!”小裳一邊摸了摸肚子,滿足地道。
“怎么了,吃孩子的醋了啊?”崇煊刮了刮小裳的鼻子,淡淡地笑道,一邊抱緊了小裳。“我現在才發現,煊哥你也有這么感性溫柔的一面。平時你總是板著一張臉,嚴肅極了。”小裳笑道。
“那是對別人,對自己的娘子當然不能這樣了!”崇煊打趣地道。“肉麻!”小裳無比幸福地擁緊了崇煊,她想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崇煊可以這么肆無忌憚地調情擁抱。
“嗯,那我就再肉麻一次好了!”崇煊抱住了小裳的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動了動嘴唇。緩緩地向著小裳湊了過來。
“大嫂,大嫂,大嫂你還在嗎?大嫂,大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崇煊面色一變,小裳也跟著推開了崇煊,回過神來。哦了一聲道:“在的,就來了!玲玲,你有什么事情嗎?”說著已經緩步走到了門邊,給尤玲玲開了門。崇有些不悅地看了尤玲玲一眼,剛剛還想偷香竊玉一下地,卻被尤玲玲冒昧地給打斷了。真是掃興。
“大嫂啊,大嫂啊,你一定要救救崇明,他,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全身起了紅斑,還吐白沫,真是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尤玲玲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哽咽起來,緊緊地捉住了小裳的手。
“什么。怎么回事情?你慢慢說。不要急!走,你帶我去看看!”小裳安撫地拍了拍尤玲玲的肩膀。一邊與尤玲玲出了門。崇心頭亦是一驚。也跟著過去了。
“崇明啊,崇明啊。你是哪里不舒服啊,你跟娘說,你跟娘說啊。你先忍忍,你大嫂馬上就來了,馬上就過來了,她一定能夠治好你的!”殷蘭一臉哀戚地看著崇明,緊緊地抓著崇明的手。崇明整張臉都是雪白雪白的,身子不住地發抖,口里的白沫不停地往外吐。
“娘,娘,我好難受,我,我全身好癢,好難受,我,我呼吸好困難,我……我,快不行了,快……不行了。玲玲呢,玲玲去哪里了!我,我有話要對她說,你快,快叫她來!”崇明面色難看地看著殷蘭,說話也是斷斷續續地。
“崇明,崇明,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大嫂來了,大嫂來了,你一定要堅持住!”尤玲玲急急地奔了過來,握緊了崇明的手,淚水漣漣地看著他。
“玲玲,我,我……快不行了,我,我死了之后,你,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你,好好地活著。我,我知道我不是個稱職的丈夫,我,我就知道逗,總是,總是讓你生氣,我,我知道你是恨鐵不成鋼。我……”崇明緊緊地抓著尤玲玲的手,嘴巴一張一張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隨時都像是要斷氣了一樣。
“不要,你什么都不要說了,崇明,崇明,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地。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只要你好好地活著,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都不干涉你,你想買多少只都行!只要你好好地在我身邊,我就足夠了,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使小性子,再也不跟你吵了。崇明,你一定要活著,你不可以死,你答應過我的,我們還要生很多小娃娃的。崇明……”尤玲玲搖了搖頭,哭著說道,淚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在場之人無不是動情流淚。
“好了,玲玲,你先讓一讓,讓我看看崇明!”小裳拍了拍尤玲玲的肩膀,安撫地說了起來“崇明,你是哪里不舒服?”小裳輕輕地問道,一邊挽起崇明的袖子,只見得他的右手上全都是可怕的紅斑。“我,我胸口好悶,感覺,感覺好難受!喉嚨里像被什么東西給,給堵住了一樣!”崇明一臉虛弱無力地看著小裳,低低地說著,語氣輕柔無比。
小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一邊又扳開了崇儒的嘴,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子,目光里掠過一絲憂愁,輕輕地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邊取了銀針出來,在崇明地胸口上連著扎了幾針,崇明兩眼一翻,當即昏死過去,口中又是吐出了白沫。
“崇明,崇明,你不要死,不要死啊!大嫂,大嫂,你快救救崇明啊!快點啊!”尤玲玲心頭一涼,見得崇明已經沒有了聲息,大聲地哭了起來,緊緊地拽著小裳地手臂。
“哎,玲玲,你別這樣子啊,崇明他還活著,我只是讓他暫時昏了過去!沒事的,沒事地!”小裳回轉身來,搖了搖頭,拍著尤玲玲地肩膀。
“真的,崇明他真地沒有事情嗎?大嫂,大嫂,謝謝你!”尤玲玲雙眼一紅,一臉感激地看著尤玲玲。
“玲玲,你先別謝我,你,你還是要有個心理準備。我,我不一定能夠救得了崇明的。他,他的病情很嚴重,我,我查不出是什么病因。看,看他的這個樣子,像,像是感染了瘟疫!”小裳搖了搖頭,面色有些凄楚。
“瘟疫?”鄭冉目光一滯,下意識地往后退開了,其余的人聽著這兩個字,也是嚇破了膽,紛紛地往后退開了。
“什么?怎么會?大嫂,大嫂,你一定要救救崇明,你這么厲害了得,你一定可以找到救崇明的辦法的,我求你,求你了!”尤玲玲強忍著心中的痛苦,雙膝一軟,跪在了小裳的腳下。
“玲玲,你不要這樣子,不要這樣子。我答應你,我會盡力一試的!”小裳哎了一聲,連地將尤玲玲扶了起來。
“這好好的,怎么會感染瘟疫的?這,這真是的!”殷蘭面色亦是有些難看,整個人都恍恍惚惚起來,身子一歪,險些要撅倒在地上,幸虧一旁的周媽媽將她扶住了。
“小姐啊,你別太擔心了,三少爺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大少奶奶一定會想出救人的辦法的!”周媽媽咳嗽一聲,安撫道。
“為了安全起見,大家還是不要太靠近崇明了,都散開點吧,對了,周媽媽,你待會叫人用艾葉和松籽把整個院子都熏一下!”小裳面色凝重地看著周媽媽道。
“玲玲啊,你起來吧,不要靠在床邊了,小心被傳染啊!”殷蘭嘆了口氣,拍了拍尤玲玲的肩膀。“不,不,我不要,我要在這里守著崇明,我是他的妻子,我不要離開他!一刻也不要離開,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崇明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我,我也活不下去了。婆婆,你們都走吧,就,就讓我一個人在這里照顧崇明好了!”尤玲玲搖了搖頭,一臉的堅決果斷。
“那好吧,隨你了,你,你小心點!”殷蘭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搖了搖頭。
“將軍,將軍,大事不好了!”眾人正自難過傷神之間,只見得門外一個士兵跑了進來,急急地看著崇煊。“發生什么事情了!”崇煊心頭跟著一緊,緊張地看著那官兵。
“云副將他們,他們好像,好像中毒了,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有,有幾個兄弟挺不住,已經死了!”那官兵低了頭,一臉的哀戚之色。
“什么?”崇煊身子一顫,一口氣幾乎緩不過來了。“云大哥,云大哥!”翦瞳搖了搖頭,雙手一陣發抖,整個人發瘋了一般奔出了房間,任憑桂姨娘在身后怎么叫她都喊不住。
“煊哥,我們趕快去看看,事情好像不妙了,軍中的兄弟都是這個樣子,我看,我看他們一定都是感染了瘟疫。”小裳急急地道。
“好,我們去看看!”崇煊嗯了一聲,一邊拉了小裳的手,快步出了房間,向著水師隊的軍營過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傾城之危何處去
夕之間,廣州城的百姓多半都感染上了這種瘟疫。人,大抵都堅持不住,先行去了。更為可怕的是,整個水師隊有一半已經感染了瘟疫。為了防止瘟疫繼續蔓延擴散,崇煊卻是下令將那些尸體集中起來焚燒。小裳也是不能閑著,組織了城中的大夫四處采樣,找到瘟疫的病源,卻是發現瘟疫都是那些災民帶進來的。感染了瘟疫的災民也都堅持不住,一個個地死掉了。
廣州城幾陷為一座死城,崇煊已經下令,家家戶戶都要用艾葉和松籽熏烤,防止瘟疫繼續擴散傳染。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都集中到了一處,大夫輪流醫治處理。可是因為實在是找不到瘟疫的源頭,兩天下來,大夫已經親眼見著好些人在眼皮底下就那么死了。
廣州總督衙門,那高高的牌匾已經被廣州城的百姓群情激憤地給砸爛了,街道上,時有大聲詬罵李廣茂的百姓,哭哭啼啼,不肯離去,他們大抵都是失去了親人至愛,尤其是他們得知病疫是經過那些災民帶進來的時候,更是將李廣茂痛恨到了極點。
李廣茂忍受著眾人的唾罵指責,心中也是懊悔自責得要死,自己的一時悲天憫人,卻造成了更大的災難。看著老百姓們忍受不了病痛,一個個地去了,還有那些接濟災民的將士,也全都感染上了瘟疫,他只覺得自己的雙手上沾滿了血腥,每天都是精神頹靡。以淚洗面,自怨自艾。豐臣秀吉和纖纖自也是坐不住的。加入到了小裳地行列之中。
“天啊,天啊,這是造的哪門子孽啊,為什么啊,為什么會這樣啊!”總督府外,一名老婦嚎啕痛哭,張牙舞爪地在地上打滾。一家九口人,除卻她之外全都感染了瘟疫死掉了,對她來說,可以算得上是生無可戀了。
小裳從總督府里出來,看著那痛哭地老婦,心中也是一酸。難過得要掉下淚來。老婦人見得安然無恙的小裳,眸子里噴出一團怒火,狂嘯著向小裳奔了過來,便要掐了她的脖子來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和委屈。
“哎,你干什么,走開!”纖纖杏眼一瞪,身子一傾,順手就是一甩,一股掌風已經劈了出去,將那老婦隔開了。老婦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繼續嚎啕痛哭。小裳心有不忍。想要上前勸慰她一番。卻給豐臣秀吉一把攔住了:“你別去了,她現在已經崩潰了。你就讓她哭吧,她說什么都不會聽的。我們走吧,不要管她了,哭夠了的話她自然會離開的!”
小裳點了點頭,一邊看了看豐臣秀吉,嗯了一聲:“我想去軍營看看,看看將士們怎么樣了?”一邊說著,三人已經往崇煊駐扎地軍營過去了。為了防止瘟疫傳染,所有出門的人都帶上了口罩。一路行來,廣州的街道卻是格外的冷清。
高谷之上,不時地有因為瘟疫而死亡的尸體抬上來焚燒。前來送行的親者免不了要一番痛哭哀嚎。
“云大哥,你覺得怎么樣?好些了沒有?”翦瞳一臉凄楚地看著一臉憔悴地云墨溪,一邊端了那些涼藥,一勺一勺地喂著云墨溪。云墨溪躺在木床上,臉上沒有了一絲血色,全身更是起了紅斑,喝一口藥便要吐一口白沫出來,看得翦瞳一陣心驚膽顫。
“翦瞳,你,你回去。不,不要管我,我,我會傳染給你的。你,你快回去!”云墨溪一臉虛弱地看著翦瞳,別過頭去,一邊虛弱無力地推著翦瞳。
“不,不,我不回去,我要陪著你,我要守著你,直到你好起來。云大哥,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翦瞳卻是搖著頭,坐在床邊不肯走。
“翦瞳,你聽話,聽話!這不是鬧著玩的,真的會有危險的,你不要碰我,我,我會傳染的。我,我不想你有事情!”云墨溪搖了搖頭,一邊又咳嗽起來。
“什么危險我都不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我現在就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的。云大哥,你不要趕我走了好嗎?我就算是回去了,我也不會好過的。”瞳哽咽一聲,俯下身子,牢牢地抱緊了云墨溪,“要死地話我陪你一起死!”
“翦瞳!”云墨溪閉了閉眼,知道自己說什么她也是不會離開地了,也不好再去強求她了。災難面前,真情顯得這般不離不棄。他緊緊地抱住了翦瞳,身體也感覺沒有那么虛弱無力,整個人也沒有那么難受和不舒服了。
“大當家的,你真是幸福啊,病了還有這么漂亮地小姐照吳江可慘了,病得快死了也沒有人瞅我一眼,你們還卿我我地,嗚嗚嗚,我真是傷心啊!”吳江撇了撇嘴巴,看著云墨溪和瞳那般的恩愛,想想自己地凄涼境地,都快奔三的人了,連個媳婦也沒有娶到,就快死了也沒有人疼愛,還真是憋屈。
“你呀,身子這么壯,死不了的。來,喝藥了!”婠婠端了藥碗,一邊扶起了吳江,給他喂藥起來。“婠婠姑娘,你可真好。要不,你,你干脆當我的媳婦算了!”吳江一臉感激地看著婠婠,憨厚地笑了笑。婠婠卻是臉一紅,有些著惱地看著他。
“說的什么話了,婠婠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她!”崇儒欺身過來,一邊摟住了婠婠的肩膀,搶過了婠婠手中的藥碗,拉了婠婠起來,“我們不管他了,這個人病得不嚴重,自己能喝的,別慣壞了他。”
“呀,小兔崽子,等爺爺我有力氣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真是個白眼狼!”吳江恨得牙癢癢的,好笑地看著崇儒,“我也就是想想罷了,你還真當我來真的了啊!”
“其他人的情況怎么樣了?有好轉了嗎?”婠婠卻是沒有心思和他們繼續說笑下去,一臉肅然地看著崇儒。
“還是老樣子,又死了兩個士兵。唉,真不知道這場瘟疫要持續到什么時候,老天爺真是太不長眼睛了!”崇儒顯得很是無奈,聳了聳肩膀道。
“已經是第三天了,瘟疫差不多死了八千人了,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怎么會這樣的。”婠婠無力地搖了搖頭,痛苦地說道。崇儒安撫地拍了拍婠婠的肩膀,一邊抱住了她。此時此刻,沒有什么比還能相守在一起來得更加的重要了。
歸墨院。
小裳端坐在桌子旁邊,桌子上堆放著各種各樣的醫書,一本本地翻下來,又一本本地放回,翻看了好幾本書,都找不到這樣的瘟疫癥狀,卻是讓小裳有些心力交瘁了。
“怎么樣?有結果了嗎?”崇煊緩緩地走上前來,一臉期許地看著小裳,這三天以來,小裳四處找醫書,可是都找不到有關這種瘟疫的救治方法。
“沒有!”小裳搖了搖頭,眉頭皺得緊緊的,深深地吸了口氣道,“翻遍了所有的醫書,都找不到有關這種瘟疫癥狀的描述。怎么辦,疫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死的人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的話,不知道還會出什么事情!”
“不要太難過了,這不是你的錯,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誰也不想的。說起來都怪我,要是我攔著李大人,不讓他放災民進來的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崇煊拍了拍小裳的肩膀,也跟著自責起來。
“與你無關的,就算是災民沒有進城,這場瘟疫也會傳播得開的,只不過時間不會這么快的罷了,或許,時間充裕一點的話,還可以找出預防的方法。可是現在,我真的是無能為力了!”小裳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難道這真的是要天絕我廣州城嗎?沒有死在倭寇的手上,卻死在了瘟疫之中!”崇煊顯得有些懊喪起來,這三天來,他親眼看著曾經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士兵們一個個忍受痛苦,一個個感染瘟疫,一個個堅持不下就死去了,那種感覺非常的難受。若能用自己的性命換得所有人的安危,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所有的大夫都沒有方法,這一場瘟疫看來是在劫難逃了!煊哥,不能夠這樣下去了,那些沒有感染瘟疫的人必須盡快地疏散,必須讓他們離開廣州城。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一場瘟疫會很可怕很可怕的。”小裳面色凝重地看著崇,握緊了他的手。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疏散,這一時間能夠疏散到哪里去,大家都是祖祖輩輩地住慣了這里,要他們怎么走!小裳,你師父有辦法嗎?你能找得到你師父嗎?”崇煊搖了搖頭,疏散人員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而且現在大家都是不愿意離開的吧,每家每戶,都一個患了病的人,讓他們如何走得開,走得安心。
“師父?我師父?”小裳面色惑然地看著崇煊,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樣,眸子里忽然閃過一絲欣喜之色,匆匆地起了身,向著內房跑去。
“哎,小裳,你干什么去?怎么了?”崇煊一臉懵然地看著小裳,跟著起身,進了內房。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還魂之謎局中局
這個是……還魂針?小裳,你,你想做什么?”崇煊看著小裳手中的那一根像簪子一般大小的還魂針,有些惶然地搖了搖頭,一邊捉住了小裳的肩膀,“不行,不行,你不可以這么做的!小裳!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一定還會有其他辦法的!”
“煊哥,你誤會了。我沒有要做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了,師父臨走的時候還特意交待過我的,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病癥,可以拿出還魂針來看看!這里面有答案!”小裳搖了搖頭,輕輕地將那根銀針放了下來,細細地掃量著它,似乎想從中尋找到一絲答案。可是細看了很久,卻是瞧不出有什么端倪,不過就是比普通的銀針大了一號。
“有答案,什么答案!”崇煊有些莫名其妙,一邊捏緊了拳頭。“我也不知道,只有等奇跡出現了。煊哥,你幫忙看一下,這根針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小裳搖了搖頭,雖然抱著一絲希望,可是現在沒有一點頭緒,她的心情也不免有些煩悶起來,那些患者的生命是等不了那么久的。
崇煊嗯了一聲,拿起那根銀針,細細地端詳起來,這根銀針實在是太普通不過了,而且還帶著一個簪帽,遠遠地看去,它就是一根普通的簪子,沒有什么特別出彩的地方。懵然間,崇煊的手抖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驚詫的表情,用手在針身上敲了敲,目光跟著一斂道:“這銀針好像是空心的!”
“能不能把它打開?”小裳亦是有一些激動。一臉慎重地望著崇。“我試試看。不過,如果打開了。是不是這根銀針就沒有用途了!”崇煊點了點頭,一邊問了起來。
“它地效用已經用完了,現在它就是一根普通的簪子而已。沒有事情地,你打開吧!”小裳點了點頭,示意崇煊將那銀針擰開。崇煊一邊低了頭,小心地握著簪帽,用手一擰。簪帽嚓地一聲脫離了針身,只聽得噗地一聲,一股青煙裊裊地沖了出來,卻是嗆得崇煊有些難受。
“怎么樣,煊哥你?”小裳一臉焦急地看著崇煊,身子一陣發抖。唯恐崇煊受了傷。
“沒事!”崇煊搖了搖頭,那青煙除了有些刺鼻之外,卻是沒有其他的感覺了,擰開了簪帽,崇煊又細細地打量起針身來,忽然咦了一聲道:“小裳,這里面好像有東西,是,是一張紙條!”崇煊對著針孔朝里面望了進去,卻見得白白晃晃的一片。一邊伸出了手指。細細地一捏。已經將那一截紙條取了出來。
當下二人將那紙條小心翼翼地展開了,卻是一陣驚詫和歡喜。紙條上寫的正是破解這次瘟疫的方子。原來早在二十年前。這種瘟疫就產生了。是嚴嵩一手策劃操刀的,抓了許多官員去做試驗。有一個官員病得奄奄一息。費了好大的力氣逃了出來,被李時珍給救了。并且得知了嚴嵩地陰謀。只是因為當時苦于沒有證據來指控嚴嵩,那位官員在傷好之后便直接隱居了山林。而嚴嵩也得知了李時珍破解了這種瘟疫的辦法,全力來捉拿李時珍,想方設法地要除掉李時珍。李時珍為了免去更多的人受難,將解除瘟疫的方法全都寫在了一張紙上,藏進了還魂針里。沒有想到,機緣巧合之下,這個驚天的秘密輾轉間竟是落到了小裳的手里,冥冥之中,似乎早有了安排。
小裳一臉激動地看著崇煊,悠悠地道:“煊哥,煊哥,這場瘟疫有救了,有救了!”
崇煊亦是一臉歡喜地看著小裳,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這場驚天地浩劫想不到還會有轉機。但更加令他痛恨的是,嚴嵩竟然不惜制造瘟疫來滿足他的私心,視人命為草芥。如此暴行,他卻還能安享著他的榮華富貴,怎叫人不恨。
是夜,小裳便召集了城中所有的大夫一起研制破解瘟疫的藥方,連夜趕制了出來。未免出現副作用,云墨溪和吳江率先以身試藥。卻是又嘔又吐,還發著燒,急得翦瞳如坐針氈。到了第二天上午,云墨溪和吳江的情況才好了起來,身上的紅斑一下子少了很多,面色也有了些許的紅潤,說話也有力氣,不再出現胸悶頭暈的跡象了。
小裳和大夫這才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崇煊便命了人將藥方一個個地發給了患者,喂他們服用。一時間,廣州城卻是平添了幾分生機,街道上,原本哭啼地聲音轉而被一陣陣歡喜地呼叫取代。感染了瘟疫的患者在服用了藥方之后,身體也漸漸地好,死亡籠罩地陰影逐漸地在人們地心中淡去,時下,踏破了將軍府的門檻,前來拜謝小裳和崇煊,一時間,小裳成了全城地救命恩人。看著大家平安無事,小裳心中自也是歡喜不已的,這一場瘟疫,她已經連續四天四夜都沒有睡過好覺了,再加上自己又是有身孕在身,卻是累得不行,在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昏倒在了桌子旁。
軟榻旁,崇煊一臉愁緒地看著床上昏躺的女子,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眼睛里滿是疼惜和憐愛,看著那安靜祥和的容顏,一股悲傷的感覺從心頭涌了起來。嫁給自己也快半年了吧,這半年里,他沒有做到一個盡丈夫的職責,給她的卻是無盡的傷害和痛楚。而她,卻是那么云淡風清,那么悠然大度地接受了自己帶給她的一切痛楚,沒有半句怨言。這一生,他虧欠小裳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堅強,不會感情用事的人,可是自從遇到了她,這一切都變了。和玉秀清婉做戲的那一段日子里,他每天都背負著深深的內疚,看著她欲說還休的眸子,他心中有的,只是一陣陣心痛。好幾次,他都忍不住要沖動地將她擁抱入懷,可是最終還是忍住了。也無怪乎連李廣茂要罵自己是個冷靜到冷血絕情的人了吧!
“山,山有木兮木有枝,你,謝謝你的成全。我,我會活得很好的。我,我……”小裳喃喃自語地念叨了起來,眉頭不住地皺起,臉上露出一絲痛苦難過的表情。
“小裳,小裳……”崇煊低下頭來,想要聽聽她在說什么,可是后面的話卻消失在了唇邊。小裳靜靜地安躺,嘴唇也停止了抽動。崇吁了口氣,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煩亂,那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他是聽得清清楚楚的,那么,她心里的那個良人會是自己么?一時之間,和小裳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又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玉秀清婉曾經說過小裳有心上人了,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只是清婉對自己的一種試探而已。還有行風的黯然離開,他與小裳之間,真的只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么?恐怕也不盡然吧。
“煊哥,煊哥!”小裳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一臉沉思的崇煊,支起身子,一邊握住了崇煊的手。
崇煊哦了一聲,這才從沉思中醒悟過來,看著一臉憔悴的小裳,心頭忽然自責起來,自己這是怎么了,小裳都這個樣子了,他還在這里胡思亂想,真是不應該,拋開了煩亂的心緒,崇煊一把抱住了小裳,緊緊地將她擁入了懷中,深深地道:“小裳,你醒了,終于醒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我,我只是有點累而已,你不要擔心我。”小裳微微一笑,看著一臉愁云的崇煊,低低地道,“煊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軍中的弟兄出事了,他們,他們是不是還沒有好?崇明,崇明他好了嗎?”
“沒有,他們都很好,他們都醒過來了。小裳,你不要總是為別人著想好不好,也要顧顧你自己,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不宜太過操勞的。明天,明天的事情都讓我來處理,你好好地在家休息一天,什么都不要管!”崇煊輕撫著小裳的面頰,無限憐惜地看著她。
“可是,可是……”小裳還想說些什么,崇煊已經捂住了她的嘴巴,搖了搖頭:“沒有什么可是了,總之一句話,你要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辦好了。你已經幾天沒有睡好覺了,這樣的話怎么行。你會讓我擔心的。”
“你不也一樣沒有睡覺么?還說我!好了,我明天不去就是了,那你,你要小心一點!注意身體!”小裳溫和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我是男人,怎么能和你比?小裳,現在沒有什么比你平安無事更重要的了。只要你好好地在我身邊,其他的都不重要!”崇煊閉了閉眼,有些悵然起來。
“嗯,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小裳點了點頭,一邊窩進了崇煊的懷里,幸福滿足地笑了笑。崇煊緊緊地摟著她,亦是一臉的歡喜。在這風雨飄搖的亂世里,他們還能這么真心默契地相擁,已經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不管怎么樣,小裳已經是自己名正言順,真真正正的妻子了,他會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山歌當歡結良緣
裳和大夫趕制出來的藥方卻是起到了很好的效用,一一息的患者喝了藥之后,身體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陶蔭祖的百年藥房更是忙得不亦樂乎,連夜趕制解藥出來,再經軍隊一一派發下去,已經成功救治了數萬人。
水師隊感染了瘟疫的大部分兄弟身體也慢慢地復原起來,身上有了體力,自己可以進食了,不過要完全的康復還得等上三兩天才行。云墨溪已經能夠下床走動,只是手上還是使不出什么臂力,經過一夜的修整,身上的紅斑已經退去了,又恢復了原來的勃勃英姿。翦瞳看在眼里,卻是樂在心上,回了家里,叫了廚房的人煲了一碗鮮嫩的雞湯過來,親自喂與云墨溪吃了,也顧不得在場的其他人了。
吳江耷拉著腦袋,一臉苦悶地看著翦瞳和云墨溪,嘖嘖地搖了搖頭,唉聲嘆氣起來:“大當家的,兄弟們都跟你出了山寨,投奔了將軍,這溫飽問題算是解決了,可是這人生大事要怎么解決啊。你倒好,有高小姐在旁邊伺候著,可苦了我們這幫兄弟!”
“就是啊,大當家的,當初我們跟你下山,你可是說好了的,一定會替我們解決終身大事的,你可不能光顧著自己,忘了兄弟們啊!這,這可真是不夠義氣,太沒有意思了!你看看,翦瞳小姐天天陪著你,還有這么好的雞湯伺候,又親手喂你,你是要存心羨慕死我們是不是?”人群中跟著有兄弟高聲鬧哄起來。
瞳一邊羞澀地低了頭。放下了手中的湯碗,一邊看了吳江一眼:“我。我不是也給你們湯了么?你們自己喝就是了!”
“可是這湯總不及高小姐你親手喂我們地鮮嫩,你看我們大當家的,喝得可是津津有味地。這不成啊,高小姐,你也得給我喂喂!”吳江打趣起來,訕訕地笑了笑。瞳紅了臉,吸了口氣道:“好。我,我過來喂你就是!”說著一邊站起身來,便要到吳江的床邊,給他喂雞湯。
云墨溪一把拉住了翦瞳的手,將她扯了回來,抱進了懷里。吁了口氣道:“翦瞳,別理他們,他們就是這樣老不正經!”說著一邊又瞪了吳江一眼,“吳江,你要是再廢話的話,我就真的廢了你。我是答應了你們的溫飽問題,可是終身大事真的不是我所能解決地,平日里自己不會去街上瞅瞅么?”
“瞅是瞅了,可是一個個都沒有翦瞳小姐漂亮!”吳江嘿嘿地笑了笑。
“就你這熊樣,還給我挑三揀四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家立業了。那個,那個一直為我們做飯的翠花大姐好像對你有點意思!”云墨溪笑了笑。輕嘲地看了吳江一眼。
“她?”吳江瞳孔放大。呵了一聲,“我說大當家的你也太抬舉我了。她那樣重量級的人物我可消受不起啊,不說要像高小姐這么小巧玲瓏吧,可怎么著也得是個蒲柳之姿吧。不干,不干。”一邊說著,吳江一邊擺了擺手。
“那我可是沒有主意了!”云墨溪笑了笑,無能為力地看著吳江,一邊握住了翦瞳的手,喃喃地道,“瞳兒,這幾天辛苦你了,謝謝!”
“不用謝,只要你沒事,我就安心了!”翦瞳搖了搖頭,輕輕地在床頭坐下。
“大當家地,你光有個謝謝有什么用。兄弟們,咱們大當家的和高小姐交往這么久了,都只是拉過小手,我有個提議,讓他們兩個親嘴一個,算是報答高小姐這幾天的不辭勞苦,也算是犒勞我們兄弟,平息兄弟們的怒氣怎么樣!”吳江高聲地大喝起來,一邊賊賊地看了云墨溪一眼。
“好,好,大當家的,來一個,大當家的,來一個!哥哥親嘴妹妹,快來一個!”兄弟們卻是興致起來了,大聲地高喊高叫起來。
云墨溪和翦了一眼,臉上皆是酡紅一片,翦瞳更是松開了云墨溪狠狠地低了下去。
“吳江,你別胡鬧,這里不是山寨!”云墨溪嗔怪地看了吳江一眼。“不是山寨又怎么了,大當家的你可是一條堂堂的漢子,一真爺們。親個嘴身上能少塊肉嗎?今天這嘴啊你們是親定了不可,不然兄弟們可不依!”吳江一邊喝了口湯,繼續吆喝著。
“他家妹妹臉紅紅哎,咱家阿哥把手牽啊。妹妹你把頭低低哎,阿哥你把嘴親親喲!大當家,大當家,來一個,來一個……”兄弟們卻是越鬧越歡,一邊打起了肉麻的山歌,歡笑之聲不絕于耳,看樣子云墨溪今天要是不親嘴一下翦瞳地話他們是不會這么罷休了。
“好了好了,你們這幫兔崽子,親就親!怕了你們!”云墨溪被他們逼得沒有法子,只得搖了搖頭,算是認輸了,苦笑了一下,一邊捉住了瞳地肩膀,柔柔地道,“瞳兒,我,我能親你一下嗎?”
瞳臉上已經發燒起來,聽著兄弟們這么肉麻露骨的情歌,心中卻是又急躁又歡喜,現下聽得云墨溪答應了,看來自己也只好就范了,不然還不知道他們要鬧到什么時候去。
“嗯!”翦瞳點了點頭,羞澀地搓了搓手。云墨溪臉上露出了一絲歡愉輕松地表情,猛地抱住了翦瞳地頭,火熱的嘴唇緊緊地貼上了翦瞳地香唇,開始了漫漫的舌吻。瞳摒住呼吸,只覺得心跳飛速地加快,身子好像著了火一樣,起初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慢慢地便找到了感覺,雙手跟著環住了云墨溪的脖子,溫柔地迎合著他。
良久,云墨溪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了翦瞳,深深地吐了口氣,熾熱的目光里是無盡的關懷和愛意。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風潮涌動,叫好之聲不絕于耳。吳江一臉滿足地看著云墨溪和翦瞳,搔了搔頭。看著墨溪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就算是將來死了下了地獄,他也對老寨主算是有個交代了。
“滿意了吧!”云墨溪搖了搖頭,看向了余旁的一眾兄弟。
“滿意!”兄弟們齊聲高喝。
“大當家的,你們都到這份上了,我看,你們干脆把婚事也辦了吧!別太讓高小姐久等了!”吳江吁了口氣,一邊提議起來。云墨溪面色微微一凜,低了頭,閉目沉思起來。
“大當家的,你這還是在想什么啊,你和高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是實實在在的一對鴛鴦,有什么好猶豫的。你不是真的還準備要給老寨主守孝三年再成親吧,高小姐可等不起啊!”吳江有些急了起來。
“爹的大仇還沒有報,我不能就這么,這么快成親的!成親的事情還是以后再說吧!”云墨溪嘆了口氣,擺了擺手。
瞳身子一怔,酡紅的臉上掠過一絲悵悵的失落,低了頭道:“云大哥,我,我先回去了,你,你好好休息!”說著便站起身來,就要離開。
“瞳兒,你不要誤會!”云墨溪緊緊地拉住了她的手,站了起來,一邊抱住了她,“我是真心實意地想和你在一起的,我也很想娶你做我的妻子。只是,只是現在我真的還沒有準備好,爹的仇人還沒有找到,我一定要找到他報仇。你,你再給我半年的時間,半年了,要是還找不到仇人的話,我就和你成親!”
“你,你不用解釋的,我都明白。我,我理解!云大哥,你放心,不管發生了什么事情,我都會等你的,我的這顆心,永遠都是屬于你的!”翦瞳嗯了一聲,一臉溫婉地看著墨溪。
“謝謝,你真好!”云墨溪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將她抱得更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去留肝膽兩昆侖
營之中,因為翦瞳和墨溪的這一份柔情蜜意而顯得格活起來,一屋子的弟兄全都鬧哄哄的,自從瘟疫蔓延開始,他們已經有好些天沒有這么縱情地玩過一場了。翦瞳靠在墨溪的肩膀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那股嬌羞,這幾天下來,她已經認定了云墨溪就是自己要守候一生的良人,也許娘那一邊的路會很難走,但是不管怎么樣,她都會一如既往的堅持下去。
眾人正自嬉鬧間,只見得帳外一個兵卒疾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臉的惶恐之色,雙手抱拳,看向了云墨溪道:“云副將,大事不好了,我們在海上發現了東瀛的戰船,一共有二十只戰船,他們是沖著廣州城來的。”
“什么?東瀛戰船?看清楚了嗎?你確定?”云墨溪面色一變,有些震驚地看著那官兵。
“千真萬確的事情啊。將軍已經集結了沒有感染瘟疫的士兵在碼頭邊做準備了,正要出海迎戰。李大人正在組織陸兵疏散群眾,往山里頭轉移了,倭寇來勢洶洶啊!”那官兵點了點頭,說得也甚是擔憂。
“我現在就去看看!弟兄們,你們當中能走的就跟我走,身子不好的就在這里休息。”云墨溪聽著他這么一說,卻是預感了事情的不妙,一邊下了床,看著養病在床的一眾兄弟,大聲地高喝起來,便要隨著那官兵匆匆而去。瞳愣在一旁,卻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瞳兒。你趕快回家去,和你的家人在一起。躲到安全地地方去!”云墨溪回轉頭來,拍了拍翦瞳的肩膀,雖是不舍,可是這個緊要地關頭也只能如此了,他必須前去助崇煊一臂之力,水師隊有大半的兄弟都臥病在床,單憑那么一點兵力。要真是和倭寇打起來的話他們根本沒有勝算。一時間,所有的兄弟都是熱血沸騰,紛紛下了床,換上了兵服,動作迅速地穿好了衣服,隨著云墨溪一道趕往了碼頭。
瞳看著云墨溪漸行漸遠的身影。心頭掠過一絲微微的悵然。當下也沒有多想,急急地回了高家,看爹娘他們怎么打算。
敲鑼的緊急避難之聲響徹在廣州城地上空,男女老少臉上都是一副悲戚之色,倭寇逼港的消息一時間在廣州城傳遍了,全城的百姓陷入了極度的惶恐之中。驚叫的,瘋跑的,官兵們抬著一些沒有完全好地瘟疫感染者,井然有序地向著山林之中奔去。李廣茂親自指揮帶領,疏散和轉移群眾。百姓雖是驚慌失措。卻也沒有出現什么踩踏的現象。這些官兵都是高崇煊一手訓練出來的,養成了鐵的紀律。在任何危險面前。他們都顯得那么從容不迫,用自己廣闊的臂膀為老百姓撐起一方晴空。看到這么多官兵在他們身后留守。百姓的懼怕心理也減弱了不少。
“哎,快點快點走啊,城里的人能走的都走光了,趕快到山上去,倭寇要是進來了的話,我們全都死翹翹了!”桂姨娘提著一大包的東西,神色驚慌地領著鄭冉和崇業出了門,看樣子是要避難去。府里地丫鬟仆人也都是心驚膽戰地,可是老爺夫人還沒有動靜,也沒有下命令,一時間他們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只得在背地里議論紛紛。
“你們這是干什么,還提著這么多東西,鄭冉啊,你不是有身孕在身的嗎?還抱著這么多東西,快放下來!”殷蘭從內屋里走了出來,看著行色匆匆地桂姨娘和鄭冉,心中不由有幾分不快起來。
鄭冉面色一慌,抱著她地首飾卻是不肯撒手,唯唯諾諾的看著殷蘭,結巴了起來:“我,我……”“哎呀,別說那么多了,趕快走吧,倭寇進城了地話我們躲都沒有地方躲了!大姐啊,你也快點收拾東西走人嗎?等會倭寇進來的話就沒命了!”桂姨娘一臉的緊張不安,身子不住地發著抖。倭寇的殘忍這些天在說書的先生那里他們已經聽了好幾遍了,一想起倭寇打進廣州城,她就毛骨悚然起來。
“走?走到哪里去?去哪里都是一樣的。你們怕死的話要走我不攔著你們,反正我是的!”殷蘭面色凜然地看著桂姨娘,輕輕地哼了一聲不能就這么散了。老爺子身體不好,跑不了路,我要陪著他!桂香啊,你要走的話,就帶著崇業和鄭冉他們一起走吧!路上小心!”
“大娘啊,現在不走的話就來不及了。你,你也收拾收拾跟我們一起走吧!”崇業哎了一聲,一臉無奈地看著殷蘭。“我說了我不走了,我的心意已經明了。這個家,已經住了二十多年了,我是一步也不會離開的。我對崇有信心,他一定不會讓倭寇打進來的。就算倭寇進來了,我也要跟著他一起,我要在他身邊支持和鼓勵他!好了,你們要是走的話就趕緊吧,別磨蹭了。鄭冉啊,你懷著孩子,路上可千萬要小心啊,這人擠人的,我,我還真是不放心你,崇業,你要好好照顧她!”殷蘭淡然一笑,顯得那么從容不迫。倭寇這兩個可怕的詞眼并沒有嚇到她。
鄭冉面色一白,卻覺得有些為難尷尬起來,自己欺騙了殷蘭,她還為自己這么著想,捂著那隆起的肚子,她真的想把藏在里面的枕頭給甩出來,可是她又不能,她害怕,她沒有這個膽量。
“大姐既然要留下來的話,那隨你好了,我們趕快走吧,等倭寇的風聲小了些我們再回來!”桂姨娘搖了搖頭,一邊扯了扯鄭冉的袖子,示意她快走人,不要左顧右盼了。
“大娘和爹都能留在這里,我堂堂一個大男子漢,又怎么能夠一走了之,我留下來。娘,我不走了!”崇業略略地沉思了一會,看著桂姨娘道。
“兒子啊,你瘋了是不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城里很多人都逃難去了,現在是特殊時期,你別這么迂腐好不好?那些倭寇可是殺人不眨眼的。走啊,你給我走!”桂姨娘面上一片雪白,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崇業。
“娘,你帶著小冉走吧,我要留下來!崇明崇儒都沒有走,大哥現在在外邊對抗倭寇,我就是家里的老大,我要撐起這個家!我不能這么怕死!倭寇既然那么歹毒殘忍,我們走到哪里他也一樣會追來的。所以,我不走了!”崇業搖了搖頭,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殷蘭一臉寬慰地看著崇業,眸子里掠過一絲瑟瑟的感動。
“相公你要是不走的話,那我也不走!大嫂都有了身孕,她也沒有害怕,而我,我……我……”鄭冉一邊說著,心中的愧疚和不安越來的越強烈。
“你們,你們……哎,真是要被你們兩個給氣死了!我懶得管你們了,你們不走,我走!”桂姨娘有些惱火地看著崇業和鄭冉,心頭的火氣沖了上來,提了包袱就出門了。
“崇業啊,你有這份心我已經很高興了。你娘說得對,現在是特殊時期,你要走的話,大娘和你爹是不會怪你的。你帶著鄭冉趕快走吧,你娘她一個人,我也不放心,你們三個人在一起的話也算是有個伴了。等風聲小了,你們再回來吧!”殷蘭吁了口氣,一臉溫和地看著崇業。
“我不走了,真的不走了,大娘,你常常給我機會,我總是不知道珍惜,讓你失望。這一次,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我要振作起來,我要像大哥一樣,他扛著廣州的重擔,高家的重擔就由我來扛!”崇業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我們都是一家人,這個時候更應該互相團結在一起的!”
“還有我呢!我也要扛起家庭的責任!”崇明咳嗽著進了正廳,一臉笑意地看向了崇業,“我們兩個大男人也退縮的話,這一屋子的老弱婦孺誰來保護!”
“好,我們兄弟四人一起扛!”崇業舒爽地笑了笑,坦然地迎向了崇明,握住了他的手,二人會意地笑開了。
殷蘭看著兄弟二人在這危難的關頭可以放下心中的芥蒂和私心,緊緊地團結在一起,心中甚感快慰。看來,自己卸下身上重擔的日子真的要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弦斷之音有誰聽
墨院,裊裊的琴音柔腸百轉地響徹在院子里,小裳臨纖素手在瑤琴上輕攏慢捻,如水的眸子里依是一片淡定的安然,仿佛那城中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婠婠和萍萍靜靜地立在一側,看著沉浸在樂曲之中的小裳,淡淡地吁了口氣。婠婠不時地向著院子外面看去,間或的喧嘩之聲隱隱的傳進了院子里。廣州城,大概已經是風雨滿樓了吧。
“小姐,我們,我們不走么?”萍萍卻是沉不住氣,將自己心理的話問了出來,她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女孩子,剛才聽得府里的喧嘩,說是倭寇要打進城來了,當下便嚇傻了,回了歸墨院想看看小裳預備怎么做,可是小裳卻是將琴架在了外邊,自顧地彈琴起來,仿佛對于倭寇的事情漠不關心。
婠婠雖然也有些擔心,可是看著小姐這個模樣,也不好多問什么了,從她的琴聲之中,她已經聽出了小裳的心意。在這危急緊要的關頭,小裳還能坐在這里彈琴,的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是婠婠知道,小裳的心里在擔心著,害怕著,她害怕姑爺會有事情。
“嗤”地一聲,狂躁的琴音響起,斷弦之音聽得那么分明真切。小裳的臉色一片慘白,看著那斷了的琴弦,微微地閉了閉眼,屈指沉思,似乎在掐算什么。萍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斷弦之音給嚇懵了,呆呆地望著小裳說不出話來,卻是以為是自己的話語讓小裳分了心。才會害得她弄斷了琴弦,看著小裳。卻是撇嘴起來,幾乎要哭出來了。
婠婠也是一臉地惶恐之色,不安地看著小裳。自古以來,弦斷乃是不吉之兆,預示著將會有不妙的事情發生,而如今小姐地琴弦卻是全都斷裂,這又意味著什么了!
小裳緩緩地吐了口氣。一邊站起身來,信步悠然地便要出得歸墨院去。“小姐,你,你要去哪里?”婠婠急切地問道。“小姐,我不是故意要這么問的,我。我不知道會打斷你。我,我,我以后再也不問了!小姐,你不要生萍萍的氣!”萍萍快步沖上前去,一下子在小裳的面前跪了下來,捉住了小裳的手。
“哎,萍萍你這是干什么啊,快起來,我沒有生你的氣,也不關你的事情。是琴弦自己要斷裂地。”小裳面色微微一白。一邊扶起了萍萍。
“真的不關我的事情嗎?”萍萍仍是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小裳,一臉的憂傷與凝重。小裳微笑著搖了搖頭道:“真的不關你的事情。是琴弦自己要斷地!”一邊說著。一邊徐徐地嘆了口氣。
“小姐,是。是不是要發生什么事情了?”婠婠一臉迷茫地看著小裳,幽幽地問道,“斷弦是不好的兆頭,這……會,不會有事情啊?”小裳的身子一怔,訥訥地看了婠婠片刻,一邊閉了閉眼睛:“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心里現在堵得慌。我不能再呆在這里了,我要去找煊哥!我要和他一起!”
“什么,去找姑爺,小姐,不可以啊。現在倭寇已經在海上了,馬上就要進港了,姑爺在帶兵打仗啊!你怎么可以去的!不行!”婠婠面色一慌,急切地叫了起來。
“這個時候,我更應該留在他身邊,婠婠,我,我不確定自己掐算得對不對,可是我必須去!我不知道我去了能改變什么,但是至少在這一刻,我可以留在他身邊!”小裳低著頭,心里已經亂開了,剛剛她已經掐算了一卦,斷弦之音,福禍在外,血光之災大開大起,險中求生未知之數|情要發生,而且會與自己有關。所以,這也是她去找崇煊的原因。
婠婠見得小裳一臉的肅然和認真,又深知她懂得五行八卦之術,剛剛的琴弦又確實斷了,小裳會這般憂心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也不好多說什么了。小裳吸了口氣,已經提了裙角,一路出了歸墨院。
“小裳,你,你這是干嗎去?”殷蘭看著一路匆匆的小裳,將她攔在了正廳里,問起話來,婠婠和萍萍緊跟在身后,低著頭默不做聲。府里地人正在做著防范地準備,崇業和崇明帶了家丁們將高家團團的保護起來。
“我,我要去見煊哥!”小裳也不想隱瞞,一臉憂然地望著殷蘭。
“什么?你,你要去找崇煊?我,我沒有聽錯吧!小裳,你,你一向明白事理,懂得分寸,這個時候,怎么可以去找他了?”殷蘭眉頭一斂,目光炯炯地看著小裳,一邊拉住了小裳地手,“我知道你在擔心崇,我這個做娘地又何嘗不擔心了。可是,你要明白,他現在是在打仗,他肩膀上背負著整個廣州城的重擔。你如果去地話,他還要照顧你,你會讓他分心的。”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可是婆婆我真的必須去一趟,一定得去!你不要攔著我!”小裳抿了抿唇,也不想多解釋什么,一邊繞開了殷蘭,便要出門去。
“不行,絕對不行,說什么我都不放你走。現在廣州城內已經是座空城了,你出去會很危險的,小裳,你不顧著你自己,也要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啊!萬一要是你有個閃失該怎么辦,崇煊要是打贏了這一仗,你卻出了事情,你要我這個做娘的怎么向他交代。我知道,你們經歷了這么多風風雨雨,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可是小裳,現在再怎么擔心,再怎么牽掛都是沒有用的。作為一個軍人的妻子,我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為他禱告。崇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的擔心不比你少。乖,小裳你聽話,就留在家里頭,哪里也別去,我們要對崇煊有信心,他一定可以帶著我們度過這一個難關的。”殷蘭一邊捉住了小裳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勸說起來。
“婆婆,光有信心是不足夠的,有些事情要發生的遲早都會來的。這一趟,我必須去!”小裳昂起了頭,一臉決然地看著殷蘭。
“不可以,我說什么也不會讓你走的。婠婠,快帶你家小姐回房去,好好看著她,不要讓她亂走!”殷蘭的面色也跟著嚴峻起來,冷冷地喝向了一旁的婠婠。婠婠卻是低著頭,也不動身,任由著小裳與殷蘭這么僵持不下。
“蘭姨,你就讓小姐去吧,她如果不去的話,她心里是不會平靜下來的。小姐剛剛在彈琴,琴弦全都斷了!”婠婠緩緩地仰起頭,深深地吸了口氣,說出了小裳這么做的因由。
“什么,斷弦?”殷蘭身子一個激靈,一臉惶恐地看向了小裳。斷弦是所有人普遍認為的大兇之兆,殷蘭自也是深信不疑的。一時間,原本的那一絲信心和底氣全都消散不見,剩下的全都是對崇煊的擔心和憂愁。
小裳看著呆滯不動的殷蘭,急急地繞開了殷蘭,一路小跑地出了高家,朝著碼頭趕去。婠婠和萍萍卻也是放心不下,緊緊地追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乘風破浪會有時
港碼頭。
數千余眾的水師官兵已經分列站好,整裝待發,手中拿著長矛大刀,一臉威嚴肅穆地遙望著數百米之外那游蕩而來的倭寇海船。兩邊進港的海灣,各有數二十只戰船揚帆起航,呈一字排開。
高崇煊吁了口氣,目光凝重地遙望著海中央那緩緩而來的倭寇賊船,拳頭不自覺地捏緊了。野心澎湃的倭寇終于要對他們廣州下手了,雖然他們已經做好了預防的準備,可是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水師隊有不少的兄弟折損,的確是非常遺憾的。而現在,能夠拿起兵器上陣作戰的不下五千人,還有五千正在軍營里養傷臥病。這一仗,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把握。平素他也常常訓練了他們的臨場應變能力,召開緊急的大集合,可是那畢竟只是演練,他們還沒有遇到過真正的敵手。倭寇最擅長的便是海戰,他不知道自己有幾成贏的可能。
一眾士卒也是一臉的視死如歸,這一刻,他們深知自己肩膀上擔負的使命,他們是廣州城所有老百姓的希望,山林里那些躲難的百姓正翹首以盼著他們的勝利榮歸。
“報告將軍,所有將士已經集結完畢,請指示!”一名官兵長信步匆匆地跑了過來,軍姿颯爽地站在了崇煊的面前。
“嗯!”崇煊點了點頭,一臉肅然地轉身過來,目光炯炯地看著一眾將士,高聲喝道:“各位兄弟。今天就是考驗你們的時候了,今天就是體現你們價值地時候了。倭寇猖獗。犯我大明山河,山東,江浙,福州,他們無孔不入,現在又想占據我們廣州。我們身為廣州的水師隊,我們地職責就是阻止倭寇入侵我們的家園。這一仗。我們勝負不知,這一仗,來得很快,瘟疫還沒有過去,倭寇又虎視眈眈。我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我也明白軍中的很多兄弟都在擔心自己的親人。可是不管大家心中有多么的不舍,請你們記住,現在的你們是軍人,軍人地天職就是保家衛國,軍人的生命不屬于自己,他屬于天下千萬的百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今天是看我們成效的時候了。兄弟們,不管前方的兇險多大,情況有多么惡劣。這一仗。我們必須打,廣州一旦失守。接下來遭殃的就是整個天下。我們絕不能讓我們地家園成了那幫賊寇肆虐的土地。大家有沒有信心,敢不敢和我一起上船殺那幫賊寇。為山東受苦受難的同胞們報仇雪恨。大家有沒有信心趕走這一群賊寇,有沒有能力守得住我們的家園?”好言壯志的肺腑之言熱血地回蕩在碼頭的上空,那么壯闊,那么斗志昂揚。
“有!”眾將士高聲地齊喝,聲音響徹云霄深海,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喊激情飛揚地穿過茫茫的蒼穹,吟唱成一曲英雄的贊歌。每個士兵的臉上都寫滿了好氣,他們都抱著一顆不怕死地心,他們都是熱血沸騰地義氣男兒,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換取一方城池地安寧。
“好,舍身當為國,各位兄弟都是好樣地,都是真真正正的爺們。我大明天國,豈容得他一個小小地東瀛國土如此猖獗。我們,登船,出發,殺他個賊寇片甲不留!”崇煊一臉激動地看著眾人,點了點頭,右手高高地舉起,向側一甩,指揮著兵將登船啟航。所有的士卒都進入了緊急狀態,迅速地上了船只,架好了大炮,準備足了火藥。不消片刻,官兵們已經集結完畢了,全都站在了船上,整裝待發。
崇煊吁了口氣,一臉的神采飛揚,這一仗,他一定要贏,因為他答應過小裳,為了她和孩子,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活下來,這是小裳給自己的約定,也是自己對小裳的承諾。看著天邊那由遠及近的倭寇海船,崇煊的心情跟著激動昂揚起來,一甩披風,最后一個踏上了戰船,在一聲威武的啟航聲中,所有的戰船揚帆進軍,向著海中央駛去。
“呃……”心忽然間猛猛地痛了一下,身體里好像有某種東西悄悄地抽離了。小裳停住腳步,捂住了有些發痛的胸口,面色也在那一瞬間有些慘白。婠婠和萍萍快速地追了上來,看著小裳這般難受的模樣,婠婠一陣心慌焦急,扶住了小裳,不安地問了起來:“小姐,小姐,你怎么樣?你怎么了?”
“我,我心口有些痛!”小裳緩了口氣,搖了搖頭,語氣顯得很是急促。“我扶你啊,我扶你,你先坐下來,不要跑了,一定是動了胎氣!”婠婠一臉擔憂地看著小裳,與萍萍二人一道攙扶了她,先在一旁歇息。
“不是,不是動了胎氣,是,是我的心口有些痛!婠婠,你別管我了,我要去找煊哥!我,我心里有種很不安的感覺,今天會發生些什么。”小裳搖了搖頭,一邊推開了婠婠,繼續邁著步子往前走,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顧不得心口那一陣悠悠的疼痛。心口疼痛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一次是因為崇煊在午門抓捕于鮮兒的時候中毒受傷,一次是崇煊丟下自己一個人跑去與狼搏斗,而這一次的心痛,好像更加的厲害和長久,無邊的恐懼瞬息間涌的心頭,隱隱之間,她覺得自己會失去什么。這一希望中的那樣的順利。
“婠婠姐,好像要下雨了!”萍萍仰頭看了看天空,一邊撫了撫頭發。鉛厚的云層由西北方向覆蓋而來,一陣陣凜冽的風聲呼嘯著從耳邊吹過。道路兩旁的樹枝開始雜亂地搖擺起來,那隨風搖曳的身姿仿佛那些張牙舞爪的倭寇,仿佛之中,小裳似乎看到了這樣一個場景,高崇煊所處的戰船上,被倭寇地大炮轟擊。一瞬間淹沒在了海中,綿綿的大雨瓢潑而下。海面上,到處都是木板和浮尸,鮮血散開,又被雨水淋散,那么真實而又赤裸。
“婠婠,快帶我去,這一張不能打。快讓我去!沒有時間了!”小裳心急如焚起來,從那可怕地場景中回過神來,身上已經起了一身的冷汗,什么也顧不得了,推開了婠婠就往前跑。
“小裳姑娘!”身后,一陣清澈的男音響了起來。卻是豐臣秀吉和纖纖過來了。“阿吉!”小裳一臉茫然地看著豐臣秀吉,搖了搖頭。“你是要去碼頭找高將軍嗎?我們一起去,我有事情要和他說,這一仗恐怕會有些困難,我得通知他們,好讓他們有所準備!”豐臣秀吉悠悠地看著小裳,一臉凝重地道。
“好,我們現在就走!”小裳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快步向海港碼頭奔了過去。但愿崇還沒有啟航。這一切還來得及。
海港碼頭,數千名官兵已經列隊開來。云墨溪和吳江正在整頓隊伍。一眾兄弟在迅速嚴明的命令下已經集合完畢,五只戰船已經泊在了岸邊。隨手都可以登船,在云墨溪一聲上船的命令下,所有的士卒已經找到了各自的隊伍,迅速有序地登上了戰船,他們都是剛從瘟疫中逃過一劫地英雄戰士,這一刻,他們又肩負著更加重大的責任,前往深海之處,為廣州城的安寧而戰。
“小云,吳大哥!”小裳一臉欣喜地看著碼頭上的云墨溪和吳江,快步迎了上來。“夫人?你怎么來了?你怎么不呆在家里?這里很危險的,你快回去吧!”云墨溪有些詫異地看著匆匆而來的小裳。
“將軍呢?他在哪里?他有沒有上船,我和阿吉有話要對他說!”小裳平復了一下狂躁難安地心緒,一邊向著大船上掃量了幾眼。吳江面色微微一凜,摳了摳頭道:“將軍,將軍他已經帶著五千將士先出發了,我們,我們是后一批的!”
“什么,煊哥他,他已經上船了,他,他出發了?”小裳搖了搖頭,身子幾乎站立不住,感覺心都要從胸口里跳出來了。一邊踮著腳,極目望向了遠方,茫茫的碧海之中,她只看到幾只戰船在自己的視線里越來越遠。
“夫人找將軍有什么事情嗎?”云墨溪看著一臉愁云的小裳,吁了口氣,安慰起來,“夫人放心。將軍一定會平安的,他一定會為夫人和肚子的孩子好好保重的!”
“這一仗會打得很困難的,現在刮起了北風,馬上就會要下大雨了,我們的船只是逆流而上,一旦船上地大炮被淋濕了,我們打贏地機會會很小的!”小裳低著頭,喃喃地吁了口氣。
“而且這次來地很可能只是歸天一郎地一個小隊而已。那些倭寇水上功夫非常的厲害,他們常常潛伏到水底,趁其不備進行攻擊。我怕你們會吃虧地。而且他們的船上也一定裝載了大炮,還帶了洋槍的。你們一定要小心才是!”豐臣秀吉點了點頭,補充說道。
“放心吧,我們水師隊常常突擊訓練,不會比那些倭寇差到哪里去的!”云墨溪嗯了一聲,似乎是躊躇滿志。“對了,我可不可以和你們一起上船,我想助你們一臂之力!”豐臣秀吉一臉肅然地看著云墨溪,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
“你也要去!”吳江有些納悶地看著豐臣秀吉,對于這個東瀛的二皇子,他并沒有多大的好感,會與嚴嵩合作的人,野心也一定是不小的吧!
“我是東瀛人,我很清楚他們的作戰方法,我可以幫到你們的,請你們相信我,我不會害你們的,歸天一郎的所作所為不是我所能認同的。我一定要阻止他這么做!”豐臣秀吉自然也聽出了吳江話中的不悅語氣,他對自己有所顧忌也是自然的事情,畢竟這個時候,要來侵犯他們的正是那來自扶桑大國的子民。
“嗯,那麻煩你跟我們一起走了!”云墨溪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什么了,一邊看了小裳一眼道,“夫人,你還是請回吧!我們一定會得勝而歸的!”
“你們一定要小心啊!天馬上就要下雨了,而且風向也對我們不利。阿吉,你一定要記得我剛才和你說的!”小裳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一邊又看了豐臣秀吉一眼,不放心地交代著。
“我一定不會讓高將軍有事的,放心吧!”豐臣秀吉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一邊轉身過來,已經和著云墨溪和吳江上了戰船
第一百三十八章 壯士出征人未還
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兮一去不復返。
凜冽的海風四面八方地包裹而來,船只的速度顯得很是吃力,海浪一波接一波地翻滾開來,鉛色的云層已經占據了整個天幕。眾將士呈一級警備狀態,密切關注著前方的動靜。
高崇煊站在船頭,看著天上翻滾的云層,又望望那洶涌澎湃的海浪,心頭掠起一絲淡淡的不安。這樣的環境和條件,對他們來說是極為不利的。船只逆流而上,非但耗損原料,還很容易觸礁的。這里雖然不是大海的正中心,可是四處都有潛伏的暗礁,以往的商旅每每遇到大風大浪的時候,都會有觸礁的危險。
“將軍,倭寇的海船就在前面了,我們要不要行動!”一名官兵長走了過來,一臉肅然地看著崇煊。
“鳥銃都準備好了嗎?火力足嗎?”崇煊眉頭微微一蹙,淡淡地道。“嗯,一切準備就緒,只等將軍一聲令下了!”官兵長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那好,馬上通知下去,所有將士進入臨戰狀態,再行十米,向敵人開炮!”崇煊目光炯然地看著他,吩咐了下去。“是!”官兵長臉上掠過一絲歡喜,立了個軍姿,快步走開了,一邊走到了頂層的船臺上,大聲地高喊起來:“所有將士注意,所有將士注意,再行十米,向敵軍開炮!向敵軍開炮!”
一眾將士也是準備完畢,蹲在了船頭。守在了大炮旁邊,有的拿著鳥鐃。有地不停地往炮身里面加放火藥,人人臉上都是緊張的神色,這一戰,關系著廣州城地生死存亡,這一戰,也許他們很可能就葬身在這茫茫的大海之中,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將士畏懼,他們的臉上都是視死如歸的神情。
海盜船上,佐藤博文一臉凝重地看著對面那緩緩駛過來的明朝戰船,眼里流露出一絲輕鄙。大明朝的海上裝備也不外乎如此,早就聽說廣州的海防非常地精密難攻,可是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是他們所說的那一回事情。他們可以長期霸占山東,可以入侵濟州島。廣州,明朝的最后一塊勝地,他們也一樣可以拿得到。現在的這二十只戰船上全都架起了先進的大炮,從陽鐵礦那邊輾轉運來的火藥已經足夠他們地這一仗海外掠奪戰的花費了。
二十只大船上,總共載有六千余眾,這還只是先鋒,還有數萬名兵將正駐扎在福州,只要廣州一旦攻陷,他們隨時都可以進來了。上頭原本是想讓他多帶些人過來的。可是他只要了三千余眾。要不是最后上頭非要再加一倍的人,他是真的準備只帶三千人就足夠了。這一戰。他是信心滿懷。伊藤博文也算是歸天一郎的得力助手,最擅長的就是海戰。這次歸天一郎讓他來攻取廣州,足見歸天一郎對廣州的重視。
“博文君,中原人就快過來了!”一名武士裝扮的少將走了過來,一臉肅然地看著伊藤博文。“我知道!”佐藤博文微微地點了點頭,眸子里閃過一絲精光,右手十指一捏,仿佛要把整個廣州城一瞬間捏碎。“吩咐下去,準備大炮,洋槍架起!”伊藤博文冷冷地道,臉上的表情有一絲冷酷。
“嗨,遵命!”少將點了點頭,跟著走出了船艙,吩咐著眾位士兵開始備戰。
“開炮!”高崇煊一聲令下,手中地旗子一揮,目光森嚴地看著遠方那最先逼近地一艘東瀛戰船,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海面上一條金黃的火龍沖天而起,滔天地巨浪夾雜著轟隆地聲響在那一艘東瀛戰船的前方炸開了。而這一只戰船是東地前鋒探險,正在船上燃爆大炮的官兵猝不及防,沒有想到高崇煊竟然會先他們一步下手了,巨大的海浪向著船上蓋了過來,不少官兵被水浪卷入了深海之中,這一擊,卻是讓他們措手不及,已經先輸了氣勢。緊接著,隨后到來的幾只戰船也加足了火力,放起了大炮。雙方一時間卻是陷入了持平的狀態,海面上,到處都是四濺的火花和飛揚的水浪,戰況陷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戰船上,雙方不時地有人落水身亡,有人倒下又有人沖上來。“準備鳥鐃,發射!”崇煊吩咐道,已經先拿了鳥銃,扣動了扳手,對著船上的一名正在燃爆的武士掃射了過去。那武士手中的火種滾落在地上,啊地一聲慘叫,胸口已經被一片鮮血染紅了,踉蹌著從船上栽到了水里。
而對方的火力也絲毫不遜色,許多官兵還沒有來得及發射鳥銃,已經被他們的長長的洋槍先一步打中,一槍斃命,直接落水,更有一只戰船被對方的大炮轟中,整個沒入了大海之中,一時間慘叫聲不斷,水面上掙扎的人影四處可見,可是還沒有撲騰一會,又有大炮向著他們轟擊而下,全都將他們炸成了肉屑或是沉入水底。戰況越來的越激烈,雙方的損失也越來的越嚴重。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小姐!”轟鳴的大炮聲響徹云霄,波浪一波又一波地向著碼頭襲了過來。小裳獨立碼頭之上,幽幽地眺盼著遠方,想從那模糊弱小的船只中探尋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身影,可是映入眼前的只有那茫茫的海浪。海風迎面吹散而來,帶著一股淡淡的腥味。
“小姐,小姐,我們回去吧,不要在了,我們什么也看不到!姑爺,姑爺一定會平安無事可以回得來的。小姐,你不要這樣子啊,你要保重肚子里的孩子啊!”婠婠一邊拉了拉小裳的衣角,一臉凄楚地看著她,顯得很是無奈和辛酸。
“不要,我要留在這里,我要第一個在這里等他!”小裳倔強地搖了搖頭,遲遲地不肯離去。目光悠遠深邃起來。聽著那或輕或重地炮轟之聲,小裳的心也緊緊地揪了起來。現在地戰況怎么樣了?崇煊有沒有受傷?
“轟”地一聲。天幕之上,一道銀色的閃電直灌而下,緊接著是一聲雷鳴,一時間,烏云翻滾,綿綿地大雨蜂擁而下。
“小姐,小姐。不要站在這里了,我們走吧,快回去,下雨了,你要是淋病了怎么辦?不行啊,小姐。你快點走啊!”婠婠一邊將小裳往后拽著,焦急萬分起來。
“婠婠,你別管我,不要管我了!我不能就這么站在這里了,不能!我有種很強烈的預感,煊哥會出事,他會出事的,我好擔心,好擔心的,你知不知道!不行。我要去找他!”小裳猛地推開了婠婠。婠婠卻是一個踉蹌,栽倒在了地上。小裳提了裙角。冒著綿綿的大雨,跳到了海港的一處漁船上。用力地一撐,漁船已經離開了海港一段距離。
“小姐,小姐,不要啊,小姐,你快回來,不行的啊,小姐!下這么大地雨,會翻船的!小姐,你快回來啊!”婠婠連地從地上爬起來,想要阻止小裳,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小裳已經蕩開雙槳,向著深海之處劃了過去。
“小姐,小姐……”萍萍已經回家娶了兩把扇過來了,看著跪在碼頭上大哭不止的婠婠,又望了望漁船上緩緩而去的小裳,一時間嚇得臉都變了色,跟著婠婠大喊起來。
“天啦,天啦!小姐,大少奶奶她,她……”聞訊而來的周媽媽和殷蘭也趕了過來,看著漁船上冒雨而去的小裳,周媽媽整個人地臉色都陰了下去。
“小裳,小裳,你回來啊,不能去啊,小裳!”殷蘭卻是急得手中的雨傘也丟了下去,匆匆地跑到了海港旁邊,大聲地喚著小裳的名字。
“婆婆,對不起,對不起!你就讓我任性一次吧,我必須去,我一定要去!我不要站在這里,我不要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要在我生命的最后還留下遺憾,我不要連煊哥的最后一面都見不到!”小裳搖了搖頭,一臉激動地說著。
“可是孩子啊,你還有身孕在身啊!你不能去啊,小裳,你聽話,你快回來!你這個樣子,萬一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要我和崇煊怎么交代!小裳,不能去啊!婆婆求你了,你快回來!”殷蘭一臉的悲戚之色,雙腿一軟,跟著跪在了地上,聲音開始嗚咽起來。
小裳只是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默默地轉身過去,用力地蕩起雙槳,往前劃去。這一刻,她的心里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要見到崇的最后一面,哪怕是死,也要和他在一起。經歷了這么多風雨,這一刻,她才深切地體會到這個男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她的心,已經完完全全地屬于他了。明明算出了這一去地兇險,她不能這樣自欺欺人,安慰自己一定會沒事地,她做不到,做不到!
“我去照顧大嫂!”崇儒咬了咬牙,一頭鉆入了水中,奮力地向著小裳游了過去。“崇儒,崇儒,你要小心啊!”婠婠一臉擔心地看著崇儒,緊緊地拽緊了手中的帕子。“放心,我會沒事地,我會照顧好大嫂地!”崇儒嗯了一聲,一邊向著小裳的船只游了過去。
“崇儒哥哥,我也幫你!”纖纖身子一展,已經從岸上一閃而下,雙腳在那水面上蜻蜓點水起來,右手一拽,已經將崇儒從水底拉了起來,二人一路踏浪而去,縱上了小裳地船只,卻是看得婠婠和殷蘭一陣心驚肉跳。
“你們,崇儒,我不會回去的,你不要逼我了好嗎?我要去見煊哥,我一定要去,我不要在這里等!”小裳一臉懵然地看著崇儒和纖纖,握緊了船槳,搖了搖頭道。
“我知道,大嫂!我不會攔著你的,我幫你!我們一起去見大哥就是!”崇儒一臉正色地看著小裳,嗯了一聲,一邊拿起了另外的船槳,奮力地往海中央劃了過去。
“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怎么跟著小裳一起瞎胡鬧,怎么,怎么還往前面劃!真是的,真是的!”殷蘭急得不行,大聲地喊著快點回來,可是船上的人卻是充耳不聞,淅瀝淅瀝的雨聲已經將他們的喊聲淹沒。婠婠一臉慘白地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船只,幽幽地吐了口氣,在這最后的一刻,陪著崇儒上船的是纖纖,而不是自己,心里涌起一股悵悵的失落和陣痛。他與自己,終是隔了一個纖纖,她不能騙著自己,從來就沒有纖纖這個人,她也不會相信,纖纖為了崇儒做了這么多,對他僅僅是一種親人的依賴,女人的直覺是不會有錯的,纖纖是喜歡上了崇儒,而崇儒,或許連他自己都搞不清,對纖纖是有著感覺的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死存亡一線牽
面上,一場惡戰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轟隆的炮耳,不時有人落水身亡。漫天瓢潑的大雨覆蓋了整個天幕,綿延而下。轟隆的炮鳴聲漸漸變小,也不再像開始那樣頻繁地發炮了,海面上,隨處都是著火的船只和浮尸。
“將軍,我們的大炮不行了,火種沒有了,火藥也全都淋濕了,鳥鐃也全都用完了,怎么辦?”官兵長一臉焦急地奔了過來,看著崇煊,語氣是那么局促和不安。
“傳令下去,加速啟航,我們殺到他們的船上去,現在天下這么大的雨,他們的火藥也全都不能用了。全力向他們出擊,不能再讓他們靠前了!給我往死里打,不惜一切代價,不能再讓他們靠近我們一步了!”崇煊大聲地高喊道,一邊提了鳥銃,瞄準一人,又是一顆冷彈射擊過去。
“是,將軍!”官兵長嗯了一聲,甩了甩全濕的頭發,冒著茫茫大雨,沖入了船頂之上,大聲地重復著高崇煊剛才所說之言。眾將士個個都是水流浹背,臉上的污垢經過雨水的沖洗又恢復了原來的相貌。他們大聲地高喊著,奮力地沖刺著,向著倭寇的戰船沖撞過去。
“博文君,我們的大炮沒有用了,雨這么大,沒法子發射了。”一身武士裝扮的小田太郎急匆匆地進了船艙,向佐藤博文宣報起外面的戰況來。
“大炮不能用,就用洋槍。用洋槍啊!”佐藤博文面色鐵青,顯得有些喪氣和頹敗。原本他是想在一個時辰之內解決這一群草包水師隊的,可是沒有想到卻花費了他三個時辰,而且弄得自己地軍隊損失嚴重,看樣子自己真的是低估廣州水師隊地實力了,福州的水師隊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們全部殲滅,可是廣州城的水師隊沒有想到會這么能打,在他的眼里。大明朝就是一個封閉塞聽,自以為是的國家,要拿下這塊肥肉是遲早的事情,可是沒有想到在這不毛的嶺南之地,竟然還有這么一只強大地軍隊。
“可是,可是我們的子彈都用光了。”小田太郎一臉無奈地看著佐藤博文。語氣低沉而又凄迷。
“巴嘎!”佐藤博文騰地一聲從椅子上坐了起來,面色顯得很是難看,隨手抽出了別在腰間的寶刀,木屐蹬得咯咯直響,快步沖出了船艙,亦是顧不得這下個不停的大雨,搶在了船頭,目光悠遠地注視著前方的動靜,看著來勢洶洶的明朝戰船,眼睛瞪得滾圓。大吼一聲:“喲西。準備作戰!”長長地武士刀一舉,在那雨幕之中明明晃晃。格外的刺眼。其余的官兵也抽出了大刀,準備作戰。
“兄弟們。給我沖啊,殺啊!”崇煊一臉肅然地看著對面的船只,高聲地吆喝起來,各位將士也是擺好了繩索,飛蕩到了倭寇的船上。崇足尖一點,已經落水下去,在水面上蜻蜓點水起來,幾個起落,已經飛縱上了對面的船只上,甩手就是一劍劃開,兩名攔身上前的東瀛武士還沒有來得及揮刀已經見了紅。
其余的將士也是前赴后繼地涌上了倭寇的船只,開始了熱血的廝殺。沖啊殺啊地喊叫聲不絕于耳,東瀛武士卻是顯得有些猝不及防,沒有想到這一支水師隊竟然這么強悍。
“你是誰?乖乖地投降,我們不殺你們!”小田太郎一臉陰森地看著崇,握緊了手中地長刀。“我是要你命地人,投降,下輩子再做你的春秋大夢吧!今天,我就要用你們地血來祭奠那些被你們殘害地無辜百姓,你受死吧!”崇煊哼了一聲,冒著淋淋的大雨,手中地長劍一轉,刷地一聲向著小田太郎刺了過去,小田太郎也是啊地一聲暴喝,雙手握刀,踩著船板,拼足了身上的氣力向崇煊撲了過來,刀光劍影,在那雨幕之中織成了一片華麗的宏光,鏗鏘的撞擊聲顯得格外的嘹亮刺耳。
“殺,殺,殺!”佐藤博文滿眼通紅,雙手握刀,一個旋轉,已經切開了一名水師士兵的肚子,跟著又是往前一送,長刀貫穿了另一名殺過來的士兵的小腹,跟著往后一抽,鮮血如注地撒開了。他所習練的是東的浪刀,這種刀術講究的是快,準,狠,猛!只要一招,便可攻取對方的性命,幾番攻陷下來,已經有十多個將士死在了他的浪刀之下。
而云墨溪所帶領的后援部隊也很快地趕過來了,加入了到了激戰之中,與另外的幾只東瀛戰船廝殺起來。豐臣秀吉目光清冷地看著戰船上那些悠悠擺動的身影,嘴角揚起一絲酷冷的笑,最后的目光定格在了佐藤博文的身上。手中的緞帶一收,已經綁在了額頭上,拔出了自己的武士刀,頂著綿綿的大雨,身子一縱,飛身縱上了船頭,長刀一聳,已經向著佐藤博文砍了過去。佐藤博文卻是一陣驚詫,有些措手不及起來,隨手抓了一個水師兵,擋在了自己的身前,豐臣秀吉目光一冷,長刀已經直插進了那人的心臟,來不及多做思索,隨手一抽,一掌將那水師兵給推開了,長刀一格,已經向著佐藤博文的肩膀砍了過去,叮地一聲,佐藤博文跟著往后一閃,避開了豐臣秀吉的這一擊,有些喘氣豐臣秀吉。
“是你,你還沒有死,你到了中土?”佐藤博文訥訥地看著豐臣秀吉,額頭上的青筋跟著抽動起來,目光也漸漸地凝聚。“要我死還沒有那么容易,歸天一郎沒有死之前,我是不會死的!我要讓你們知道,誰才是東瀛真正的霸主!”豐臣秀吉一臉的凌厲和果決,語氣堅硬無比。
“哼,歸田君才是真命所歸,你這個逃亡者,沒有資格成為霸主!今天我就替歸田君解決了你。永除后患!”佐藤博文輕嘲地笑了笑,身子一正。雙手凌天一舉,長刀緊握,便要向著豐臣秀吉砍過來。豐臣秀吉亦是握緊了手中的大刀,身子一蹬,兩人已經糾纏打斗到了一塊。
“嚓”地一聲,崇煊地左肩已經被小田一郎的大刀地刀氣削中,鮮血頓時間在雨中擴散開來。一道獵獵的刀口凜冽地呈現出來。崇咬了咬牙,干脆脫掉了上衣,光著上身和小田一郎較量起來。身子一搖,長劍一擺,欺身跟了上去,一劍點中了小田一郎的腳踝。小田一郎一個踉蹌,栽倒在了地上,崇煊又是一劍猛刺,向著他的脖頸削了過來。小田一郎身子往后一個翻滾,反手一刀,刀氣一散,向著崇煊猛撞而來,崇蹬空一躍,已經高高地縱上了桅桿之上。小田一郎一聲怒喝,長刀就是一甩。向著那桅桿砍了下去。桅桿嗤地一聲斷裂開來,崇神色一變。身子往前一移。遙遙地縱空而下,小田卻是緊追不放。又是一刀攻了過來,崇煊一個翻滾,手中的長劍一脫,一劍刺中了他的左胸。聽得小田一聲慘叫,口中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長刀一送,已經將崇煊身后地一桶油脂捅破了,身子往前一傾,已經跪倒在了地上,右手摸索著去掏衣服里的東西,似乎在找尋什么,目光也變得凄迷起來。
“放箭!”云墨溪一搖手中的錦旗,隨后趕到的船只已經拉開弓弦,對著倭寇放箭起來。一時間,倭寇卻是死傷無數,短短一刻間,中箭者不計其數。
“再放!”吳江目光幽冷地道,對著一艘朝他們撞擊過來的戰船罵道,“他***,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兄弟們,一個個把這些倭寇給射成刺猬!”漫天地箭雨紛紛向著敵人的船只上射落。
“好樣的!”云墨溪與吳江對視了一眼,互相欣慰地看了一眼,有些激動起來,多虧聽了小裳的意見,把那些大炮全都撤了回來,換上了弓箭,沒有想到派上了用場,弓箭一般用于陸戰,水戰卻是很少來用,最主要的還是得力于老天爺的安排,下著這么大的雨,敵人的炮火根本引爆不了,雙方只能肉搏上陣了。他們隨后趕來的支援隊有弓箭在手,可以說是為他們減輕了很大的負擔,一時間,倭寇死傷無數,不時有人落水慘叫。
“博文君,我先走一步了!”小田一郎大聲地喊道,一邊凄楚地看了佐藤博文一眼。佐藤博文面色一變,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地,一邊推開了步步緊逼地豐臣秀吉,身子一縱,已經縱身跳下了深海之中。
“高崇煊,快攔住他!他要引爆油脂了!快點!”豐臣秀吉面色一陣慘白,大聲地喊叫起來。崇神色跟著一變,果見得小田一郎正從懷里掏出了火種,預備用自己的身子來引爆火種。
“將軍,快離開這里!”一名士兵飛速地沖了過來,死死地抱住了小田一郎,不讓他引爆油脂。“快走啊!”豐臣秀吉身子一縱,來不及多想,已經率先跳下了這一艘大船。
“兄弟們,快下去!”高崇煊咬了咬牙,啊地一聲大叫,沖入了敵人地包圍圈中,甩手就是一劍,幾名正在圍攻士兵地倭寇已經全都被他給解決掉了。“下去,下去!快跳!”崇煊神色驚慌地看著一眾兄弟,急急地吩咐命令起來,一個個將他們推入了深水之中。
“將軍,快跳啊,危險!”云墨溪亦是急得一臉的發白,大聲地喊叫起來。可是崇卻仍然奔走在船上,繼續疏散著那些還在船上地兄弟,一個個將他們推下了水里。
“轟”地一聲巨響,船上堆放的炸藥在油脂的浸潤下悉數爆炸起來,一些倭寇還來不及跳入水里,已經被炸得粉身碎骨。漫天的大火和紛飛的船只殘骸瞬間就沉沒在了深海之中,整艘大船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在大雨的澆灌下,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只是一瞬間,整個一塊海面便是濃煙滾滾起來。
“不,不,將軍!”云墨溪驚恐地搖了搖頭,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撐著船板,狠命地在板子上捶打起來。眾將士也無一不是驚詫錯愕,臉上分不出是淚水還是雨水或是海水了,十多名被崇煊一個個推下船來的戰士安然無恙地回了自己的船艙,看著那瞬間爆破的大船,個個臉上露出了哀怨難過的神色,紛紛哭倒在地,大喊著將軍,可是不管怎么樣呼喊,那熊熊的烈火之中,那些來不及逃難的將士終究成了一首凄涼的挽歌,悲壯而又遼闊。
第一百四十章 生離死別情依依
啊!”紛飛的火星四散飛濺,伴隨著一聲巨響,崇煊倭寇船已經變成了一堆殘骸,灼人的火氣也向著四周蔓延開來,巨大的沖擊力震得小裳所乘的漁船也跟著一蕩,險些翻了個底朝天,崇儒狠命地一劃船槳,這才讓漁船穩住了。小裳一個踉蹌,幾乎就要栽倒在海里去,纖纖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扶緊了她的腰。
漫漫的雨幕之中,小裳呆呆地看著那瞬間化為烏有的大船,全然忘記了剛才的危險,心頭跟著一痛,一種不安的感覺涌了上來。“煊哥,哥是不是在那船上,煊哥,煊哥他……他在那艘船上!”小裳喃喃自語,失魂落魄地道。
“不是的,小裳姐姐,那是我們東瀛的船,不是你們的!你不要擔心,不是你們的船!”纖纖一邊安撫地拍了拍小裳的肩膀,目光也變得蕭索起來。雖然歸田一郎不是好人,可是那船上的人終歸是故土的親人,看到大船沉沒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有一絲微微的疼痛。
“是啊,大嫂你別擔心,不要太緊張了,大哥她一定會沒有事情的。一定不會有事的!”崇儒跟著說道,輕輕地安撫起來,一邊甩了甩濕濕的頭發,咬了咬牙,用力地劃槳起來,向著不遠處的大船劃了過去。
淅瀝淅瀝的雨聲,四處漂浮的尸體,散亂的殘骸,倭寇飛奔逃散的救生船,在這一場海戰之中永遠地定格。看著那一艘炸得不像樣地大船。云墨溪下了命令,一個個深入海中去搜尋高崇煊。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老天爺下著大雨,船上的大火也漸次熄滅,海上再也沒有了炮轟雷鳴,再也沒有了廝殺之聲,有地是水師隊深切地呼喚和一聲聲的救人。
“云副將,我們找遍了都找不到將軍。我們……”一名從水底浮上來的官兵吐了口氣,語氣顯得有些哀怨。“找不到也要找,不管將軍是死是活,我們都不能把他孤零零的丟在海里!下去,趕快再去找!”水師隊的人人基本上都是精通水性的,那官兵聽了。一咬牙,又一個鯉魚翻身,潛入了海底之中,繼續尋找崇煊的人。
一些漂浮在海中地死士也全都被打撈了上來,崇煊說過,如果他們贏了這一場,這些戰死的兄弟一個個都要撈上來,不能讓他們喂了大魚,死也要把他們帶回陸面上,那里才是他們安歇的地方。云墨溪嘆了口氣。想著崇對自己說的種種。一股悲傷之情黯然而生。崇為了廣州,為了水師隊的兄弟。已經犧牲太多了。他這么體恤弟兄,可是到頭來自己卻落得這么個下場。云墨溪雖然一直期盼著崇煊會平安無事的。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欺騙自己,剛才地火力那么猛那么大,因為下大雨的緣故,沒有上次沈良的那一場大火那樣無情凜冽,燒得什么都不剩,可是在船上沒有跳水的人基本上都已經死了,崇煊生還的機會是很小很小的。可是哪怕只有一點點機會,他也要找到他。不單是所有兄弟都在渴盼著奇跡,高家的那個大宅里,還有一個溫婉如水,體貼善良的將軍夫人在熱切地渴盼著崇煊的回歸。他絕對不能讓“可憐河邊無定骨,尤是深閨夢里人”的悲劇發生在夫人地身上,夫人地肚子里,還懷著一個孩子,將軍都來不及看他一眼,他一定不會就這么舍下夫人和孩子走的,他一定還活著。
雨也慢慢地小了下來,冉冉地青煙飄蕩在海平面上,隱隱有些嗆人。小裳拽緊了衣袖,看著那一艘艘小船在四散游蕩,心跟著提了起來。“我們贏了嗎?我們打贏了嗎?”崇儒亦是有些吃驚地看著相隔百米地大船,輕輕地搖了搖頭。“是啊,你們贏了,倭寇的旗子都沒有了,他們已經輸了!”纖纖接口道,目光也有些低迷起來。不管哪一方勝利,都是傷亡慘重地。亦如他們伊賀派和菊枝派,長久以來的一直爭斗也讓她有些厭倦了。
“夫人,將軍夫人,她,她怎么來了,天啊!大當家的,怎么辦?”吳江正指揮著大伙在沉船的范圍內搜尋崇煊的下落,遠遠地聽見有女人在叫小云和吳大哥,轉臉看時,卻是臉都變了色,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云墨溪亦是一陣錯愕,沒小裳會不顧大雨和危險跟著他們來了。豐臣秀吉的目凜,這個柔弱卻堅強的女人,竟也跟著他們過來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該是何等深厚的愛意,讓這個女人如此的義無反顧,他忽然有些嫉妒起高崇煊來,有這么一個好的妻子愛著他,就算是死了,他應該也是無憾的了。
“小云,小云,我們打贏了是不是?我們勝利了嗎?倭寇已經被我們趕跑了?”小裳一臉歡喜地看著云墨溪,讓崇儒將船盡量與云墨溪的小船靠了過去。“嗯!我們贏了!”墨溪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一絲歡喜的神色,反而被一陣濃濃的哀傷彌漫著。
“那,那煊哥了?他,他在哪里?是不是在船艙里?”小裳搓了搓手,一邊擰了擰濕了的衣袖。
“他,將軍他……”云墨溪低著頭,有些難以啟齒,不知道要該怎么回答他才好。“他怎么了,你快點說啊,你要我急死嗎?小云,你快點說啊。哥他在哪里,他現在在哪里?你……你快點說啊!我,我受得住的!”小裳看著小云的神色不對勁起來,已經有一絲謎底了。
“我,夫人,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將軍,是我無能!將軍,將軍他為了疏散兄弟們,在爆炸的那艘倭寇船上,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他的人!對不起!”云墨溪深深地吸了口氣,語氣已經有些哽咽了,拳頭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什么,大哥真的在那艘大船上,天啦!”崇儒身子一晃,整個人的臉色都沒有了血色。剛剛大嫂一直在擔心著大哥,說他會出事,她要來找他,要來救他,沒有想到,大嫂的擔心果然是真的。崇儒回后看了看那漂浮的斷木殘骸,鼻子一酸,緊緊地閉了閉眼睛,沒有讓自己哭出來。
“夫人,我們,我們,是我們不好,都怪我們,來得太晚了,我們……”吳江看著一臉毫無表情的小裳,想說些什么,可是一切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我去找他,我不信,不會的,煊哥一定不會有事的,他,他答應了我,會為我好好地活著,一定會的!”小裳閉了閉眼,強忍著眼中打轉的淚水,一甩頭,已經拿起了船槳,向著出事的大船那邊劃了過去。
打撈的船隊在倭寇船沉沒的地方遍地撒網,一些游泳猛將鉆入海底之中,繼續搜尋著犧牲的將士,大家都期待著還有幸存者,可是每每從水底托出一個人來,看到的都是已經冰冷的尸體。小裳緊緊地咬著牙,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目光幽幽地掃視著海面上的每一塊浮木,唯恐錯過了任何一種可能。崇儒亦是顯得有些頹喪,到現在他還接受不了大哥墜海的事實,剛才那么遠他都感覺到了倭寇船爆炸沉淪傳出的灼熱之氣,大哥又在船上,他不能騙自己說大哥可以安然無事。而且打撈了近一刻鐘,找到的都是一些犧牲了的將士,很少還有活著的人。
“找到了,找到將軍了!找到了!”人群中,有人高呼起來,所有的兄弟都跟著興奮起來。小裳心頭一顫,手中的船槳也掉進了海里,急急地看了崇儒一眼:“崇儒,我們快劃過去!”可是當他們靠近那一艘救生船的時候,看到的只是崇煊的戎裝,已經破裂得不成樣子了。
小裳看著那一件破爛的衣服,整個人的心都涼了起來。這一件戎裝,他們墜崖的時候崇煊穿過,這一件戎裝,是她一針一線給縫補好的,而現在,戎裝已經碎裂成了幾塊,這是不是也表示著,煊哥真的已經……小裳拼命地忍著眼中的淚水,用力地吸了口氣,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不可以就這么輕易地認輸,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她和崇煊那么高的懸崖下掉下來都沒有死,他們一定可以長相廝守的,一定可以的。
“崇儒,我們劃到后面去!”小裳搖了搖頭,緊緊地抱著崇煊的那一件戎裝,默默地在船頭蹲坐了起來,小心地撫摸著崇煊的衣服,臉上是歡喜,更多的是憂愁。崇儒和纖纖對視了一眼,搖了船槳,又向著另一艘大船的后邊劃了過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難不死后福來
一天晚上,他親口答應了她,會為自己好好保重的,天的功夫而已,所有的承諾都在這茫茫的深海之中沉淀,他們甚至都來不及做最后的告別啊!小裳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幽幽地在海面上掃視著,希望崇煊能夠突然從海面上鉆出來,大聲地喊著自己的名字。可是她知道這一切都是不現實的,戰爭是殘酷的,崇煊也許真的……小裳不敢往下想,也強迫自己不能想下去。
崇儒想說些什么,可是看著大嫂那樣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說什么也沒有用了,大哥生還的希望幾乎是很渺小了。
“煊哥,煊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你記得你答應過我什么的嗎?你還記得嗎?煊哥,煊哥……”小裳忽然坐了起來,大聲地喊著崇的名字,一直叫喚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減輕她心中此時此刻的傷痛。
穿梭在倭寇船的四周,看到的都是倭寇的尸體,淡藍的海水有一絲微微的猩紅。船角的一處,冷冷地飄著一塊浮木,浮木上,一個人頭正艱難地伏在上面,臉色已經發白,可是嘴唇還是一張一合的,似乎想說些什么。額頭上的血跡依然清晰可見,高崇煊死死地抱著那一塊浮木,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仿佛中,他似乎聽到了小裳在叫他,可是又怎么會呢?這是在海里啊,小裳是不可能來的,一定是自己聽錯了,一定是自己太思念她了。他緊緊地抓著浮木。真個身子已經浸在了海底,只露出頭來。他感覺全身的力量在一點點用光,身子也不住地往下沉,下面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將他往下拉。他答應過小裳,要好好照顧她地,可是現在,他怕是辦不到了,他真的好累。好想睡,他快堅持不下去了。
剛才大船爆炸地時候,他已經跳下了船,可是依然還是被那股灼熱的火氣傷到,大船爆炸的威力將他整個人震得暈了過去,飛出了老遠。情急之中,他只記得自己在水里抓了一塊木頭,死命地不肯松手,任憑那震蕩的沖擊之力將他往外推。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四周到處都是一邊沉了的活著又是浮上來地尸體,那么奪目,那么刺眼,海水和血水的腥味刺激著他的大腦,讓他的心里一陣難受。
如果有來生,他希望可以給小裳一份完整的愛。再也不要愛得這么辛苦了。崇若有所思地想著。眼皮越來的越沉重,嘴里喃喃地道:“對不起。小裳。對……不起……”抱著浮木地手緩緩地松開了,整個人往下面沉下去。海水灌入他的嘴里。讓他一陣咳嗽起來。
小裳的身子一怔,睜大了眼睛看著四周,目光漸漸地在前方五米處的浮木上落定,看著那在水中掙扎的人影,看著那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整個人都狂喜起來,大聲地喊著:“在那里,是煊哥,是煊哥!”崇儒也是一陣歡喜,激動起來,狠命地劃了船槳,向著那一塊浮木劃了過去。
隱隱約約之中,崇煊似乎聽到了小裳的呼喊,快要入水的頭再一次掙了上來,奮力地將眼睛睜開了,一襲悠然的白色映入了自己的眼簾里,是小裳,真地是小裳,她真地過來了。
“小……小裳……”崇煊用盡了身上最后的一點力氣,喊出了小裳地名字,抓著浮木地手徹底松開,整個人都失去了知覺,緩緩地沉入了海底,緊接著是崇儒跳海的聲音和小裳心急如焚地呼喊……
四周是一片空曠無際地黑暗,崇煊漫無目的地走在這陰暗的空間里,四下張望著。剛剛明明在水里的,怎么會,怎么一下子會變得這么黑!小裳呢?小裳人在哪里?在他最后的意識里,他的確是看到了那一襲悠然的白色啊!
“小裳,小裳,是你嗎?你在哪里?小裳?”崇煊大聲地喊著小裳的名字,可是回答他的只是無邊的沉默和空曠的回音。耳畔邊不時有呼呼的風聲呼嘯而過,隱約之間還有凄厲的怒號。為什么,為什么沒有人回答自己呢?自己這是在什么地方?水師隊的兄弟們去了哪里?他明明記得自己是在打仗的啊,緊接著是大船爆炸,他奮身跳下了大海,被一股灼熱的浪流沖得很遠很遠。崇低著頭,緩緩地回憶著曾經發生的一切。
“我,我死了?”崇煊的目光里露過一絲驚詫,身子一陣顫抖和搖晃,又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漆黑一片,而自己竟是在空中漂浮著的,四周不時有灰暗的人影閃現,如冤魂一般游蕩。
“不,不,我不可以死,不可以死,小裳還在等我,孩子還在等我,不!我不能死……”崇煊惶恐地搖了搖頭,猛地掉轉身子,往后頭跑開了,可是剛剛跑出幾步,腳下一空,整個人墜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無底黑暗深淵里。
“小裳,小裳……”崇煊喃喃地呼喚著,身子不由控制地往下墜,那種無助落空的感覺讓他一陣惶恐和不安。
“煊哥,煊哥,煊哥,我在這里,我在!小裳在這里,我一直都陪著你,煊哥……”小地握住崇煊的手.一臉擔憂和關切地看著床上的丈夫,來,用力地抱緊了崇煊。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崇煊終于有了些反應,崇儒將他從海里托出水面的時候,崇煊整個人已經徹底虛脫昏死過去,身上布滿了傷口,額頭上也有被彈藥灼傷的痕跡。這三天來,她日夜不離地守在他的身邊,為他擦洗身子,為他包扎傷口,一切都是親力親為,婠婠和萍萍想過來幫忙,都被她拒絕了,殷蘭一旁勸了她,她也聽不進去,只想好好地守在崇煊的身邊,直到他醒過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這個男人在自己心中地分量越來的越重要了。在所有人都以為崇已經沒有了生還地可能的時候,她第一次感覺到了天塌下來的感覺。女人的世界里,夫君就是自己的天,天塌了,生活的指望也就沒有了。這種感覺,她深有感觸。
崇煊嗯了一聲,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炫目地日光照得他有些暈眩。長久以來的沉睡讓他有些適應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光芒。崇煊感覺整個人都好像散了架一樣,沒有一點力氣。抬眼處,看到的是小裳秀麗憔悴的面容,她正伏在自己的胸口上,安然地沉睡著。那恬靜溫婉地容顏,看得崇有些心動。活著的感覺真好啊!
崇煊緩緩地吁了口氣,目光四下里尋望起來,看著房間里熟悉的景物,這是他們的家,是他和小裳的歸墨院,他回家了,他現在是在家里。崇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緒,慢慢地回憶起來。他記得自己跳到了倭寇的船上,然后大船發生了爆炸,他被一股灼熱的浪流沖擊得老遠。感覺身體好像要被撕開了一樣。接下來的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自己還活著。剛剛的那一個幻象原來是虛驚一場地噩夢。想到這里。崇地心也輕松了不少,釋然地吁了口氣。他想動手摸摸小裳。可是發覺自己的雙手被白色地紗布裹住了,動彈不了,而且稍一動彈,右手就有些發痛。
小裳似乎感覺到了什么,慢慢地打開了眼睛,看到了崇煊那一雙深情地眸子正在悠悠地凝視著自己。
“煊哥,你醒了,你終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嚇死我,擔心死我了!”小裳激動地看著崇煊,眼睛里有東西在撲閃。
“我,我答應過你,絕對不會比你先死的。我,我也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想到你和孩子,我就告訴我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我不想死,因為我想見你,我不想失去你!因為愛你,所以我一定要活下來!”崇低低地道,語氣雖然輕柔,可是那話語中卻是一片熾熱地深情。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小裳明白這個男人有多么的愛著自己。只是在他們的愛情之間,多了一份天下的責任,可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刻他們還能相守在一起。
小裳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靠在了崇煊的懷里,享受著這寧靜安詳的一刻。崇亦是滿足地吁了口氣,一臉多情地看著懷中的妻子,沒有什么比和這個女人貼身相擁更加幸福的了。
夫妻二人擁抱了一會,小裳才緩緩地放開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你身上有傷,右手骨折了,腳踝也傷了筋骨,要調養一陣子才會好的!”
“哦!”崇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怪不得我會覺得身上沒有一點力氣了。那這樣,我不是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日子了嗎?”“沒關系,我會一直照顧你的!”小裳淡淡而笑,優雅地撫了撫頭發。
“小裳,謝謝你!謝謝你對我這么好!”崇煊一臉的祥和,感激地看著她。小裳只是搖頭,一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輕輕地扣住崇煊的右手道:“不管任何時候,我們都是一家人。只要你平安無事,就算我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你我之間,永遠都不要再說抱歉了!你為我做的,為廣州城老百姓做的,已經夠多了。你知道嗎?你昏迷的這三天,有很多老百姓在求神拜佛,替你祈福了。”
“是……是嗎?怎么會?我……我不知道!對了,水師隊怎么樣了?兄弟們情況如何了?”崇煊有些詫異地看著小裳,聽著她的話卻是有些意外,“我們,我們是不是打贏了這一場仗?倭寇,倭寇呢?”
“嗯!”小裳亦是一臉寬慰地看著崇煊,“我們贏了,廣州城守下來了!倭寇應該不會再來的!現在大家的心情都平靜下來了,也都回家了。你放心,小云已經處理好了所有的事情,戰死的兄弟一個也不少地全都托運回來了,已經好好地安葬了!”
“那就好!”崇煊釋然地吁了口氣,聽著廣州城已經無事了,他也就安心多了。只是這一戰,失去的兄弟實在是太多了。雖然有戰爭就會有流血犧牲,可是這確是自己第一次面對這么多的死亡,他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好受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兄弟同心家和睦
疫得到解除,倭寇倉促敗逃,這對于處在風口浪尖的姓來說,無疑是一件非常振奮人心的事情。而談及最多的,自然是高崇夫婦二人了,這一對原本不被他們看好的夫妻卻在廣州城最危險的時候舍身取義。而袁素裳不顧生命危險,冒雨出行尋夫君的佳話更是傳遍了大街小巷,一時之間,所有的男人都將袁素裳當成了最佳的賢妻良母典范。而廣州城的少女,更有豪言飛出,嫁人當嫁高崇煊這樣家國兩相顧的好夫君。而高崇與青樓女子的那一段風流韻事也在他抗擊倭寇的壯烈事跡中隱去,不再被人提起,有的都只是他們夫婦二人相敬如賓,恩愛甜蜜的人間佳話。
經歷了這樣的動蕩,高家的府院也變得以往不同了。平素總是勾心斗角,爭吵不止的鄭冉和尤玲玲都住了嘴,關系也變得融洽起來。高崇業和高崇明也各自接管了一些大小事物,變得忙碌起來。殷蘭有了更多的時間來陪高清海了,看到這個家安穩下來,殷蘭卻是說不出的寬慰,一場戰爭,改變的是彼此的生活態度,還有那些離散的親情。只是她唯一有些擔心的就是桂姨娘,那一天倉惶負氣出走后,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逃難躲避的百姓都已經各自回了家,又安生起來。她也派人打聽了桂姨娘的下落,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總督府那邊也沒有消息,沒有士兵見過桂姨娘。組織人群轉移的時候沒有見到她。這不禁讓殷蘭有些小小地擔心起來,不管怎么說。他們都在這個宅院里處了二十多年,始終是有些感情的。
“小姐,你別太擔心了,我看這桂姨娘不會有事情地,她那么精明,會替自己打算,應該是不會出什么事情的!”周媽媽一臉安撫地看著殷蘭。輕輕地道。“精明是一回事,擔心又是另外一回事。是,她的確是很狡猾聰明,會為自己打算,可是這一次不同,這次是避難。城里的百姓都回來得差不多了。她到現在連個人影也沒有瞧見,我能放心得下嗎?崇業和翦瞳可是很擔心她的,哎,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派了這么多人還是沒有找到!”殷蘭小聲地嘆氣道。
不時,崇業和崇明兄弟二人已經回來了,二人的手上各自帶了一包東西。“都回來了啊!怎么樣?大米分發得怎么樣了?都照顧到了嗎?”殷蘭緩緩地上前,小心地問道。
“大娘放心,都接濟到了,一個也不落。崇明還給他們請了大夫的!”崇業笑了笑。一邊看了看崇明。“還是二哥想得周到體貼。一個個地去分發。那些災民都得到了安置,瘟疫也解除了!”崇明接口說道。
“那就好。能夠讓他們吃得飽就行了。咱們家有米多,能夠施舍幫忙一點地話就做了!只要我們一家人啊。和和睦睦地過日子就很好了,知足者常樂,千金難買合家歡啊,你們說是不是?看到你們兩兄弟這么上進,我這心啊,也踏實多了。就這樣下去,好好干,看到你們這么懂事,我想你們的爹也很高興的!”殷蘭滿足地笑了一下,拍了怕崇業的肩膀,又握了握崇明的手。
“大娘放心好了,我們絕對不會再讓你失望了,經歷了這么多,我們也成長起來了,我以后再也不會去坑害別人,再也不去貪圖小利了,幫助別人原來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大娘,你知道嗎?聽著他們對我說謝謝,說我是好人地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好開心!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以前的我,真的是太自私了!”崇業一邊說著,眸子里閃現出一絲激動的神采。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看到你和崇明這么爭氣,我這心啊,不知道有多高興,將來若是我們走了,這高家的祖業也不會敗落的!”殷蘭淡淡一笑,面色有些哂然。
“娘,我和二哥商量好了,我們的張燈結彩不是要擴建么?我和二哥想讓那些災民去那里做事,這樣他們有了工錢,也可以有個落腳之處,自力更生,可以安定下來了!”崇明小心翼翼地說道。
“不錯啊,好提議,難為你們想得這么長遠,你們想怎么做就怎么去做吧!”殷蘭面上露過一絲喜色,頻頻地點了點頭。
“對了,大哥怎么樣了?傷好些了嗎?”崇業搔了搔頭,關切地問。“還在床上躺著了,這一回啊,能夠撿回這條命已經是祖上積德保佑了。你大嫂在屋里照顧他,都忙了好幾天了,也不要我們插手!這樣下去,我真是擔心連著小裳也會給累垮的!我怎么勸她都不聽,非要什么都自己攬著做!”殷蘭說到這里,語氣卻是有些沉重起來。
“大哥大嫂情深,現在全廣州城地老百姓都在傳誦他們地佳話了,真是沒有想到,大嫂那么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什么都不怕,竟要出海去找大哥,結果還真地找到了大哥。娘你不是一直希望大哥大嫂好地么?現在他們這么好了,你又這么擔心做什么啊,我看啊,大嫂是個有分寸的人,她也是太關心大哥了。大哥出了這樣地事情,她想寸步不離地守著也是正常不過了。當初我一口氣也緩不過來,玲玲也是這樣守著我的!”崇明悠悠一笑,灑然地聳了聳肩膀,這一次的險些喪命,讓他明白了很多事情,以前只顧著逗,有考慮過什么是責任,現在他明白了,這個世界上,心擔憂自己的妻子在身邊,他們是要走一生一世的。
“看來這一次的災難你們真的懂得了不少啊。話是這么說,可是你大嫂終歸是有身孕的人,不好好調養地話怎么行啊!崇業啊。你也是,以后要多注意些鄭冉。她也是有身孕的人了,多多關心她才是!”殷蘭低了頭,語氣中有一絲些微地埋怨,卻是氣小裳脾氣太過倔強,不懂得照顧孩子和自己了。
“大娘,其實小冉是……”崇業動了動嘴唇,面上露過一絲尷尬和難看。想說些什么,殷蘭已經哎呀了一聲,拍了拍腦袋道:“你看我這記性,廚房里煮著藥,我得端過去看看你爹了。你們先回房休息一下,一會就開飯了啊!”說完。已經信步走開了,離了正廳。
崇業和崇明對望了一眼,聳了聳肩膀。崇明一邊看了看手中的東西,輕咳一聲:“我們一起去歸墨院看看大哥吧,不知道怎么樣了?”崇業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丟開了鄭冉的事情,一路和崇明去了歸墨院。
“二少爺,三少爺!”婠婠和萍萍守在屋外,見得崇業崇明過來了。趕忙打了招呼。崇業崇明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回了意。“大哥大嫂呢?”崇業輕問。“在屋里頭呢!二少爺三少爺怎么過來了。有什么事情嗎?”婠婠眨了眨眼睛。有些惑然地看著這兩兄弟。平素他們都是不到歸墨院來的,即使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們和崇煊的交流也少之又少,在她的眼里,他們完全和崇煊是沒有交集地。今天的突然造訪,卻是讓她有些訝異。
“哦,我們是看看大哥怎么樣了?可以進去嗎?”崇明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客氣地問了起來。婠婠面色一窘,笑了一下:“當然可以啊,怎么不能進去!”說著一邊給他們開了門,引了二人進了屋。
屋子里,小裳正搬了一張椅子,端坐在床邊,拿了針線在繡著什么東西。崇則躺在床上,手里拿了本兵書,細細地翻看著。見得崇業和崇明進來了,小裳卻是有些意外震撼不已,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上前打起招呼來:“崇業,崇明,你們怎么過來了?你們這是……”
“我們,我們是來看看大哥的!”崇業有些不自在,呵呵地笑了笑,一邊望了床上的崇煊一眼。崇也放下了手中的兵書,目光炯然地看著他們兩兄弟。
“大哥,你好些了嗎?感覺怎么樣了?”崇明先開了口,輕輕地問。平時數他與崇地關系最僵,一來是因為殷蘭對崇煊有種過分的忍讓,而來崇煊也老喜歡用命令的口氣跟自己說話,讓他很不舒服。
“嗯,差不多了,再過四五天,大概能夠下床走了!”崇煊略略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大哥沒事就好!你呀,快點好起來才是,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這個老大去做呢!”崇業笑了笑。“看來我這個老大還真是個勞碌命,在床上休息幾天你們就眼饞了,這么見不得我清閑是不是?”崇煊開玩笑起來,搖了搖頭,“我也想快點好起來,其實我差不多能夠走了,可你大嫂非得讓我再修養幾天,不許我起來,沒有辦法,妻命難為!”
“對了,大哥,我剛剛帶了你最喜歡吃的炒板栗,你要不要嘗嘗!”崇明吁了口氣,一邊將帶來的那一包炒板栗拿了出來,遞到了崇的面前。崇打開包包,取了一粒出來,細細地品味起來,嘴角邊揚起一絲淺笑:“味道真不錯,和小時候吃的一模一樣!好久沒有吃過了!”
“味道當然是不錯的,這些炒板栗都是板栗王華叔炒的,我和三弟找了好幾條街才找到了當年的板栗王!別說,大哥你地口福真地很不錯!”崇業一旁插嘴道,將另一包板栗也拿了出來,遞給了崇煊。崇煊面色有一絲尷尬,繼而露出欣慰的笑容:“真是謝謝你們了!讓你們為我做了這么多!”
“我們是兄弟嘛,說什么謝不謝地。要謝地話我也要謝謝你和大嫂,要不是你們,我這條命早就沒有了!”崇明靦腆地笑了笑。“是啊,我這條命也是大哥你撿回來的,要不是你,我怕是早就死在黑風寨了!”崇業跟著開口。崇看著這兩個弟弟,心里忽然涌起了滿滿地感動,這些年來,他一直獨來獨往,對這兩個弟弟也都是冷冷淡淡的,從來沒有過多的感情交流,一方面他們兩個人的紈绔子弟的氣息讓他有些反感,另一方面自己也不是個善于表達自己感情的人,什么都喜歡藏在心里,在很大程度上,讓他和家人造成了一段距離感。
“有勞你們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我是老大,我有責任照顧和保護我的弟弟!”崇煊抒懷地笑了笑,一邊拍了拍崇明的肩膀,又握住了崇業的手,“總之一句話,以后我們高家,就靠我們兄弟幾個好好支撐了!”
“嗯!”崇明和崇業紛紛點頭,握住了崇煊的手,三雙有力的大手握在一起,顯得格外的震撼和有力量。小裳安然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兄弟間已經和好如初,再無嫌隙,心中也替他們歡喜和高興起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風云初定暗胎生
藤博文的失策,瘟疫傳播的失敗,卻是令窩在廣州城火不已。原本是想著佐藤博文能夠輕松地拿下廣州海港,自己再和他來個里應外合,哪里會想到,他竟然這么不經打,六千精兵竟是輸得一個也不勝。看來,歸田一郎要想拿下廣州這塊肥肉的美夢還要等上一段日子了。
僻靜的古園里,汪直,嚴虎,于鮮兒,還有那個一直神秘莫測的黑衣面罩人聚在了一處,商量著以后的打算。嚴虎目光咄咄逼人地看著于鮮兒,冷哼了一聲:“我還差一點就信你了,你口口聲聲說這次的瘟疫絕對會讓廣州城盡數滅亡,到頭來才死了多少人。”
“這難道能怪我嗎?我也不想啊。當年轟動一時的亡城柳州不就是因為這種瘟疫成了一座空城嗎?這個你是知道的。只不過是那柳州刺史命好,讓李時珍給救了。現在李時珍可不在廣州城里,我怎么知道這種瘟疫居然也能夠被解除的。之前我也有說過的,這事情不是萬分的保險,只要有破解的方法,我們就拿他沒轍!誰會想到,他們三天之內就找到了破解的方法,我也不明白了,什么人會這么厲害?那個袁素裳到底是什么來歷!”于鮮兒面色也有些難看,語氣發沖地看著嚴虎。嚴虎雖然是嚴嵩手下的管家,可是于鮮兒也并不懼怕他,嚴家真正的管家是不會親自出馬的,這個嚴虎,也不過是一個看守雜院的管家罷了。成不了什么氣候。
“行了行了。事情都已經成定局了,我們只有另外想辦法了。還好這只是我們軍隊的先頭部隊,主力還沒有出動。”汪直眉頭皺了起來。高聲地喝道,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凡是阻礙我們計劃地人,必須盡快鏟除!那個女人敢壞我們地好事,一定要讓她死得很難看!”
“她是高崇煊的女人,不會是那么好對付的。這一次你們敗給了高崇,想動她地女人,怕是很難的吧!”于鮮兒有些輕嘲地看了汪直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她一直很費解,汪直手里握著三百個菊枝派的忍者,可是卻一直捏在手里,從來就不調動。他存的什么心思,自己竟是一點也猜不透。
“怎么。你吃過高崇一次虧,害怕了嗎?哼,你怕他,我可不怕他。一個毛頭小子,成得了什么氣候!他這次不過是走運罷了。老天下雨,救了他一命,廣州城,我遲早會拿下來的!”汪直不屑地看著于鮮兒,捋了捋胡須。對于佐藤博文的這一次兵敗,有一半地責任歸咎在天時之上。
于鮮兒還想回嘴說些什么,嚴虎已經先發了話:“這個女人能夠解除這場瘟疫,她,會不會和李時珍有關系?她會知道他的下落嗎?”黑衣人身子輕輕地一顫,旋即又恢復了慣有的冷傲,始終不發一言。
這些年來,嚴嵩也一直在找尋李時珍的下落,可是遍尋無果,有的人還在李時珍的湖州老家發現了他的墳墓。不過挖墳之后,里面卻是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口空蕩蕩的棺材。所以,嚴嵩也堅信著李時珍一定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是為了躲避官場地是非,才四處逃難閃避。
聽著嚴虎這么一說,于鮮兒也若有所思起來,若是能夠從袁素裳身上找到李時珍的下落,那樣的話,她在嚴嵩面前將受到更大的重用,吃穿用度,以后都不用愁了,也不用再到處奔走。
“就算她和李時珍有關系,我們又抓不到她,現在城里四處都是巡邏地官兵,風聲很緊,除非能夠把那個女人引出來。可是她似乎一直都呆在家里頭,沒有出來過!就算出來了,也會有人在暗中保護的!”于鮮兒哼了一聲,語氣有些懨懨地。這話卻也是事實,小裳幾乎是很少出來,尤其是這陣子忙著照顧崇煊,基本上都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如果貿然到高家去抓人的話,反而會打草驚蛇,暴露自己的行蹤。高崇的厲害她是見識過了,吃過一次虧,自然不肯再上當一次。
“那個女人就是救了豐臣秀吉的人么?他們好像走得很近,如果抓到她,是不是也可以將豐臣秀吉引出來了?”嚴虎斜眼掃了汪直一眼,關注著他的神色變化。果不其然,聽到這里的時候,汪直的身子卻是一震,此番來廣的目的他有兩個,一是占領廣州,二是徹底將豐臣秀吉這個人清除,永絕后患。可是自從良才縣的刺殺失敗后,豐臣秀吉整個人都躲了起來,被廣州總督衙門的人嚴密地看守起來,而自己所剩下的手下也只有兩百多人了,他不敢再貿然出動了。忍者雖然厲害,可是遇上那些冷兵器他們都是毫無防備的。廣州不但配有水師隊,還有專門訓練的射擊隊,分門別類,卻是要比其他的州縣嚴謹許多。
“哼,要抓到這個女人有什么難的,我手上現在還有一張牌,一張讓高家絕對可以毀于一旦的牌。”汪直面色陰沉,眸子里射出一陣精光,一邊握緊了拳頭。
于鮮兒和嚴虎對視了一眼,詫異地看向了汪直,嚴虎低問:“你有什么好辦法?”
“這個嘛,保密!”汪直故意拖長了聲音,卻將后面的話打住了。于鮮兒和嚴虎不禁有些泄氣起來,不知道他口里說的那一張牌到底是什么。不過他既然要賣關子,就是沒有要打算告訴他們了,也只好等著看他怎么上了。
“你怎么看?”于鮮兒轉頭看著一直沒有出聲的黑衣人,悠然地問道。黑衣人面無表情,斜睨了于鮮兒一眼:“不關我的事情。你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一邊說著,已經甩了披風,黯然地消失在了于鮮兒的視線里。
“于鮮兒。這個人到底是誰啊?好大的架子?干嗎要把他扯進來!這個人很有問題。你最好還是小心些好,別栽了他地跟頭就是!你已經失手一次了,要是首相大人怪罪下來地話。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嚴虎有些莫名其妙,語氣有些不悅。于鮮兒恍然若失地從他的離去中回過神來,哼了一聲:“不勞你費心,我知道怎么處理和打算!我的事情你少管為好,還是怎么想想把文德從牢里弄出來吧,他地命可比我們兩個的都值錢多了!”一邊說著。甩了衣袖,裊裊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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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虎面色有一些難堪,堵得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他也不是沒有試過,派人拿了銀子去牢里要將文德贖出來,可是總督衙門那里死活都不肯放人,還說了秋后就要押解上京問斬的。文德是嚴嵩的女婿,其女嚴如玉卻是對這個丈夫寶貝心疼不已,這一次南下。嚴如玉可是千叮萬囑了要他把文德送回京城的。可是因為陽鐵礦的事情,高崇煊把他押入了天牢,還不準任何人保釋和探監,似乎是鐵了心要和首相作對。置文德于死地了。
“哎,煊哥。你小心點走,別太用力了。”小裳一臉緊張地看著下得床來地崇煊,一邊拽緊了衣袖。崇煊緩緩地挪動著步子,臉上亦是有一絲些許的吃力,一邊咬了咬牙,用力地邁開了一大步,身子一歪,險些就要摔倒在地上。小裳面色一慌,便要跑過來扶他,崇煊卻是揮了揮手,咬了咬牙道:“你別過來,讓我自己走!我,我一定要自己走!我,我行的!”撐著桌子的雙手緩緩地放開,右腳有些打顫,似乎支撐不起身體的重量。因得那一場爆炸,崇煊雖然大難不死,可是身上多處受傷,小裳雖然用藥物調理,可是也不會那么快就復原的,偏偏崇煊又是個急性子,整天閑在床上,就有些坐不住了,非要下床走走試試。他的右腳上還纏著繃帶,用了竹棍綁定了的,卻是有些拉傷了韌帶,走路自是有些吃力地。
反反復復試了好幾次,崇煊走路也利索了起來,只是有些不太靈便。小裳見得他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能下床走路了,心情也是大好,一旁微微地笑了笑。
“走路的感覺真好。不過,還是有些不利索,像個瘸子一樣!”崇不無感嘆地道。“說的什么話,你腿上有傷,非要這么急走路,自然是有些不方便地。等再過些日子,就能恢復的,不用擔心!”小裳笑笑,一邊搖了搖頭,掏出了手絹,緩步走到崇煊地身邊,細細地在他額頭上擦汗起來,“瞧你,這么賣命,都流汗了!好了,你坐下休息一會吧!”
“嗯!”崇煊點了點頭,微笑著看著小裳,便要在椅子上坐下來,哪料得小裳一陣頭暈,整個人往側一歪,幾乎要摔倒在地上,崇煊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小裳的腰,面色緊張起來:“小裳,你怎么了?你,你沒事吧?”
“不礙事,就是有些頭暈而已!休息會就沒事了!”小裳略略地笑了笑,搖了搖頭。“你一定是照顧我,太累了,不行,我抱你到床上躺一會!”崇煊眉頭蹙了蹙,心下思量了一會,不由分說,一邊將小裳抱了起來,將她放到了床上。
“煊哥,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懷孕的人都是這個樣子的,我只要休息下就好了!我……”小裳卻覺崇煊有些擔心過頭了,還想說些什么,崇煊已經捂住了她的嘴,輕輕地吁了一聲:“正因為你有了身孕,所以要更加好好地休息。這陣子都是你在照顧我,輪到我來照顧你了。你這樣虧待自己,我可是會心疼的!”
“我哪里有虧待自己呢?這不,我還有一盅燕窩粥都沒有吃完了,實在是太多補品了!”小裳搖了搖頭,嫣然一笑。“小裳,你為我做的真的是太多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在我最危險的時候,你不顧自己的安危跑來找我,我……”崇煊的目光有些凝重起來,聲音也在這里哽塞住了,“實在是很慶幸有你這么一個好妻子,你真的是一個賢內助!”
“行了,你已經說了很多次謝謝我了,再謝的話我可是要臉紅了!不知道說什么好就什么都不要說。我們就這樣說說笑笑,話話家常不是很好嗎?我也知道你背負的擔子很重,所以我告訴自己說,任何時候我都不要成為你的負擔。我的夫君是全天下間最勇敢的,你若是想做什么,就盡管去做!我會一直都支持你的!”小裳握緊了崇煊的手,喃喃地低語。
“好,我不說,就這樣抱著你,陪在你身邊!”崇煊釋然,悵悵地嘆了口氣,更加擁緊了她。他知道,自己這一生欠小裳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一輩子也還不清了。那天的一戰,他僥幸地死里逃生,可是以后呢,他有點懸心的感覺,不管怎么樣,能夠和小裳在一起的一天,他都會倍加珍惜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紅花誤用責鄭冉
再過一陣子啊,咱們高府可就要熱鬧起來了!二少奶三個月就要生了,嘖嘖,你看看她現在的肚子,都挺得那么大了,我猜啊,會是個男孩!”廚房里,蘭若與一眾丫鬟閑話家常起來,倭寇敗退,已經驅散了那些恐懼的陰霾,高家又恢復了以往的熱鬧和喧嘩。下人們自然是議論紛紛,家長里短。
“我看倒也是未必的,大少***肚子瞧著才像個男孩呢!”梅香搖了搖頭,他們雖然還是沒有成親的丫頭,可是對于這樣的事情總是喜歡說三道四的。
“哎,你們說,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生的孩子誰的會好看一些?”蘭若眨了眨眼,一邊問了起來。“這還用問嗎|?當然會是大少***孩子要漂亮了。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都是人中龍鳳,生出來的孩子會差勁么?倒是二少奶奶么?我瞧著就不大好,這陣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沒有精神的樣子,病怏怏的,一點也不像大少奶奶那般精氣!”煮飯的婆子李媽媽搖了搖頭,絮叨地念著。
“是啊,我也是這么覺著的,以前二少奶奶剛懷孕的時候別提有多意氣風發的,都把三少奶奶踩到腳下去了。可是,你說吧,這孩子快要生了,反而整個人都不精神了。呵呵,怕是擔心自己不能服侍二少爺,心里頭憋屈,怪著二少爺在外邊找別的女人吧!我就說了,二少奶奶是個小家子氣的人,這事情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男人啊。有幾個不偷腥的!身子不便伺候不了人,男人在外面找樂子風流快活也是很正常地,能怪得了誰了!”梅香一說起這個卻是很有經驗一般。說得頭頭是道。
“依著你地意思是,咱們女人干脆都不要生孩子了?這不生孩子的話,婆家的臉色你看得下去嗎?我們做女人地啊,也就這命,怨誰呢?天生就是給臭男人欺負和奴役的!”蘭若吁了口氣,似乎很有感慨。一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捶了捶腿背。
“不過大少爺對大少奶奶可是一心一意了,兩個人現在不知道有多恩愛。有時候我真的挺佩服大少***,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還能熬過來。她和大少爺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菩薩保佑,他們以后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李媽媽面色溫和,一邊給他們祈福起來。大少奶奶妙手破瘟疫。大少爺揚帆驅倭寇的事跡已經是在廣州城里傳遍了。對于這一對壁人,他們也由以前地懷疑變成了祝福。
“大少爺和大少***性格互補,所以他們才處得來嗎?看到他們這么恩愛,真難想象當初啊。我們還以為那位顧小姐不久就要進門了。看來是我們錯了!哎,你們說。大少爺真的只是和顧小姐逢場作戲么?他對那個女人就沒有一點歪心思么?你們說,要是那顧小姐不是什么東的臥底,大少爺會和她有發展的可能么?”梅香輕輕地問道,對于顧清婉和崇煊的事情她的心中一直是存有疑慮的。哪個男人在美女面前可以經得住誘惑了,那個顧小姐也地確是國色天香,廣州城里有多少公子垂涎著啊。
“行了行了啊,你們就少懷疑大少爺的用心了,大少爺才不是那樣的人,不是很清楚了嗎?大少爺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那個顧小姐是倭寇那邊的人,大少爺在她身邊,只不過是想獲取更多地情報而已,沒有別的意思!大少爺這么忍辱負重,你還在這里嚼舌根子了,太過分了。這回要不是大少爺,那倭寇早就殺進來了,把你搶去當了他們地賊婆娘,我看你怎么辦?你還在這里大嘴巴!真是的!”蘭若有些著惱地看著梅香,替崇煊說起話來,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他們對崇煊的印象也是有了很大的改觀。
“瞧你,我也就隨便說說而已,大少爺忍辱負重我會不知道嗎?你這小妮子,老幫著大少爺說話,不是看上大少爺了吧!”梅香打趣起來。蘭若卻是臉色一紅,呸了一聲,一邊向著梅香撲過來了,撓她的癢起來。
一會,前院的張嬸過來了,招呼著大家去了前院集合,說是老夫人有事情要交代下來,所有的人都必須去。一幫丫頭收了話匣子,整理了一下衣衫,便離開了廚房。蘭若瞧著小裳和鄭冉的蓮子雞粥還沒有煲好,約摸著還要一些時刻,便生了溫火來煲,隨著一眾姐妹一道去了。
這邊前腳剛走,尤玲玲的貼身丫鬟水菊便貓手貓腳地進來了,取了一包東西出來,撒在了鄭冉的蓮子雞粥里,又四下里看了看,確定無人了這才離開,回了尤玲玲的身邊,向她稟明了情況。
雖然經此大難,可是尤玲玲和鄭冉之間終是有些嫌隙的,尤其是又從一老媽子那里得知了去年自己流產的事情是有蓄謀的,是讓鄭冉和桂姨娘給害的,心下便痛恨不已。可是單憑別人的一句話,鄭冉和桂姨娘是不會承認的,何況家中現在又之秋,殷蘭怕是也沒有那么多閑心思來管他們的這些事情了,高青海的身子有些差勁了,殷蘭每天陪著守著。這一次召集下人開會,卻是要交代他們好生地各司其職,做好自己的本份。
“都做妥帖了嗎?有沒有人發現?你是不是放到她的蓮子雞湯里了,可不要弄錯了才好!”尤玲玲輕輕地問道,顯得很是小心翼翼。小裳和鄭冉的蓮子雞湯是一塊煲的,很容易混差,還好他們是用不同的陶罐的。
“小姐放心,一切都很妥當,廚房里沒有人,我是等他們都出去了才進去的,不會有人發現的!”水菊嗯了一聲,細細地回答著。“那就好!”尤玲玲面上露過一絲欣喜之色,一邊捏了捏拳頭,“她敢害得我沒有了孩子。我也要她沒有孩子!這個小賤人。和那個桂姨娘一樣討厭。以為婆婆現在器中高崇業了,她就能騎到我頭上去了么?做夢!”
“小姐,我。我還是有些擔心,二少奶奶都已經六個月的身孕了,如果,如果她真的吃了地話,搞不好會連她地命也搭進去的!”水菊怯怯地看著尤玲玲,忍不住擔心起來。她始終覺得。尤玲玲的這一步棋下得有些狠了。
“放心好了,我下得分量不多,我問過大夫了,這種紅花地藥性不重,喝了它的話不見得會墮胎的。我也沒有要讓她的孩子死,她既然這么想生孩子的話,就讓她生個智障孩子出來,哼哼!不是樂得我清閑么?”尤玲玲訕訕地笑了笑。眸子里透著一股陰冷和邪氣。水菊看著尤玲玲,背脊忽然發涼起來。平素看起來沒有腦子的尤玲玲今日地行事卻是讓她大感意外。
“你們怎么搞的啊,我不是說了嗎?我的里面多放點桂圓和紅棗的,都怎么做事的。說得那么清楚,煮成這個樣子。叫我怎么吃啊!真是的!”鄭冉一臉火氣地看著那一盅煲好的蓮子雞粥,撇了撇嘴巴,有些提不起興趣來了。
蘭若低著頭,小聲地道:“對不起,二少奶奶,我,我再幫你煲一下!”“還煲個什么啊,再煲的話我喝稀粥算了。哎,真不知道你怎么做事地,上一次也是這樣,這次又還是老樣子,真不知道你到底長腦子了沒有!”鄭冉白了她一眼,厲聲喝了起來。蘭若面色一陣慘白,幾乎要哭出來了。一旁的丫鬟呆呆地站在一旁,心中都知道鄭冉是沒事找事,卻是看上了大少***那一盅蓮子雞粥,里面可是放了人參的,這是老夫人特意交代下來地,小裳前日里淋了雨,又要照顧崇煊,身子虛得緊,殷蘭便將自己一直珍藏的千年老參拿了出來給小裳補身體,鄭冉卻是眼紅起來了。大伙都是心知肚明,卻也不好反駁,人家是主子,而且是懷了身孕地主子,誰要是和她過不去,就等于是不想要這份工了,也只能怪蘭若命不好了。
鄭冉正自絮叨間,小裳和婠婠已經進來了,聽得鄭冉在這里大吵大鬧,問清了情況之后,向著鄭冉走了過來,坦然一笑:“小冉你要是不喜歡你的那一盅的話,我的這個給你拿去,咱兩換換!”
“這,這怎么成啊?你的雞粥里可是放了千年老參的,大娘說了,要給你補身體的,我,我不能換!”鄭冉假假地笑道,一邊擺了擺手,裝模作樣起來。“行的,我吃不了那么多,我想吃得清淡一些,太補了的話我的身體也會受不了的。倒是你,這個時候正需要補身體的,肚子里的孩子要吃的。你就別推辭了,我的換給你吧!”小裳不由分說,已經拿起了原本要準備給鄭冉的那一盅蓮子雞湯,交給了婠婠,又望了望蘭若道:“蘭若,大少爺的藥都煎好了嗎?”
“都煎好了,在那里!”蘭若低著頭,怯怯地說著,一邊指了指另一張桌子上的一罐藥碗。“辛苦你了!你的手藝好,煎的藥都對味了,哥的身體也好得快!”小裳笑了笑,一邊拍了拍蘭若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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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少奶奶夸獎,我,我也只是做好我的分內事,大少爺身體好了,我也就放心了!”蘭若嗯了一聲,語氣有些哽咽。鄭冉切了一聲,懶懶地斜了蘭若一眼,一邊讓身邊的劉媽媽端起了小裳的那一盅蓮子雞湯,甩了甩手帕,向小裳道了一聲謝,大腹便便地去了。
“好了,蘭若,別這樣子。二少奶奶性子就是這樣,到了要分娩的時候,孕婦的性子最急躁的,你別放在心上就是了!”小裳柔軟一笑,一邊安慰起蘭若來。
“大少奶奶,謝謝,謝謝。你真是個好人!”蘭若抬起頭,一臉感激地看著小裳。小裳微笑著搖了搖頭,一邊看了看婠婠,自顧端了崇的那一罐藥道:“我們走吧!”說著,已經施施然地離開了廚房。
第一百四十五章 算錯人坐立難安
院里,一眾丫鬟仆人拿了被子什么的東西出來曬,因故,大少奶奶說了,府里那些常用的東西最好拿出來曬一曬,以防萬一。忙完了廚房里的活,梅香倩如他們也將那些常用的廚具拿出來了,并用艾葉來擦洗涂抹。蘭若因為鄭冉的責罵,整個人都悶悶不樂地坐在一旁,不發一言。
蘭若做事向來謹慎細微,在府中也是頗得人緣,無緣無故地討了鄭冉這么一頓無理取鬧的責罵,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要不是小裳給她解了圍,她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好了,蘭若,別這樣了,事情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大少奶奶都幫你了,你就別往心上去了!”梅香搖了搖頭,看著一臉愁云的蘭若,一旁勸解起來。“我能不往心里去嗎?她怎么就這么冤枉我啊,平日里老夫人都愛我煮的東西,都沒有說我的東西不好,偏偏就她,挑三揀四的!”蘭若不服氣地說著,顯得有些憤憤不平。
“你呀,心氣也別太高了,不就是那么回事情嗎?要委屈啊,我比你還屈了,小玉的事情我是一點也不知道,偏生她就能全怪到我頭上來。她那人啊,就是這樣子,沒事總要端個架子什么的,其實他們娘家現在已經敗落得差不多了,還到處跟別人說她娘家怎么怎么好的,也不害臊!要論家世,還是大少奶奶家。真的就不明白了,這人吧,怎么差別就這么大了!大少奶奶又有知識學問。脾氣又好。從不虧待我們這些下人,這府里啊,也就她拿我們當人看了。其余的那些個奶奶,一個個頭都抬到天上去了。人啊,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地,她遲早會有報應!”倩如哼了一聲,雙手抱胸,言語之間亦是充滿了諷刺和詛咒。
“你們都在說什么了?蘭若怎么了。撅著嘴,又誰惹你生氣了?”三個丫頭正自閑談間,水菊一臉歡笑地走了過來,見得蘭若老大不高興,遂問了起來。
“水菊你來了可好了,你勸勸你地表妹吧,她呀,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無緣無故地討了二房的那一頭的人地責罵!”梅香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出什么事情了?”水菊眉頭微微一皺,緊緊地問道。“還不是二少奶奶么?沒事找茬子,罵了蘭若一頓。說她的蓮子雞粥沒有煮好!”倩如聳了聳肩膀,語氣有些哂人。
“原來是為這個啊。哈,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她這人就是這樣,你呀,別跟她一般見識。一邊說你的蓮子雞粥不好喝,可是我剛剛和小姐去了那里,看她喝得津津有味的,還故意氣我們家小姐,說什么母憑子貴,別提有多囂張了,她那種人,看著吧,會有報應的!”水菊呶呶嘴巴,輕諷地笑了一下,一邊按了按蘭若地肩膀,以表寬慰。
“她能說不好喝么?那可是給大少***,她分明就是看上了大少***那一盅蓮子雞湯,所以才故意找我的茬!”蘭若依舊是怨氣難消,咬牙切齒地道。“什么?什么意思?關大少奶奶什么事情?”水菊面色一變,一臉惑然地望著蘭若。
“是大少奶奶把自己的蓮子雞湯和那個女人對換了,這才讓她住嘴了。她呀,就是看上了大少***蓮子雞湯里放了老夫人特意準備的千年老參!”倩如嗤之以鼻,一邊拍了拍手,一臉的厭惡之色。
“你們地意思是,她,她沒有喝自己的蓮子雞湯,而是給大少奶奶了?”水菊的心頭一跳,頓覺事情不妙起來。“就是啊,虧得大少奶奶人好,不計較那么多!”梅香應和道。
“糟了!”水菊整個人的臉色都白了,幾乎要站立不住,驚恐地看了大伙一眼,扭頭就跑開了。“她,她怎么了?什么糟了?神神秘秘地!”梅香愕然地看著突然跑開的水菊,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誰知道什么事情啊,反正那三少奶奶也不是什么省油地燈,蘭若啊,你呀,以后還是少和水菊來往些好。她那種人,心思深著了!”倩如哼了一聲,略略地皺了皺眉,直覺告訴她,很快就會要大事情要發生的。蘭若沒有應聲,呆呆地看著水菊悠然而去的身影,抱膝沉思起來。
回了尤玲玲的院子,水菊便將這件事情告知了尤玲玲,尤玲玲聽了,當即整個人的臉色都沒有了血色,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半天都起身不得。水菊一旁抽抽泣泣,只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恨不得死了才好。大少奶奶菩薩心腸,這回又救了整個廣州城,而她要是吃了那一碗雞粥的話,她以后生下來的孩子將會是個畸形兒的,這是要給人當妖怪看的。
“小姐,小姐,我們該怎么辦,怎么辦?我們害了大少奶奶,害了大少奶奶啊!”水菊神色驚慌地看著尤玲玲,一點主意也沒有了。“你慌什么,鬼叫什么啊!叫你辦個事情都給我桶這么大的簍子,你怎么做事的。我,我真是被你氣死了!”尤玲玲收拾了一下慌亂的情緒,狠狠地瞪了水菊一眼,責怪起來。
“這事情也不能怪我的確是將藥下在她的蓮子雞粥里了,我哪里會曉得和她調換啊!”水菊低著頭,一邊抹著眼淚,哭道,“我這就去找大少奶奶去,我向她認罪去!”說著一甩衣袖,便要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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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站住!”尤玲玲厲喝一聲,一邊將她拉了回來,拍了她的額頭一下:“你瘋了是不是?這事情能說的嗎?要是讓婆婆知道了,她非得把你剝了一層皮不可,你的家人也別想過好日子!”
“那,那要怎么辦啊?我,我們可是害了大少奶奶啊,大少奶奶對三少爺有救命之恩的啊!”水菊聽得她這么一說。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可是心里卻煩亂得很。
“別慌,別慌,沒事的。只要我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是我們做地手腳。我給你地分量也不多,一時間吃了也不會有什么反應的。頂多,頂多就是生孩子的時候痛苦一些罷了。她要是真地生了個智障有殘疾的,這,這也不能就說是跟我們有關啊!大嫂的身體本來就不怎么好。生出來的孩子有問題也是正常的,我們不要自亂陣腳,明白嗎?你聽著,把嘴巴閉緊些,以后提都不要提這事,就當做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知道嗎?為你好,也是為了你的家人好!”尤玲玲吁了口氣,眸子里地驚慌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陰損的精光。事情已經發生了,想挽回也不可能了,只有死守著這個秘密了,一旦讓人知道這事情是她做的話。她在這個家也完了。崇明的事業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得到了婆婆的肯定。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他身上潑污水。
水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連連地嗯了幾聲,為了自己的家人,她只有這么狠心了。頂多以后等孩子出世后,她盡全力來彌補這一份傷害。
“不行,這個人我一定要查出來,心腸這么歹毒陰狠,居然,居然想害我們的孩子!”崇煊一臉地怒氣,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一邊站起了身子,便要去到廚房,一個個地審問。
“哎,煊哥,你別這樣子啊!”小裳神色一變,急急地站了起來,想要攔住他,卻覺小腹一痛,有些緩氣不過。“小裳!”崇煊見得她這般,只得折了回來,扶著她坐了下來,一臉心疼地看著她,唉聲嘆氣起來。
“你聽我說,這事情不能鬧大了。要是讓婆婆知道了,她一定會受不了的。公公的病現在嚴重了,她要忙著照顧公公,你現在跟她說這些的話,不是惹她生氣么?家里現在好不容易比以前清凈融洽了些,我們就不要為這些事情煩心了。再說了,我不是沒有喝這東西么?而且這也本不是要給我喝地,是要給小冉的。而且下地分量也不多,對孕婦沒有什么大害,只不過可能會影響胎兒的正常發育!”小裳搖了搖頭,一臉愁悶地扯了扯崇煊的袖子。
崇煊眉頭皺得老高,心有余悸地道:“多虧了你是學醫的,要是你不懂得醫術的話不就是要害苦你和孩子了么?不管是為了對付誰,這種人絕對不可以留在我們高家!我一定要找出這個人來,還你一個公道!”
“我也沒有說不找啊,你這樣子去又能問出什么事情來了,搞不好的話,要把整個家掀起來。”小裳悵然一笑,搖了搖頭道。
“這雞粥都是蘭若弄的,我去問她就得了!還怕不知道嗎?”崇煊依然有些惱火,一邊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肚子,唯恐小裳和孩子再受到什么傷害。
“你太想當然了,這事情不可能會與蘭若有關系的。蘭若是個心細的女孩子,平時我瞧著她是很老實的,斷不會干出這種事情來。再說了,這種事情由你去問的話,不合適。你這個樣子,板著一張臉,殺氣騰騰的,會把人家嚇到的。”小裳淺淺地笑了笑,握了握他的手。
“小裳,你就是心地太好了!什么事情都壓著!別的什么都依你,這件事情我絕對不能這么算了的。我現在一想起來就渾身冒冷汗,真的是太狠心了,什么深仇大恨,要這樣對付人!”崇煊嘆氣一聲,一邊點了小裳的額頭一下。
“這事情還是讓我來處理吧,我會有分寸的。你軍營里還有事情要忙,別為了這些家里的小事分心了。倭寇雖然敗退,可是難保他又會來。阿吉說了,上一次來的只是倭寇的一部分,很可能他們會有下一步行動的!”小裳笑了一下,無事地搖了搖頭,目光變得凝重起來。
“好吧,那你一定要找出那個人來,我非得教訓他一頓不可。那,你在家好生地休息,我,我去軍營了!”崇煊吁了口氣,一邊放開了小裳,去到墻邊取了佩劍,披上了披風,回頭看了小裳一眼,“那,那我先走了!”
“嗯,你小心點!”小裳點了點頭,起身跟到了門外,二人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會,崇煊給了小裳一個額吻之后,這才去了軍營。
第一百四十六章 俏皮婠婠心事重
冉的雞粥里下了藥,這事情本來與小裳無關的,若不調換了,不定會影響到鄭冉肚子里的孩子。高清海這陣子病情加重,殷蘭沒有過多的功夫來處理這些事情了,所以一些家庭的大小事物都落在了小裳的頭上。出了這樣的事情,小裳也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了,在主子的食品里下這些東西,一般的下人是不會有這個膽子的。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小裳便讓婠婠去鄭冉那里取了自己的那一盅裝雞粥的器皿回來,看看里面有沒有下藥。經過銀針試探,里面沒有紅花的成分。這么一來,小裳心中大概也有了個底,這事情完全是沖著鄭冉來的。
“小姐,會是誰在二少***雞粥里下這種東西啊!還好小姐你懂得醫術,一聞就聞出來了!不然可真是要被二少奶奶給害死了!”婠一大的脾氣了,非要揪出這個人來。
“話也不是這么說,也不能怪是小冉害我的。可能是天意吧,所以才讓我發現了這件事情!對了,這件事情你不要對周媽媽他們說起了,免得傳到婆婆耳朵里去了。家里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了,息事寧人些好,我會暗地里調查這件事情的!”小裳搖了搖頭,看著那一個陶罐,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好的,我明白!”婠婠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也不像先前那般沖動性急了。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她的思想也成熟起來。這一件事情大概也不是一兩個下人就能夠做得出來的。是誰做地,小姐心中大概也有了個底吧。
“婠婠,你不用陪我地。你去找崇儒吧!陪我在房間里,悶得慌吧!”小裳道,卻覺這幾日來婠婠有些怪異起來了,平日里吃完飯就不見人影了,去了崇儒那里兩小無猜的。可是自從那一日出海之后婠就沉悶起來了。因為忙著照顧崇,她倒也不曾注意過婠婠了。只覺得婠婠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而且也變得寡言少語了。
“哦,沒事的,小姐,我陪你吧!”婠婠淡淡一笑,搖了搖頭,眸子里分明流露出一絲難掩地酸澀。“你怎么了?是不是和崇儒吵架了?這幾日也不見他來找你!你們……”小裳有些尷尬地看著婠婠,輕輕地問了起來。
婠婠搖了搖頭。抿了抿嘴巴:“沒有啊!我,我只是不想老跑出去而已。我想陪在小姐身邊!崇儒哥哥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想老是去打擾他!”一邊說著,已經低了頭。搓著雙手。
“這么回事情啊,我還以為你們吵架了。看來我真是多心了!今年冬天你就滿十七了,也是時候了!”小裳笑了笑,一邊拿起了桌子上的毛線織了起來。
“小姐,你不要老是笑我好不好?我還小,不想嫁人!”婠婠撇了撇嘴巴,紅著臉道。“還小嗎?都是個大人了!”小裳微微一笑,一邊戳了她的額頭一下,“我一直把你當我的親妹妹看的,若是換了別人,我還會舍不得了。可是看你和崇儒相處得這么愉快,我也覺得欣慰地。再說了,婆婆也有這個意思要給你和崇儒辦事的,估計日子不會很久的了,也就是明年開春,會把你們的喜事給辦了的!你呀,好好準備一下!到時候高家可是雙喜臨門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你和崇儒也成親了!”
婠婠面上不自覺地露過一絲喜色,嫁給崇儒,她又何嘗不想了,只是現在,崇儒的身邊多了個纖纖,纖纖每天都來府里找他,他似乎和纖纖玩得也不亦悅乎。而自己也私下里問過纖纖的,纖纖是喜歡著崇儒地,她想嫁的人就是崇儒。至于崇儒娶多少個女人她是不怎么在意的,只要和崇儒在一起她就開心滿足了。在他們東瀛,男人三妻四妾是至高的榮耀,女人只有乖乖聽命地份,他們也從小就灌輸了多女共伺一夫的思想。可是這些于她,是不能夠接受地。她雖然是個丫頭,可是心氣傲,絕對不希望自己喜歡的男人身邊還有無數個女人,即使那些女人中有自己的救命恩人。
午飯過后,小裳因為有些倦了,便在屋子里午睡去了。婠婠則抱了小貍,坐在了涼亭里,思索著她和崇儒以后的關系。纖纖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為人也不討厭,只是因為生長在東瀛,所以才有了那種根深蒂固的奴役思想。自己也不好意思說她天天來煩著崇儒,更不會將自己的不滿寫在臉上了。
小貍懶洋洋地窩在婠婠的懷里,也開始打盹起來。“真是一只懶貓,越來越懶了!小貍,你說,是不是找到另一半了,所以不理我了是不是?重色輕友的家伙,喂你貓食也不吃!”帶來的貓食小貍卻是瞟也不瞟一眼,無精打采地窩在了婠婠的懷里。
“喵”地一聲,院子的墻垣上,一只漂亮的花貓縱上來了,對著婠婠懷里的小貍引吭高歌。小貍身子一個激靈,喵地一聲從婠婠的了出來,縱上了墻垣,與那花貓碰到了一起,這兒抓撈,不是用胡須相互摩擦,臉貼臉起來。
“你這小色貓,哪里來的,敢勾引我的小貍,來,給我下來!審問審問你!”婠婠叉了腰,站在了墻下,大聲地呵斥著,一邊向著小貍招了招手,“小貍給我下來!”可是小貍充耳不聞,自顧和那只大花貓親熱起來,在墻垣上抱做一團,打滾起來。兩只貓在墻角一隅,放肆地嚎叫起來。花貓竟是爬到了小貍的背上,開始了親熱。
婠婠一時間傻眼,臉上有些發熱,啊呀一聲,慌地轉身過去,撇了撇嘴巴:“這個小貍,原來是想那事情了。怪不得沒精打采的。真是隨便!這只花貓是哪里來的,不會讓小貍生病吧!不行,看起來有點臟。萬一讓我地小貍生病了怎么辦?”說著一邊撿了根棍子,便要去分開它們。
剛走幾步,婠婠便被人拉了回來。“你干什么啊,干嗎破壞人家地好事?小貍都長大了,這是它的生理需要!”崇儒一臉好氣地看著婠婠,這個女人真是管得寬了吧。居然要拆散小貍和花花!
婠婠見得崇儒,懨懨地白了他一眼:“你怎么有空過來了,不陪你的纖纖小妹妹嬉戲玩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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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吃醋了?”崇儒邪魅地笑了笑。“吃你個大頭鬼啊,我才沒有那么無聊!”婠婠哼了一聲。“還不無聊,無聊到連小貍和花花親熱你都嫉妒,拆散它們是很缺德地,你知不知道?這種事情你也做得出!”崇儒嘻嘻一笑。一邊捏了她的鼻子一下,雙手一圈,已經將婠婠摟在了懷里。
婠婠面色一白,吁了口氣。一邊扳開了崇儒的手,轉身就走道:“我。我還有事情,先走了!”說著匆匆地跑開了。崇儒快步追上了她,一把拉住她的手:“為什么我來找你,你總是躲著我。從大哥出事之后,你就一直躲我,我想找你,你總是有很多的借口。告訴我,這是為什么?我要知道!婠婠,我們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
“你,你想多了,我,我真的沒有躲你。只是這陣子我真地很忙,要照顧小姐!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你想玩的話,可以找纖纖啊,你們可以切磋一下武藝的。纖纖不是要你陪她看日出的么?我,我真的沒有時間陪你!”婠婠低著頭,若有若無地道,語氣有一絲淡淡的傷感。
“我不信,你就是躲我。婠婠,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情好嗎?我總覺得你不對勁。你有心事是不是?說出來,讓我和你一起分擔啊!”崇儒將婠婠的身子扳了過來,一臉肅然地看著她。
婠婠一臉懵然地看著崇儒,有些話卻不知道要怎么說出口。纖纖肯定是對崇儒動了真情地,至于崇儒對纖纖是什么感覺她無從知曉。一想起纖纖也要插進他們的生活里來,她的心就疼疼的。
“崇儒哥哥,你是真地喜歡我的么?”婠婠吁了口氣,一本正經地道。“我不喜歡你,我干嗎來找你。你真是個傻瓜,為什么總是問這樣地問題。我不是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嗎?你要是還不確定的話了,我可以去和娘說,讓我們成親!這樣行了吧!”崇儒釋然一笑,一邊在婠的婠婠卻是有些急了,一把拉住了崇儒的手,紅了臉道:“喂,你還真去說啊,討厭!不要鬧了,我只是問問,才沒有別的意思!”
“那誰叫有人等不及了想要嫁給我,做高家四奶奶了!”崇儒笑道,一邊摟緊了婠婠,喃喃地道,“婠婠,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話算話。”聽了崇儒的這一句承諾,婠婠的心也放開了,也不再多想他和纖纖之間的事情。“嗯,騙你是小狗!”崇儒用腦袋磕了她的額頭一下,一邊抱起了婠婠,在樹下轉圈起來,兩人快活的笑聲飄蕩在院子里。
門邊,小裳一臉欣慰地看著院子里的那一對快活無比的小冤家,微微地點了點頭。有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緣分真的是很難講通的一件事情,自己嫁給崇煊的時候,她也從未想過會和他有這么恩愛的一天,甚至為了這個男人,她幾乎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海上的那一戰,她徹底看清了崇煊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三月天里的那個有情郎,終究成了一段退后的美麗風景。秋天了,很快就要中秋節了,衛行風已經離開有兩個多月了吧!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小裳悵悵地想著,嘴角邊劃過一絲憂郁。
恍然間,小裳看到了院門外,一道杏黃的身影幽幽地走開了。“纖纖?”小裳眉頭輕皺,她怎么不進來了!那失落而去的身影看得小裳心里一痛,一瞬間她明白了很多很多……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亂花漸欲迷人眼
鳴退去,秋意萌發。小裳踩著細碎的落葉,一路坎玲玲的云染居。跨進院子的那一刻,她有些猶豫和遲疑,自己這一遭,究竟值不值得了?可是事關整個高家的大事,她也不能就這么任由著事態惡性地發展下去,必須找個機會跟玲玲談一談。
尤玲玲坐在屋子里,靠著嗑瓜子來打發無聊的時光。丫鬟水菊則侯在一旁,目光落向別處,神情顯得很是疲憊難堪。因為下藥的事情,她已經是兩天都沒有睡好覺了。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會看到小裳肚子里的孩子正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伸出血淋淋的手來找自己索命。
“水菊,去看看廚房里的鮑魚怎么樣了?我肚子有些餓了,都煮了好些時辰了!”尤玲玲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一邊吩咐起來。水菊兀自沉浸在自責和驚惶之中,卻是沒有聽進尤玲玲說的話。
“喂,我叫你了,你發什么呆,叫你去廚房給我把鮑魚端來,沒有長耳朵嗎?”尤玲玲懨懨地看了水菊一眼,有些不耐煩起來。水菊這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哦了一聲,低了頭信步姍然地便向著門口走去,剛到門口,卻撞見了走進來的小裳,當即整個人的臉色都雪白一片,怯怯地看了小裳一眼,聲音打顫起來:“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安好!”
小裳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目光在屋子里掃視了一番:“你家小姐在么?”“在,在的!”水菊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因為極度地緊張整個人都顯得站立難安。
“誰啊?”尤玲玲懶懶地站起身來,一邊斜了水菊一眼,“走個路都慢騰騰地。怎么還沒有走啊,叫你去廚房給我把鮑魚端來的,你怎么就不聽?”一邊走了過來,便要撲她幾下。
“是我!”小裳吁了口氣,提了群裳,緩緩地踏步而進。一臉淡然地看著尤玲玲。尤玲玲的面色也跟著變了變,心里開始發虛起來,臉上堆笑地看向了小裳:“是大嫂啊,大嫂你怎么有空過來了,我……我剛剛在小憩了!”
“弟妹這個時候還有閑情逸致來小憩,真是不錯啊。我就不同了,挺了個肚子,根本睡不著地。這肚子里的孩子老是踢我。真不知道,他生出來以后會不會很調皮了?弟妹你說呢?”小裳蔚然一笑,也不和她拐彎抹角,言語之間都有小小的暗示。一邊對著尤玲玲察言觀色起來。
尤玲玲的心咚地一下跳開了,一時間沒有回上話。水菊整個人的身子都有些站立不住了。只覺頭暈目眩起來,這兩日的噩夢時刻纏繞著她,被小裳這么一說,仿佛間她又看到了那個孩子正一臉怨毒地看著自己。
“當然,大嫂生出來地孩子一定會生龍活虎的,會像大哥那樣英勇的!”尤玲玲呵呵地笑了一下,一邊瞪了水菊一眼,“還杵著干什么,趕快給大嫂搬張凳子坐!”水菊手啰嗦了一下,道了一聲是,便要去給小裳搬了椅子來坐。小裳搖頭,叫住了水菊:“不用了,我今天來只是說完一些話就走的!”說著,一邊看了看尤玲玲,吁了口氣道,“前兩日我喝著雞粥的時候,覺得身體有些不適。不知道是怎么了?”
“啪”地一聲,水菊一聽這事情,整個人都崩潰了,卻是撞翻了茶幾上的茶杯,當即碎了一地。尤玲玲面上一陣著惱,快步沖了過去,狠狠地甩了水菊幾個耳光子,大聲罵道:“沒用的東西,笨手笨腳!你給我出去,叫大嫂看笑話么?”
水菊捂了火辣辣的臉,幾乎要哭出來了,嘴巴張了張,似有什么話要對小裳講,卻給尤玲玲一記刀子眼瞪了回去。“她不是笨手笨腳,只是做賊心虛。做了那樣缺德地事情,若是沒有一點反應的話,倒真的是連做人的基本道義都沒有了,弟妹,我說地是嗎?”小裳面色微微一凜,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果決。
“我,我不明白大嫂你在說什么?什么叫做賊心虛了!”尤玲玲面色有些難堪,顯得局促不安起來。“今天我來,并不是想找誰算賬的,我只是好心好意來提醒一下弟妹,以后不可再做這等糊涂事情了。說起來,我們始終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牽扯到孩子身上去了!還好那一天地雞粥是給我送了去,要是真讓小冉吃了的話那還了得。我竟是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把氣撒到孩子身上。你知不知道,你在雞粥里下紅花,孕婦一旦吃了它,會對胎兒有影響的。弄不好的話會一尸兩命。這不是鬧著玩的啊。廣州城里才遭了大難,難道你一點也體會不到生之艱辛么?崇明病得快死的那會,你那么難過,恨不得代替了他受苦才好。你的心地是好的啊,我,我就是想不通,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去害小冉和她的孩子了。對待一個即將出世的嬰兒,你怎么忍心對他下那樣的手,如果小冉喝了那一碗雞粥的話,生出來的孩子會是一個殘廢的!你一點也沒有考慮過這么做的后果嗎?”小裳吐了口氣,語氣凌厲卻又不失分寸。
“大嫂,我很敬重你,也很感激你救了崇明一命,可是這并不就代表我什么都要聽你的。沒錯,我是叫水菊在鄭冉的雞粥里放了少量的紅花,我沒有讓她死就已經很不錯了,她那么想要孩子,我就成全她。你說我殘忍自私也好,她鄭冉和桂姨娘也好不到哪里去,我這么做,只不過是回敬她的,這是她該受的!”尤玲玲閉了閉眼,經得小裳這么一說,反而也沒有那么不安和自責了。其實自己早就該想到的,小裳醫術高超,那雞粥里放了東西她不會察覺不到的。這樣以來。她反而心安理得了。
“什么意思?小冉和桂姨娘做了對不起你地事情嗎?”小裳略略一怔。一臉惶然地看著她,事情好像比自己預料地要復雜多了。
“去年我也有過孩子,就是他們兩個聯手起來。害得我的孩子流產的。當時是丫鬟騙我說崇明在外面找女人了,我急著要出去找崇東西給絆倒了,你知道是誰把我絆倒地嗎?是姨娘啊,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小女人啊!她怕我生了孩子,壓得他們沒有地方站。就想了這樣的毒計來弄掉我的孩子。你說,我今天報復她是不是理所當然,算不算是一報還一報!”尤玲玲輕蔑地哼了一聲,顯得有些不以為然,說著這些的時候也是無關痛癢的。自從知道了孩子流產地原因之后,她卻是恨透了鄭冉和桂姨娘二人。如今鄭冉懷孕,她自然是想著要好好報復一下了。
“這……”小裳一時間啞語,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這個繁華富貴的宅院里。住的雖然是一家人,可是隔著的卻是永遠無法揣測的人心。尤玲玲會這么做,那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她的路實在是走歪了。
“就算是這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么久,你為什么還要放在心上了。小冉的孩子就快臨盆了。你這樣做,會影響孩子的一生地。如果小冉真的喝了那碗雞粥的話,后果真的不堪設想。玲玲啊,你以后都不要做傻事了,咱們都是一家人嘛,過去地就讓它過去,不好嗎?你還年輕,孩子還會再有的!”小裳搖了搖頭,一邊勸慰起來。
“辦不到!那天是那個女人走運,總之她害得我做不了娘親,她也休想,我要給我地孩子報仇!大嫂,你別勸我了,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系。差點害得你吃了那碗雞粥是我的不對,可是鄭冉,我是絕對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的。我失去的東西,她也一定要失去,就算這件事情讓婆婆給知道了,我也是這么說!這一年多來,她踩著我,嘲笑我,是時候讓她償還了!”尤玲玲雙手抱胸,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什么話也聽不進去了。
“哦,你這個卑鄙小人真是混賬,真沒有見過你這么陰險歹毒的女人!你心腸這么狠毒,小心你老了沒有人送終啊!”二人正自說話間,鄭冉突然從門外沖了進來,一臉怒氣地看著尤玲玲,大聲地罵了起來。方才她也順路過而已,不巧見得小裳也來了此處,便想著進來坐坐,自從倭寇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家里也是風平浪靜了不少,她便想著和尤玲玲聊聊,培養一下感情,哪里會曉得竟然在門外聽到了這么一番談話,當下肺都氣炸了。
“臭女人,你說誰沒有人送終啊,我看你才是。別以為你現在有了身孕就了不起,我告訴你,你做了這么多缺德事,舉頭三尺有神明,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在天上看著,你會遭報應的。就算給你了生了個孩子,也是個孬種,是個殘廢。你和那桂姨娘一路貨色,都是男人瞧都不瞧一眼的爛貨。”尤玲玲也毫不示弱,雙手叉腰地罵了起來。
“就算老娘我是爛貨,也比你這個賤女人強。你有什么能耐啊,連個孩子都保不住,孩子流產也一年多了,你肚子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屁也不放一個。我看你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就算我的孩子是個殘廢啊,我也會拿他當寶的,比你什么都沒有得要好。做女人做到你這份上也算是失敗了,你以為你是誰啊,仗著娘家有點小臭錢就了不起啊,進了這高家的大門,就算崇業不是大娘親生的,可我就是比你高一等,人人面前,你還是要喊我一聲二嫂。我在高家的一天,就比你高一級,你想踩到我的頭上,你下輩子做夢去吧!哼,詛咒我,想害我,老天眼長眼的,他清楚誰是好人,誰是鬼的!你說我騙你崇明在外面有女人,你說我害了你的孩子,你有什么證據,你聽哪個人胡說八道的。像你這種又小氣又自私,要長相沒有長相的人,崇明肯娶你是你的福氣,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了稀世珍寶是不是。”鄭冉也是越來的越兇悍,兩人一時間吵得不可開交起來。尤玲玲火氣跟著上來了,啊地一聲撲了上去,扯了鄭冉的衣服扭打起來,大聲地罵著:“賤貨,賤人,不得好死,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再怎么囂張,你丈夫還不是偷腥偷到你眼皮底子下去了嗎?”
二人一路打打罵罵地出了房間,在廊子里互相撕扯起來。一時間府中的丫鬟仆人都圍了出來,看著這一場爭斗。平日里這兩人頂多就是拌嘴而已,也沒有真正的動過手,今天兩人卻是真真的干上了。
“不要打了,小冉,玲玲,你們住手啊,聽見了沒有,不許打了,快住手。你們還像話嗎?都給我住手!”小裳無可奈何地看著這兩個纏在一起的女人,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尤玲玲一把扯住了鄭冉的頭發,狠命地拽著,左手猛猛地撲在鄭冉的后背上。鄭冉的力氣較小,明顯地斗不過她了,嘴巴邊也被尤玲玲砸出血來。尤玲玲的手背也給鄭冉的指甲摳傷了,幾道抓痕隱隱可見。尤玲玲死死地掐住了鄭冉的脖子,一邊將她往柱子上碰,額頭上磕出血來。鄭冉大聲地喊著救命,可是近旁的仆人卻是沒有一個敢上前的,尤玲玲像發了瘋一般,死死地掐著鄭冉的脖子。
“玲玲,玲玲,你放手啊,你會掐死你二嫂的,快住手啊!玲玲,不要這樣子!”小裳迎上前去,一把捉住了尤玲玲的手,大聲地勸解起來。尤玲玲渾然不顧這些,被小裳喊得煩了,右手就是一甩,大喝一聲:“你滾開啊,不要你管!”
小裳的身子本來就弱,哪里經得起尤玲玲這發瘋的一甩,頓時整個人站立不穩,一個踉蹌,向著臺階下摔倒而去。
“大少奶奶!”所有的人都驚呼出聲,親見著那一抹素白優雅的身影從臺階上倒了下去,人人臉上都露出了惶恐之色。一聲慘絕人寰的驚叫響徹在院子里,那么凄涼,那么心碎。那一刻,這凄天的慘叫之聲劃破了這深宅大院里的沉寂。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弄假成真悔不迭
玲玲驚恐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那一抹身影,看著汨汨的的大腿流了下來,呆呆地靠在石柱上,一動也不敢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剛才就那么一推,那個女人就那么倒了下去。
在場圍觀的丫鬟仆人也是一臉的驚懼之色,一聲聲的痛呼在院子里回蕩絕響。水菊跌坐在地上,面色蒼白得緊,吃力地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剛才那一跤跌下去,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都不屬于自己的一樣,盆骨一陣鉆心的疼痛。看著平安無事的大少奶奶一臉驚魂未定地坐在一旁,她的心里也有了稍許的安慰。自己這么做,也可以減輕心中的那一份罪惡感吧。她差一點就害得大少奶奶失去了孩子,所以當她看著小裳要摔下臺階的時候,她想也沒有多想,就那么決絕地沖了出去,用盡了生命中所有的力量,穩穩地拖住了后倒的小裳,一個飛撲,仰躺在了地上,小裳身體所有的重量都讓她一個人承受了。所以,小裳只是受了些小小的驚嚇,并無大礙。
而鄭冉卻在和尤玲玲的拉扯間,腳下不穩,從臺階上滾了下來,重重地摔躺在了地上,藏在小腹間的枕頭也一下子露了出來。原本隆起的肚子一下變得扁平起來。所有的人都以一種惑然的目光看著她,尤玲玲更是吃驚不小,張了張嘴巴,想說些什么,可是緊接著聽到的是鄭冉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叫,大聲地喊著“好痛”,整個人地面部都扭曲起來。右手按著肚子。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可是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殷紅地血液順著她的大腿間流了下來。毫無疑問,她是真的流產了。
高家。
高崇煊一路狂奔著回了高家,面色陰郁得可怕,他只知道自己在和兄弟們討論著該如何防守地時候,家仆便闖進來了,說是大少奶奶從臺階上摔了下來。沒有等家仆把話說完。他便發瘋一般沖出了將軍府,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小裳千萬不能出事。
跨進門檻的那一刻,迎面便撞上了端著一盆血水的梅香。看著那盆子里殷紅的血跡,崇煊的心一下子就揪緊了,怎么會這樣,只是短短的幾個時辰而已,怎么就會出現這樣地事情。
“告訴我。告訴我,她怎么樣了?她怎么樣?”崇煊忽然失去了再向前邁步的勇氣,一把抓住了梅香的肩膀,大聲地問了起來。梅香亦是一臉驚愕地看著高崇煊。一時間有些嚇呆了,只是喃喃地道:“孩子。孩子保不住,現在大夫在里面救人!奶奶她……”話還沒有說完,崇煊已經狂嘯一聲,猛地推開了梅香,向著歸墨院奔去。梅香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大聲地喊了一聲:“不是大少奶奶……”可是高崇煊充耳不聞,轉眼就消失在了她的眼皮底下。
歸墨院,靜悄悄的一片。高崇不可置信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搖了搖頭,他的小裳現在就在房間里掙扎,他甚至可以感受得到小裳摔倒時的悲慘畫面。她說好了不管任何時候都會在身邊支持自己地,她說過要給自己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可是這一刻,他心中有的是滿滿的自責和悲痛,當他看著梅香手中地那一盆血水時,見慣了這些東西的他,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痛地心情,那些血,不是敵人的,他做不到“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那些血是他最愛的女人和孩子的鮮血啊。
“小裳,小裳……”不管自己將面對什么,總歸是要面對現實的,崇收拾了一下復雜的情緒,箭一樣沖進了屋子。
屋子里面,婠婠正用紗布幫著小裳裹左手掌,小裳從臺階上摔倒之時,雖然水菊將她攔了下來,用自己的身體墊住,可是小裳還是在慌亂之中擦傷了左手掌。婠婠聽說有人從臺階上摔下來,后又是流產的,整個人都嚇懵了。趕了去才知道小姐雖然也從臺階上摔了下來,但是被水菊救了,只是有一些擦傷而已,并無大礙。最慘的是鄭冉,原本是假裝有了六個月的身孕,卻不想是真的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可是就那么一摔,孩子沒有了,自己也是受苦受難,這會子大夫還在那里救治了。
婠婠性子急躁,小裳雖然是有驚無險,可還是被婠婠念叨了好幾個時辰,卻是怪她多管閑事了。小裳只是笑笑,也不辯駁。原本她是想私下里化解尤玲玲心中的怨恨的,卻不想鄭冉會撞進來,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她也是沒有預料,鄭冉流產,她心中多少也有些心痛的。肚子里有個孩子,便有了牽掛。經此之事,自己以后行事看來都得為著孩子著想了。
姐妹二人正自閑聊間,卻見得房門猛地被撞開了,崇煊一臉焦急地沖了進來,神色很是凄楚慌張。婠婠嚇了一跳,一團紗布掉到了床邊。小裳亦是訥訥地看著崇:“哥,你……你怎么回來了……”
崇煊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看著床上安然靜坐的小裳,心中懸著的那塊石頭也落了地,眼里有淚光在撲閃。剛才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以為小裳會離自己而去。崇快步奔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小裳。這一刻,他想要的只是她真實的存在。
小裳亦是有些惑然地看著崇煊,她可以感受得到崇煊那突突的心跳聲,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般。望著他進門時那慌的表情,她心里有了個大概,他一定是以為自己流產會這么緊張兮兮的。婠婠看得二人難舍難分,淡淡地笑了一下,起身拾起了那紗布,放到了桌子上,開了門,出了房間。
“嚇死我了!還好你沒有事情,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剛剛看到梅香端著的那一盆血水,我還以為是你地!”崇煊輕撫著小裳地面頰。心有余悸地道。
“你也是。不問清楚就沒頭沒腦地擔心。”小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蔚然一笑,“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呀,不要自己嚇自己了。軍中還有要務要處理,你先忙去吧,不用管我的!”
“你哪里好好地,手掌都擦破了!”崇煊抬起小裳的左手,有些心疼地看著那些擦印。吁了口氣,“軍中的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我不走了,留下來陪你!”一邊摟過了小裳,無限愛憐地抱住了她。
“小裳,以后他們的事情你不要去管了,由著他們去吧,他們已經斗習慣了!”崇煊緩緩地開口。目光里掠過一絲陰,“三弟妹的為人實在是不怎么樣,你以后少跟她接觸為好。我現在一想起來就覺得害怕,如果不是水菊拼死護了你。真難想象你會是什么樣子。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小裳。你還是回將軍府住吧,家里實在是不安全!”
“回將軍府住?”小裳緩緩地抬起頭,一臉默然地看著他,吁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擔心我,都是為了我好。可是現在這個情況,能走么?公爹的病情加重了,姨娘又不知所蹤,要是我走了,娘會垮地。她已經為了公爹心力交瘁了,現在鄭冉又流產,她已經氣得快要發瘋了。如果我們都不體諒她,還有誰能夠幫她!你有軍務處理不能在身前盡孝道,我這個做妻子的必然要擔負起伺奉公婆的責任,這樣才不被人說閑話。忠義兩難全,你為廣州城盡忠,那么這個家就由我代你來盡守孝道禮義吧!”
“你總是有理由的,我說不過你。”崇煊淡淡一笑,輕刮了小裳的鼻子一下,“能夠娶到你做我的妻子,我真是何其有幸啊!”
“嫁你為妻,亦是我的驕傲和榮耀!”小裳朗朗道,一邊貼緊了崇的臂彎,目光緩緩地凝重起來,“現在玲玲害得小冉流產,怕是他們兄弟要失和了。你們三兄弟剛剛冰釋前嫌,這一次,非得你這個大哥出馬了。”
“嗯,我盡量試一試吧,弄成現在這個局面,還真是有點頭疼!這兩個弟妹,要是有你一半,我們高家何至于這樣!”崇煊點頭嗯了一聲,瑟瑟地苦笑了一下。這話卻也是他地真心話,倘若自己娶的妻子亦是如鄭冉他們一般,他可真的要頭疼而死了。
正廳里,尤玲玲雙膝跪在地板上,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表情。原本以為,讓鄭冉也流產了,她地心里會好受一點,可是現在為什么自己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了。一想起鄭冉大腿間那汨汨而出的殷紅,她地心里就一陣發沭,仿佛有一個滿身是血的孩子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向著自己叫嚷,為什么要殺了他,為什么!
經過大夫的診治,鄭冉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孩子卻流產了。殷蘭只有唉聲嘆氣的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鄭冉怎么會這么糊涂,連自己真的懷孕了也不自知。崇業亦是哭喪著一張臉,看著床上瘦弱蒼白的妻子,想起那個無辜橫死的孩子,心中便涌起了一股惱意。早就知道鄭冉懷孕是假的,可是他卻沒敢告訴大娘,若是早些說了的話,事情也許不至于到這步田地,這一下可真是弄假成真了,悔青了腸子也是于事無補了。他與鄭冉不過是一般平常夫妻,因為鄭冉相貌頂多也就是姣好婉約,算不上什么傾城之色,而且性格又與自己大有出入,對自己看得很緊,自己從心底里是有些排斥她的。所以才和她帶來的丫鬟小玉好上了,可是小玉的事情揭發之后,鄭冉又將院子里所有的丫鬟都調走了,全部換上了老媽子來伺候,這一點頗是讓崇業惱火。像他這樣一個花心的男人,又怎么會甘受寂寞了,所以一得空的時候,他是要往青樓里鉆的,而且不露痕跡。這一點,鄭冉怕是心里也有些數的,可是她也不好管,自己嫁過來一年多了,可是肚子里一點動靜也沒有,桂姨娘也在她面前說過,既然占著地方下不了蛋的話,為什么就不讓讓了。這話很明顯是沖著她來的,鄭冉心里雖然有氣,可是面上又不能說,也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索性崇業對自己也不是很壞,頂多就是隔五三天的在外頭花一花罷了,其余的時候還是會陪著自己的。對于一個肚子存不下貨的女人來說,在這樣富貴的家庭里要想永遠地站穩腳跟是非常困難的。
如今自己真的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可是卻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就這么讓他沒有了,鄭冉的心里怎么會不痛楚傷心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吧,自己害得尤玲玲沒有了孩子,現在她又讓自己沒有了孩子,算是扯平了。可是她恨她怨,明明這一切都是桂姨娘的主意,為什么尤玲玲要把所有的罪責都加諸在自己的頭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后院風波大出手
廳里,尤玲玲一動不動地跪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下人漸漸安靜下來,嘈雜鼎沸的人聲也在孩子保不住的無奈聲中逐漸冷卻。進進出出的丫鬟仆人偶或向自己投來惑然的一瞥,有憤怒,有不解,有難受。
曾幾何時,這樣的場景不也是發生在了自己身上么?她知道孩子從自己身體里流逝的那一份痛苦,她深切地感同身受。可是她知道今天的這一切都是鄭冉欠自己的。而且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是鄭冉自己不小心踩偏了才從臺階上摔了下去,同自己沒有關系的。她唯一覺得有些內疚的就是大嫂,那才是自己無意推下去的。
也許,這就是命吧,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殷蘭唉聲嘆氣地從鄭冉的院子出來了,臉上的表情有些陰郁,周媽媽惶恐地跟在身后,唯恐她會出什么事情。
“這才安靜了幾天啊,一個個就都不讓我省心了。怎么會出這樣的事情啊,我們高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一個孩子流產,第二個孩子也是流產,而且都是人為的。難道真的是家族不寧么?”殷蘭有些生氣地道,一邊甩了甩手中的帕子。
“小姐啊,你也別傷心別生氣了,這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挽回不了。好在二奶奶還年輕么?來日方長,還怕會沒有孩子么!”周媽媽一旁體恤地勸解著,亦是跟著無奈地搖了搖頭。從這兩位少奶奶進門開始,他們之間的爭斗就一直沒有停止過。現在倒好,居然算計到雙方地孩子身上去了。
“這么不懂事。這么心狠的人,我是不期盼什么了,我對他們兩個啊,是失望透頂了。”殷蘭提高了聲音,信步走進了正廳里,看著跪著地尤玲玲,目光變得凌厲起來。
尤玲玲訕訕地看了看殷蘭一眼。低低地道:“婆婆!”算是打了招呼。“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婆婆啊,你眼里還有這個家啊!”殷蘭哼了一聲,鐵青了臉,“有什么事情不好解決的,你怎么就這么惡毒,不但在她的東西里下紅花。現在弄得她孩子都沒有了。你說她和桂姨娘合伙害了你的孩子,你現在也害了她,你心里高興了是不是?你有沒有感覺到痛快一點啊!從你們兩個進門開始,就互相攀比,互相吵鬧。平時你們斗斗嘴皮子我也認了,可是這一次你實在是太過分了啊,你心腸這么歹毒,也是活該你這一年都懷不上孩子!不管多大的事情,孩子始終是無辜的啊!”
尤玲玲的身子一顫,眼中地淚水開始打轉起來:“我也不想啊。我也只是一時氣憤而已。再說了,那紅花她不是沒有吃么?我本來就打算不跟她計較了的。可是是她找上門來的。還那么難聽的罵我,口口聲聲的一個賤人。還諷刺我那死去的孩子。我氣不過才跟她打地,而且也不是我推她下去的,是她自己沒有站穩,摔下去的,怨得了誰,當時那么多人可都是看見了的!”
“啪”地一聲,殷蘭目光森寒起來,左右兩個耳光,已經打上了尤玲玲的臉。聲音又脆又響,一旁站著的仆人也是驚駭了一跳。周媽媽亦是訥訥地看著殷蘭,沒有想到小姐會出手打人。小姐說過,兒媳再有不是,她也不會來動手教訓的,頂多就是罵一罵。尤玲玲被這兩個耳光打得懵在了那里,半晌都說不上話來,眼中的淚水潸然而下,只瞪著眼,一臉委屈地看著殷蘭。
“你別這么看我,今天我打你實在是你做得太過分了,已經喪失了一個做人的基本操守。你覺得以你這樣的性子,能夠做一個母親么?你別害了你肚子里地孩子啊!你要是一直這么下去,一直帶著怨恨活著,我情愿你不要生孩子,免得玷污了我地孫子!你大嫂她好心好意勸你收手,你不但不聽,還變本加厲。你是仗著自己早進門一天,就不把大嫂放在眼里,欺負她性子溫婉柔弱,好說話是不是?我告訴你,今天要是你連小裳肚子里的孩子也害了,你就是高家地千古罪人!你大嫂救了全城人地性命,救了崇明的性命,你心地怎么就這么狠,連她地孩子也不顧,你知不知道你那一推,是要出人命的。要不是有水菊,我看你今天怎么辦?”殷蘭激動地看著尤玲玲,情緒顯得愈加的亢奮起來。她只要一想起尤玲玲推倒小裳的情形時,她的心里就一陣發毛。水菊為了救小裳,卻是摔得盆骨都碎裂了,如果沒有水菊那奮不顧身的相救,她真的很難想象現在小裳會是個什么樣的情形,更難擔保崇煊會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來。
被殷蘭這么一說,尤玲玲這才有了些許的痛苦和悔恨,連連地搖了搖頭:“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推大嫂的。我,我當時在氣頭上,我……從來就沒要去害大嫂的!真的,婆婆,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思!”
“你有沒有那個意思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了解。玲玲啊,你要是這么一直介懷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多說什么了。高家你是不能呆下去了,我不想讓崇明有個這樣的妻子,我不想讓你害了崇明。你,我會給你一封休書,送你回娘家的。這樣是為你好,也是為了我們高家好,鄭冉和崇業的情緒現在很不穩定,你們之間的這個怨結得太深了啊!”殷蘭搖頭嘆息起來,一臉無助地看著尤玲玲,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不,不,我不要休書,我不要。婆婆,婆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保證,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這樣了,真的,再也不這樣做了!我不要和崇明分開,我不要離開高家。你要是把我送回娘家去,你干脆把我殺了算了!婆婆,你別趕我走,不要趕我走好不好?”尤玲玲聽得殷蘭這么一說,登時整個人的臉色都白了下去,噗通一聲,往前一傾,死死地抱住了殷蘭的大腿,痛哭地懺悔起來。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當初了?玲玲啊,你實在是太糊涂了,你要我怎么辦?你說我該怎么辦?你做出這樣的事情,叫我還怎么幫你。就是我要留你下來,你二嫂和二哥他們會怎么想?”殷蘭看著哭得如此凄慘的尤玲玲,心頭也是一陣發酸,更是不忍心起來。可是不這樣的話,高家以后的日子恐怕是很難平靜下來了。
婆媳二人正自僵持間,只見得蘭若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形色匆匆地對著殷蘭道:“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爺和三少爺在后院里打起來了,我們拉都拉不住,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殷蘭心頭一跳,她一直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而且還來得這么迅速。當下深吸了口氣,快步出了正廳,隨著周媽媽一道往后院去了。尤玲玲亦是搖了搖頭,慌地站起身,跟著跑向了后院。
“二少爺,三少爺,你們兩個別打了,別打了啊!”王伯苦著一張老臉,跌坐在地上,無力地勸解著院子里正抱在一團,在地上滾來翻去的崇業和崇明,喊得口都干了,他們兩個也沒有住手的意思。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還給我。”崇業大聲地吼叫著,一個翻身,已經跨坐在崇明的身上,狠狠地捶打著他的胸口。崇明亦是不甘示弱,反身一挺,已經將崇業掀開了,一個合撲,一拳擂到了崇業的臉上,打得他嘴角流血起來,一邊大叫:“我的孩子也是被你娘和你媳婦給害的,我也要你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崇業崇明,給我住手,住手!”殷蘭氣急敗壞地看著場中揪打在一起的兩個兒子,大聲地吼了起來。可是卻也無濟于事,二人充耳不聞,越打越狠,這個一拳,那個一腳,兩人皆是一身傷痕,臉上沾滿了血污。
“尤玲玲,你這個惡女人,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崇業一個翻身,見得尤玲玲也跟著過來了,啊地一聲咆哮,向著尤玲玲撲了過來。崇明見狀,一個猛撲又將崇業撂倒在了地上,對著他的后背就是一陣猛砸,一邊惡狠狠地道:“你敢動玲玲一下,我要你的命,要你的命!”崇業身子一頂,反手一撞,胳膊肘打到了崇明的下顎,跟著向著他的小腹飛起一腳,將他踢開了,踉蹌著站起來又要向尤玲玲撲過來,崇明卻是緊緊地抱住他的大腿不放,將他扯倒在地上,兄弟二人開始往死里打。
驀地里,一襲棕黑色的身影破空而至,右手一甩,已經分開了兄弟二人,跟著左手一提,將崇明拉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抵住了二人的胳膊,各自揮開一掌,將二人分開了。
“你看看你們像個什么樣子,還是人嗎?你們還像不像男人!前幾天你們才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證,以后一定會和睦相處,這才幾天,你們就忍不住了,自己人打自己人,兄弟相斗,很光榮,很有男子氣概是不是?要打的話給我到戰場上去打,給我去殺敵人,躲在這宅院里耍兩下子拳腳是孬種!我軍營里死了幾千弟兄,你們都給我到戰場上去作伴去,那個時候你們就是往死里打我也不反對!他們出生入死地跟敵人拼命就是為了救你們這兩個不爭氣,窩里斗的人。怎么死的不是你們,你們還算是爺們嗎?你們這兩個孬種!”崇煊一臉怒氣地看著兩個弟弟,緊緊地咬了咬牙,大聲地訓斥起來。這擲地有聲的話語頓時讓整個后院都安靜了下來。
第一百五十章 國難家丑情兩堪
一場兄弟之爭在崇煊的怒吼聲中逐漸地平息下來。訕訕地住了手,跌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依然倔強高傲著。在場的丫鬟仆人也靜靜地止了聲,唏噓著這一場兄弟之爭該是個怎樣的收場。
殷蘭也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曾經最令自己頭疼的兒子現在終于可以獨擋一面,不但只忙于國事,在家事上也可以為自己分擔一些了。他的改變,也都是因為自己生了一雙慧眼,替他找了個好妻子吧!
“崇明!”尤玲玲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崇明,嚶嚀一聲哭了起來。看著他為了自己和兄弟反目,他的那一句“你敢動玲玲一下,我要你的命”讓她滿心的感動。此時此刻,所有的怨與恨,都在崇明的這一句濃情蜜意里化為烏有。她一直以為崇明對自己的不上心是因為自己沒有給他懷上一子半孫,她一直以為他們之間的那道隔閡是因為那個無辜而死的孩子。所以,當她得知是桂姨娘和鄭冉設計害掉了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她瘋狂了,不理智了。她將今日之種種都歸咎到了鄭冉的身上,所以看到她懷了孩子的時候,她心里極度的不平衡起來,所以才走到了這個極端。
“賤女人!”崇業咬了咬牙,踉蹌著從地上站了起來,身子猛地一撲,又向著尤玲玲抱了過來。“崇業,你要干什么?”崇煊目光一凜,身子微微一側。右手已經架住了他的身子,冷冷地呵斥起來。“就算你現在殺了玲玲又能挽回和彌補什么,孩子沒有了是事實,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孩子不是你地你當然說得這么輕松!”崇業低吼起來,臉上的怒氣越來越重,眸子發紅地看著對面地尤玲玲。尤玲玲亦是一臉的強勢,冷冷地回望了他一眼:“我再說一次,你的孩子流產不關我的事情。是鄭冉自己找上門來的,與我沒有關系,是她自己摔倒的,不信的話,你去問其他人!”
“要不是你在她地食物里下紅花的話,她會去找你嗎?你還說不關你的事情。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會有報應的!”崇業緊咬牙關,惡狠狠地瞪著尤玲玲,真恨不得沖上前去將她給剁了。崇煊卻是攔著自己不放他過去,一邊將他往后推。
“報應,對,人做錯事,天看著,老天爺會來收拾的。鄭冉和你娘當初害我地孩子的時候,他們有想過他們惡毒不惡毒沒有。今天我只是一報還一報!紅花沒有下成功。我已經打算放手了的,是鄭冉發瘋似的找上門來的。你們自己有沒有孩子難道一點也不清楚嗎?真是好笑了!懷胎都六個月了。肚子里裝的是個枕頭,你這個做丈夫的還真是稱職!”尤玲玲一邊甩開了崇明的手。無所畏懼地站了起來,坦然地看著崇業的眸子。
這一番話卻是噎得崇業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他明明知道鄭冉是假懷孕的,卻沒有跟殷蘭說明情況,還任由著事情這么發展下去。甚至是鄭冉真地有了孩子他們竟是一點察覺也沒有。或許,他們本來就沒有做父母地準備吧。老天爺收回這個孩子,一定是因為他們不懂得珍惜彼此。
“都給我住口。”崇閉了閉眼,犀利的眸子里涌起一波怒意,“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三弟妹,我真沒有想到你可以這么冷血,就算二弟妹和姨娘合伙害得你流了產,可是那畢竟已經過去一年了,你為什么還抱著不放。孩子是無辜地,二弟妹再怎么不對,你也不應該這么做,試問,以你這樣地心態,能夠配得起娘親這一個詞嗎?連一個孩子都不肯放過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做一個娘親。你好好想清楚吧,如果你地態度還是這么強硬的話,以后你的死活都跟我們高家沒有關系!我今天可以阻擋得了崇業一時,卻阻擋不了他一世。你和二弟妹的心結要是一天不解開的話,你們誰都不會好過的!倘若那一碗紅花真的被二弟妹給吃了,我看你要如何面對一個純潔無暇的嬰孩,當他叫你三嬸的時候,你會心安理得嗎?敬人者人恒敬之,我希望你們都好自為之。能夠成為一家人,就該有一家人的樣子,整天勾心斗角的話,為了那些財產算計來算計去,不累嗎?我就不信,你們死了還能把那些身外之物帶到地下去。”
尤玲玲的面色一陣發白,身子霎時間站立不住,聽著崇煊這重重的一番教訓,心中也是頗多感慨起來。是啊,自己這樣記恨的性子,如何能夠扮演好一個娘親的角色。崇明亦是低著頭,寬慰地拍了拍尤玲玲的肩膀,畢竟,在這件事情上,玲玲的確是做錯了。可是想起玲玲在自己病得快死的時候,那不離不棄的相守,他就覺得沒有什么不可以原諒的,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玲玲被崇業痛打一頓。
一旁的崇業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捏緊的拳頭緩緩地松開了。眸子里的恨意也淡了些許,側側地轉身過來。“二弟,希望你還記得我受傷的時候你和三弟在我面前說過的話,這個家得靠我們兄弟幾個撐著。如果大家心里都有疙瘩的話,這個家不會有寧靜的一天。爹的日子不多了,我希望你們好好想想,不要讓爹走也走得不安心!”崇煊吁了口氣,朗朗地叫住了崇業。
崇業身子輕輕一顫,雙目微閉,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不會忘的!”一語畢了,人已經走遠了。
“大哥,我……”崇明踉蹌著站起身來,還想說些什么,崇煊已經冷冷地打斷了他:都別說了,你們先回去吧,想清楚了再和你二哥一起我!”尤玲玲面色一窘,一邊扶了崇明。徑直走開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各忙各的去!”周媽媽一聲招呼下來,圍觀地丫鬟仆人也懨懨地噤了聲,各自散開了。殷蘭閉了閉眼,欣慰地看著崇煊,淺淺地笑了一下,忽覺腿上使不出什么力氣來,幾乎站立不住。
“娘。你怎么樣?”崇慌張地看著殷蘭,一手扶住了她的腰,關切地問了起來。殷蘭揉了揉額頭,無事地笑了笑:“老毛病,患頭疼罷了。今天可多虧有了你啊,看著他們兩兄弟這么吵鬧。我是一點辦法也使不上!也只有你,才能讓他們兄弟倆安分一些。你說吧,這清凈了才幾天了,就出了這樣地事情,真不讓人省心。你爹也在床上氣著了。”
“也難怪他們要打架了,如果是小裳出了事情的話,我想我會比崇業更激動,更控制不住自己的!”崇煊嘆了口氣,幽幽地說著。殷蘭一怔,訥訥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時候你也學會站在家人的角度去看事情了。我還以為你心里只有你的國家大事。都把我們這個高家給忘了!”
“娘你這么說,對我這個兒子是不是很不滿意!”崇煊微微一笑。一邊輕撫了殷蘭的肩膀一下。“我送你回去!”
“也好,自打你十四歲開始。就沒有跟在我面前說過話了,陪娘走走,我們母子倆說說體己的話!”殷蘭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母子二人肩并肩地離開了后院。周媽媽見得他二人有話要說,也不便在后頭跟著,擇了另一條路,吩咐著府里地人忙活去了。
“娘,這些年來,真的辛苦你了。為了這個家,你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崇煊抬眼看了一下天幕,有些傷懷起來,“尤其是我,為了我和爹的事情,讓你操心不少,現在想想,我真是不孝!”
“怎么好好地說起這些來了!”殷蘭眉頭輕輕一扯,淡淡地道,“人活著一輩子不就是為了一家人的事情走走停停么?我呀,這一輩就是勞碌的命,已經認了,這么多年來過活過來了,還有什么累不累地。你是我生的兒子,我為你操心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等你將來做了爹,就會明白了。崇啊,你能體諒你爹當初不讓你去考武舉的心境已經是很不錯了。你爹也不怪你了,他知道他攔不住你的,你的心氣傲,志向遠大。這一次打退倭寇你可是功不可沒啊!”
“爹不讓我入朝為官,只讓我呆在廣州城,也是為了我。我現在算是明白了,朝廷那樣的地方,根本是沒有我的容身之處的。我以為憑著一己之力就可以改變朝廷的現狀,是我太傻太天真了。沈大人一生置力于此,最后卻弄了個尸骨全無地下場。嚴嵩地厲害,真的不是我地一腔熱血就可以毀滅地。我已經想通了,等倭寇退出了中原,我就辭官,和小裳好好的過日子。”崇道。
“你能這么想是再好不過地,朝廷的事情娘也說不上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一切遵從你的意愿去做就行了,只要你問心無愧就好。”殷蘭嗯了一聲,在那橘子樹下停了下來,看著黃燦燦的橘子,緩緩地吐了口氣,“中秋節又快到了,這一年,過得可真快啊!”
“娘,謝謝你,謝謝你為我選了這么好的一個妻子。”崇煊雙手負后,長身而立,言語之間是滿滿的感激。“好妻子也要你這個當丈夫的去慢慢發現才是!你不必謝我,這是你和小裳的緣分。說起來,小裳真的是很不錯的女孩子,知書達禮,善解人意,又孝順恭敬。她是我從閻王殿里拽回來的啊,當初的那一場冤案,差點就毀了她。崇煊,你以后一定要對小裳好一些,明白嗎?切不可再傷她的心了!”殷蘭頷首一笑,一邊握緊了崇煊的手。
“娘,如果我沒有說出來我接近顧清婉是有目的的,是迫不得已的。你是不是真的只打算就給我和小裳一個月的時間,你真的會放她走么?”崇煊喃喃地開口,問出了那個一直不敢提及的問題。
殷蘭面色一變,顯得有些凝重起來:“我會的,當初你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不管你有多少種理由,站在一個女人的立場上來講,我是真的無法原諒你當時的所作所為。可是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娘,我當初要是不那么做的話,怎么能逼你去面對小裳的感情。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晚一步的話,小裳也許就……和別人走了!”
“你是說行風?行風準備帶小裳走,是嗎?”崇煊眉頭一緊,一臉狐疑地看著殷蘭。殷蘭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一樣。殷蘭緩了緩臉色,輕輕一笑:“不管當初是什么狀況,畢竟小裳已經為了你留下來了,不是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不要想那么多了!你們的未來才是你應該去考慮的!”說完這些,殷蘭的心有些沉重起來。在某些地方,自己的確是虧待了行風這個孩子啊。如果沒有崇煊,小裳和行風的確是般配的一對。
“嗯,我會的!”崇煊釋然地笑了一下,不管過去小裳和行風之間有過什么,他相信,這一刻小裳最愿意相守在一起的人一定是自己。他們經歷了這么多,那一份深深的情感已經彼此在心中根深蒂固,任何力量也無法撼動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丹桂飄香紅塵劫
冉流產之后,在床上歇息了幾日,因為孩子的緣故,食不下咽。殷蘭也過來勸了她好幾次,可是鄭冉都聽不進去,只是望著窗外落寞的云彩發呆,整個人也變得神經兮兮起來。看著鄭冉這般模樣,殷蘭心中自是不好受的,兩個都是她的兒媳,她也不好去偏袒任何一方。畢竟在這件事情上,他們都是有錯的。
崇業自那天發了一通脾氣之后,便再也沒有什么異常的瘋狂舉動了。對于這件事情,他也看開了,大哥說得沒有錯,能夠成為一家人已經是一種緣分了,如果一直帶著恨意過日子的話,這個家永遠也不會有安寧的一天。他和鄭冉還年輕,來日方長,孩子遲早會有的,通過這件事情,他也深深地體會到了孕育一個生命的艱難和不易。
兄弟二人私下里已經和解了,一同去找了崇煊,當面說清楚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后都不會再提起了。他們兄弟倒是好說話,可是鄭冉和尤玲玲就不同了,兩個有心結的女人,一時之間是不可能握手言歡的。小裳也做了一下這中間的和事老,可是雙方似乎都心存芥蒂,幾次的交談顯得并不愉快。鄭冉身體還有些小恙,小裳也不想去刺激她了,勸了幾次沒有結果之后便淡了下來。
這一日,小裳閑在院子里,坐在涼亭之下,開始給肚子里的孩子做起了衣裳。小貍則快活地蹲在一旁,依在小裳的腳邊,靜靜地看著小裳穿針引線。因為和花花配了種。小貍也有了身孕。這陣子貓食也吃得多了起來。許是要當娘親的緣故,小貍也沒有以前那般鬧騰了,習慣了呆在小裳地身邊。不肯挪動。
崇煊也是吩咐了府里地人,要好好照顧小裳,保護她的安全。小裳要買的一些東西都給下人搶著去買了回來,原本是打算上街透透氣地,不過看現下這個陣勢,是不大可能的了。
“小姐。你都在亭子里做了一下午了,歇歇吧!”婠婠端了一盅燕子粥過來,輕輕地放在一旁,看著忙個不停的小裳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了,我悶在屋子里,實在是無趣極了。給肚子里的孩子做幾件衣裳,將來他生出來的時候就不會顯得那么忙亂了。”小裳放下了手中的針線,一邊摸了摸有些滾圓地肚子。淺淺一笑,“真想他快點出來,可是折騰我了!也不知道這一胎是個女孩還是男孩!”
“一定會是個男孩的!”婠婠接口道,一邊俯下身子。貼著小裳的腹部聽了聽,“將來啊。怕是個小搗蛋鬼!哎呀,小姐,他在跟我打招呼了”婠婠歡喜地叫著,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是愉悅。
“其實我倒是希望這頭一胎可以是個女孩。將來幫著我照顧其他的幾個弟妹,我就是樂得輕松自在了!”小裳幽幽一笑,目光變得溫情起來。婠婠怔了一下,嘆了口氣:“小姐你打算生很多孩子的嗎?”
“煊哥他說了他喜歡小孩子的,怕是要生他三四個了!”小裳蔚然一笑,緩緩地站起了身。“可是小姐你的身體,不適合生很多孩子地啊!生兩個就夠了,生得太多的話,我擔心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婠婠有些擔憂地看著小裳。
“放心好了,我自個兒地身體我很清楚的。你別擔心我,我有分寸地,不會虧待自己的!”小裳吁了口氣,卻是看出了婠婠的心思,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邊寬慰起她來。
“小姐你知道就好,我就是怕你什么都依著姑爺,不顧自己的身體了。小姐,這幾個月來,你真的變了很多啊!那個時候,我原本以為你會離開姑爺的,可是現在你卻和姑爺難舍難分了。”婠婠搖了搖頭,目光變得深邃起來,“要是你和姑爺沒有一起掉到懸崖下面,也許現在的情況就不同了吧!”
“可能這就是緣分!兜兜轉轉了好幾次,我還是要嫁給他!”小裳嫣然一笑,聳了聳肩膀,“我也很慶幸能夠成為他的妻子,他的確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兒。”
“那倒也是!他可以為了小姐你連命都不要,的確很了不起!”婠婠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崇煊的印象也有了大大的改觀。
“倭寇好像又有了一些動靜,又開始在附近的海岸上出沒了,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是個盡頭啊!”小裳忽然無限感慨起來。“有姑爺在,還怕什么!小姐你不是也給姑爺算了的嗎?他的那一劫已經躲過去了,你還在擔心什么?”婠婠笑道。
“話雖如此,可我總是放心不下的。”小裳眉頭輕皺,一邊摸了摸肚子,“要不是我現在的真的不方便的話,我是很想的!好了,不說這些了。下個月大哥就要和秋姑娘成親了,我得想想,準備什么禮物才好!你比我了解大哥,你替我想一下,該送些什么東西才好了!”
“嗯,我會想想的!小姐放心!”婠婠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一邊攙扶著小裳下了臺階,往里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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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失蹤了半月之久的桂姨娘卻在中秋節的時候突然神秘地歸家了,半月不見,她整個人都清瘦了不少,原本精銳犀利的眼眸里也充滿了離別的滄桑,想來是這半月里受了太多的苦難。桂姨娘的突然回歸,殷蘭自然是歡喜不已的,當即命令下人準備了酒菜,要給她洗塵接風。高清海知道桂姨娘無事,心中也甚是寬慰。原本虛弱的身子也在這一瞬間有了些許好轉,可以襯著拐杖下來走路了。
桂姨娘聽說了鄭冉的事情后,并沒有像往常那般發瘋發狂,反而顯得很是平靜,而且還勸鄭冉看開些,說什么一報還一報,這是命中該有的,卻是讓鄭冉慪火不已,原本還指望著她這個親婆婆能夠為自己做主,哪里想到半月不見,她竟然也變了,幫著外頭的人說話。鄭冉因為孩子的事情鬧騰了好幾天,卻是整得崇業都有些煩了,夫妻二人的關系倒顯得有些緊張起來了。尤玲玲也承了小裳和殷蘭的情,象征性地去看過鄭冉,可是鄭冉卻不給她好臉色,還破口大罵。尤玲玲倒也不計較,也不和她斗嘴,由著她一個人瞎折騰去。
晚飯的時候,一家人圍在桌子旁邊,真真正正地吃上了一頓團圓飯。桂姨娘看著熱情的家人,生平第一次有了流淚的沖動。這短短的二十多天,對她來說就好像是漫長的二十幾年。她也終于明白,高家以外的那個世界,不再是自己搬弄是非的舞臺,那里有著血腥,有著威逼利誘,有著決絕的殘忍。
“桂香啊,你多吃一點。這半個多月在外頭受苦了啊,現在回家了,總算是回家了。你不知道,你這一走就沒有消息,我和老爺可擔心著你了,派人出去找你又沒有你的音訊,你到底去了哪里啊!”殷蘭一邊往桂姨娘的碗里夾了一塊雞腿過去,一邊關切地詢問起來。
“就是啊,桂香,咱們都是一家人,你要是在外頭受了什么委屈,可要跟我們說啊!”高清海跟著說道。
“沒什么,沒什么啦,我就是去了番禹的姨婆家那里躲了一陣子,后來,后來碰上了幾個東洋武士。他們把村子里的壯丁都抓了起來,為他們做事。我,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哎,不說這些了,不說這些了。說這些干什么啊。”桂姨娘吸了吸鼻子,面色顯得有些沉重起來,一邊斜眼瞟了對面的崇煊一眼。
“番禹那里來了東洋武士?”崇業眉頭輕輕一扯,一邊又困惑地看了崇一眼。崇亦是微微地頓了頓,看著桂姨娘,想問些什么,可是卻沒有開口。小裳自是明白崇心中的難處,微微地笑了一下,看向桂姨娘道:“姨娘,你能說清楚一點嗎?那些東洋武士都什么樣子,是,是不是就是倭寇啊!”
“這倭寇不是被大哥給打退了么?怎么會跑到番禺去的。”崇儒跟著說道,亦是費解地看著桂姨娘。“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些什么人,總之不像是我們中土的,他們手上還帶了刀了。看起來有點像以前的鹽販子,一個個都很兇狠的,稍不如了他們的意,就拳打腳踢的。有幾個不聽話的,被他們砍了手腳!”桂姨娘皺著眉,似乎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一樣,聲音里也帶上了些許的蒼涼。
“娘,娘,你別說了,怪嚇人的!”翦瞳縮了縮脖子,聽著桂姨娘這么一說,竟是有些吃不下飯了。“是啊是啊,大團圓的日子,說這些晦氣的話干啥。不管怎么樣,你回來了就好了。我看啊,八成是地方上的惡霸干的,哪能這么大膽子,頂風作案呢!”殷蘭亦是贊許地點了點頭,一邊舀了一勺子云耳湯到高清海的碗里,“你胃不好,多喝些湯,這湯很清淡的,你吃得下的!”
鄭冉和尤玲玲相對而坐,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各自輕哼了一聲,自顧夾了自己喜歡吃的飯菜,默默地吃了起來。殷蘭見得她二人之間仍然是有很深的嫌隙,卻也無可奈何,該說的該做的都已經盡力而為了,接下來的一切只有靠時間來撫平那些傷痕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過盡千帆皆不是
過晚飯,大家分發了些月餅,便各自回了自家的院子餅一并分發給了院子里的仆人,讓他們自個兒上街玩去了。婠婠和崇儒更是樂此不疲,吃過飯便早早地上街了,今天的夜市顯得格外的熱鬧,街頭人聲鼎沸,這也是倭寇侵擾之后最繁華的一個夜晚。倭寇入侵的恐懼在這份“千里共嬋娟,但愿人長久”的氛圍里漸漸消淡。今夜,是中原人最傳統的一個節日,今夜,是他們與親人團聚相守的日子。
歸墨院內,只剩下小裳和崇煊二人。小裳看著那皎皎的素月,眉頭輕輕地蹙起,喃喃地念道:“柳絮池塘淡淡風,院落梨花溶溶月!”一曲吟出,崇煊跟著對上:“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一邊說著,已經提了一把酒壺,放在了涼亭的石桌上,取了兩個酒杯,各自斟滿。
“你倒是接得挺快的,看不出來,你這個大將軍,文采也有幾分了!”小裳會心地笑了笑,一邊在藤椅上坐了下來。拾起碟子里的一塊月餅,細細地嘗了起來。
“怎么,誰規定大將軍就不能吟詩作對了!”崇煊笑道,一臉寵溺地看著小裳,一邊端起了酒杯,款款而談,“這一杯我敬娘子,感謝娘子對我的照顧和信任!”說完,已經一飲而盡。小裳略略地笑了一下,亦是捧起酒杯,一口將酒喝了下去,看著崇煊道:“瞧你酸的,不是說過了,你我之間。不需要這些客套。只要哥你知道。我是真的對你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你越對我好,我就越覺得內疚。你接二連三地出事。可是我卻不能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我真地很過意不去!”崇煊神色忽然凝重起來,語氣中也點上了幽幽地哀愁。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么?你又在擔心什么了。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看看,我現在不是乖乖聽你地話,整天都呆在家里。也沒有上街了么?”小裳嫣然一笑,一邊搖了搖頭,“如今這個情形,國家大事比什么都來得重要。你心里關心我,我自然知道的。這個世界上,除了兒女私情之外還有很多值得我們去做的事情。好男兒就該志在四方的。我要是計較那么多的話,就不會下定決心跟你一輩子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我就早有打算的。煊哥你能在白忙之中還能想起我。我已經很開心了,真地!”
崇煊感動地看著小裳,一邊握緊了她的手,此時此刻。所有的語言都是那么蒼白無力,看著這么善解人意。溫柔賢惠的妻子,他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好在那一次墜崖,將那原本遠離的感情挽了回來,人生有多少次錯過,才終成一個過錯啊!就在轉身的剎那,他幾乎就要永遠地失去和小裳白首到老的機會了。也許,他更應該感謝地是衛行風才是,是他的退出成全才鑄就了自己和小裳今日的幸福。轉眼間,行風離開這里已經差不多四個月了,不知道現在的他,過得好不好?崇煊從心底里希望行風也能夠早日覓得他人生地另一半,這樣的話,自己心里地愧疚也要少一點了吧!
“對了,煊哥,明天你去軍營的時候,順便去廣州總督衙門看看阿吉,我給他做了一些魚鮮月餅,你帶過去給他吧!”小裳一邊吃著月餅,猛然間記起了什么,方是想起了屋子里還放著自己今天做的一盒魚鮮月餅。
“你干嗎對他這么好?”崇煊懨懨地道,語氣有一絲酸澀,清俊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醋意。“他一個人遭逢巨變,又流亡國外,已經是很可憐的了,他說過把我當朋友的,我自然要做到一個朋友的本份啊。而且上一次出海,也多虧有了他!于情于理,我送他月餅也沒有錯啊。瞧你,說話酸溜溜的。難道這個你也要吃醋,你信不過你的好妻子嗎?”小裳微微一笑,看著一臉黑線的崇煊,吁了口氣,一邊揶揄起來。
“你嘛,我當然是信得過的。可是那個豐臣秀吉,我就說不定了。”崇聳了聳肩膀,一邊刮了小裳的鼻子一下,“你這么好,我怕他對你有企圖!”
“你也想得太長遠了,我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女子罷了,哪里來的那么大的魅力,你太高看我了。我不跟你胡扯了!”小裳面色微微一窘,一邊低了頭,輕輕地摸了摸肚子,復又想起了那日在他房間里的一幕,那畫像上的女子,那隱晦灼熱的目光,那看似無心的一攬,經得崇煊這么一說,好像又是那么一回事情。
“你怎么了?生我氣了,好了,我說笑逗你玩的。”崇煊見得她眉頭緊鎖,以為她是生氣了,連著道歉起來。
“我哪有那么小氣,沒事的,只是肚子里的這個不聽話,在踢我了!”小裳嬌嗔道,緩了口氣,算了,不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了。
“是嗎?這孩子真不聽話,還沒有出來,就欺負娘親了,來,讓爹來好好教訓!”崇煊溫潤地笑了笑,一邊俯身下來,貼著小裳的小腹聽了起來。夫妻二人卻是好不快活,在這花好月圓的夜晚,說不出的兒女情長,甜言蜜語。
夜市上,崇儒帶著婠婠和纖纖兩個嬌俏的少女穿梭在人群之間,一邊與那些小孩子嬉戲玩鬧,一邊又去了河邊放南瓜燈,三人玩得甚是盡興。特別是纖纖,她是第一次過這樣的節日,對于一切都顯得那么新鮮和好奇,一路下來,已經買了好幾個月餅吃了,是不盡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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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對于纖纖卻是一直如鯁在喉的,看著她快活地環繞在崇儒的身邊,心底的那一份失落也越來越沉重。婠婠緩緩地掏出了一紙信箋,細細地展開來,看著信紙上那一行醒目的字體:“家有急事。速回!”那些自由愜意的日子終究要在自己十七歲地生日到來之前結束了。細細地握著脖頸間地那一把青鎖。婠婠陷入了沉思之中,思慮了良久,婠婠..何,她都要抓住自己好不容易爭取而來地幸福,她要和崇儒在一起。
“婠婠姐,你嘗嘗這種月餅,味道特別不錯!”纖纖拿了個月餅,蹦蹦跳跳地到了婠婠的身邊。將一個月餅遞了過來。婠婠遲疑了一會,略略地笑了笑,接過月餅嘗了一口,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道:“味道很不錯!”
“那就好了,我看婠婠姐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對了,你剛剛撕掉了什么!”纖纖可愛地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一邊側過身子,便要往那垃圾簍里面看去。婠婠面色一變,搖了搖頭,扯過她的衣袖道:“沒什么啦。別看了,一張紙而已!走了。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說著已經拉著纖纖走開了。
崇儒被一個算命的叫住,停在了他地攤子前,雙手抱胸,一臉灑然地看著他,心里想著倒要看看這算命的能夠編出什么故事來。聽他把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吹噓得那么神,他就不信邪了。
“崇儒哥哥,你在干嗎?”纖纖一臉惑然地走了過來,納悶地望向崇儒。婠婠亦是蹙起了眉頭,笑了笑:“怎么,你也信這個了,不是說什么都不信的嗎?”
“我也是隨便玩玩罷了,倒要聽聽他怎么說,我要看看我的命怎么樣?好了,你們兩個走開了,別在這里摻和了,這是我的秘密,你們兩個不能聽的!”崇儒眨了眨眼睛,一邊搔了搔頭,便要趕二人走。
“不要,我們也要聽聽!”纖纖搖了搖頭,一臉純真地看著崇儒,又望望那算命的先生。算命地先生拿著一張紙條,眉間隱有驚詫之意散開。“怎么樣,算出來了沒有?”崇儒笑道。算命的捋了捋胡須,又細細地打量了纖纖和婠婠一眼,呵呵一笑道:“這位小哥命好,是個有福之人,而且享受的是齊人之福!會有兩個深愛你的女子為了你赴湯蹈火,所以不管任何時候你都會逢兇化吉地!”
崇儒面色一窘,有些尷尬地看向了婠婠,婠婠亦是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側側地轉頭過去。
“先生,這話不能亂講啊,什么,什么齊人之福,我沒有那么好的命!”崇儒咳了咳,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是不是有齊人之福我想小哥你心里清楚得很吧。而且我也可以算出這兩個姑娘地命格,一個來自遠方,而且身負異能,會屢屢助小哥你于危險中脫困!甚至到了最后,她會不惜背叛自己的主人,站到你這一邊。不過可惜,此女子卻是薄命之人,你將為她背負一生的情債!”算命先生一臉肅然地看著崇儒,緩緩地道出了這中間的玄機。
崇儒身子一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算命的先生,臉上漸漸有了惱意:“胡說八道,什么命薄之人,你剛剛還說我有齊人之福的,這不是在砸自己的招牌啊,我看你啊,就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
“我說過你有齊人之福,并不代表你可以一直享受下去!”算命先生卻是不急也不惱,微微地笑了一下。“行了,不跟你說了,走了,我們走!”崇儒卻是有些不安起來,一邊看了看一旁的纖纖和婠婠道。“小哥就不想知道另一位女子的命格么?”算命先生一臉的閑適,輕輕地笑了一下。
“不想知道,懶得聽你胡說八道!”崇儒白了他一眼,扯了纖纖和婠婠的手便要離開。“先生,你說吧,我想聽!”婠婠吸了口氣,甩開了崇儒的手,一臉堅毅地看向了算命先生。“婠婠,這種江湖術士的話你怎么信啊,咱們走吧!我,我們回去,我有話和你說!”崇儒卻是迫不及待地要拉著他們離開這里。
“此女乃大富大貴之人,正所謂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身份尊崇,卻不得安寧。覓得真心之人,卻要為他傾盡一生的情緣,注定要為情郎的性命遠嫁番邦!”算命先生侃侃而談,一臉從容地看著婠婠。婠婠也在那一瞬間白了下去,手中的月餅掉到了地上,有些驚惶地看著算命先生。
“一派胡言!婠婠,我們走,不聽這個鬼道士妖言惑眾了,照他這樣說,我干脆死了算了!”說著已經擁了二女離開了攤前。“總有一天你會回來找我的。小哥,你我有師徒緣分,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已然是泄露天機,若你肯皈依佛門的話,定能扭轉乾坤!”算命先生站起身來,急急地叫住崇儒道。
“要我當和尚,門都沒有!”崇儒氣惱地瞪了那個道士模樣的先生一樣,哼了一聲,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居然這樣詛咒自己。而他卻不知,今日的一番所言,皆在自己的生活里一一應驗了。如果今天將算命先生的這一番話放在心上了的話,那么以后的悲劇也許就不會那么慘烈了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似水年華人茫茫
秋過去已經是五天了,廣州的深秋并不比江南的秋天么徹底迅猛,雖離了夏日的那股燥熱,但只是清涼了些,明媚的日光仍然高高地晃在頭頂之上。
自那日桂姨娘說了番禹現在的境況后,崇煊便讓云墨溪帶了一對兵馬前往番禹查探究竟。結果也出來了,雖然他們都是東瀛來的人,可是卻并非一般的流寇海盜,頂多是心地比較黑的奸商罷了,竭盡一切權利來剝奪番禹青壯年的勞力。云墨溪自是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一頓,解救出了那些被壓榨的青壯年,將那些奸商一并關到了牢里。一些血氣方剛的青年得知他們是水師隊的人后,紛紛請求參加他們的水師隊。云墨溪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自上次那海上一戰之后,水師隊也是傷亡慘重的,這會子正愁著沒人入伍應征了。當下,云墨溪便領了那一伙青壯年回營,交予崇煊一個個檢查過關后,正式地將他們編排入伍了。
倭寇入侵的局勢越來越嚴重,山東,浙江,福州等地已經是有大批的倭寇入侵了。崇已經接到了好幾次戰報,要他小心做好準備。他每天也會派船在海上巡邏幾次,一有發現,便會讓軍隊進入一級戒備狀態,隨時準備作戰。有了上一回的教訓,大炮和炸藥也有了些許的改良,大炮的表面都覆上了一層膜,防止被雨水浸濕,炸藥也不再露天地堆放,由兩個親兵小心地看守起來,分批裝好。
然自那日的一場大規模進攻之后。倭寇似乎沒有更加進一步的行動。相對與其他地地區而言。進攻廣州地倭寇似乎有些偃旗息鼓了。這樣也好,城中的百姓也不必每日為了倭寇會否入侵而提心吊膽,三個月過去了。城中的百姓也漸漸安靜了下來,廣州又恢復了往昔地熱鬧繁華。
冷風幽幽,殘葉蕭瑟,冷冬的寒意終于在廣州城蔓延開來。
歸墨院內,小裳臨窗而坐,看著越來越大的肚子。會心地笑了笑。這幾日來,卻是害喜害得特別的厲害,晚上覺也睡不好。崇煊看在眼里,卻是急在心上,好在倭寇的消息已經沒有先前那般反復的傳出了,他卻是偶有時間來陪著小裳地。而小裳卻是勸他,不可掉以輕心。大哥袁天朗也終于和秋閱微成親了,喜事一樁樁地實現。小裳卻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和快活。大哥成親之后,將古董店的生意交給了閱微來管理,自己則進了水師隊,幫助崇煊一起籌謀劃策。
房間里。婠婠和萍萍正在幫著小裳收拾書柜里的書籍,分門別類起來。小裳則坐在桌子前。竹著針線,給小孩子做起了鞋子。不多時,卻見得桂姨娘帶了一盅東西過來了,在門口張望了一番,看了看里面,似乎想進來卻又無奈地止步。
“姨娘,你怎么過來了?有事嗎?進來啊,在外頭站著干什么,外頭有點冷呢!”小裳放下手中的針線,緩緩地起身,挺著大肚子向著桂姨娘走了過去。桂姨娘面色一慌,連地迎上前來,一邊扶住了小裳,溫和地笑了笑:“你慢著點啊,現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同了,再過兩個月孩子就出世了。”一邊說著,已經扶了小裳進了屋子,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自桂姨娘回來之后,她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一般,逢人便是笑臉相迎,人也沒有以前那樣的囂張和戾氣了,做事謙卑,還主動為殷蘭分擔了一些家務。有時間的話,也會和殷蘭一起,陪著高清海在外頭散散步,儼然換了個人一般。鄭冉和尤玲玲地關系也經過她的處理之后,有了些許的改善,至少+孩子地事情,她也承認了自己當時的糊涂,并且還當著所有家仆地面向著尤玲玲道歉了。有時候,她還會去青山寺燒香拜佛,為高家祈福。人前人后,她可以說得上是虔誠至極了。一些原本對她頗有微詞的下人對這個桂姨娘的評價也有了改觀。興許是災難面前,格外的磨礪人吧。
“聽說這陣子你害喜害得厲害,所以我特地做了些酸梅過來。這些酸梅是從姨婆那里弄過來的,自己家里種的,比街市上的新鮮了。那個時候我懷著崇業也是害喜,后來姨婆就送了酸梅過來了,結果一吃吃上癮了,害喜果然沒有那么厲害了,晚上睡覺也寧神了。你也知道,崇煊對我一直有意見,他在的時候我又不好意思過來,所以也就今天才過來了,希望這些酸梅可以幫到你!”桂姨娘訕訕地笑了笑,放下了那梅,溫婉清淺地看著小裳。
“有勞姨娘了,謝謝。是啊,這陣子害喜真是害得難受,晚上覺也睡得不踏實,胃口也不怎么好。那,那我先嘗嘗看!”小裳嫣然一笑,已經拿了一顆酸梅放進了嘴里,細細地咀嚼起來,果然有一絲清涼滑膩的味道入口,向來不愛吃酸的她卻覺這酸梅異常的可口。
“味道真不錯了!”小裳吃完一顆,又拿了一顆酸梅下肚,胃口極佳,連聲地稱贊起來。
“你有胃口就好。這有身子的人啊,這個時候最需要補了,你什么也吃不下,我也是試著拿這些酸梅給你開開胃。你呀,該多吃點才是!吃飽了養好了才能給我們高家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桂姨娘會心地笑了笑,看著小裳吃得如此津津有味,心下也寬慰不少。一邊看著小裳,自顧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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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姨娘你像是有心事的樣子,何故嘆氣啊!”小裳眉頭一蹙,問了起來。“我是在擔心老爺子和姐姐啊,老爺身體這陣子越發差勁了,姐姐為了照顧他,也累得生了病,這會子還在喝著藥了。我呀,可是盼著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出來,給咱們高家沖沖喜!”桂姨娘吁了口氣,一邊握了握小裳的手道。
“是啊,公公的病加重了,現在又是冬天了,冬天比較難熬的,要是他挺過來了的話就好了,到了春天身子又會硬朗起來的。婆婆可能是受了些風寒,我開了些藥方,吃幾帖,過個四五天就沒事了。倒是這陣子,家中的事情都讓姨娘操心了,辛苦你了。我呢,現在有了身子,很多地方也幫不上忙,卻是過意不去的。”小裳微微一笑,一臉誠摯地看著桂姨娘。
“辛苦什么啊,這些年來我只知道白吃白喝,還諸多抱怨的,現在才知道當個家是這么不容易的。我呀,倒盼著還是和以前一樣,什么都讓姐姐做了才好,我打馬吊才樂得輕松了。你看看,你這進我們高家也快一年了。開春的時候,估摸著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來了!真好啊,咱們高家可以好好熱鬧一下了!”桂姨娘笑道。
“是啊,時間真快,再過二十來天,就過年了!”小裳嗯了一聲,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明天得去青山寺一趟,為家里祈福一下。這年關了,真真希望一切都平安了才好。你不知道啊,這青山寺可是靈驗得很了,那天我還求著菩薩保佑崇業和崇明的張燈結彩能夠順利完工,還真是很順利的了。當年我懷著崇業的時候,也像你這么個樣子,我也去了青山寺,求菩薩賜我一個兒子,結果呢,真是靈驗。以往過年的時候,我都會去青山寺拜祭的。還有瞳小時候得了天花,我也是去青山寺求了菩薩才保佑到她平安無事的。老爺子吧,去年身體就不好了,大夫說活不過半年,我也去了青山寺拜菩薩,結果他挺到今年了。你說,靈驗吧!”桂姨娘侃侃而談,眼里也滿是尊敬和虔誠。
“是啊,聽你說的,真的是挺靈驗的啊。其實,我也想著要去拜祭一下菩薩的,問個平安,可是煊哥又不許我亂走。”小裳笑了笑,一邊低了低頭,有些失落起來。
“崇煊也是為了你好啊,關心你才會這么緊張的!”桂姨娘輕輕地笑道。“可是總呆在院子里,悶人了。我真的很想出去走走,其實有身子的人應該多多走走才是,再說了,孩子還有兩個月才能出生的!煊哥他就是太緊張了,我又不想讓他擔心!”小裳抿了抿唇,一邊搖了搖頭。
“要不這樣,你明天和我去青山寺啊!”桂姨娘眸子一亮,“那里的觀音送子真的很靈驗的,很多有身孕的人都去那里祭拜的,而且都如愿以償了。不過,我看還是不要了,路有些遠,雖是坐著轎子,我怕你撐不住,算了,明天我幫你求一只簽吧,順便給你帶觀音水回來喝!”
“明天還是我自己去吧,沒關系的。我也想到外面透透氣,反正今天哥要在將軍府里過夜,明天還有事情要忙,我們快去快回,不讓他知道不就成了嗎?”小裳笑道。
“這樣啊,那好,明天我們早點去早點回!”桂姨娘面色微微發,怔了一下,旋即點了點頭。“就這么說定了!”小裳溫和地笑道。婆媳二人又閑聊了一陣子,卻是有說有笑,待到午時的時候,桂姨娘才離開。
第一百五十四章 落花時節又逢君
日清晨,小裳匆匆地收拾了些行裝,帶了些祭拜的糕姨娘一路坐著轎子往青山寺去了。婠婠和萍萍本也要跟著去的,小裳說什么也不讓跟著,只帶了幾個護院一路同行。一來不想過于招搖,而來她也是想留著二人在屋子里善后,若是崇煊回來了,他們也可以幫著遮擋一陣。崇知道自己去哪里都有婠婠跟著的,定然是不會懷疑自己走遠的。自己這樣做,也是不想讓崇煊太過擔心了,實在是懷孕的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窩在院子里,足不出戶,甚至是連娘家也得由著崇陪她回去,總之自己是被他列為了古文物保護對象。求神拜佛的事情她心里老早就想著了,青山寺于自己也是有一段淵源的。她的那些乾坤八卦知識也是從那里的前任主持學來的。想來算算,自從嫁進了高家,她已經有一年不曾去探訪過了。如今得了這么個機會,她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了。
青山寺上,蒼峰聳翠,雖已時值嚴冬,卻并不顯得凋零蕭瑟。堅強挺拔的松針,傲雪怒放的梅樹,還有夾道而生的青藤,無一不展示著生命的頑強和果決。兩頂轎子在山道上而行,四名護院在后邊跟著,一路神情戒備的向著四周觀望。這幽僻的林間鮮有人至,時常有賊匪出沒,所以萬事還是要小心些為好。
桂姨娘坐在轎子里,手中懷抱著一個暖壺,酷冷的寒天,她的額頭上竟然沁出了細細地汗珠。眼睛時不時地四下掃視。耳朵也是豎直了。仿佛在期待著什么。為了崇業和瞳,為了她能夠在高家平安無事地呆下去,她只有這樣做了。
小裳吁了口氣。一邊摸了摸肚子,想起了玄清禪杖曾經給自己推算地一卦,這一生將會在大起大落中度過,命中會有幾次大災,若得知心人,便可擋去一二。現在想想。仍然覺得有些心有余悸。大師口中所說的知心人應該就是煊哥了吧,自己和他的八字剛好相輔相成,陰陽相調。
再過兩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那種為人母地心情竟是這般的激動。待會到了青山寺的時候,她會給孩子求一道平安符,保佑他一生無災無難。還有婠婠,最近她總是心神不寧。也得為她求一道符才是。年關將近,而婠婠的十七歲生辰也快到了,十七歲后她就有了自己的新的人生。原本她以為婠婠可以一直這么生活下去,可是那些該發生地事情總是逃不掉的。貴族人家的兒女。總歸是擺脫不了無奈的命運吧!
正自思忖間,轎子猛地一晃。緊接著聽到幾個護院道:“保護好大少奶奶和二夫人!”
“出什么事情了?大武!”小裳眉頭一皺,連地掀開了轎簾,探頭向著外面看了過去。護院大武和周通已經雙雙地護在了轎前,目光森冷地看著對面山道里突然涌出來的十來個賊匪。四名轎夫也是放下了轎子,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兵器,隨時準備迎戰。
桂姨娘也是被護院從轎子上拉了下來,與小裳站到了一處,四名護院八名轎夫將二人團團地保護起來。小裳的面色一陣發白,咬了咬唇,不安地搓起手來。怎么會在這樣的季節里和這個時候遇上賊匪了,他們一般都是在春天地時候才出來打劫的啊。桂姨娘的身子一怔,訥訥地看向了那二十來個賊匪,眼底掠過一絲猶疑和驚悸,一邊握緊了小裳的手,嘴唇動了動,不可置信地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地!小裳,我們,我們該怎么辦?是山賊啊,山賊啊,他們殺人不眨眼的。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讓你陪我一起來地,都是我不好!”
“姨娘,你別緊張,不要這樣子,鎮定點,不會有事的!”小裳一邊寬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輕的勸解起來,一邊看向大武道,“大武,我們能打得過他們嗎?”
“他們人太多了,大少奶奶,你聽著,待會我們動手的時候,你和二夫人趕緊跑,到了青山寺的話就安全了。我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拖住他們,不讓他們追上來的!”大武神色凝重地道。小裳的心頭一緊,看著大武這樣為難的神色,已經明白了他們身處一個怎么樣的局面了。那一幫山賊,個個面上都是兇神惡煞的,絕非是一般山賊那么簡單。而他們手中拿的武器竟然全都是大刀。
“前面的英雄好漢,我們不過是平常的過路人罷了,還請各位高抬貴手,放我們家夫人和奶奶過去。在下在這里謝謝了,希望看在我家奶奶是個有身子的人的份上,不跟我們計較。只要你們肯放我們上山,我們一定會散盡千銀的。我知道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淪為山賊大家都是沒法子的事情。我們家主人與黑風寨的當家云墨溪有些交情,若能放我們通行,改日我們一定叫云大當家登門道謝。”大武緩緩地迎上前去,雙手抱拳,豪氣地說道。他本是云墨溪手下的一員大將,因為武功高強的緣故,這陣子崇煊便將他放在了歸墨院,日夜保護小裳的安全。云家也算是頭有臉面的人物,現在這么一說,他們多少也要買些的是,大武的想法卻是錯了。
話音落畢,只聽得當中的一個匪頭道:“殺!”二十來名賊匪已經沖了過來,舉著大刀,一臉的氣勢洶洶。大武面色一變,向著其他人使了個臉色,紛紛拔出了武器,加入到了這一場鏖戰之中。剎那間,殺喊聲震耳欲聾,在山林間激蕩地飄揚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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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裳和桂姨娘一臉驚懼地看著糾斗在一起的這些賊匪,一個個兇猛彪悍,全然不像一般山賊那般還會留有幾分余地。更奇怪的是,他們說出來的話竟然一個字也沒有聽懂。小裳略略地皺了皺眉毛,這樣地話仿佛在哪里聽到過一般。正自思考間。一名賊匪已經手舉大刀朝著他們攻了過來。刀鋒轉眼間已經掠到了小裳地胸前,驀地里銀光一閃,大武一個回旋側轉。手中的長劍已經斜斜地刺穿了他的胸膛,鮮血飆了桂姨娘一臉,桂姨娘啊地一聲驚叫,害怕得緩不過氣來了。
“大少奶奶,二夫人,快走!”大武一臉肅然地看著小裳。已經拉起了小裳和桂姨娘地手,繞過一旁,向著山上奔了過去。而后面的追兵卻是步步緊逼,一撥又一撥地殺了過來。大武帶著兩個不會武功的人,何況當中一個又身懷六甲,根本就跑不了多遠。剛剛跑出丈許,兩個身形矮小的賊匪已經魚躍而出,雙刀揮出。向著大武砍了過來。大武一個后仰,身子往前一梭,長劍遙遙地織開,已經逼退了二人。
“快走啊!”大武回頭瞅了瞅愣在原地的桂姨娘和小裳一眼。大聲地吆喝起來。小裳抿了抿嘴唇,拉著桂姨娘的手。扭頭就走。兩名賊匪面色一變,飛身便要撲上去追,大武已經合身抱住了他們,長劍漫天揮開,阻斷了二人地去路。
其余的幾名護院和轎夫卻是寡不敵眾,已經紛紛斃命于這幫匪賊的刀下,獨剩大武一人在苦苦支撐著。此時此刻,大武的身上已經多處被傷,鮮血凜凜一片,可還是拼著身上的氣力決戰到最后,每每有一人往前沖去,他便飛速地攔住,任憑自己的空門大開,也要給小裳和桂姨娘二人爭取到更多的時間。現下,他已經被十來個匪賊團團地包圍了起來。眾匪賊也是一臉欽佩地看著他,沒有想到這個護院竟然這么能打,明明已經是油盡燈枯之勢,卻還強撐著一口氣拼到最后。
嗤地一聲,刀光一閃,一條手臂已經拋飛出去。緊接著數十把長刀齊齊地刺向了大武,大武咬了咬牙關,強忍著斷臂之痛,身子一偏,右手飛速地一抖,長劍激蕩開來,已經割斷了四人的咽喉,緊接著下盤一軟,兩把長刀已經砍在了他地腿上。另外一把長刀直直地從他的胸膛穿了過去。“噗”地一聲,鮮血如注地從大武的口里吐了出來,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可是嘴巴里吐出來的全是血,身子一歪,已經倒在了血泊里……
料峭地冬日剛剛下過一場細雨,山路有些濕滑,小裳和桂姨娘二人踉蹌著往山上走去,兩人的頭上皆已是虛汗直冒。這原本燒香拜佛地旅途卻變成了一場血腥的災難逃亡。離青山寺還有著一小段距離,他們兩個都是不會功夫的人,一個年邁,一個又有身孕,要成功地躲避后邊的追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小裳還是加足了氣力往前跑,不管怎么樣,她都要堅持下去,她不能對不住肚子里的孩子。
“啊!”桂姨娘腳下一滑,已經摔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半天也起不來了。“姨娘,姨娘,你怎么樣?快起來,快起來啊,就快到青山寺了,到了那里我們就安全了,快,快起來啊!”小裳一臉惶恐地看著桂姨娘,折身回去,便要拉她起來。
“不行啊,不行啊,小裳,我跑不動了,我實在是沒有力氣了,你,你別管我了,你,你一個人先走吧。我,我在后邊拖住他們!”桂姨娘氣喘吁吁地道,一邊擺了擺手,手掌上已經擦破了一塊皮。
“這怎么可以,要走一起走,來!我扶你!”小裳搖了搖頭,一邊將桂姨娘拉了起來,右手挽著她的胳膊,便要往前走。“小裳,你,你……”桂姨娘面色一陣發白,眸子里掠過一絲異樣的情愫,吁了口氣,一步一步地跟著小裳往山頂上爬去,不時地往后看看,臉上卻是焦慮不安起來,步伐也變得越來越慢,小裳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汗珠,整個人看起來很吃力的樣子。桂姨娘有些心疼地看著小裳,可是一想起自己日后的處境,她就告訴自己不能夠心軟。
“倒真是低估你們了,居然這么能跑!”半天空中,一陣冷冽的女聲飄了過來。緊接著,蒼郁的高樹林中,一道粉紅色的身影翩然而至,一臉灑然地落在了小裳和桂姨娘的面前,目光犀利地看著小裳,嘴角邊有一絲微微的諷笑揚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古剎驚魂陷阱落
裳和桂姨娘訥訥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殺出來的粉衣女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粉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失蹤已久的于鮮兒。于鮮兒一臉得意地看著小裳,眉目流轉間,自有一股凌人的氣度。等這一天,她已經等了很久了。高崇設計自己的事情她可是一直都沒有忘過。
“你,你是誰?你敢攔我們的路,你,你快點放了我們,不然的話,要是崇煊帶兵來了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我們高家不是好欺負的!”桂姨娘緩了緩臉色,一臉凌厲地看著于鮮兒,下巴高高地抬起,氣勢上依然是那么雷厲風行。
“老太婆,我看你真的是當慣了主子了,死到臨頭了還在本姑娘面前耍威風。哼,這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們那些個保鏢護衛已經全都給解決了,沒有人能夠幫得了你們!”于鮮兒目光一凜,殺氣騰騰地看著桂姨娘,右手一甩,一截紅綢已經甩了出去,撞在了桂姨娘的胸口上,桂姨娘嘴里悶哼一聲,已經被她打飛到了兩米之外的灌木叢里,順著那陡滑的地勢骨碌碌地滾下了山道。
“姨娘!”小裳面色一慌,轉身就要去追,于鮮兒卻是哼哼一笑,右手一抖,紅綢已經纏住了她的腰腹,猛地一扯,小裳一個踉蹌,跌坐在了地上,幸得雙手撐地,不然非摔了肚子不可。
小裳吃力地坐在地上,這一坐,只覺得全身的骨頭好像要散架了一樣。肚子里的孩子開始不聽話地亂躥起來。于鮮兒冷冷地笑了笑。緩緩地向著小裳走了過來,一臉玩味地打量著小裳,輕輕地哼了一聲:“果然是廣州城不可多得地絕色。無怪乎高大將軍面對東瀛公主那么殷勤地回應都無動于衷了。將軍夫人不但才貌爽全,連醫術也如此精湛,我可真是佩服啊!不知夫人師承何人,可否告知一二了!”
“我與你無怨無仇,你何苦要難為我,我。我求你,放我走,我,我肚子,好痛,我……”小裳咬了咬唇,一邊捂著肚子,面色發白地看著于鮮兒。
“無怨無仇。你丈夫設計陷害我,差一點就讓我永世不得翻身。將軍夫人不是大夫么?肚子痛你都治不好嗎?可真是好笑了。我問你,李時珍在哪里,你要是肯告訴我李時珍的去處。我可以考慮不為難你,放你離開這里!”于鮮兒低低地笑了笑。一邊蹲下身來,一臉玩味地看著小裳。
小裳吸了口氣,目光淡淡地望向于鮮兒,嘲諷地笑了一下:“李時珍是誰?我不認識!”
“還在我面前演戲,這一場連宮中御醫都束手無策的瘟疫居然讓你給破解了,這不奇怪么?當今世上,唯有李時珍一人可破解。二十多年前地那一場瘟疫,也是李時珍親手破解的,他還寫下了破解的藥方。這藥方定然是在夫人的手上吧。夫人你這么好的醫術,別告訴我你可是無師自通啊!李時珍就是你的授業恩師,幾年前他曾在廣州城出現過。說,李時珍現在在哪里!”于鮮兒面色發冷地看著小裳,咄咄逼人起來。
“就算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地!”小裳偏過頭去,緊緊地咬了咬牙。“性子還真硬,我告訴你,你現在落在了我的手上,我想怎么玩你都可以,本姑娘沒有那么好的性子跟你磨,你最好跟我說出來。不然的話,哼哼,你大著個肚子,我隨便躥你一下,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了!”于鮮兒嫣然一笑,緩緩地站起身來,一邊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森冷地道,“你說,我要是把你的肚子剖開,把你的孩子拿出來,砍斷他的手腳,交給高大將軍,你說會不會很刺激了!”
“你,你想干什么?你……”小裳下意識地往后挪了挪身子.一臉驚恐地看著于鮮兒。“你要是再不肯說地話,可別怪我不客氣了,我這人一向是說到做到的!”于鮮兒嘴角扯起一絲冷笑,一邊在那匕首上用手擦了擦,在小裳的面前晃了一下。
“我,我真的是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威脅我也沒有用,我還是那句話!”小裳平復了一下心緒,一臉淡然地看著于鮮兒。
“敬酒不吃吃罰酒,不動真格地你是真的嫌自己地命好了!”于鮮兒也不廢話,一邊蹲下身子,捉住了小裳的手,在她的肚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小裳啊地一聲慘叫,幾乎要昏死過去。一邊說著,于鮮兒便要去解開小裳的衣服,匕首一搖,直直地向著她的小腹切了下去。
“嗤”地一聲,一束銀光炸開,于鮮兒只覺得右手一麻,緊接著手中的匕首已經被人抽了出去,背后一道凜凜的掌風飄忽而至。轉身看時,一只皓腕已經搖開,對著于鮮兒的胸口拍了過來。于鮮兒面色一變,左手一晃,便要放出毒氣來,卻見得來人蘭花指一點,一顆白丸已經射進了她的袖口里。于鮮兒面上一陣難看,左手飛速地一甩,半截袖子已經被她斬斷,甩到了地上,立時化成了一片白煙,整個人縱空一掠,輕輕跳起,落到了來人的身后,目光灼灼地看著出手之人,狠狠地咬了咬牙:“秋閱微,又是你。三番兩次壞我的好事,你怎么會在這里的!”
“我上山拜祭,很不巧地看到了你又在這里做壞事,我自然是要出手阻止了。師姐,你真是一點人性也沒有,連一個沒有出世的孩子都不放過,你會遭到報應的!”秋閱微冷冷地看著于鮮兒,目光里滿是憤懣,一邊回頭看了看小裳道,“小怎么樣了?”
“我,我肚子好痛,大嫂,我……”小裳吃力地搖了搖頭,臉色已經像雪一樣發白了,痛得在地上打滾起來。“小裳。你堅持住。我馬上帶你走!”秋閱微匆匆地迎上前去,便要帶著小裳離開,于鮮兒目光一冷。右手一晃,一爪向著閱微的肩頭按了下去,厲聲道:“想帶她走,沒有那么容易!”
“萬毒神爪!”閱微身子一側,已經避開了于鮮兒的這一爪,一爪落空。撲射而出地掌勁灌到了一旁地松針上,立時碧綠的松針一瞬間變成了焦黃色,瞬間枯萎了下去。
“沒錯,萬毒神爪我已經練成了,我看你還能把我怎么樣。你要是肯把水晶圣牌交出來,我會念在同門一場,放你一條生路,不然的話。你會死得很難看!”于鮮兒一臉地春風得意,晃了晃手掌,猩紅的長指甲那么奪目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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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真是無藥可救了。師父說過,若有一日你危害到江湖武林的話。她叫我不要客氣的。師姐,你不要逼我對你下殺手!”秋閱微群裳一擺。翠綠的羽衫在風中招搖顯擺,如水的眸子里涌起一層淡薄地寒意,右手自胸前一抖,一把泛著紫青色彩的長劍握在了手中,炫目而又蒼涼。
“紫青劍,師父把這個都送給你了!”于鮮兒面色一怔,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眼睛里充滿了妒意,“師父從小就偏心于你,真是不公平,還說什么要把掌門之位傳給我,根本就是騙我的!”
“師父以前的確是要你回去接任掌門之位的,可是你卻不肯回去,貪戀外邊的權勢!”閱微目光蕭索地道。“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沒有欲望,呆在那深山里,什么都沒有。小師妹,你現在不也一樣和我貪戀紅塵嗎?你還嫁了人,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哼!”于鮮兒閉了閉眼,緩緩地吐了口氣,秀麗的容顏上掠過一絲嘲諷。
“廢話少說,今天我就清理門戶!”
“那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時下,閱微卻是和于鮮兒打斗開了。紫青翻騰的劍氣,毒爪劃出來地印痕,沖天的氣勁在山林間漫天的卷開,閱微每一招都是又快又狠,而于鮮兒也毫不示弱,毒爪堪堪向著閱微的身上抓到。
“把她給我帶走!”于鮮兒身子一縱,毒爪一揚,貼著閱微地腰腹爪了過去,閱微身子一側,紫青劍斜斜一挑,刷地一聲,劍鋒一裂,卻是割掉了于鮮兒的裙擺一角,身子一傾,向著隨后而至地五個匪賊攻擊了過去。于鮮兒自然是不會讓她得逞,粉紅的袖子一招,紅綢已經緊緊地縛住了閱微的身子,閱微冷冷地看了于鮮兒一眼,紫青劍凌空揮下,已經將那紅綢斬斷了幾截,于鮮兒的右爪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她的咽喉攻擊而來。閱微身子后仰,一個倒空翻,飛起一腳,一腳正中于鮮兒的左肩,于鮮兒卻是猝不及防,一個踉蹌,往后栽了下去,閱微目光一冷,紫青劍往前一送,向著她的胸口插了過去。
于鮮兒面色一陣蒼白,只覺得一股灼灼的熱浪向著自己身上滾滾而來,看著那迫在眉睫的劍鋒,心一下子涼了半截,不管自己再怎么習練這萬毒神爪,可終究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就在自己以為命喪于此的那一刻,一道清俊的黑影飄忽而至,右手一折,兩個手指凌空一夾,竟然嵌住了那破空而來的紫青劍。閱微亦沒有想到還會多出這么一個武功詭異之人來,上一次救走于鮮兒的就是這個冷峻的黑衣面罩人。黑衣男子目光一凜,右手一抖,閱微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迫得自己連連后退。再往后看時,小裳已經被那五個匪賊押走,不見了蹤影。
五個匪賊面目冰冷地押著昏昏沉沉的小裳,急速地向前奔走著。小裳半睜著眼睛,只覺得全身沒有了一點力氣,肚子翻江倒海地難受起來。孩子,她的孩子會不會有事,此時此刻,肚子里的孩子是她這一刻唯一的牽掛。忽然間,她覺得自己是個很失敗的娘親,三番四次地將孩子置于這樣危險的境地。為什么,為什么她就不能好好地聽崇煊的話,安心地呆在家里,為什么要出來拜佛求神。可是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這一次,她有種在劫難逃的感覺。
地上的枯葉呼地一聲卷開,五個賊匪警覺性地看著四周,武士刀還沒有來得及拔出,斷后的三人脖頸上忽然血如泉涌,瞳孔瞪大著,身子亂舞著倒了下去,一點一滴地斷了氣。押著小裳的兩個武士身子一顫,剛要出手拔刀,驀地里一聲絕響,一道明明晃晃的身影從空中一縱而下,緊接著鎖鐮一閃,兩人的胸口已經被劃開了,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最后的意識里,他們看到了一身天藍的女子從稀薄的空氣里走出來,逐漸明晰,逐漸光亮,可是他們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他們的咽喉已經全部割裂。
小裳微微地睜著眼睛,看著那一道天藍的身影,喃喃地張了張嘴,低低地喚出聲來:“是你!”眼前一黑,便再也沒有了知覺。天藍女子右手一摟,已經將小裳扶穩了,目光里有憂憤,妒忌,殘冷和仇視。
忽然間,她的眼角瞥到了小裳的下身,大腿上已經有一絲殷紅流了出來,還有一股股白色的水沫,她的羊水破了,孩子竟是要早產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滄海月明珠有淚
煊,袁天朗,云墨溪三人各自騎了一匹快馬,八百里了青山寺。三人原本在軍營里計劃著來年的戰略部署,袁家的家仆阿福卻架著一輛馬車闖進了軍營,告訴了崇煊小裳出事的消息,崇煊整個人都懵住了,才不過一天沒有在她身邊而已,她就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聽著閱微帶來的訊息,那一幫山賊很有可能是東瀛人假扮的,他們也許就是那些潛伏已久的散流倭寇。
阿福和閱微卻是從昨天晚上就去了青山寺的,那里的住持與袁家有些淵源,接近年關,袁旭便讓閱微帶了些東西前去探訪,而且前陣子住持說是想要一批瓷器,數日前藏經閣不慎失了火,燒毀了一批東西,一時之間又找不到東西來填補上,天朗得知此事后,便讓閱微帶了一批漢代的白玉瓶和幾副唐朝吳道子流傳下來的古畫去了青山寺送與住持。趕巧昨天又遇上了誦經大會,住持便留了閱微和阿福二人在寺院里歇息,聽取禪理。
今天一早,閱微和阿福便告辭了住持,走到半路的時候,卻是見到了被于鮮兒抓住的小裳,而且于鮮兒的背后似乎還有一批人,閱微便讓阿福抄了小路回家,去軍營通知崇煊他們趕快來救人,自己則與于鮮兒對上了手,試著將小裳救走。
崇煊得知了這個可怕的消息之后,當下便騎了快馬飛奔著趕往青山寺,袁天朗和云墨溪亦是有所擔心,聽著阿福的訴說。那個于鮮兒似乎和那些散流在陸上的倭寇有所聯系。他們這次抓了小裳,怕是想從小裳身上下手,套取軍中機密或是以此來威脅崇煊取消海禁。總之這次地事情好像有點嚴重了,盡管他們不知道小裳是何故被抓走地,但有一定他們已經肯定,于鮮兒怕是早有預謀了。自從上次她被那個秘密的黑衣人救走之后,便銷聲匿跡了幾個月,如今卻在年關的時候突然出現。這又意味著什么了。
“崇煊,你慢一點,小心會有埋伏!”袁天朗緊隨其后,一臉擔心地道,他雖然也擔心閱微和小裳地安全,可是卻不得不提防這會是一個陷阱,如果敵人是有預謀的,那這一切就不好說了。話音剛落。只聽得轟隆一聲,右邊的山道上滾下一個巨石來,直直地向著崇煊擊了過來。“小心!將軍!”云墨溪面色一變,大聲地喊道。崇亦是猛地一拉韁繩。狠狠地夾住了馬肚子,那戰馬嘶鳴一聲。發狂地往前奔去,與那滾落下來的巨石擦身而過。巨石轟隆著滾下了側邊的山坡下。
幽寂的樹林里,忽然多出了六個武士打扮地東瀛人,在空中一縱一散,將三人圍了起來。當中一人右手一揚,一團烈火已經射向了崇煊的馬蹄之下,那戰馬卻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猛地一個拐彎,將崇煊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崇身子一側,一個倒空翻,抱住了一旁的松樹,穩穩地落到了地上。腰間的寶劍一抽,刷地一聲,向著圍攻而來的一人砍到。劍氣激蕩,火花四射,很快便與來人交上了手。袁天朗和云墨溪也各自縱下馬來,與另外的幾名武士大打出手。
“嗤”地一聲,一名武士已經被崇煊一劍穿胸,袁天朗和云墨溪也是各自解決了一人。“將軍,你和袁大哥先走,這里就交給我了!”云墨溪手中的歸云刀一翻,遙遙地指向了一人,卻是斷了那人地一只手臂。
“那好,我們先走,小云你小心!”崇煊嗯了一聲,現下也只有如此了,多耽誤一刻,小裳的危險便加重一分。當下便與袁天朗各自騎了馬快步往前趕,云墨溪則留守斷后,同剩下的三個武士展開了激戰。
“大武!”崇煊眼尖,一眼便瞧見了身上千瘡百孔的大武,斜斜地躺臥在一棵松樹下,一截斷了地刀尖還插在他的胸口上,旁邊亦有幾個做山賊打扮地東瀛武士躺在地上,死了大概有半個時辰左右。不遠的地方,還躺著幾具血肉模糊的尸體,都是高家的護院和轎夫。
“都死了!”袁天朗一臉愁悶地看著崇煊,又紛紛探了一下那些死去的護院和轎夫的鼻息,希望還可以發現一個活口,但是天不遂人愿,他們都已經咽氣了,兩頂轎子翻到在地上,顯得孤獨而又寂寥。崇煊看著那兩頂破爛不堪的轎子,簡直沒有辦法想象小裳剛剛遭遇了什么樣的可怕境況。
“小裳,小裳,你在哪里?小裳!”崇煊顧不得去悲傷這些了,提了腳步繼續在林子里穿梭,大聲地喊著小裳的名字。袁天朗也跟著喚起了閱微的名字,郎舅二人在這空寂的山林里四處尋了開來。
叮叮,前面幾米的地方忽然響起了一陣劍擊之聲,崇煊和袁天朗對視了一眼,當下施展輕功,向著那里飛了過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會這種功夫的?”閱微花容失色,看著那戴著面罩的黑衣人凌厲迅猛的掌風,陰柔中又帶著幾分剛猛,心下有些吃驚起來。此刻她卻是腹面受敵,不但要對付這個可怕詭異的黑衣人,還要提防于鮮兒在背后的偷襲。
“啪”地一聲,黑衣人又是一掌蓋了下來,純陰之力綿綿地灌絕而下,卻是將一棵大樹劈成了粉碎,灼灼地燃燒起來。幸得閱微閃得夠快,不然這一掌劈上身非是斃命不可。剛剛避開了這一掌,于鮮兒已經從面飛起了一腳,踢中了她的背心,閱微一個踉蹌,側側地滾落到一旁,喉嚨里有些難受,吐出了一口血沫星子。
“師父真是偏心,連軟猥胛都給你了!真是不公平!”于鮮兒面色一變,哼了右手成爪,已經向著閱微的肩頭抓了過來。驀地里束玉光射了過來。跟著一柄長槍射開。向著于鮮兒的脖子刺了過來,于鮮兒面色一變,身子往后一揚。退后數丈之遠。
“小微,你怎么樣?”袁天朗急急地迎上前去,一把扶起了閱微。閱微搖了搖頭,抹掉了嘴角邊地血跡,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對不起,我還是救不了小裳。他們把她帶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裳在哪里,快說!”崇煊面色發青地看著對面地黑衣人,刷地一劍,向著他刺了過去。黑衣人往后飄飛開來,眸子里掠過一絲驚詫的光芒,卻是不想和崇煊動手一般,旋即往右一擺。已經摟了于鮮兒的肩膀道:“我們走!”話音落畢,二人已經一掠而起,幾撲幾縱,一瞬間便走遠了。崇正待上前去追。閱微已經叫住了他:“不要追了,抓走小裳地幾個武士已經往山上去了。我們趕快去追!”崇煊只得折了身,跟著閱微和袁天朗一道往山上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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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死了!”閱微一臉驚詫地看著倒在血泊里的五個東瀛武士,搖了搖頭,一邊又四下里望了望,尋找著小裳的身影。崇煊亦是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五個死尸,他們的傷口皆是一刀斃命,全在脖頸上,被人割破了咽喉,而且他們的眼睛都沒有閉上,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小裳呢,小裳去了哪里?”崇煊一臉焦急地看著閱微,大聲地問道。“我看到地就是這五個人把她帶走的,我也不知道。他們,他們怎么會死了!”閱微亦是一臉的費解,皺了皺眉毛。
“我們分頭找吧,一定還在附近,走不了很遠的!”袁天朗一臉凝重地看著崇煊,一邊摸了摸那些人身上的血跡,還是熱的,相信他們被殺沒有多久。崇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當下便與袁天朗和閱微分開了,心急地尋找了起來。
“啊,啊,啊……”凄天的慘叫在茅草屋里回蕩著,小裳一臉發白地躺在冰冷的木床上,嘴唇要出血來,頭發亦是凌亂不堪,臉上地汗水滾滾而下。肚子一拱一拱地往上翻起,此時此刻,她正忍受著極大的痛楚。于鮮兒的那一掌拍下,徹底地拍動了她的胎氣,肚子里地孩子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出來了。可是事情遠遠不如想象中發展的那么順利,這孩子不但早產,還是難產。
“用力,用力啊,用力,快用力!”一襲天藍水衫地女子面色憂郁地看著床上的小裳,一邊捉住了她的雙手,大聲地鼓勵著她,亦是因為小裳的早產而變得興奮激動起來。
“熱水來了,熱水來了!”一個老媽子顫巍巍地端著一盆熱水進來了,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一臉心疼地看著床上的小裳,搖了搖頭道:“好好的怎么會早產的啊,這可是要死人的事情啊,剛剛還流了那么多血!哎,真是作孽啊!”
“大娘,你快點,快點幫她接生啊,快點!”天藍女子一臉心急地看著老媽媽,跳腳起來。“我也想啊,可是她是難產和早產,我,我沒有把握啊。這,這萬一要是出了人命可怎么辦好?”老媽媽搖了搖頭,顯得有些為難,眉頭皺得緊緊的。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怕出人命?要是她生不出來的話,我就要你的命!”天藍女子杏眼一瞪,手中的鎖鐮一揚,已經擱在了老媽媽的脖頸上,厲聲道,“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一定要讓她把孩子生出來,聽到了沒有。要不然的話,我把你的孫子殺了!”
“我,我,我接生,我接生就是。姑娘呀,你千萬不要為難我的孫子啊,他才五歲,他什么都不懂的,我求求你了,你不要為難我的孫子!”老媽媽面色一陣發白,看著滿臉怒氣的天藍女子,腿也有些發軟了,一邊央求起來。
“你給我做好了你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會為難你的孫子的!”天藍女子面色緩了緩,放下了手中的鎖鐮,語氣變得清冷起來,一邊看了看床上叫喚不止的小裳,跟著皺了皺眉毛。自己應該恨她的才是,是她毀掉了自己的人生,奪走了屬于自己的愛情。為什么,為什么這一刻自己要為這個女人這么擔心了。她本來想讓小裳就那么痛死算了,可是看著她那般凄苦的神色,聽著她那樣撕心裂肺的慘叫,她終究還是沒有那么做。大家都是在紅塵里打滾的女人,何必去相互為難了,而且這一切也并不是她的錯,是那個男人,是那個男人傷害了自己。她要對付的人是他才是。這個女人,和自己一樣都是那么的有才情,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有些相似,他們都站在了女人的高度上,都有著自己特有的驕傲。
想起和她相識的那一天,想起她在茶樓里跟自己的那一番談話,她忽然有些狠不下心來了。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無關風與月。自己和那個男人本來就是相互利用,逢場作戲,可是自己卻在戲里認了真,對那個男人動了感情。那么他呢?他處處的設計,處處的提防,處處的虛情假意,就從來沒有覺得愧疚過嗎?
玉秀清婉仰起頭,斜斜地靠在門框上,望著那有些落寞暗淡的天空,狠狠地咬了咬牙道:“高崇煊,我不會讓你好過的。當日你給我的羞辱,我今日會要你百般還回來!你毀了我,我就毀了你的妻兒!”纖長的指甲掐進門框里,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還君明珠未有時
冷的木床上,是小裳痛苦不跌的叫喚。秀麗的容顏的汗珠,雙手緊扣,纖纖的指甲按在床板上,仿佛要掐進床板之中。已經兩個時辰了,孩子還是沒有生出來。老媽媽不斷地給她的額頭換熱水,不斷地擦拭著她的身子,一邊鼓勵著小裳堅持下去。小裳狠狠地甩著頭,氣喘吁吁地道:“不行了,我不行了,不行了……我,我生不出來……啊……”
“夫人,使勁,使勁啊,再堅持一會,你的羊水已經破了,不把孩子生出來的話孩子會悶死在里面的,使勁,使勁,就快好了,使勁。你用力吸氣,什么都不要想,就想著你的孩子!”老媽媽亦是一臉擔憂地看著小裳,咬了咬牙,一邊捉住了小裳亂動著的手,不斷地說著鼓勵她的話。
玉秀清婉亦是在屋子里來回地走動著,心情也跟著緊張起來,看著床上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小裳,聽著她那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她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做一個女人,竟然要承受如此之多,不但要受到男人無情的傷害,還要為了肚子里的孩子跟死神做殊死的搏斗。
冽冽的冬日,亦是有了一絲蕭瑟的涼意,今天是個陰天,空氣中帶著微薄的清涼。再過二十幾天,便要過年了。一眨眼,來中土已經有六年之久了,天上白云似白駒,斯須改變成蒼狗啊。當年懷著滿腔的豪情要和二哥改變故土動蕩不安的局勢,而這五年來,她也做到了。盡職盡責。將在中土探聽到地情報都傳回了故土。可是千算萬算,她沒有算到自己最終過不了地是情字這一關。愛上可能成為自己敵人的男人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了,可是自己卻仍然義無反顧地沉淪了下去。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卻不想那個男人比自己更會隱藏,他每一步的接近都計算好了,他與自己地風花雪月都是一場美麗的噩夢。
消失的這半年里,她知道二哥已經很安全了,由廣州總督衙門的人保護了起來。所以她不會太過擔心汪直會采取什么行動,汪直留守在陸上的兵力已經所剩無幾,她也因此得空悄悄地潛回了東瀛,而東瀛的局勢更是顯得混亂不堪,歸田一郎地那個位置坐得并不舒坦,九州島,四國的各個鄉鎮都有不斷的起義叛變,而舅舅織田信長更是和歸田一郎展開了持久的戰斗和搶占。有一部分領土已經被他們織田家占領了。以歸田一郎為核心的領導一時間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他們擴充海外市場的計劃也不得不一再的延期。汪直一直渴盼著東瀛能夠再派大軍前來攻占廣州的愿望怕是會遙遙無期了。
以戚繼光,俞大猷為首地一批抗倭將領在江浙一帶取得了很大的勝利,歸田一郎的海上雄獅已經連續敗北了好幾次。而汪直想通過廣州作為跳板入侵整個中土的野心怕是很難實現了。佐藤博文上次兵敗逃走之后便被她給截留了下來。并且讓他放出了假消息給歸田一郎,告訴歸田一郎廣州已經被他們控制住了。而汪直從廣州傳出去地信件也被織田家族和張居正他們攔截了下來。可以說是斷了他們的后路。歸田一郎定然會坐不住,一定會抽調一大批他一直在暗地里訓練地忍者集團前往廣州駐守的。只要他的王牌軍隊抽調,要推垮他并不是很難。而二哥也暗中早在半年前和自己取了聯系,本來是想要二哥和自己一塊回東瀛去的,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二哥說好要留在廣州,只交了封信給自己,讓她帶去給舅舅,讓舅舅照著信里的計劃行事。而事實上舅舅依著他的計劃果然取得了重大的勝利。
二哥的聰明才智她從小就是佩服的,只是她一直無法讀懂他,分別了五年,當年那個文弱的豐臣秀吉早已不復存在,再見時,他已經有了少年的老成和當權者的決絕。她知道二哥的雄心壯志,他想一統東瀛,結束那長期混戰的局面。可是她不明白,二哥為什么還要留在廣州?
思緒綿綿地鋪展開來,一陣嬰孩的啼哭聲將她從恍神中拉回了現實。“生了,生了,生了,是個男孩,生了。夫人,你把孩子生出來了……”老媽媽一臉激動地看著小裳,抱著那剛剛出生的嬰孩,一邊用事先準備好的襁褓將他包好,臉上露出了慈愛和祥的微笑。小裳虛弱地躺在床上,臉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躺著,她已經足足掙扎了四個時辰了,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可是這一刻,聽著那新生命的呼喚,聽著那激動人心的哭聲,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有那么一刻,她幾乎以為自己要死掉,保不住孩子了。
“大娘,你,你把孩子給我看看……”小裳會心地笑了一下,無力地看著老媽媽,神情顯得很是疲憊。老媽媽嗯了一聲,一邊俯下身子,將孩子報到了她的眼前。小裳靜靜地凝視著這個孩子,這么脆弱,這么多災多難,他的眼睛緊緊地閉著,小嘴輕輕地張開著,竟然是那么的可愛。
玉秀清婉快步奔了過來,怔怔地看著老大娘懷中的孩子,冰霜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溫暖,急道:“給我抱抱,讓我看!”老大娘遲疑地看了玉秀清婉一眼,又望了望小裳你給顧姑娘吧,要不是她救了我,我,我和孩子已經活不成了!”小裳緩緩地吁了口氣,微微地點了點頭。老大娘哦了一聲,將孩子遞給了玉秀清婉。
清婉接過那孩子,一臉慈愛地看著他,孩子亦是睜大了眼睛,咧著嘴對她笑了起來。“好可愛的孩子!”清婉情不自禁地說道,愈加的歡喜起來。
“姑娘,你把孩子給夫人吧,孩子剛剛出生。不能碰太久了。讓夫人先給孩子喂喂奶吧。不然會餓壞的。天有點冷,我去給你們生盆火來,可不能把孩子給凍壞了!”老大娘微微地看了看玉秀清婉一眼。諾諾地道,似乎對玉秀清婉很是畏懼。清婉哦了一聲,不舍地將孩子放了下來,老大娘一邊抱著他,讓小裳側著身子,給孩子喂奶。喂飽了奶之后。這才將孩子放在小裳身邊,又用厚實的被子裹著,一邊出了房間,忙著去生火了,順便煮了一些小米粥來給小裳吃。折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這才妥當地將一切安排好了。
“謝謝你,顧姑娘!”小裳吁了口氣,一臉感激地看著坐在一旁地清婉。喃喃地開了口。清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原本平靜地面容忽然間變得凌厲起來。
“你不需要謝我,我根本不是救你,我是來報仇的!”玉秀清婉一邊站起身來。悵然地走到了門邊,目光蕭索地看向了門外。陰沉的天幕下竟然飄起了細細地雪花,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來臨了。這對于鮮少下雪的廣州來說的確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情。老大娘五歲的孫子見得下起了雪,歡呼著沖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耍玩起來。
“不管是為了什么,都是你救了我和孩子地!”小裳輕柔地笑了一下,云淡風輕地看向清婉,徐徐地嘆道,“我知道顧姑娘你恨著我和煊哥,恨我沒有遵守當初的約定。我也知道自己有不對的地方,可是現在發生了的事情是沒法回頭的。不管你多么恨著我們夫妻兩,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牽扯到無辜的孩子,他剛剛出世,什么都不懂,如果你要報仇的話,就沖著我來好了!”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么?”清婉目光一凜,手中地鎖鐮一揚,已經擱在了小裳的脖頸上,咬了咬牙道,“你和高崇煊欠我的遲早會要還的,殺了你太便宜他了!我要讓他以后永遠都見不到你和孩子!我會讓他為自己所做地一切都付出代價的!”聲音凌厲果決,帶著瑟瑟地蒼涼。
“我知道煊哥在感情虧欠了你,于私,他的確是傷害了你。可是于公,他并沒有做錯。顧姑娘你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我相信你一定也預料過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的,只是你一直不敢接受和相信,因為你愛上了哥,所以容不得他對你的欺騙和利用。可是換言之,你接近煊哥不也一樣是有目的嗎?私自偷運陽鐵礦,后又運購炸藥,還將中原的情報傳送給你們東瀛,引得倭寇猖獗,害得我大明百姓陷于水深火熱之中,你也是在利用他而已,你不能接受的是他利用了你對他的真心罷了!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在不清楚你的真實身份之前,我的確是很希望你和哥會有一個好結果的。哪怕是后來煊哥說出了他這么做的緣由之后,我仍然希望你們兩個在一起。我和煊哥會走到一起,也全都是因為你的試探。要不是你把我們逼得跌落懸崖,在懸崖下,煊哥傾盡一切辦法照顧我,甚至為了讓我活命,不惜用自己的肉做引,讓我能夠活下去。也是因為你的試探,才讓我相信了煊哥對我的深情,所以,我才會選擇和他在一起的!”小裳一邊看了看旁邊的嬰孩,苦澀地笑了一下,向著清婉道出了自己的感情歷程。
清婉的身子一顫,有些懵然地看著小裳,嘲諷地笑了一下:“現在說什么都沒有用了,不管我們之間有過什么,我只知道,血債血償。她把秦媽媽給殺了,這個仇,我會在你和他兒子身上討回來的。”
“可是秦媽媽的死我們誰也不想的,你介意的只是煊哥欺騙了你。顧姑娘,我知道你和你二哥都是好人,你何必非要把自己弄得這么辛苦了,以你的才學和品貌,一定會找到一個更適合你的人的。與其活在仇恨和埋怨之中,為什么不肯從失落的陰影中走出來,人生的意義并不是只有愛情的!”小裳搖了搖頭,輕輕地嘆息一聲。
“你說夠了沒有?我不想聽你說這些話。你想讓我放過高崇煊,我告訴你,這一輩子都辦不到。他欠我的,該怎么還,該還多少都是由我說了算!哼!”清婉生氣地一拂衣袖,已經快步出了房間。小裳看著那決絕而去的背影,心頭亦是涌滿了憐惜和同情,要強驕傲如她,在情字這一關原來也終究不過是個小女人而已。是啊,面對曾經心愛的人的欺騙和背叛,又有誰能夠受得了的,她會這么偏激,也是人之常情。
第一百五十八章 藍田日暖玉生煙
裳和桂姨娘失蹤已經將近一天了。崇煊和袁天朗等五個帶走小裳的東瀛武士的尸體之后,便分頭開始尋找了起來。青山寺里沒有小裳的人,附近的山林和防空洞也都尋遍了,還問了住在附近的一些人家,都說沒有見過小裳。線索仿佛在一夕間便斷了。廣州總督衙門也是派出了一批官兵在青山寺一帶搜尋,都是遍尋無果。
崇煊卻是發了狂一般在山林里來回尋找,大聲地喊著小裳的名字,可是回答他的只有那清寂的空鳴和蕭瑟的寒風。若非天朗和墨溪硬是將崇押了回來,他現在還會冒著皚皚的雪白在山林里繼續搜尋。高家亦是陷入了一片愁云慘霧之中,小裳和孩子生死未知,桂姨娘也是下落不明。感冒原本有些見好的殷蘭聽聞了這個消息,整個人當場都昏厥了過去,待到傍晚的時候才醒過來。高清海亦是忍不住悲愴起來,身子顯得越發的難受,下午的時候還急得吐了血,大夫到現在都還守在他身邊。
清凈安寧了數日的高家一下子又變得混亂起來。婠婠卻是眼睛都哭腫了,不住地責備著自己。若是自己能夠多個心眼,堅持著要跟去的話,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個樣子。崇儒和纖纖在旁勸說著,不斷地安慰著她。
崇煊卻是回來至今,飯也沒有吃,萍萍也勸了他好幾次都沒有聽。只是一個人站在歸墨院門口發呆,心中五味雜陳。刀削的面龐上亦是扯起了深深的皺紋,向來堅強鎮定地他在這一刻忽然間覺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他堅守著整個海防。卻連自己最心愛地女人都沒有辦法保護。這種極大的挫敗感讓他的心頭仿佛壓了千斤石擔,緩不過氣來。
“崇煊,你吃點東西吧。你已經一天都沒有吃喝了,這樣下去不行地!”袁天朗端了些熱飯熱菜過來,看著門口愁眉不展的崇煊,安撫地拍了拍崇煊的肩膀。崇苦澀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你叫我還怎么吃得下!小裳到了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而我卻還站在這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我真是很失敗!”
“小云已經帶了人繼續在找了,你不要太著急了。說不定小妹會沒有事情的,你不要自己嚇自己了。如果小妹真的出了事的話,我們出動了這么多人,怎么會找不到她!”袁天朗吁了口氣,輕輕地安慰著。話是這樣說,可是他地心里也是一點底氣也沒有。
“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崇煊低著頭,目光變得憂憤迷離起來。不住地捶打著一旁的門框道,“小裳要是不嫁給我的話。我要是肯放手成全她和行風的話,她一定會很幸福的,跟著我,她只有受苦受難。我一次又一次地讓身陷危險之地,一次又一次地讓她擔驚受怕。我真是該死,真是該死!”說著竟是用頭撞起墻來,聲音里亦是有了微微的哽咽。要不是自己這么自私的話,小裳根本不會遭遇這些與她生命絕緣的事情。自己明明知道她和行風之間有一段情,可是卻仍然裝著什么都不知道,固執地要將小裳留在身邊。他深信自己能夠給小裳幸福,可是現在了,除了給過她受傷和擔心之外,他什么都給不了。
“你瘋了是不是,到現在了還來說這些喪氣地話,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必須要勇敢地去面對。高崇,當日你面對那么多人的責難和誤解都可以那么冷靜,怎么現在就不行了。我告訴你,你要是再這樣下去的話,就是真的配不上小妹了。小妹為你犧牲了這么多,換來地只是你的自暴自棄么?到了現在,你又來說這種混賬話,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小妹也跟我說過,她既然決定了要做你地好妻子,就已經準備好了承受今天的一切。”袁天朗一把扯過他的衣領,惡狠狠地瞪視著他,聲音也變得凌厲尖銳起來,氣急地在他的臉上揍了一拳,崇煊一個踉蹌,一臉頹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天朗,你別這樣子啊,好好的干嗎打人。”閱微蹙了蹙眉毛,一邊捉住了袁天朗的手,幽幽地道,“崇煊也是因為太擔心小裳了,所以才會這樣失控的,你別責怪他了。”
“是啊,姑爺,你多少也吃一點東西吧,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去救小姐啊,你這個樣子真的不行的!”萍萍蹲下身子,輕輕地扯了扯崇煊的衣袖。崇緩緩地站起身來,重重地吸了口氣,目光蕭索地看向袁天朗,肩膀輕輕一抖:“你說得對,我這樣子真的不行。謝你的這一拳了!”一邊說著,已經拍了袁天朗的肩膀一下,灑然地笑了一下。
“這才是我認識的高崇煊,是小妹心中頂天立地的夫君!”袁天朗笑笑而語,回握了崇煊的手,目光漸漸地收緊,淡淡地道,“也不知道小妹現在在什么地方,她怎么樣了。一個人挺著大肚子,真的是讓人擔心啊。到現在,我都沒敢告訴娘!”
“不管怎么樣,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的。我相信,小裳一定還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她絕對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崇煊的目光變得分外的坦然和堅定,她和他相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當初在大海上那么渺茫的機會她都能找到自己,他不信翻遍了整個廣州,也不會找不到小裳。
“我現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我的預感有沒有錯!我覺得小裳可能是被人救走了,并沒有落在倭寇的手里,若真是落到了倭寇的手里,汪直一定會利用小裳來威脅我們的。”閱微低著頭,目光變得凝重起來于鮮兒他們交手的那一瞬間,她好像看到有一個人影頂掠了過去。
“什么事情?”崇煊一臉緊張地看著閱微,有些迫不及待。“在我和師姐他們交手的時候。好像還有一個武功高手在附近。我一直很奇怪。他為什么不出來,可是只是短短地一瞬,他好像就不見了。我看到了一點點地藍色。好像煙霧一樣一下子就散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不過后來看到那五個死了的倭寇,我敢確定,應該是有人一直潛藏在暗處觀察我們。那些傷口看起來像刀傷,可是細細地看來,好像又不是,有點像。像鐮刀!”閱微細細地回想著當時的情形,緩緩地道出了這么一段事情。
“鐮刀?”袁天朗目光有些悵然起來,吁了口氣,“會有什么人用這樣地兵器?”崇煊的目光一凜,最后落在了屋中的纖纖身上,臉上的表情也是瞬息萬變。
“不可能是纖纖的,今天一天我都和纖纖在一起!”崇儒搖了搖頭,下意識地抓緊了纖纖的手。目光炯炯地看著崇煊。一旁垂淚地婠婠看著崇儒和纖纖那緊緊扣在一起的手,臉上掠過一絲復雜的表情,隨即隱沒不見,跟著說道:“是啊。不會是纖纖的,我們上午三個一直都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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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懷疑纖纖。”崇的目光暗淡下去。緩緩地向著纖纖走了過來,吁了口氣道,“纖纖,我想知道,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用你這樣的兵器!”
“你是說我的鎖鐮嗎?”纖纖眨了眨眼,一臉無邪地看著崇煊,“嗯,用地人不多的。至少菊枝派的人是不會用的,用鎖鐮地都是我們伊賀派的,而且必須是忍者中地上忍才能使用鎖鐮的。可是我們伊賀派沒有派人來中原啊,次郎和拓栽哥哥已經死了,就只有我了。難道伊賀派還有人來了中土?”纖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不解地搖了搖頭。
“那又會是誰呢?”崇煊嘆了口氣,目光朗朗地看向了那淺褐色的天幕,繽紛的殘雪仍然零落地飄灑著,這個清冷的冬日,那枕邊相伴的人卻又流落到了哪一個地方了。小裳啊小裳,若我們心靈相通的話,就請你快告訴我你在哪里吧,讓我來救你!崇煊閉了閉眼,心中碎碎地念了起來。
一天一夜的雪花紛飛,地面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白,四處都是銀裝素裹。屋內的火炭噼里啪啦地響著,小裳斜靠在床頭,懷抱著出生一天的孩子,一臉憐愛地看著這個脆弱的小生命,心中有些悵悵然。她真的不是一個好娘親,孩子還沒有出世,她就三番四次地將他置于危險的境地。大海之上的冒雨前行,臺階上的驚魂之滾,再到現在,原本春天才出生的孩子她就讓他早早地降臨了,體味著這個嚴酷的寒冬,而現在最讓她憂心的是,她的奶水快沒有了,剛出生的孩子是不能斷奶的。
接生的老大娘端了一碗熱乎乎的東西進來,笑瞇瞇地看著斜靠在床頭的小裳,將那碗東西放下,吁了口氣道:“高夫人啊,我把我家的那只老母雞給殺了,燉了呢。我嘗了下,味道有些老,不比你們高家,你別嫌棄啊,為了孩子,多少吃一點,這東西催奶水的。”一邊說著,已經端了那碗雞湯便要給小裳喝。
小裳怔怔地看著老大娘,鼻子有些發酸,看著那碗雞湯,貧苦人家的一只老母雞可以說是他們的全部家當了,而現在她竟然為了自己將那只下蛋的老母雞給殺了,這以后的日子他們要怎么過啊。
“高夫人,你怎么了,是,是不是嫌棄這老母雞味道不好啊。沒有辦法啊,山里人家,清貧得很,你多少將就著吃一點吧!”老大娘見得小裳這般神色,以為她是嫌棄這東西不對她的胃口。
“不,不是,我怎么會嫌棄了。季大嬸你對我這么好,我,我真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你我相識不過一天而已,你不但救了我的性命,還親自接生了我的孩子,現在你又把你唯一的老母雞給殺了,我,我真的很過意不去!”小裳低著頭,聲音有些哽咽。
“嗨,我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就是只老母雞嗎?反正也不會下蛋了,留著反而浪費糧食!山里人窮湊合著了,家里還有些番薯的,過得了這個冬天的!來,你把孩子給我抱吧,趁熱吃了吧,冷了的話味道會更老的!”季大嬸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一邊從小裳手里把孩子抱了過來,一邊讓小裳將放在一旁的雞湯給喝了。小裳知道這也是季大嬸的一番心意,盛情難卻,自然是不好拒絕的,再說為了孩子她也得這么做,一邊端了那碗雞湯喝了起來。
季大嬸抱著孩子,臉上堆滿了笑容,一邊道:“這孩子生得真好,雖說是早產,可是分量還是不輕了。將來啊,肯定是個有福氣之人。對了,高夫人,你給他取名字了沒有!”
“嗯,叫高隨想。”小裳點了點頭,嫣然一笑。“隨想,好名字啊,不錯的。隨遇而安,思想高遠。可是夫人你取的名?”季大嬸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一邊將隨想抱在懷里,輕輕地搖了起來。隨想卻是睜著眼睛,對著她笑。
“不是,我家相公給取的名。寓意和大嬸你說得差不多!”小裳吁了口氣道。“夫人的相公定然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吧!”季大嬸呵呵地笑了笑,一邊嘟著嘴巴,逗趣起隨想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風雪連天漫漫路
裳失蹤已經有三天了,李廣茂出動了一部分官兵在青找,可是都沒有小裳的蹤影。崇亦是沒日沒夜地在青山寺附近打轉,每每遇見一個上山拜佛的人都會拉過來詢問一番,可是到頭來都是失落不已,鎩羽而歸。小裳就好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一點音訊也沒有。附近的村居他們也跑遍了,回答他們的都只有無奈的嘆息和輕輕的搖頭。城里的百姓聽說小裳失蹤了,亦顧不得這幾日的酷寒,紛紛聚集在青山寺附近,幫忙尋找小裳。小裳以自己高超的醫術解救了全城的人,這個恩情,大伙兒都是記在心里頭的,如今她出了事,大家自然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第二天的下午,眾人在一處雜亂的灌木叢里發現了桂姨娘,紛飛的溯雪已經將她全身都凍僵了,送回高府的時候,她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好在經過大夫的極力搶救,桂姨娘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不過她的左手卻是骨折,怕是要等上一陣子才能見好。
而小裳的行蹤去向現在都寄托在桂姨娘的身上了,大家都巴望著桂姨娘能夠提供一絲線索。可是昏迷了一天一夜,桂姨娘的身子始終如一,還發著燒,不斷地說著夢話,叫著小裳快逃,快跑,似乎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噩夢。想要等桂姨娘醒過來,怕是也要些時日了。一時之間,高家籠罩在一層陰郁的氛圍里,新年的喜慶在小裳失蹤地無奈中變得哀怨沉重起來。
山中寒風凜凜,崇煊披著黑色地大貂皮。雙腳一深一淺地踩在積雪之中。目光幽幽地掃過山林中的皚皚雪白,心里空空落落地難受起來。已經是第五天了,小裳還是一點音訊也沒有。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壓得他快要崩潰了。小裳地一一笑,她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歷歷在目,仿如昨日。明明是一段小小的距離,可是突然之間就好像隔了兩個世界一般。
路徑隱香處,翩然雪海間。這茫茫的白雪之中。哪里有小裳踏足過的痕跡了?崇煊悵悵地想著,心頭百般糾結起來。
“啊呀!”一聲孩童的呼喊將崇煊拉回了現實之中,抬眼看去,前邊地一處場地里,一個小男孩正圍著一個雪人在打轉,剛剛壘起的雪人頭一下子又滾了下來,小男孩顯得很是郁悶,挖了雪又往那雪人的脖頸上堆。一雙小手凍得紅紅的,可是絲毫也沒有要打退堂鼓的念頭。
崇煊定定地站在一旁,看著這個倔強的小男孩,釋然地笑了一下。緩緩地走過去道:“這個雪人的脖頸還要堆粗一點,這樣才能將雪人的頭固定好。”一邊說著。也在地上挖了一堆雪敷在了雪人地脖頸周圍。
“謝謝叔叔!”小男孩呵呵地笑了笑,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不多時,一個雪人已經堆好了。小男孩歡呼雀躍地跳了起來,很是高興的模樣,小孩子隨便一樣東西就能夠得到滿足。“嗤”地一聲,灌木叢里忽然鉆出來一只漂亮的野雞,抖了抖羽毛上地積雪,撲了幾下翅膀,便飛上了旁邊的一棵高樹。小男孩眼睛一亮,跑到樹旁,便去搖那一棵大樹,無奈力氣太小,只抖下了幾片雪花。
“叔叔,叔叔,你能幫我捉那只山雞嗎?我想要!”小男孩眨著眼睛,一臉哀求地看著崇煊,扯了扯他地衣角。崇煊淡淡一笑,身子輕輕一縱,已經躍上了樹頂,右手一撈,已經將那只野雞抓在了手中。
“哇,好棒,好厲害哦,叔叔,你會飛啊,你真了不起。”小男孩一臉崇拜地看著崇煊,高興地跳腳起來。崇煊一邊將那只野雞的翅膀給折了一下,防止它逃跑,這才教給了小男孩,小男孩雙手緊緊地抓著那只野雞,昂了昂頭道:“這下奶奶就不用愁了,可以燉這只野雞給那個生了小娃娃的姐姐喝了!嗯,奶奶一定會說我很厲害的。叔叔,你要不要去我家,我也要奶奶燉野雞湯給你喝,我***手藝可好了。”
“不了,我還要找人。你快回家吧,外面很冷的,不要讓你奶奶擔心!”崇煊輕輕一笑,搖了搖頭,一邊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叔叔你要找誰啊?可以告訴我嗎?這一帶我很熟的,我幫你去找!”小男孩忽閃著大眼睛道。
“嗯,我要找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她已經失蹤了五天了,我要馬上找到她。她就快生孩子了。”崇吁了口氣道。“那叔叔你趕快去找她吧,不要讓她等急了。我,我回家了!”小男孩抿嘴一笑,一邊抱了那一只山雞,屁顛屁顛地轉身過來,一路小跑著往左邊的一處山道上去了。剛剛跑出幾步,腳下一滑,卻是摔了個大跟頭。抱著的山雞也從他的懷里撲落而出,掙扎了幾下翅膀,卻是飛不起來,只得邁開步子,幾躥幾跳地向著一堆雜草灌木之中里鉆進去。
崇煊目光一凜,隨手折了一根枯樹枝,遙遙地一射,已經點中了那只山雞的下腹,山雞一聲悲鳴,立即翻倒在了地上,怎么爬也爬不起來。小男孩踉蹌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撲去了身上的殘雪,小心翼翼地將那只山雞摟進了懷里,咧嘴對著崇煊一笑道:“謝謝叔叔,叔叔你真好!”
“地上很滑,你走,不要那么著急。這山路陡得很,我看你還是慢微微地笑了笑,一邊看著小男孩要經過的那一條山道,眉頭微微一蹙道,“再往里走就是密林了,那里沒有什么人家的,你,你住在密林里嗎?”
“嗯,我爹爹是打獵的。不過去年被老虎給咬死了,現在就我和奶奶住。奶奶說,等母雞下夠了蛋,明年我們就會搬出來的。可是那只母雞現在給那位生了孩子的姐姐吃了。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搬出來!”小男孩點了點頭。說起自己地身世地時候眼底有一絲淺淺的憂傷,不過轉瞬間已經淹沒在了童真的笑容里。
“生孩子地姐姐?”崇煊心里一陣惶然起來,有些欣喜又有些擔心起來。蹲下身子繼續問了起來,“可不可以告訴叔叔,那個姐姐是你什么人啊?她,她是五天前來你們家的嗎?”
“對啊,叔叔你怎么知道。”小男孩稚氣地點了點頭,眨了眨眼睛。“她來的那天下午奶奶就幫她接生了一個小弟弟,那小弟弟長得好可愛,我和奶奶都很喜歡隨想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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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想,你說出生的那個孩子叫隨想?他,他姓什么,是,是不是姓高?”崇煊面色一陣發白,緊張不安地看著小男孩。激動地捉住了他的肩膀。“是啊,他叫高隨想,叔叔你怎么會知道的?”小男孩一臉惑然地看著崇煊,不明白崇煊為何變得這般激動。
“快。快帶我去你家,快。帶我去你家!”崇欣喜若狂地看著小男孩,一邊拉過小男孩地手,便往通向密林的山路上奔去。小男孩緊緊地抱著那一只山雞,雖然沒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但還是在崇煊的拉手下快步地奔向了自己的家。
“叔叔,到家了!”小男孩哈了口氣,因為急促的奔跑顯得有些氣喘吁吁的,小臉也有些青紅。崇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幢茅草屋子,幽幽地站在了外邊,目光炯炯地看向那張敞開的大門,心頭百感交集起來。五天了,失蹤了五天地小裳終于有了消息,只要這輕輕的一跨,他就可以得見那朝思暮想的人了。就是在這一間簡陋破舊的房屋里,小裳為他生下了一個活潑可愛地兒子。不知道小裳見到他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地心情,此時此刻的她,又在做些什么呢?是不是抱著隨想在喂奶了?一時間,崇煊想了很多很多,徘徊在屋子外邊,卻失去了進房子的勇氣。
“奶奶!”小男孩歡呼雀躍地奔進了屋子,一邊叫嚷著,“我抓到一只山雞了,我抓到一只山雞了,我們有東西吃了,奶奶……”崇煊的嘴角揚起一絲慈愛的笑容,看著這個天真爛漫的小男孩那股興奮勁,心中也跟著溫暖起來。
“啊……奶奶……奶奶你怎么了,奶奶……”一聲凄厲的呼叫響徹在屋子里,緊接著是小男孩撕心裂肺的痛呼聲。崇煊的心頭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了上來,當即拔腿沖進了屋子里。擁擠的堂屋里,季大嬸滿身是血地躺在了地上,旁邊的鍋碗瓢盆翻了一地,屋子里凌亂不堪的一片,四處都充斥著一片血腥的味道。小男孩蹲在季大嬸的身旁,不住地搖晃著季大嬸的身子,大聲地哭喊起來。可是季大嬸的身子已經慢慢地變冷,呼吸也沒有了。微微張開的眼睛有些渾濁,似有不甘。
崇煊只覺得身子一陣發冷,剛剛還在想象著和小裳見面的情形,這一刻面對的卻是一具滿身是血的尸體。旁邊的正屋里,門也破破爛爛地歪倒在了一旁,崇煊屏住了心神,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側步走進了正房里。眼前的景象更是讓他沒來由地一陣心驚,床榻已經被砍成了幾截,棉被也是被捅得破破爛爛的,床頭的一只瓷碗跌落在地上,顯得那么寥落而又孤寂,窗紙也被捅得稀巴爛,地上還有一灘灼灼的殷紅,一條長椅上掛著一段染血的雪色斷袖,崇煊心緒復雜地走了過去,拾起了那一截斷袖,面上的肌肉開始抽搐起來。這雪白的云錦緞子卻是小裳隨身穿戴的,他不敢想象在這之前屋子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小裳現在又被人帶去了哪里了,她現在是不是很危險。
“嗤”地一聲,門外忽然響起了一聲轟隆巨響,崇煊只覺得整個屋子都震動了起來,緊接著一股灼熱的火浪向著屋子里侵襲過來,房子外邊突然升起了熊熊的巨火。崇來不及多想,跨步出了房間,一把摟住正蹲在季大嬸旁邊的小男孩,身子一掠,縱空而起,從屋頂上飛了出去,逃出草屋的那一刻,屋子轟然倒塌,淹沒在一片熊熊的火海之中。
崇煊摟著小男孩趴到在地上,四下里尋看著,可是沒有發現放炸藥人的蹤跡,他們的動作真是出奇的快,會是什么人呢,竟然要將這座房子也給炸掉。崇細細地思量著,事情仿佛變得更加的撲朔迷離起來。
小男孩大聲地叫喚著***名字,一邊狠狠地捶打著地上的積雪,哭得嗓子都啞了,一夕之間,快樂的童年就這么殘忍決絕地劃上了句號。
第一百六十章 倩影翩翩夢幾回
小裳,小裳,我來了,我來了,我,我一定會救你的裳……”歸墨院內,崇煊半伏在桌子上,沉沉地閉著眼,嘴巴里喃喃地喚出聲來。已經是第八天了,小裳失蹤已經不見了八天。這八天來,崇卻是沒有睡過一場好覺,沒日沒夜地奔波在山林里,累了倦了的話就伏在桌子上稍稍地安躺一下,天一亮,又繼續四處打聽著小裳的行蹤。
八天下來,他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胡子也密密地長滿了嘴邊,臨近傍晚的時候,又一場鵝毛大雪瓢潑而下,紛紛揚揚,不消片會,便將整個世界融入了一片雪白之中。崇煊原本還想著在山上轉幾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可是山上的道路已經被大雪覆蓋,而且還有滑坡倒塌的現象不斷地發生著,山上的路根本是險象環生,非常的難走。一個人晚上行路的話是十分的危險,袁天朗和云墨溪卻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崇拉了回來,押著他小睡了一會。周媽媽又煎了些寧神的湯藥給他喝,心情急躁難安的崇煊這才稍稍平靜了些,肯伏在桌案上小憩一會。可是在夢里,他都沒有辦法不去想著小裳。
婠婠取了件暖和的大棉衣,緩緩地向著桌子前走了過來,看著這般愁苦不堪的崇煊,心中也跟著悶悶地難受起來。這幾天,她是親見著這個英挺偉岸的男人是怎么一天比一天消瘦憔悴地。那般意氣風發。斗志昂揚的高大將軍如今卻不過是一個頹喪低迷,沮喪至極的可憐男人罷了。以前,她對小姐說這個男人是如何如何對她情深義重顯得很是不屑,可是這幾天下來,她是徹徹底底被這個男人折服感動了,忙完了軍中的事情。剩下的全部就是有關小姐的一切。原來有些東西真地不是光看表面就能夠看出來的,他對小姐的這一番用心和深情,也不枉小姐為他付出了這么多吧。
婠婠悵悵地吁了口氣,搖了搖頭,一邊搓了搓手,小心地將那件大棉衣給崇煊披上。“小裳,小裳……”崇煊忽然間大聲地喊了起來,身子微微一側。右手已經抓住了婠婠的小手,很是激動地睜開了眼睛。
“姑爺!”婠婠有些尷尬地看著崇煊,一邊將手從他的手里抽了回來。“是你啊!”崇的眼底掠過一絲惆悵和失落,懨懨地道,聲音顯得有氣無力,一邊咳嗽了一下。
“外面下著雪,天很冷,你上床躺一下吧,蓋上被子會暖和一點的。你看看,你都感冒了。保重身體要緊!”婠婠吁了口氣,關切地看著崇煊。“我不冷,沒事的,就在桌子上打一會旽。我不想到床上去睡,我怕我一睡就會睡到什么都忘記了。小裳現在還是下落不明,我一定要找到她!”崇煊搖了搖頭。一邊擺了擺手,緩緩地站了起來,推開房門,一股冽冽地寒風飛面而來,吹得呼呼直響。看著那漫天飄落的雪花,崇煊自失地嘆了口氣,目光顯得愈加的沉重和無奈起來,自言自語道:“這么冷的天。小裳又剛剛生了孩子,能去哪里了?老天爺,你快告訴我,告訴我。小裳到底在哪里,在哪里……”說到最后,變成了一聲聲的責問和吶喊,捏緊的雙拳狠狠地捶打在門框上,眼角,晶瑩的淚花然而下。
“姑爺,小姐不會有事的,她一定會平安的!”婠婠吸了吸鼻子,無可奈何地看著這般傷情的崇煊,一時間也說不上什么安慰地話。“平安,所有的人都是這么跟我說的,可是她真的會平安嗎?”崇煊有些輕嘲地笑了一下,哼了一聲,目光漸漸暗淡下來,有些落寞地看了婠婠一眼,“婠婠,你還是像以前一樣討厭我,覺得我配不上小裳是不是?在她最危險的時候,我什么都幫不了她,讓她一個人流浪在外。”
“不錯,以前我是很討厭你,真的不想小姐就這么跟你過一輩子。可是不是我不想就能夠阻止得了小姐地,她最終還不是選擇了和你在一起么?而且這些日子以來,我的確看到了你對小姐的真心。我也相信,姑爺你會給小姐帶來幸福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本來就很難講清楚的。姑爺,我只知道在這個時候你要是倒下了,就真的沒有人能夠救得了小姐了。我希望你積極一點,振作起來。也許,小姐很快就會有消息的!”婠婠聳了聳肩膀,悠悠地笑了笑,也不隱瞞自己對崇煊地看法。
“謝謝!”崇煊釋然地吁了口氣,閉了閉眼,“你說得對,我不應該這么消沉下去。小裳也不想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婠婠,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小裳找回來的,我要讓所有的人知道我和小裳在一起是沒有錯地,我給得起她幸福。雖然這一個過程會很艱辛會很難走,但是我一定下去的!”
“你能這么想就好了。”婠婠嫣然一笑,“那你先去床上睡一會吧,明天還要繼續的。我,我先回房間了!”一邊說著,婠婠已經推門而出,施施然地消失在了長廊盡處。崇煊也是放寬了身心,聽了婠婠的話,上床躺下了,好好地睡上了一覺。
漫天的飛絮雪片飄落在長廊兩旁,清朗的夜空里夾雜著呼嘯的冷風之聲,聽得人心里一陣發寒。婠婠縮了縮脖子,哈了口氣,快速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推了門進去,將燈點上,掌了起來,房間里***通明起來,婠婠解下了身上的風衣,便要上床歇息,床頭幽幽佇立的一個暗影讓她不由一呆,俏麗的面容上隱現出一絲不悅。
“你,你是怎么進來的?”婠婠有些慍怒地看著那一襲清冷的身影,頎長的身材。著一色月白長衫,眉目清秀俊朗,隱有幾分書卷氣息。
“是王爺叫我來地,他要我帶你回去!”月白長衫的男子畢恭畢敬地道。“現在正月還不到,用得著這么急嗎?”婠婠甩了甩頭發,清清冷冷地看著對面的男子。
“不到一個月了。屬下也只是希望郡主有個準備。”月白長衫的男子依舊是一臉的淡漠,聲音仿佛飄在空氣之中。
“準備,準備什么。我不要什么準備,我不要當什么郡主,我只想在平常人家做一個小小的丫鬟,我只想過一個平凡人地日子。為什么就不肯放過我。段寧,你回去跟我爹說,叫他放了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回去。我,我不要去和親,我不要去嫁給那個什么韃靼王子。王公貴族里那么多公主,何況我也不是皇帝的女兒,為什么要選擇我,為什么要犧牲我的幸福來換取那個殘暴的昏君的江山,爹爹為什么總是這么傻!這個狗皇帝那么卑鄙無恥,殘暴不仁,他為什么還要對他這么忠心耿耿。要不是當年正德皇帝,現在當皇上的是……”婠搖了搖頭。顯得有些激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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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段寧神色一變,壓低了聲音道,“切不可胡言亂語。王爺地為人您應該很清楚的,他是真心疼愛你的。若他不為你著想,就不會將你從小就送走,遠離了宮廷的是非。郡主。您已經逃避了十七年了,您已經過了十七年的平常日子了。可是王爺卻不能,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大明江山就這么在他眼皮底下分崩離析的。郡主,皇上已經發現了您的存在,這是逃避不了的事實。您要是不回去,不肯去和親的話,王爺的性命堪憂啊,還有袁家。袁家必定會被滿門抄斬地。這些您也是不會想看到的吧!”
“真的會有這么嚴重嗎?段寧,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婠婠身子一怔,訥訥地望著段寧,眼里幾乎要陪出淚水來。“小王爺已經被皇上在宮中軟禁起來了。王爺也被剝奪了實權。整個王府,已經被嚴嵩的人看管起來了。王爺一直是嚴嵩的死敵,這一次,他一定會抓住這一點不罷休地。郡主您要是在正月十五之前不趕回去的話,后果會是什么,您應該很清楚。”段寧臉上的表情依然是那么肅然,顯得很是凝重。
婠婠緊緊地拽緊了胸衣,輕輕地點了點頭道:“回去,我一定會回去的。段寧,你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把這里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就跟你走。小裳姐姐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就算要走,也要等她回來了我才能離開,她就像我的親姐姐一樣疼愛我,我必須跟她說一聲。對了,段寧,這幾天你可不可以幫我找找小裳姐姐,我真的很怕她會出事!”
“嗯,屬下一定會多加留意的。郡主,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該斷地還是趁早了斷了吧,不然的話,會連累到更多的人的!”段寧提醒起來,神色顯得有些愴然。
“嗯,我明白,你放心!”婠婠苦澀地笑了一下,聳了聳肩膀,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這么多無可奈何地事情,她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將整個王府和袁家的性命都賠上。
“婠婠,你睡了嗎?我買了個暖爐給你,你看看……”門外忽然響起了一聲快活的聲音,卻是那崇儒過來了。婠婠面色一變,慌張地看了段寧一眼。段寧卻是平靜如常,身子一梭,已經打開了窗戶,從窗戶里飛縱了出去,與此同時,崇儒跟著推門進來了,窗口的獵獵冷風迎面而來。崇儒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古怪,飛速地奔向了窗戶旁邊,警備地掃視了四周一眼。
“你剛剛在同誰說話?”崇儒抱著暖爐,一臉狐疑地看著婠婠。“沒,沒有啊。我和別人說話,你聽錯了吧,哪里來的人啊,我剛剛準備睡覺的!”婠婠緩了緩臉色,輕淺地笑開了。
“一定有人;顯得有些不高興起來。“哪里來的男人,你瞎說什么啊,根本沒有的事情,你就知道冤枉我!”婠婠站到了窗戶旁邊,有些不悅起來。“那為什么你的窗戶是開的,剛剛我進來地時候。明明感覺有人的,他從窗戶里逃出去了。婠婠,你快告訴我,到底是誰?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你有別的男人了是不是?”崇儒上前一步。緊緊地抓住了婠婠的肩膀。
“沒有就是沒有,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肯相信。剛剛是風把窗戶吹開的,我是準備關窗子的。你,你居然這樣懷疑我,到底是我不喜歡你了,還是你喜歡上了別人你都不知道。你走吧,我要休息了!”婠一臉陰郁地看著崇儒,語氣有些發酸。
“好。好,是我不對,我是亂說地,沒有人就沒有人嘛。反正你遲早是要嫁給我的,我才不怕會有別人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好了,別站在窗戶旁邊了,不冷嗎?”崇儒吁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和氣起來,一邊關上了窗戶,擁著婠婠坐到了床邊。一邊將那暖爐從懷里掏了出來,嘻嘻一笑道,“你看看,這暖爐好不好看,我晚上回來的時候在集市上看到的,上面畫的是只小貓。有點像小貍哦,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
婠婠接過那暖爐,臉上露出了一絲和煦的微笑,聲音有些哽咽起來:“好看,很好看,我,我很喜歡。謝謝你,崇儒哥哥!”“謝什么謝。我對你好難道不應該嗎?娘已經答應我了,等過了春節,她就讓我和你成親。哈,到時候我會是全家最小年紀成親地一個了。婠婠。你開心嗎?”崇儒眉飛色舞地說起了這一件開心的事情,一臉的燦若春風。
“過完春節就成親?”婠婠愣愣地看著崇儒,顯得有些意外。“本來娘要我還等上一年的,可是我不想這么久,我想快點讓你做我的妻子。你知道嗎?我恨不得現在就跟你成親。每次我來找你,娘都要說我,一點也不注意,說什么男女有別,可是我想你是我的妻子了,我怎么賴著你的話,都不會有人說閑話了吧!”崇儒爽朗地笑了笑。
“崇儒哥哥,你是真心真意想娶我的嗎?你真的很想我做你的妻子嗎?”婠婠一臉感動地看著崇儒,眼中地淚水潸然而下。“傻丫頭,你怎么哭了,不用這么感動的。以后我們要是成了親,我對你更好的話,你不是要哭成個大臉貓了,到時候難看死了的話我可不要你了!”崇儒拍了拍婠婠的肩膀,一邊刮了刮她的鼻子。
“你才是大臉貓,你要是敢不要我地話,我就把你閹了,送去宮里當太監!”婠婠撲哧一笑,一邊捶了崇儒一拳,幸福無比地依偎進了崇儒的懷里,想起和崇儒經歷的種種,想起再過一個月她就要和他永不再見,天各一方了,她的心里就好難受。原來生活真的不是能夠按個人的意愿而行事的,就像小姐和衛行風,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到頭來卻離散天涯。可是小姐身邊還有姑爺,可是自己呢?除了崇儒之外,她還能依靠誰?她清楚地明白,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愛上另外一個男人了。
“你,你怎么哭了?婠婠,你怎么了?這陣子你總是有些魂不守舍地,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告訴我,我幫你一起分擔啊!”崇儒面色一凜,看著在自己懷中啜泣不止的婠婠,心頭忽然涌起了一絲莫名的惶然。
“沒有,我沒有事情。我只是太開心了,崇儒哥哥,謝謝你對我這么好,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記你的。不管我將來到了哪里,你一定要記住,婠婠地心永遠都是屬于你的!”婠婠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說著。
“你怎么說這樣的話,什么無論在哪里。婠婠,你要離開我嗎?你想去哪里?你要是離開我的話,我會難過死的,我死都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崇儒有些緊張起來,將婠婠抱得更緊。
“我,我只是說如果,如果而已!”婠婠卻知錯話,連忙撒了謊來圓場。“沒有什么如果,我不允許,絕對不允許這種如果發生!”崇儒搖了搖頭道,語氣顯得那么鏗鏘有力,堅決如鐵。
婠婠不再多言,只是靜靜地窩在崇儒的懷里,享受著這幸福溫馨的一刻。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她必須把這剩下的日子當成一輩子來過。她又何嘗想這種如果發生了,可是偏偏事實就是這么殘酷,她不得不去面對。
第一百六十一章 如花美眷水流年
夜大雪之后,第二日后便放晴了,陽光暖暖地照在大幾分清冷,卻掩飾不住那即將到來的蓬勃生機。年關已至,不覺間,今日便是小年了。經歷了瘟疫,戰禍,大雪之后,廣州城的百姓迎來了嶄新的一個年關。一大清早,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便響徹在街尾小巷,炮竹聲聲,驅趕著舊日的晦氣和陰霾。晨曦的第一縷陽光射出時,帶著百姓們的祝福,崇煊再一次踏上了尋找小裳的征途。
小裳雖然失蹤了,可是這個年關還是要過的。高家的大門上已經掛起了大紅燈籠,高府上下沒有一個閑著,各自忙著自己的活兒,打掃墻的,張貼剪紙的,一樣也不落下。鄭冉經過了幾月的休整,心情也比以前要好了很多。只是和尤玲玲之間一直有著一道很深的隔閡,人平時見了面也總是諷刺多于親近,話里有話。殷蘭也懶得教訓他們,由著他們二人唇槍舌戰去了,只要不鬧出什么大事情,這兩年都過來了,又何樂而不為了!崇業崇明兄弟二人卻并沒有因為妻子的阻撓而產生嫌隙,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他們已經懂得了一個男人該怎么撐起一個家,兄弟二人的感情卻是一直比較和睦的,只不過在妻子面前也不會過多的表現。
桂姨娘在大夫的診治下已經有所好轉,只是右手怕是會落下毛病,行動會有所不便。從那么高地山坡上滾下來還能保住一條命已經很是不錯了。自她醒了之后,崇也來問過她好幾次抓走小裳的那批人的行蹤和模樣,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緣何要襲擊他們。可是桂姨娘卻是一問三不知,對于那一天的事情似乎存在著某種特別的恐懼和排斥。崇煊問起地時候,她的表現總是顯得特別的激動和振奮。又是吼又是叫的,大夫說這是精神失常的表現,遂建議家人不要過多地提及那天發生的事情,以免她受到刺激,從而落下更重的病患。
殷蘭自然是要為了桂姨娘的健康著想,小裳失蹤了,她也不想連帶著桂姨娘再出什么事情。高清海地身子已經不怎么樣了,原來還能拄著拐杖下來走走。可是一連串的家庭風波之后,卻是讓他好不氣惱,病情加重,現在每天都要躺在床上靠著藥水度日,一切都是親力親為,殷蘭可以說得上是分身乏術了,出了這么多的事情,她的心力一度憔悴,也病倒過幾次。特別是小裳的這一次失蹤,更是讓她終日惶惶不安。飯食難咽。
桂姨娘既是對當日發生的事情很是排斥,崇煊也不好一再地逼問,只有自己去追查了。不過他隱隱覺得,桂姨娘根本是存心避開這件事情,她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瞞著。可是想歸想,卻沒有證據。他也是無可奈何。
“乖,隨想乖,隨想乖哦,隨想不哭,我們馬上就可以見到爹爹了,隨想,隨想不哭!”簡陋的草屋里,一襲素白的小裳懷抱著出生已經半月有余的高隨想。一臉慈愛地看著他,不時地哄著,隨想卻是窩在襁褓之中,哭個不停。從出生開始。他便一直飽受著冬日地嚴寒酷冷,現在又遭受偽倭的伏擊和追殺,他的出生,仿佛注定了是一場風霜雨雪的考驗。
想起前日里季大嬸慘死在自己面前的情景,小裳的心里一陣隱隱地作痛。她本來是深山里與世無爭地人家,可是卻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惹來了這么一場殺身之禍,實在是冤枉得很。此時此刻,小裳只希望那在外玩耍的季虎能夠平安,為他們季家保得一絲血脈,那樣的話,自己的良心也會過得去一些。
抱著隨想走出了屋子,看著那暖和的太陽,呼吸了一下這難得的空氣。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今年的這個年關,雪下得特別地多,特別的大,這是不是預示著來年的艱辛和不易了。冽冽的冷風迎面刮來,小裳下意識地裹緊了隨想,打了個哈欠。隨想一出屋子,卻是不哭也不鬧了,似乎很是向往著這外面地花花世界。可是他終究是個嬰孩,加之這天冷的氣候,實在是不宜在外頭待得太久。在外頭轉了一圈之后,小裳便抱著他回了屋子。
廢屋的一隅,一身粉紅的玉秀清婉盤膝而坐,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是凝重。自她的左肩往胸口之處,纏著一條白色的紗布,上面隱約可見斑斑的血跡,卻是受了傷。小裳一臉哀戚地看了玉秀清婉一眼,徐徐地嘆了口氣。玉秀清婉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合在胸前的雙手也慢慢地向兩邊散開了。
“你怎么樣了?好些了嗎?”小裳輕輕地問道,很是關切的樣子。“好多了,你采的藥很有效,手臂能動了!”玉秀清婉淡淡地掃了小裳一眼,不冷不熱地回答。
“那就好,你沒有事情的話,我就安心多了。那一天,謝謝你救了隨想!”小裳釋然地聳了聳肩膀,繼續說著。玉秀清婉沒有回話,清麗的容顏上漾起一絲莫名的愁緒,她和這個女人應該是敵人才是,可是自己卻幾次三番為了那個負心漢的女人和孩子出生入死,人性真的是很奇怪。不知道為什么,在小裳面前,對崇煊的那些恨意怎么也提不起來。她云淡風輕的性子,她從容溫潤的氣度,她經天緯地的才華,卻是自己這一生都無法企及的。或許,上,在武功上,她要高出這個女人許多,可是在生活了她一大截。他們,曾經有過一段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默契,他們都是在愛情里受過傷害的女人,最后的最后,自己趴下了,而她卻依然冒著未知的風雨繼續前行,終于迎來了這云開月明地一天。
“為什么你不逃走?我現在受了傷。根本管不到你!你不想讓孩子快點見到他的爹么?你不想和他團聚了嗎?”玉秀清婉輕諷地笑了一下,有些惑然地看著小裳。
“逃走?我這個樣子能夠逃多遠,也許我還沒有下山,就被那些倭寇給抓住了。我不想讓自己成為倭寇手中威脅煊哥的把柄,這個時候,我不能給他添麻煩。”小裳抱著隨想。一邊搖晃了他一下,臉上的神色變得黯然起來,“而且你受了傷,不管怎么樣,你對我始終是有恩的,我不能不管你!顧姑娘,我始終相信在你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一把火地,你不會為了煊哥而來傷害我和孩子的。”
“你少這么自以為是。袁素裳,我告訴你,等擺脫了汪直,我一定會讓高崇煊嘗到我的厲害的!我沒有你說得那么偉大!”玉秀清婉面色一變,有些生氣起來。這個女人總是以一副高姿態站在自己面前,指點江山,總認為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里,她討厭這種被別人看穿的感覺,尤其是自己的情敵。
“愛得越深,才會恨得越深。如果你覺得利用我和孩子來報復煊哥。會讓你覺得心里好受一點的話,那你就錯了。”小裳搖了搖頭,嫣然一笑,“現在國難當頭,煊哥是不會為了兒女私情而置廣州城不顧地。就算你報復成功了,又能夠得到什么了。顧姑娘。失去的東西就是失去了,一再地執著的話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的。雖然我沒有這個立場來為你說些什么,可是我能告訴你的是,在我和你之間,煊哥選擇的始終是我。你應該明白,你和哥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你明明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的,就不該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也許。感情的事情誰也說不準的,曾經,我也以為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和他有什么可能地,可是最后我還是和他在一起了。而且還愛上了他。”
“夠了,你是來炫耀你和他之前的夫妻恩愛嗎?我告訴你,如果不是你,這一切都會好好的,一切都會按照我預期的路走下去的,是你的出現才打破了我們之間地一切。不錯,我是東瀛人,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他走到勢不兩立的地步。我原本是想等二哥登上了天皇之位后,就向崇煊坦白我的一切的。可是你,你迫不及待地要進袁家的這張門,你明明已經有了一個衛行風,卻還要來搶走我的男人,你不覺得你很殘忍么?你心里掛著另一個男人,卻霸占著崇煊所有的愛和他妻子的名分,你真是個自私地女人。你口口聲聲說為了崇煊什么都可以做,好,你可以為了他死么?”清婉柳眉一豎,已經站起身來,咄咄逼人地看著小裳。
“我現在能告訴你的是,在沒有隨想之前,我的確還是念著衛行風的。可是有了隨想之后,我地心里就只有煊哥。愛情不是非要你死我活才會顯得偉大,在生活中處處關心和憐愛那才是一對平凡夫妻該做的事情。為了哥,我可以什么都做,哪怕是死我也不會皺眉的。顧姑娘,你這么想報復的話,就沖著我來好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傷害隨想,隨想他什么都不知道,這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恩怨,求你不要把他牽扯進來,可以嗎?”看著玉秀清婉這般決絕的神情,小裳知道她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動她阻止她去報復煊哥了。
“中原有一句話,父債子還。他既然是高崇煊的兒子,就該承受這一切!”玉秀清婉面目森冷地看著小裳,一步一步地向著她走了過來。小裳搖了搖頭,下意識地抱緊了隨想道:“我不會讓你傷害隨想的,也不會讓你拿他去報復煊哥的!我情愿落在偽倭的手里!”一邊說著,已經折身過去,便要奔出屋子。玉秀清婉目光一凜,身子一移,右手已經扣住了小裳的肩膀,冷冷地道:“把孩子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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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小裳狠命地搖了搖頭,大聲地叫道,“顧姑娘,你真的不可以這么做,不可以,隨想是無辜的,我求求你,不要這么做,不要這么殘忍!顧姑娘!”隨想也嗚嗚地大聲啼哭起來,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啪”地一聲,玉秀清婉朝著小裳的肩頭就是一掌,已經將她給推開了,左手迅速地一掠,已經從小裳的懷里搶過了隨想,抱在了懷里,冷冷地掃了跌躺在地上的小裳一眼,抱著隨想掠出了屋子,消失在了小裳的視野里。小裳趴在地上,聽著那漸行漸遠的啼哭之聲,心狠狠地揪了起來。她以為自己這些天的相處可以化解清婉心中的仇恨,她以為自己真正相待就可以讓這個女人感動,她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化解她和崇煊之間的恩怨,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了,錯得太離譜了。清婉和自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女人,她的愛就像那炸藥,一旦爆發了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場。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多情兒女幾多愁
墨院,悄無聲響。婠婠已經和崇儒一起上了青山寺,居民區里打聽起小裳的下落來。前院里不時地傳來噼里啪啦地鞭炮聲響,昭示著新年的喜慶。兩米之高的墻垣上,一道玉色的身影飛空而下,輕巧地落進了歸墨院中。那玉色身影四處掃量了一眼,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后,這才小心翼翼地進了屋子,輕輕地將房門掩上。
玉色身影在房間里四處轉了一圈之后,隨手翻了翻那些書柜抽屜,似乎在找尋什么東西一般,可是卻是一無所獲。“會在哪里呢?”玉色身影目光一斂,喃喃地念叨著,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小裳和崇煊的鴛鴦床上,看著床幃上的那一簇鈴鐺,緩緩地走了過去,伸手一拉,卻聽得噗地一聲響,似是墻壁移位的聲音。對著床頭的一面墻壁,緩緩地移開了兩塊磚頭的位置,一只朱紅的木盒正赫然地放在了那墻壁之中。玉色身影身子一怔,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的表情,快步地向著那一堵墻壁走了過去,小心地將那朱紅木盒取了下來,神色凝重地打開了盒蓋。
“呼”地一聲,一陣綠煙冒了出來,玉色身影一臉的驚懼,右手一拂,已經將那朱紅木盒掃遠,可是還是不小心吸入了一股綠煙,頃刻間只覺得頭昏腦脹,血氣逆轉起來。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道纖弱的身影已經飄然而至,手中的軟劍一蕩。晃起一團劍花,向著他裹了過來。
玉色身影身子往后一退,右手一甩,幾顆彈丸已經向著那纖弱地身影射去,立刻激起一片火花,四下里轟炸開了。纖弱的身影只得揮劍后擋。接下了那緊迫而來的火彈,噼啪地撞在劍柄之上,發出炫目的銀光來。
“終于忍不住要出手了,是么?我還以為你挺能忍的!哼!”纖弱的身影幽幽一笑,眸子里射出兩股清輝,“你果然是個野心家!一切都是裝出來地!”
“你也深藏不露!”玉色身影翩然一閃,已經站到了窗戶旁邊,“你到底是什么人?”“這個。你不需要知道!”纖弱的身影冷冷地哼了一聲,“《天機策》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看的。”“我只是想看一看我的命數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你似乎是多慮了吧,我若是要動手的話,又何須等到現在!”玉色身影愴然一笑,身子瀟灑地在風中招擺。
“既已決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你又何須偷看《天機策》。天機不可泄露,一旦你看了它,你的命運很有可能會因此而改變。古往今來。因為這一本神秘地《天機策》,多少梟雄成了無主白骨。《天機策》已毀,你不用再啥費心思地來搶奪了,走你自己該走的路就行了,若你敢越的話,我只能遵照先祖的意思。必要時殺了你!”纖弱的身影一臉清冷地看著對面的玉色身影,顯得凜然而不可侵犯。
玉色身影身子微微戰栗了一下,瞳孔漸漸縮緊,看著眼前這個纖弱的身影,她的年紀雖小,風骨中卻透著一股咄咄的凜冽之氣。自己若是硬來的話,不一定會是她地對手,何況剛才已經著了這個女人的道。還是小心些為好,來日方長,要奪得《天機策》也不急在這一刻。“既然如此,那就告辭了!”玉色身影翩翩一閃。已經縱身出了房間,幾個起縱,跨過高高的墻垣,消失在了歸墨院內。纖弱的身影緩緩地走到門邊,看著那遠去的身姿,徐徐地嘆了口氣:“你真的以為得到《天機策》就能改變歷史么?早在南宋地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回歸正常了!”
門外,瑟瑟的冷風劃過,纖弱女子秀麗的面龐上隱現出一絲憂愁,這個有著極大野心的男人,將會給高家帶來一場怎樣的顛覆了?而自己能夠幫到小裳的又有多少了?這一切,似乎都是個未知之數。
“我們這樣沒頭蒼蠅地挨家問來問去,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大嫂!”從半山腰的一處山坳里走出來,崇儒卻是顯得有些頹喪。已經在這一帶尋覓了兩天了,小裳地消息卻是一點眉目也沒有。
“崇儒哥哥你不要擔心,我們一定可以找得到小裳姐姐的,對不對,婠婠姐?”纖纖快步奔上前來,一邊安撫著崇儒,側頭看向了一旁的婠婠。婠婠頭,自顧地走著,似乎在思考什么,卻是走到山坳邊上了也不自覺,簌簌的積雪聲回蕩在耳邊,婠婠地心卻飛向了遙遠的京城。正月十五,還有不到二十天的日子,她就要離開了,開始另一段新的人生,一想到要和崇儒分開,她的心就一陣抽抽的疼痛。若是以前,隨她怎么任性父王都不會反對的,他會想盡辦法給她想要的一切。可是現在不行了,父王被嚴嵩看管,大哥也被軟禁在了皇宮里,而解除這一危機的就只有自己了。天意,真的是天意,她注定了和布衣生活沒有緣分。
突然間腳下一滑,婠婠還沒有明白怎么回事情,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往前栽去,跟著,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她拉扯了回來,圈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小心點,魂不守舍的,婠婠,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崇儒有些責備地看了婠婠一眼,輕輕地哀嘆一聲。婠婠搖了搖頭,淡淡一笑:“沒事,我,我只是太擔心小姐了,所以才會走神了,對不起啊,我以后會注意的!”
“跟我說什么對不起,真是!婠婠,最近你對我是越來越客氣了。”崇儒聳了聳肩膀,呵呵地笑了笑。“怎么,我對你客氣不好嗎?難道你想我天天罵你,真是欠揍!”婠婠白了崇儒一眼,歡快地笑道。
“當然不是,只是有些不習慣了。哈。看來要當準新娘果然是變化很大啊。倒也是,你不對我客氣地話,小心相公我以后對你家法伺候!”崇儒吁了口氣,一邊刮了刮婠婠的鼻子,兩人卻是親密無比地打鬧嬉戲開了,完全無視了一旁的纖纖。
纖纖瑟瑟地笑了一下。看著崇儒與婠婠這般甜蜜,心里沒有來由地一陣酸疼,他們三個在一起的時候,婠婠受到的關注總是最多的,崇儒哥哥可以和她這樣打打鬧鬧,拉拉扯扯,可是和自己卻顯得那么生分,雖然也有小開玩笑。可是那種感覺是不同地,他對自己多了一種敬畏,而對婠婠,卻是真心的喜愛和心婠.了,纖纖突然間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竟然有了這樣強烈的占有欲。
婠婠似乎意識到了纖纖的難過和傷心,收住了嬉笑,放開了崇儒的手。靜靜地退到了一旁,并排和纖纖站在了一起,一邊拉住了纖纖的手,微微地笑了笑:“纖纖,謝謝你幫了我們這么多,謝謝你!”
“這是我應該做的。而且主人也吩咐我這么做,只是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小裳姐姐,我覺得有些失敗。”纖纖愕然了片會,搖了搖頭。“就是啊,是纖纖心甘情愿地要幫我們地,我已經和她說過謝謝了。”崇儒轉過身來,哈了口氣。
“我就是想和纖纖說謝謝,我說的和你說的自然是不同的!”婠好崇儒甩了甩肩膀,很是郁悶地看著婠婠。“好了,你別啰嗦了,你趕快去另一家問問。看看有沒有小姐的消息,我有話要和纖纖說!”婠婠松開纖纖的手,推了推崇儒,已經行到了一處人家的屋院前,示意崇儒進去打聽打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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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話要和纖纖說,我也湊個熱鬧,我要聽聽!”崇儒卻是來了興趣,湊過來便要參與其中來。“這是我們兩個女人之間的秘密,你一個大男人瞎參合什么,真是的,趕快進去問問!”婠婠叉了腰,好氣地瞪了崇儒一眼。“喂,我是你相公,我有權知道妻子的一切事情。不行,這么神秘,我一定要聽聽。”崇儒卻是賴著不動,嬉皮笑臉地望著婠婠。
“你要是再這樣我可就要生氣了,我是真地有事情要和纖纖說的,你別在這里瞎攪和了行嗎?你一點也不尊重我,再這樣我不要嫁給你了!”婠婠卻是撅了撅嘴巴,當真生氣起來了。
“好了好了,我進去問就是了。來,笑一個,嘴巴撅得這么高,可以掛兩個油瓶了。你呀,算你狠,看來我是被你吃定了!”崇儒見得婠婠面有慍色,也不好過多無賴。一邊捏了捏婠婠的俏臉,輕輕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衣衫一甩,已經進了那一戶人家的大門。
婠婠凄楚地笑了一下,看著崇儒那落拓而去的瀟灑身影,心中涌滿了甜蜜。“你要和我說什么?”纖纖面色有些難看地看著婠婠,方才瞧見他們這般地親密舉止,心中更是不痛快起來,語氣也是硬邦邦的。
“纖纖,你是不是討厭我?”婠婠回轉身來,輕輕地道。“我,我干嗎要討厭你!你,你想多了!”纖纖面色一變,有些窘迫地看著婠婠。“其實我也一直很討厭你,討厭你一直粘在崇儒哥哥的身邊,討厭你一直纏著他不放,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討厭你,可是后來我才知道,我會這么討厭你,是因為我喜歡崇儒哥哥,我只希望他對我一個人好,不希望他對別的女孩子好!我真的很想把你趕走!哪怕現在崇儒哥哥已經和我在一起了,我還是很自私地希望你離開他!你說,我的心眼是不是很壞!”婠婠抿了抿唇,有些輕諷地笑了笑。
纖纖身子一怔,沒有想到婠婠竟然這么單刀直入,一字一句,聽起來雖是憤怒,卻也是她的真心話。“其實,我也一樣,我也不喜歡你,不喜歡你和崇儒哥哥在一起,我不想我和崇儒哥哥看櫻花的時候他還要拉上你!我,我也很喜歡崇儒哥哥,我想把他永遠留在我身邊!”纖纖搓了搓手,亦是說出了自己地心里話。
“你一定可以能夠永遠地把崇儒哥哥留在身邊的。”婠婠悵悵地嘆了口氣,一邊握住了纖纖的手,“以后的日子里,他都是屬于你地!”
“你,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你,你們不是要成親了嗎?”纖纖有些愕然地看著婠婠。“不會的,我和他不會成親的。再過二十天,我就要離開了,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再也見不到他了!纖纖,你答應我,我不在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崇儒哥哥,陪在他身邊。他這個人,老是長不大的樣子,很孩子氣,嘴巴也很壞,可是他的心卻是很好的。只要你肯付出,崇儒哥哥一定會和你在一起的。你放心,不會有人可以把崇儒哥哥從你的身邊搶走的!”婠婠搖了搖頭,苦澀地笑了起來,復又想起了她和崇儒第一次碰面的情景,那么的好笑,那么的好玩,可是這一切終究成了一場追悔不及的夢。
“你,你要走,你要去哪里?”纖纖詫異地看著婠婠,不相信地搖了搖頭。“你不需要問那么多,總之過了年之后,他……就是你的了。纖纖,我只是希望你能把剩下的日子留給我,就我和崇儒哥哥兩個人在一起,可以嗎?我只要二十天,二十天之后我就會把崇儒哥哥還給你!”婠婠捉住了纖纖的肩膀,一臉懇切地看著她。
“你,你為什么要這么說了,你想怎么和崇儒哥哥在一起都是你的事情,我又算什么!”纖纖往后退了一步,低著頭,淡淡地道。
“我只是不想讓你更難過,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沒有辦法搶走你的崇儒哥哥。以后陪在他身邊的只會是你,而永遠也不是我。”婠搖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鬟該有多好啊,那樣的話,這一切都不會讓她這么煩惱了。
“你真的不會和我搶崇儒哥哥嗎?你是說真的嗎?你會離開,沒有騙我?”纖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相信地看著婠婠。
“嗯!”婠婠點了點頭,難過地流下了眼淚。“那好,拉鉤!”纖纖一臉認真地看著婠婠,伸出了手指。婠婠怔了一下,澀澀地笑了笑,跟著伸出了手指,心里感嘆起來,纖纖終究還是個小女孩啊,行為上還有很多幼稚的地方。可是自己很明白,纖纖是真的非常喜歡崇儒的。自己沒有這個福分和崇儒相守到老,那么就微笑著祝福他和纖纖可以有個好結果吧!兩指相勾的瞬間,婠婠仿佛聽到了自己心房碎裂的聲音。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此恨無關風與月
總算是有點眉目了,大嬸,謝謝你,謝謝你為我提供索!”崇煊一臉欣喜地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大嬸,感激地握緊了她的手。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不過是前兩天去荒村的時候看到過你說得這么一個白衣女子,手里還抱著一個沒有滿月的娃娃。哈,我和老伴還以為是女鬼了,荒村根本就沒有人去的,而且那女的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呃,小哥啊,你真的確定她是你的妻子嗎?荒村已經很久沒有人去過了,自從前年那里鬧鼠疫之后,人都搬走了。”大嬸面色有些發白,訕訕地擺了擺手,一邊又擔心起來。
“嗯,我確定她是我的妻子,總之謝謝你了,大嬸,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報答你的!”崇煊鄭重地點了點頭,一邊松開了大嬸的手,轉身出了院門,門外,云墨溪和翦瞳已經在那里等了好一會了。
瞳見得崇煊一臉振奮的模樣,定然是有什么消息了,急急地問了起來:“怎么樣,是不是有大嫂的消息了?他們真的見過大嫂了嗎?”
“嗯,他們是在荒村見到的!”崇煊點了點頭,聲音有些亢奮。“荒村?”翦瞳心里咯噔一跳,荒村這個地方一直都是廣州城的禁忌之地,自從前年發生了鼠疫,那里的人都搬得一個都不剩了,而且好多尸體都是就地掩埋的,據城里的人講,那里似乎是在鬧鬼。“大嫂怎么可能會在那種地方。他們是不是眼花了?”翦瞳輕聲地嘀咕著,有些不可置信。
崇煊原本歡喜地面色有了一瞬間的凝滯,云墨溪輕聲地咳嗽了一下,一邊扯了扯翦瞳的衣袖。瞳自覺錯話,訕訕地吐了吐舌頭,看著崇發呆的面容。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她知道,這半個多月下來,大哥是過著一種怎樣度日如年的日子。現在有個希望,總比每天都是鎩羽而歸要強。
“不管怎么樣,不管她是不是,我都要去荒村看一看!任何機會我都不會放過的!”崇煊咬了咬牙,臉上地表情顯得很是鄭重和莊嚴,一邊吁了口氣。拍了拍云墨溪的肩膀道,“小云,今天是小年夜,你不用陪著我四處奔波了。回去吧,看看云大娘,今天是團圓的日子,一家人要在一起才行。小妹就交給你照顧了!”
“那怎么行,將軍?你難道要一個人去荒村嗎?不行的,我一定要陪你去!”云墨溪搖了搖頭道。“是啊,大哥我也不走。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大嫂,那才是最大的團圓!”翦瞳亦是一臉憂心地看著崇煊。
“我一個人行的。你們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死尸堆里我都能爬出來,還有什么地方好怕地。我只是去看看,要是小裳不在那里的話,我一定會回來的。我答應了娘。今天無論如何都會回來的。小妹,聽話,跟小云回去!”崇煊淡淡地笑了笑,無謂地聳了聳肩膀。
聽著崇煊這般堅決執著的口氣,云墨溪知道他的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只得點了點頭道:“那好,將軍你萬事小心。若有什么危險,放焰火聯系,我會帶著兄弟們來援助的!”說完,已經摟了翦瞳的肩膀。轉過身來,帶著她回了城里。崇凝神地看著北邊的那一塊貧瘠的土地,默然地吁了口氣,喃喃地道:“小裳,你會在荒村嗎?”
亂石叢叢,還沒有融化地積雪皚皚地覆滿了山道。自兩年前一場鼠疫之后,這里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成了廣州城的一個禁地,基本上是少有人跡了,四處都呈現出一副殘破衰敗的景象。高墻磚瓦,廢木枯藤,營造出一種陰森森的氣氛。
崇煊踏步踩在那碎碎的積雪之中,由于沒有人經過,積雪依然是厚厚地一層。簌簌的冷風之中帶著一股蕭瑟的凄涼,放眼望去,綿延一里,都是破舊倒塌的房屋。這里,真的還會有人嗎?崇煊眉頭輕輕地蹙起,即使這個機會很渺茫,他還是趕來了,也許,這里是找到小裳唯一的地方了,整個廣州城他幾乎都快翻遍了,可是小裳卻如大海撈針一般難找。
“小裳,小裳,你在這里嗎?小裳!”崇煊朗朗地喊出了口,順著那破舊的殘垣斷壁尋了開去,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孤寂地冰冷。叫了半晌卻是無人應答,崇煊不覺有些失落起來,難道這一次又要失望而回嗎?他答應了娘,今天一定會將小裳帶回家的。
房頂有瓦片碎羅的聲音,一道翩翩的粉紅從他地頭頂掠了過去。崇目光一凜,跟著飛身縱起,向著那道粉紅的身影急速地追了過去。
“清婉,是你?”崇煊有些驚詫和意外地看著玉秀清婉,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見她。這半多年來她一直沒有消息,憑空地消失在了廣州城里,他還以為她已經離開了,沒有想到她還留在這里,而且是在這荒村之中。
玉秀清婉一臉肅然地立于屋頂之上,目光清冷憂憤,身姿綽約,背上捆綁著的是一個襁褓。看著這個日思夜想,傷得她遍體鱗傷的男秀清婉的心情波瀾起伏,嘴唇微微地動了動,輕輕地“高大將軍,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你,還好嗎?”崇煊的面色微微一白,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這個女人,他總是有一絲愧疚之情。在感情上,自己的確是很殘忍地傷害了她。可是他從來不曾后悔過。
“好,你覺得我會過得好?真心的為一個男人付出了那么多,到頭來發現那個男人原來一直在利用欺騙自己,你說我能夠過得好嗎?高崇,你真狠,除了這些你難道就沒有別地話要跟我說嗎?”清婉冷冷地逼視著崇煊。為什么這個男人面對自己的時候可以這么輕松灑然,而自己,每見他一次,心就痛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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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讓我說什么,抱歉的話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說得再多也沒有意義。清婉。你該知道,我們的立場是不同的,我們各為其主,及早抽身你應該有準備的!”崇煊嘆了口氣,苦笑了一下。
“那如果,我,我不是東瀛地公主,也不是情報忍者。我們之間會有可能嗎?”清婉面部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喃喃地問出了口。
“不會有如果的,我們之間已經是既成的事實,你該明白的!”崇側側地轉身過來,緩緩地吐了口氣。“為什么?為什么沒有如果,崇,如果我現在肯放棄我擁有的一切,你會接受我嗎?我愿意和小裳一起擁有你!我不在乎做你的妾!”清婉激動起來,嘴唇微微地上揚。
“你不要發瘋了。我是不可能接受你的,就算你不是東瀛人。沒有特殊的身份,我和你都是不可能地。你肯愿意和小裳擁有我,小裳不愿意的,我也不會同意的。為了讓你露出身份,我已經做了很多對不起小裳的事情,我再也不會傷害她了。我希望你明白。我今生想要的女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小裳!”崇煊沒有絲毫的猶豫,說得斬釘截鐵。
“你真的要做得這么絕情絕義嗎?我對你一往情深,你卻如此待我。高崇,你不要逼我做出讓你后悔終生的事情!”清婉面色發冷,咆哮起來,眼里的粉紅在眼光下顯擺招搖。
“你這話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崇煊身子一顫,有些惶然地看向了清婉。望著她那發寒的雙眸和酷冷地表情,他的心沒有來由地狂跳起來。“你不是一直在找小裳嗎?哼哼,怎么樣,找到了沒有?本來我還想成全你們。讓你們見個面的,可是沒有想到你這么無情無義,看來,是沒有這個必要了!”清婉幽冷地笑了笑,一邊聳了聳肩膀。
“原來小裳是被你抓走了。”崇煊面色一急,冷冷地看著她,“你把小裳藏哪里去了?快帶她出來。”
“你是求我么?你這樣的態度可一點也不像是在求人啊,一點誠意也沒有!”清婉身子一展,已經落拓地飛下了屋頂。崇煊緊追而下,步步緊逼地看著清婉:“念在你是豐臣秀吉的妹妹的份上,我不打算為難你。可是你要是作出傷害小裳地事情,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你的口氣真沖!果然是個干大事的人,被你騙得這么慘看來還不是沒有原因的!事到如今,你覺得還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做的。高崇,我告訴你,你怎么對我的,我會在袁素裳身上一點一點討回來!”清婉嘲諷地笑了一下,原來在這個男人的心里,自己竟然是這么地不堪。
“哇唔”一聲,孩子的啼哭響徹在這肅冷的空氣之中,清脆而又嘹亮。清婉面色微微一變,回頭瞅了襁褓中的孩子一眼,低聲道:“不許哭!”
“是我和小裳地孩子。玉秀清婉,把孩子給我,不要傷害他。你有什么怨恨沖著我一個人來就好了,不要牽連到孩子,孩子是無辜的!”崇煊面色一緊,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那揪心的哭聲如刀子一般扎在了他的心里。
“他無辜,那我呢?利用我的感情來達到你的目的,你成功地做到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這么求你,我問了你這么多,你還是連個機會都不肯給我,你把我的尊嚴踩在了腳下。這個世上怎么會有你這么殘酷無情的人,可以這樣不留痕跡地把我們之間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抹殺掉。做戲也好,認真的也好,今天我要讓你知道,我玉秀清婉不是被男人隨便玩弄的工具,父債子還,這是你逼我的!”一邊說著,清婉已經解下了背上的襁褓,抱在了懷中,冷冷地看了那襁褓中哭得一塌糊涂的隨想一眼,捏了捏拳頭,“是你爹逼死你的,可不要怪我了!”
“清婉,你不要亂來!我求你,放過隨想!”崇煊快步上前,想要攔住清婉接下來的動作,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襁褓已經被清婉脫手聳上了天空之中,伴隨著隨想的一聲哇哇大哭,一道銀白的光刃已經從清婉的手里閃現開來,遙遙地射向了那下墜的襁褓。
第一百六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
凈的日光下,玉秀清婉的皓腕翻轉開來,那一道銀白地指向了那襁褓中出生的嬰孩,天地間,是隨想的悲傷痛哭,那高高的一拋,仿佛整個世界都塌了下來。崇煊發狂一般向著那襁褓飛縱而去,可是還是晚了一步,玉秀清婉目光一凜,左手猛地一晃,一柄銀色的飛刀已經脫手而出,遙遙地射向了崇煊,嗤地一聲,從他的右肩擦了過去,錦黑色的袖袍裂開了一道長口,殷紅如注而下。可是崇煊全然不顧這些,咬著牙奮力地向著隨想撲了過去,想搶在那一道銀白的光刃之前接住他。可是一切都是徒然,清婉已經鐵了心要置孩子于死地,沒有多余的時間留給他。
嗤地一聲,火星四起,仿佛是什么東西割裂的聲響。一段淺綠色的綢子幽幽地從空中飄落而下,玉秀清婉得意快慰的臉上顯露出一絲愕然,抬眼看時,一道淺綠色的身影翩翩地從她的頭頂一躍而過,手中懷抱著隨想,搶在她的鎖鐮之前救起了隨想,鎖鐮只是輕輕地碰觸了她的一方裙角。
來人正是那沈閱微,閱微懷抱著隨想,幽幽地飄落而下。“崇!”緊后而來的是袁天朗。袁天朗快速地奔向了崇煊,一旁扶住了他,右手在他的傷口處一點,幫他止了血。崇煊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繃緊的面容有了一瞬間的舒緩。剛剛那一刻,他有種恐慌無助地感覺。自己的孩子,他卻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將慘死在自己的眼前,如果不是閱微來得及時的話,后面的事情他真的是不敢去想。
“隨想,快,快讓我看看隨想!我地孩子!”崇煊激動起來。忍著灼人的疼痛,向著閱微靠了過去。閱微抱著隨想,臉上溢滿了幸福,一邊搖了搖他:“真是個可愛的孩子,你看,臉紅紅的。一下子就不哭了,真是勇敢。”
“隨想!”崇煊一臉激動地望著閱微手中的孩子,喃喃地喚出了聲。一邊伸出了粗糙魁梧的大手,輕輕地碰了他的臉蛋一下。隨想身子跟著動了一動,嘴巴張了張,亦是睜大著眼睛看著自己,仿佛認識自己就是他的爹爹一般。一股為人父親地自豪感從心中噴薄而出,這就是小裳為他生的兒子,這就是他們兩個愛的證明,這個孩子,眉目之間竟是像極了自己。原本要到正月才出生的他卻等不及在這個時候出生了,跟著母親在外顛沛流離。受了這么多的苦難。
小裳,小裳現在在什么地方。崇煊從父子團聚的振奮中回過神來,咬了咬牙,一臉痛恨地看向了玉秀清婉,腰間的佩劍光華一閃,已經握緊手中。清俊的眸子里是咄咄逼人的寒輝。
“小裳到底在哪里?快告訴我?”崇煊冷冷地望著玉秀清婉,聲音里沒有了一絲感情。清婉怔怔地看著對面的這個男人,輕諷地笑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微微地愁緒和黯然。這個讓她刻骨銘心的男人,又一次將劍指向了自己。其實她和他的結局早就有所預料,可是為什么還是不肯死心了,從自己不知不覺愛上那一個男人的時候開始,她早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自己了。像她這樣的情報忍者是不能有感情地。
“她已經被我給殺了!”玉秀清婉淡淡地道。猛然間哈哈地笑了起來,一臉調侃地看著高崇煊灰青的臉色。
“你,你說什么?小裳,小裳她……”崇煊身子一顫。只覺得喉嚨里緩不過氣來。小裳被她給殺了,不,不會的,這怎么可能的?小裳一定不會有事的。可是這個女人連隨想都能下得了手,還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也許自己真的是太一相情愿了,一直固執地認為她依舊是群芳樓里那個回眸一笑百媚生,聰慧高雅的才情女子,他忘記了她最終地身份,東瀛人的骨子里都有著一種不安分,不然的話也不會淪為海盜,令得大明王朝沿海倭寇肆虐,民不聊生的。
刷地一聲,崇煊啊地一聲大叫,手中地長劍已經直直地向著玉秀清婉刺了過去。清婉幽幽地隨風而立,一點也沒有要閃躲的意思,美艷的面龐上劃過一絲絕美的笑意。這樣的日子她早就不想再過下去了,她以為恨著他,殺了他就能讓自己好過起來,可是不管自己怎么去努力,她都不能將這個男人從自己的心里趕出來。她以為回了東瀛呆上一段時間可以忘記自己在中原發生的一切,原來只要這個男人隨意的一個眼神,那些風花雪月的過往又萬般在腦海里浮現出來,他的情,他的意,真的是假的嗎?
“不要啊,崇煊!”閱微面色一慌,還沒有來得及喊出口,那一把長劍已經刺進了清婉的胸膛,約有兩寸之深,簌簌的殷紅順著銀白的劍身汩汩而下。清婉一臉微笑地看著他,哈哈的笑聲轉而變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之聲。
“你……你……”崇煊木然地看著清婉,握著右手的長劍顫抖起來,“為什么你不躲開,為什么,你,你要這樣子做,你……”崇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后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聲音開始哽咽,眼里的淚光開始撲閃。他第一次發現,刺進她胸膛的那一刻,原來自己的心也是會疼的。
“你,你也會為了我哭,你,你對我還是有那么一點點感覺的是不是?”清婉燦若蓮花地看著崇煊,哼哼地笑了笑,身子往后一傾,嗤地一聲,已經抽身脫離了崇煊的長劍,鮮血噴灑了一地,整個人一歪,已經癱倒在了地上。
“清婉!”崇煊上前抱住了她,一臉悲痛地看著她,喃喃地道,“你這是何苦了?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做?”
“因為,因為我想在你心里留下一點位置,哪怕是讓你恨我也好,這樣的話,你也會記得曾經有個叫顧清婉的女子……愛過你!”清婉苦澀地笑了笑,一邊握住了崇煊的手,緩緩地抱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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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承認我傷害了你,我不該利用你的感情。可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小裳她是無辜的,她已經為了我受了太多的委屈。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殺了她,你要報復的話找我就行了,找我就行了啊。”崇煊吸了口氣,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留下來了。這就是報應吧,以感情來擊垮一個女人的斗志,到頭來失去的是自己一生的至愛。
“在……你的眼里,我,我顧清婉就這么不堪嗎?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我什么時候害過你。如果,如果我要殺了小裳的話,我要報復的話,我會在你的面前殺了她!”玉秀清婉搖了搖頭,悶哼一聲,口中的鮮血汨汨地流了出來,“可見,我,我和你在一起這么久,你終是沒有用心了解過我。我,我在你的眼里,就只是一個間諜而已。”
“你,你……”崇煊啞然失聲地看著清婉,俊逸的眸子里是抑制不住的悲傷。是啊,從他們彼此挑明身份之后,他一直將她放到了自己的對立面,從來沒有去思考過他們之間曾經擁有的一切美好回憶。
“你也沒有打算要傷害孩子,你給他穿上了金絲甲。”閱微抱著隨想,緩緩地走了上來,一臉哀愁地看著清婉,緩緩地吐了口氣,“而且以你的功力,剛剛那一鎖鐮絕對不會那么遲鈍的。那五個忍者,是你殺的,小裳是你救走的,對不對?”
“清婉,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崇煊一臉的痛苦和矛盾,看著懷中奄奄一息的清婉,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他一直認為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她的堅強和果決甚至可以與男人媲美。所以他也相信,不管她受到了多大的傷害,她都會重新站起來的。可是他卻忘了,不管她再怎么精明能干,她都是一個小女人而已,女人在感情方面總是脆弱的動物,總是需要著男人的愛護和關懷。
“隨想是我看著出生的,這么脆弱的生命,而且,他,他真的很聽話。我,我就算再怎么狠毒,我,我也對他下不了手的。崇,我……你相信我嗎?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了你,我……以為自己可以忘得了你,可是我做不到。這樣的日子我真的好想快點結束,這半年多來,我,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啊!我,我也知道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嘔……”清婉一臉激動地看著崇煊,緊緊地窩在崇煊的懷里,身子一顫,口中又是一口熱血噴灑了出來,臉色顯得更加的羸弱蒼白。
“我相信你,我什么都相信你。清婉,你什么都不要說了好嗎?你流了好多血,我帶你去看大夫,我帶你回去!”崇煊哽咽地道,一邊抱起了清婉,便要離開這里。清婉卻是搖了搖頭,扯住了他的衣角,嘴唇抽搐了一下:“能夠,能夠死在你的手里,我,我已經很知足了!我……崇煊,我,我好想再聽你叫我一聲,一聲婉兒,可以,可以嗎?我,我好想聽!”
“好,好,我叫你,我叫你,婉兒,你什么都不要說了,我帶你回去,帶你離開這里!”崇煊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緊緊地咬著牙關,再這樣拖下去的話,清婉真的會不行了,剛剛那一劍刺中了她的左心房。
“真,真好聽!”清婉晦澀地笑了笑,嘴邊的殷紅不斷地汨汨而出,美麗的瞳仁變得越來的越黯淡。閱微亦是忍不住難受起來,悲傷地轉身過去,不忍看著這個癡情女子這么凄楚憂傷的表情。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袁天朗亦是有些難過地看著清婉,一邊拍了拍閱微的肩膀,輕輕地擁住了她。
第一百六十五章 決戰荒村謎中謎
小婉,小婉!”一陣急迫的呼聲傳了過來,看時,一的豐臣秀吉心急火燎地奔了過來,臉上是無法控制的悲傷。“二哥!你,你終于,終于來了!”清婉側側地轉過頭來,一臉哀怨彷徨地看著豐臣秀吉,嘴角揚起一絲開心的微笑。
“怎么會這樣的,怎么會這樣子,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的,告訴我,二哥一定不會放過她的!”豐臣秀吉咬了咬牙,一邊蹲下身來,看著重傷不已的玉秀清婉,狠狠地捏緊了拳頭。清婉澀然一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緩緩地伸出手來,握住了豐臣秀吉的手道:“二哥,原諒我,我,真的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六年了,我,我活得好辛苦,我,我好想解脫。對不起,對不起,小婉以后,以后都不能在你身邊幫你了!”
“不會的,不會的,小婉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情的!走,我帶你回城里,我帶你去看大夫!”豐臣秀吉一臉傷神地看著玉秀清婉,已經從崇煊的懷里將清婉抱了過來,一臉疼惜地看著她,又望了望滿是自責的崇煊,旁邊那把染血的劍已經說明了一切。
“高崇煊,你這個混蛋,你為什么要這么對小婉,你,我,我殺了你!”豐臣秀吉激動不已起來,一手摟著清婉,左手一晃,已經掏出了一把樸刀,凌厲地指向了崇煊。崇定定地看著豐臣秀吉。沉悶地嘆息一聲,亦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右手撐在劍柄之上,看著那仍然滴血不止地劍身,心中跟著滴血起來。
“二哥,不要!”清婉一邊抓住了豐臣秀吉的手腕,凄苦地搖了搖頭。“一切都跟他沒有關系,是,是我自己,是我想要解脫的!”“你真傻,你真是個傻瓜,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這樣的折磨你自己,小婉。你真的好傻!我好恨,真地好恨,為什么我當初會那么糊涂,讓你來中原。如果你不來中原,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就不會弄得這么慘。小婉,你放心,從今以后,二哥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我帶你回家。我們好好地過日子,好好地生活!我現在就帶你回去!”豐臣秀吉低著頭,竟是有些自責起來,一邊說著,抱了清婉回頭就走。
“不,不。我不回去!二哥,你,你不要為我難過,我說了,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我只是可惜,我不能再做舅舅的最優秀最出色的外甥女,做你最聽話的妹妹了!二哥。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了,一切都可以結束了。汪直就在,就在這荒村里,你。你快去殺了他們吧!”清婉搖了搖頭,閉了閉眼,沉沉地吐了口氣,胸口不斷地有鮮血滲出來,粉色的裙裳已經被染得通紅一片。
豐臣秀吉的身子微微一怔,目光里噴出火來,拳頭捏得更緊:“汪直!”
身后,云墨溪和吳江肅然地站在那里,一眾兄弟拿著兵器,一臉的威儀與剛強。原來,玉秀清婉早已經將一切都計劃好了,她事先通知了豐臣秀吉,讓他去找云墨溪他們,帶兵進荒村,圍剿汪直和剩下地四百多菊枝派的死士。自半年多前的海上那一戰之后,歸田一郎可以說得上是元氣大傷了,國內大小起義不斷,織田家族對他們更是逼得很緊,剛剛建立起來的政權在一瞬間迅速地分崩離析,雖然現在歸田一郎還在負隅頑抗,可差不多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而汪直一直呆在廣州,隨時準備侯命,全然不知道東瀛國里所發生的一切。歸田一郎原本是想將汪直調離回去,但是派出來的信使全都被織田家給殺了。清婉還仿照了菊枝派的信件,讓汪直安心地呆在廣州,等待命令,不要輕舉妄動。雖然汪直也有所懷疑,并且回信道明了心中的所疑,為何遲遲不派兵前來拿下廣州城。清婉也粗略地交代了一下東如今的局勢,說是有一些叛黨未滅,等過些時日再做進攻廣州城的打算,要汪直耐心等待。
汪直雖有疑慮,可是又沒有辦法回到東瀛,自從海上那一戰之后,廣州地海運已經封鎖,平時根本沒有船只出沒,他們想要回東瀛,根本是不可能的,而且崇煊又對他們搜索得緊,他們只能窩在這荒村之中蓄積力量,只有等再一次的海上襲擊才能內外聯合了。
自然,汪直也不是個閑散之輩,這幾個月里,卻是處處籌劃著要怎么奪得廣州城。清婉也是一個月之前才回到中土的,得知了汪直準備趁著崇對他們有所松懈的時候,從小裳身上著手。而且連首相的人也參與進來了,是以,她才能在青山寺上于危亂之中救走了小裳。汪直自然也不是個好欺負地主,對他們追得非常的緊,不惜將無辜的季大嬸也給殺了,要不是清婉早有準備的話,自己和小裳怕是已經落在了他們的手里。
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汪直自然不會知道,他們小裳的下落,小裳竟然就躲在他地老巢附近。這些日子以來,清婉也是和豐臣秀吉有聯系的,并且決定計劃好了要徹底清除汪直一流。而她自己,也決定了要在她和崇煊之間來一個徹底的了斷。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沒有牽絆地顧清婉了,也許,愛情永遠是沒有人能夠解釋得清楚的吧!
知曉了整個事情的始末之后,崇煊卻是震顫不已,如果沒有自己,清婉的確是東瀛的一朵奇葩,活得有滋有味,她可以在戰場上淋漓盡致地發揮她特有的才華,是自己讓她弄至今日的傷痕累累。而自己,對她的誤會更是如此之深。
“你們,你們趕快去剿滅汪直吧,他,他現在就在荒村的西北角!”清婉扯了扯嘴角,有些吃力地看著崇煊,目光是那樣淡定溫和,一掃從前的凌厲。
“崇煊,別想那么多了,我們趕快去吧,不然的話,就對不起她的這一番心血了!”袁天朗吁了口氣,緩緩地步上前來,拍了拍崇煊的肩膀。崇默默地點了點頭,目光變得堅毅起來,快步走到了云墨溪和吳江所帶領的隊伍之前,朗朗地喊道:“全軍聽令,即刻向西北方向出發,一舉剿滅偽倭!”
“是!”眾將領回答得擲地有聲,個個都是英雄氣概。云墨溪和吳江領了命,帶著將士們向著西北方向出發了。閱微帶著孩子,為了大局著想,便沒有跟去,抱了隨想回了高府。
清婉亦是央求著豐臣秀吉把她也帶過去,她想親眼見證汪直的滅亡。豐臣秀吉自也知道這個妹妹的性子,決定了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一邊運功給她止了血,又喂她服食了一粒活血療傷的藥丸,抱著她跟上了崇的大軍。
“你們怎么做事的,找了幾天還是找不到那兩個女人,一群廢物!”一幢廢置的宅院里,汪直正大發雷霆地訓斥著站在他身前的一眾武士。眾武士面無表情,個個低著頭,任由著汪直一番責罵。
“玉秀清婉,讓我抓到你,我一定要你好看,敢壞我的好事!哼!”汪直目光幽冷地看向了窗外,一邊哼了一聲,右手往那桌角上一拍,卻是拍斷了一截,紛揚的木屑四散開來,派出去的人全都是一個個無功而返,他就不相信了,兩個女人,還能躲到天上去,這么難找。而他永遠也沒有想到,他們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生活著。
“主人,我們什么時候才能聯絡上佐藤將軍他們,他們還準備進攻么?為什么半年了還沒有動靜!”一名武士筆直地站出列來,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海禁這么嚴,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了,我們怎么去跟他們聯絡!天皇來信說了,現在各封建領主都在造反了,他需要花費一段時日才能繼續的。你們別急,很快就會有消息的!”汪直面色凝重地看了那一名武士一眼,嘆了口氣,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再這樣在中原耗下去,他們的力量會摧殘殆盡的。上一次的良才縣之行已經讓他損失了一小部分力量,原本是想著等佐藤博文攻占海港成功,再和他來個里應外合的,哪里想到,佐藤博文竟然戰敗了,真是沒有用,枉他還自負什么海上不敗,連一個小小的廣州城都拿不下來。這個高崇煊,倒也有幾分才能,高清海也算是生了一個比較中用的兒子。
“咻咻”數聲,汪直正自沉思間,只聽得院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還沒有反應過來,數支帶著火頭的箭頭已經團團地射進了院子,一時間卻是大火四起,不少躲避不及的武士中箭而亡,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緊接著,院門被撞開了,數百名官兵沖涌進來,前門后門全都被他們圍堵而死。看時,高崇已經帶領了一批人馬沖了進來,而汪直這邊卻是亂了陣腳,已經是損兵折將,只一會的功夫,四百多忍者武士已經死了將近大半。菊枝派的人向來只擅于單打獨斗的,而這一次又是在他們一點準備也沒有的情況下進行襲擊,死亡慘重自是不必說。
“狗賊,今天你的死期到了!”崇煊咬了咬牙,狠狠地瞪視著汪直。就是這個喪心病狂的人,不但通敵賣國,還想出了傳播瘟疫這么毒辣的招數來對付百姓,弄得百姓苦不堪言。找了他們這么久,今天終于算是逮到了。
汪直卻是不慌不忙,瞇了瞇眼,哼哼一笑道:“誰死還不一定呢!你就是那個高崇煊,果然有幾分魄力,堅持了這么久,總算勉強地把廣州城守下來了,不過沒有用,廣州很快就會是東瀛的!大明覆滅是歷史所趨!”
第一百六十六章 香魂一縷無斷絕
屋子的武士全都拔出了佩刀,神情戒備地看著這突然兵。汪直與崇相對而立,目光里帶著幾分不屑。崇一臉肅然地看著汪直,這個年近五旬的人,曾經給他們高家帶來一場怎樣的劫難。
“大明會不會覆滅我不知道,不過歸田一郎的日子已經到頭了!”人群中,一聲朗朗的譏諷飄了過來,豐臣秀吉抱著玉秀清婉,泫然地從一眾官兵中走了出來,冰寒的眸子不怒自威,決然地對上了汪直那一雙有些愕然和惶恐的眸子。
“原來是二皇子啊。二皇子可真是有骨氣,居然可以在這中原呆上大半年,縮頭烏龜看樣子真的不愧是二皇子的代名詞啊!怎么,今天終于肯現身一見了,真是害我好找!”汪直陰損地笑開了,目光來回地轉悠。眼前的局勢他又怎么不會明白,以自己現在這點兵力,不出半刻,就全都給崇煊一鍋端了。菊枝派的這些傀儡死了不要緊,他可不想就這么死了。
豐臣秀吉卻是一臉的平靜,臉上有淡淡的微笑化開:“中原有一句古語,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我不與你相見,是因為你詭計多端。今天我肯來見你,那就是帶了必勝的信心,因為,今天你就要完了!”
汪直的面色一灰,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你騙誰啊,你以為和這個小子合作就能扳回你地局勢么?你做夢!我告訴你。歸田一郎的大軍很快就會拿下廣州城的!”
“歸田一郎是不是告訴你,在大年夜動手?”玉秀清婉虛弱地笑了笑,微微地側著身子,靠在豐臣秀吉的肩頭。“你怎么知道的?”汪直面色一凜,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當初你們可以讓人代筆模仿二哥的筆跡,讓我。為你們運購出了那么多地炸藥。今天,我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也,也算得上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了。你以為歸田一郎憑借天皇內部那一點小小的力量就能有氣候么?天皇的殼子已經被掏空了,他,現在已經是自顧不暇了,離死期沒有多遠,你還在這里癡心妄想地等著他派兵前來。真是好笑!”清婉嘴角扯起一絲譏諷的笑意,看著汪直氣得變形的臉,一股油然的快感從心中升騰起來。如果當初不是他用了這種卑鄙手段的話,讓自己為他做了嫁衣裳,也許,崇煊也就不會以為自己是歸田一郎的人了。可是,發生地事情終究是沒有辦法挽回的,就算沒有這件事情,在崇的心里,自己永遠都是他對立面的一個隨時都能成為敵人的人而已。
“臭丫頭。原來都是你在背后搞鬼!”汪直氣極地看著玉秀清婉,哼了一聲。“汪直,你已經無路可走了,還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只要你肯答應與我合作,一起上京城指正嚴嵩的罪行,我會放你一條生路的。怎么樣?”崇一臉凜然地道。
“指正嚴嵩,小娃娃,你想用我來扳倒嚴嵩,真是高招啊。不過,我不會上你的當的,我還沒有輸!哼!”汪直卻是不肯就范,一邊掃了身后的兩百多名武士一眼道:“給我上,殺光他們!”
眾武士卻是大嗨一聲。銀白地樸刀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格外的耀眼起來,紛紛飛縱而出,向著一眾官兵砍了過去。眾官兵亦是拿出了武器。和他們大打出手。
乒乓的兵器交融聲,決絕殘冷的面龐,不斷飛濺的熱血,吟唱出一曲末路的悲歌。
豐臣秀吉摟著玉秀清婉,右手拿著長刀,與一名武士杠上了。袁天朗,云墨溪,吳江也各自與他們糾纏上了。這一幫武士地武功卻是要比他們官兵的武功高出許多倍,要在短時間內將他們悉數擊斃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崇煊咬了咬牙,握緊了手中的行云劍,目光森冷地看向了汪直。身子往前一傾,已經向著汪直撲了過去。汪直卻是微微一笑,身子一閃,躲開了他那一劍,右手一格,手中的長刀向著他的肩頭壓了下去。崇煊的肩膀本來就受了傷的,這會兒卻是用力過度,有些支持不過來,被汪直這么一頂,卻是后退了數步。汪直步步緊逼,知道只要抓住了高崇煊地話,就可以讓這伙人停手,自己要逃走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崇煊自也沒有想到這個汪直的武功會是如此的了得,快猛無比地刀法,矯健如風的身姿,頃刻間就能移行換位。刷地一劍,眼看著這一劍就要刺中汪直了,可是逼到他胸口的那一剎那,汪直卻是一隱,竟然憑空消失了。崇有一瞬間的錯愕,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后背生風,一股凜冽的刀氣已經撲了過來,當下一個側翻,避開了汪直那致命的一刀,可是背后還是小有劃傷。
“刀氣留形,菊枝派的至高絕學!”玉秀清婉眉頭輕輕地蹙起,看著汪直的一招一式,心中一片駭然,這個汪直,實在是太不簡單了,竟然能夠將菊枝派不外傳的功夫也學了過來。幾名官兵看著崇煊與汪直打得甚是吃力,紛紛上前幫忙,可是皆給汪直的刀氣給結果了。
“崇煊,功他玉虛,劍指眉心!”清婉脫口而出道,一邊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崇心領折劍而起,依著清婉剛才所言,攻擊他的玉虛,劍尖的眉心。汪直神色大慌,卻是方寸大亂,沒有想到一下子就給清婉點破,一時間有些捉襟見肘。他雖然博學東瀛各派武術,但是鉆研卻不深入,只是些皮毛而已。如此一來,幾招斗下,他已經被崇煊逼得沒有還手之力了,手中的樸刀也被崇煊一劍削斷。脫手飛了出去。崇跟著飛起一腳,已經將汪直踢翻在了地上。
“停,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想讓我和你上京去指正嚴嵩,我答應你就是!”汪直口中一熱。身子啰嗦地看著崇送到脖頸地長劍。
指向他脖頸的長劍一瞬間停住,崇煊目光泫然地看著他,冷冷地道:“你真的肯揭露嚴嵩,真的愿意投降!”
“我現在落在你的手里,是你的手下敗將,我還會說謊么?只要你不殺我,我什么都肯做。而且我落得這個樣子,也是他害我地。”汪直冷冷地道。眼珠子轉了轉,訕訕地笑了笑,右手放在身后,輕輕地動作著,卻不知他在搞什么把戲。
“崇煊,不要相信他,他是個老狐貍!”清婉跟上前來,搖了搖頭。崇身子微微一滯,回后看了清婉一眼,臉上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與此同時。汪直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笑,放在身后的右手猛的抽了出來,一把短小的洋槍已經握在了手里,陰寒的眸子里掠過一絲殺氣,扣動了扳機。
“小心,崇煊!”清婉卻是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大叫著一聲不要,飛奔著撲向了崇煊,將他推開了,伴隨著啪地一聲響,一顆子彈已經無情地穿透了清婉地背心,清婉啊地一聲慘叫,身子一顫,鮮血覆滿了她絕美的面龐。凄然地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迷茫而又美麗的瞳仁依舊深深地看著崇煊,臉上有一絲滿足的微笑散開。
“婉兒!”崇煊大喊一聲,便要去接住清婉。可是汪直又打響了第二槍,硬是將他們逼開了,緊接著,汪直一槍接一槍地向著崇煊開火。幾名官兵見狀,紛紛縱身擋在了崇煊的前邊。“小婉!”豐臣秀吉一臉怒氣地看向了汪直,啊地一聲暴喝,手中的飛鐮遙遙地射了出去,砍向了汪直的右手。
“啊”地一聲慘叫,汪直的右手已經被斬斷,拋向了空中,手槍也跟著飛射了出去,跌進了他身后的水井之中,汪直整個人一個仰翻,也一頭栽進了水井里,咕咚一聲,永遠地沉寂,甘冽的井水一瞬間覆上了一層厚厚地血色。
場地上,那一襲凄美的粉紅決然而臥,美麗哀怨的瞳仁逐漸地合攏。
“婉兒!”
“小婉!”崇煊和豐臣秀吉同時奔向了玉秀清婉,將她扶了起來。“小婉,小婉,不要睡覺,不要睡覺,我是二哥,我是二哥!小婉,你醒一醒,你跟我說過的,你要幫著我打天下的,現在天下未定,你不可以死,不可以,聽到了沒有。我以天皇的名義命令你,醒過來,給我醒過來!”豐臣秀吉一臉痛苦地看著玉秀清婉,狠命地晃動著清婉地身子,一邊拍打著她的臉。
“婉兒,婉兒!”崇煊亦是無法控制心中的悲痛,再也抑制不住淚水,然流淚。清婉微微地動了動嘴唇,緩緩地打開了眼睛,看著哭得不能自已的崇煊,沉沉地伸出長長的玉臂,摸向了他俊逸的面頰:“真……真好……你為我流淚了……我……嘔嘔……死而無憾……了!”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做,為什么你要替我擋那一槍!為什么,婉兒,你要內疚難過一輩子嗎?”崇煊閉了閉眼,哽咽地道。“因為……我……我不想小裳和隨想……沒有了丈夫和爹……崇煊,我這一輩子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愛上你。即使……即使你一直在欺騙利用我,我……我也不后悔!”
“小婉,你真的好狠,真地好狠,為了這樣一個男人,你要離開哥哥,離開哥哥嗎?”豐臣秀吉啊地一聲咆哮,緊緊地抱住了清婉的頭,看著崇煊的目光里多了一絲憤恨。
“我,我……真的好累……哥哥……對不起……你,你不要再爭下去了,野心……和欲望……會害死人地。你……你答應我,以后不要對付……他……”后面的話永遠地消失在了她美麗的唇角邊,搭在崇煊肩頭的手悠然無力地垂了下來,美麗的瞳仁再也沒有睜開。崇煊一臉茫然地看著清婉,痛苦地搖了搖頭,恍惚中,又回到了他們當初相識的場景,高高的樓臺上,光彩照人,美艷絕倫的女子手搖香扇,媚眼如絲,輕輕地吟唱:“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那一曲《長門賦》唱斷多少兒女情長。而如今,唱曲的人兒已經永遠地沉睡不醒。芳華剎那,她留給自己的,卻是彌留之際一句永不后悔的承諾。而自己,又曾給予過她多少真情了!
豐臣秀吉狠狠地咬了咬牙,望向了一旁低首垂淚的崇煊,憤怒的眸子逐漸地冷卻,帶著一種死灰般的冰冷,誰也無法猜透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
下的一眾武士忍者很快就被他們悉數擊斃,而汪直的入了水井之中,一時間也打撈不上來,加之井中又有一些冰塊,就算汪直沒有死,也得給水嗆死,凍冰冷死。而崇煊的兵力損失也不是很大,死了也不過百來人而已。唯一讓他覺得內疚和不安的就是清婉的死,那樣一個冰清玉潔,心高氣傲的女人,如今就這么去了,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舍,與清婉相識的點點滴滴一幕幕地在腦海中浮現。直到這個女人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也沒有說過那違心的三個字。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他心里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愛的女人只有小裳。
豐臣秀吉一路抱著清婉的尸體,沉默不語,鎖緊的眉頭上覆上了一層莫名的愁緒,目光偶爾灑落在崇煊的身上,顯露出幾絲慍怒。他的小婉,竟然就這么離他而去,童年一起扶持到老的誓言,呆在二哥身邊一輩子的承諾,轉瞬間已經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荒廢的古道上,一襲悵然的白色臨風而立,目光炯炯地看著那漫步而來的隊伍,嘴角邊揚起一絲淡淡的微笑。明凈的陽光下,她看到了那個男人英挺的面龐。
崇煊的身子微微一怔,看著那風中搖曳的一襲雪白,心中一陣悸動,憂傷的眸子有一瞬間的欣喜,快步奔向了那古道上泫然而立的綽約身姿,不顧一切地與她緊緊相擁。深情地摟緊了她,感受著這半月來不曾有過地溫暖和心動。
“小裳,小裳,你讓我找得好苦,真的好苦。這些日子,我都快要崩潰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我真的好害怕你會出事。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要一個人出來!如果你有什么三長兩短,你讓我怎么辦?”崇煊緊緊地將小裳攬在了懷里,傷心不已。
小裳亦是緊緊地抱住了這個男人,這半個月來,她又何嘗不是了,好幾次都是虎口脫險。“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會讓你擔心了,這是最后一次,對不起!”小裳吸了口氣,搖了搖頭道,眼角的淚水然而下。
“是我不好,你就快臨盆了,我應該多抽出點時間來陪你才是!”崇嘆息一聲,有些自責起來。明知道她身懷六甲,即將臨盆,可是自己還是來回的在軍營奔跑。出了這樣地事情。自己的責任也是很大的。
“不怪你,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我本來想著上青山寺祈福的,哪里會想得到就遇上了壞人。對了,姨娘,姨娘你們找到了嗎?”小裳連連地搖了搖頭,猛然間想起了什么。一邊放開了崇煊,關切地詢問起來。
崇煊的面色微微一凜,哼了一聲:“若非她帶你來青山寺,你何至于受這么多苦,到了現在,你還這么關心她!你放心吧,她沒事,已經好了。就是有點裝瘋賣傻!”
“我,我并非是關心她,只是有事情問她。我……算了,還是先回家再說吧!對了。隨想你看到了沒有?”小裳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崇輕輕地道,眉頭微微地擰緊起來。“對了,顧姑娘怎么樣了。這一次若非是她救了我們母子,恐怕我是真的見不到你了!汪直他們都伏法了嗎?”小裳繼續問道。
崇煊的面色變得越來的越凝重,臉上是說不出地哀戚之色,低著頭,語氣有些沉重:“清婉,她……她……死了……”言畢,又是重重地一聲長嘆。她說過要在自己的心里留下點位置,她要讓自己記住有過這樣一個女人無悔地愛過她,他的銘記竟會是她的香消玉殞。她真的做到了,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她是怎么死的了。
“什么,你……怎么會……”小裳的身子一陣戰栗,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她們分開也不過四個時辰而已,一下子竟然成了天人永隔。臨行前,她對自己說的那一個了斷,就是她的永生么?她知道清婉對崇煊有著太多太多的放不下,所以這一次,她也沒有阻止,任由著她將隨想帶了出去。清婉對她說了,過了今天,一切都會結束地,這一刻,她才明白了她的結束是什么。清婉要她在午時的時候站在這里等崇煊的軍隊,自己午時就到了這里,終于將崇煊等來了,可是隨之而來的也是清婉離世的噩耗。
茫然若失地看著隨后而來地豐臣秀吉,眼睛定定地落在了那一襲氣絕多時的尸體上,兩行清淚滾滾而下。豐臣秀吉一臉落寞和傷愁地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裳,心頭亦是五味雜陳起來。小婉,哥哥做不到,我不能答應你最后的請求了,原諒我!豐臣秀吉閉了閉眼,悵然若失地吁了口氣。
“阿吉,對不起!沒有想到你們兄妹剛剛團聚,就,就變成這個樣子!我,我該阻止她這么做的!”小裳吸了吸鼻子,一臉哀怨地望向了沉默寡言的豐臣秀吉。
豐臣秀吉苦澀地笑了一下,又看了看在他懷里沉睡的清婉一眼:“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這是小婉她自己選擇的路,我們誰都無法控制地!這一天,我早該想到的,是我不好,從小就讓她一個人漂泊異鄉,沒有好好地照顧她。不過,不過汪直現在也已經死了,我想小婉也算是沒有什么遺憾了。過兩天,我就帶鄉去,再也不會讓她一個人流浪外頭了!”
“回去的時候跟我們說一聲,我想送她最后一程!”崇煊一臉愁苦地看著豐臣秀吉。豐臣秀吉的目光里有一絲黯然,思慮了良久,終是點了點頭道:“嗯,你送她最后一程,我想小婉她應該可以瞑目了!”一邊說著。輕輕地斜視著一旁地小裳。小裳的臉上除了悲傷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了。崇一邊拍了拍她的肩膀,溫情地擁緊了她。似乎對于清婉和崇煊之間的事情,她顯得那么大度寬懷,一點也不介意。
—
高家。
小裳的平安歸來自是讓所有的人都寬慰不已,一顆懸著地心也總算是放了下來。殷蘭和高清海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了,不但小裳沒有事情。還給他們生了這么一個機靈可愛的孫子,真真是高家列祖保佑,終于讓他們嘗到了抱孫子的歡喜和樂趣。
今天是小年夜,晚餐的時候,袁家的人也全都過來了高府,一家人吃起了團圓飯。
“哇,他好小哦!你們看他的眼睛,長得和大哥的一模一樣。真是可愛死了!”崇儒平素很少見到孩子,現在看著隨想,卻是歡喜得不得了,圍著他在一旁轉悠。
“是啊,小公子和大少爺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周媽媽亦是滿臉地自豪和歡喜,不住地絮叨著。“咱們高家總算是后繼有人了啊。真好,真好……”高清海捋了捋胡須,開懷地笑了笑,一邊端起了酒杯,對著迎面坐著的袁旭道。“賢弟,大哥我敬你一杯,謝謝你替我們高家生了這么個好媳婦!”
“哪里的話,大哥不也給我們生了個優秀的女婿么?”袁旭訕訕地笑了笑,一邊端起了酒杯,與高清海的酒杯一碰。二人各自喝了下去。殷蘭和姚蕊也是坐在一塊,互相地聊起了家常,姐妹二人卻是好不親密,這一樁指腹為婚的婚姻看樣子是沒有錯的啊!
“天朗也是快做爹的人了吧,我瞧著閱微的肚子好像是有了動靜啊!”殷蘭笑笑而語,一臉溫和地看著閱微道。閱微臉上微微一紅,羞澀地笑了一下,袁天朗一邊夾了菜進她的碗里。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是啊,也有兩個月了。”
“真是喜事啊,天朗,你可要好好照顧閱微了。不然地話,蘭姨我是決不依你的。可別像崇,一天到晚讓小裳不能省心,提心吊膽的,也不好好地照顧她。”殷蘭一邊說著,一邊又數落起崇煊來。坐在天朗旁側的崇煊卻是苦澀地笑了一下,有些自責地道:“是啊,天朗,你可不要像我,一定要好好照顧閱微!”
“婆婆,你可別這么說煊哥,他對我已經很好很照顧了,真的!”小裳一旁替崇煊說起了好話。“他對你有沒有盡心我還不知道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忙著公事,明知道你有了身子嗎?也不多點時間來陪你!他要是盡心的話,就不會讓你受這么多苦了!”殷蘭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
“煊哥肩負著廣州城地安危,他忙著公事自然是應該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哪里需要他時時刻刻在我身邊。這一次不關煊哥的事情,是我任性糊涂了,婆婆,對不起!害你們為我這么擔心!”小裳微微一笑,一邊低了頭,語氣顯得有些難過起來。要不是自己,清婉也不會就這么死了的吧!她的死,自己是要負很大責任的!
眾人一時間沉默,目光偶爾在一旁的桂姨娘身上掠過。桂姨娘臉上很是不自在起來,一邊吐了口氣,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了殷蘭的面前,對著她就是一跪,捉住了她地手道:“姐姐,對不起,這一次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帶著小裳去青山寺,就不會害得她這么慘了,幾乎把命都要送掉。姐姐要是恨我怨我的話,只管罵出來就是。這些天來,妹妹的心里很是難受。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的錯事,地確是很不值得原諒!”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說那么多干什么,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你的本意也是好的,怪只怪你的運氣差了點,讓你給碰上了,你呀,也別放在心上了,大團圓的,說這些晦氣話干什么,快起來!”殷蘭略略地怔了一下,沒有想到桂姨娘竟當眾跪著向自己認錯,高傲如她,竟然也會有這么低聲下氣的一天。
“是啊,桂香,我們都是一家人,凡事好商量,沒有什么過不去的。我們大家都沒有怪你,你別自個兒難過埋怨了!”高清海亦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起來。桂姨娘這才訕訕地起了身,抽抽泣泣地哭著。
小裳呆呆地看著桂姨娘,心里掙扎開了,該不該揭穿她了。如果說出來了,崇煊定然是不會放過她的,還有崇業,崇業現在好不容易走上了正道,如果將這個秘密說出來了,這對他,對整個高家而言,將是一個怎么樣的致命打擊啊,高清海怕是會氣得吐血而亡的。只能將這個秘密掩埋在心底了,何況汪直已經死了,說出來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好處,只有無盡的傷害,這又何必了!這樣一想,小裳的心里卻是釋然了不少。
第一百六十八章 萬里江山醉清風
著年關的逼近,一直隱藏在城中的偽倭也被徹底肅清百姓總算是吁了口氣,這一個年關,他們可以輕松地過下去了。而江南北方各地,也傳來了令人振奮的消息,江浙一帶,由于戚繼光等人的英勇抗倭,已經將倭寇差不多都蕩平了。一夕間將要江河失色的大明王朝在這一刻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因為倭寇的事情,民間已經是鬧得惶惶不安了,各處不斷爆發起義,如今這樣的捷報傳開,卻是給了老百姓一記強心針。江南一帶雖然還有一些流寇作亂,但卻是不足為患,憑著戚繼光的實力,要徹底肅清他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臘月二十八這天,織田家派了船隊過來,將豐臣秀吉和玉秀清婉的遺體接了回去。原本纖纖也是要跟著回去的,可是豐臣秀吉知道她舍不得崇儒,暫時便沒有要求她也跟著回去,拜托了小裳好好照顧她。
幾場大雪下來,接近年關,卻是天氣晴好,暖意融融。海港碼頭,崇夫妻二人,還有纖纖等人已經站在了碼頭邊,作別豐臣秀吉和玉秀清婉。隨想尚不足月,加之連日的陰寒天氣,這會子放在屋子里,交由奶媽在照顧。
“阿吉,一路保重,平安地回了家鄉之后,記得寫平安信給我們!”小裳一臉悵然地看著豐臣秀吉,淡淡地道,輕輕地握住了豐臣秀吉的手。豐臣秀吉目光祥和地看著小裳。望了望佳人那一雙白玉手臂,心頭涌起一絲莫名地愁緒,人生得如此嬌妻,手握無邊江山,那該是何等的恣意瀟灑啊。可是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屬于另外一個男人的,而現在。自己也沒有那個實力實現自己的宏圖大業。只有回了東,豐滿自己的羽翼,才有振翅翱翔,鶴嘯九天地一日,只有等到了那一天,他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牽起這個女人的手,睥睨天下。小裳永遠也想不到,這普通朋友之間的一次離別握手。竟會給自己以后的人生掀起翻天覆地的波瀾。
“嗯,我會的。在中原的這段日子,謝謝你們的照顧了。”豐臣秀吉淡淡地笑了一下,又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運上船只地水晶棺材,那棺材中安詳熟睡的人兒,重重地吐了口氣。
崇煊的目光憂傷地在那水晶棺材里停留,沉沉地嘆息了一聲。曾經那如花的容顏竟這般安然地躺在了棺材里,從此風雨無關,秋月無情。
“等推倒了歸田一郎的政權之后,我會協助你們扳倒嚴嵩的!”豐臣秀吉緩緩地抬起頭。一臉平靜地看向崇煊。“謝謝!祝你一路順風,早日結束東瀛的混戰!”崇煊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豐臣秀吉緩緩地伸出手來,目光炯炯地看著崇煊:“希望我們有合作的機會!”
“一定會有的,我在中原等你的好消息!”崇煊淡然一笑,跟著伸出了右手。兩雙大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而他卻不知,今日握著地這一雙手,在以后的日子里竟是何等的兇殘,對他步步緊逼,將他推入了一個怎樣的痛苦境地。
“主人,你,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回去嗎?”纖纖緩緩地走上前來,一臉不舍地看著豐臣秀吉。豐臣秀吉淡淡地笑了笑。輕輕地捏了捏纖纖的臉蛋道:“不需要。纖纖,你現在就留在中原吧,等你想回來地時候我就派人過來接你,好嗎?我知道你很想留在這里的。你放心,回去之后我會跟你的父親大人說清楚的,她不會反對的,你安心地留在這吧!小婉已經不在了,算起來,她和你其實都一樣的。你們應該有自己選擇的路要走,我不想左右你的人生,你還小,可以有更多追求地,明白嗎?”
纖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眨了眨眼睛,回頭看了身后的崇儒和婠婠一眼。婠婠亦是會心地一笑,緩緩地走上前來,握住了纖纖的手:“是啊,纖纖,你留下吧,我們會照顧你的!”
“那崇儒哥哥,你呢?你想我留下來嗎?”纖纖淡淡地掃了崇儒一眼,輕輕地問道。“我啊,你能留下來當然很好啊,我和婠婠都會照顧你地。不過,如果你不想留下來的話,我們也不會勉強的,畢竟,東才是你的故土。”崇儒呵呵地笑了笑,一邊搔了搔頭。纖纖的目光有些暗淡,表情里有一絲失落彌散開來。他對自己,終究是不上心的,自己留下來,到底是對是錯?
婠婠似乎看出了纖纖的心事,一邊握緊了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輕地低語道:“纖纖,留下來吧,求你!我的日子不多了,過了十五,崇儒哥哥就交給你一個人了。你答應過我的,不可以反悔!”
“可是……”纖纖似乎有所疑慮,換作是以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可是現在,有些事情不同了。不管怎么樣,她始終擺脫不了忍者的身份,而一個忍者,是要絕對的服從命令。可是那一個命令,她卻是一點也不想執行的。
接下來的話沒有說下去,豐臣秀吉犀利的目光已經穿了過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纖纖低了頭,點了點頭道:“好的,我留下來就是!”澀澀的語氣里似有一股難言的隱衷。
“好了,是時候啟程了,各位保重。阿吉郎會永遠記住在中原的這一段日子的!”豐臣秀吉雙手抱拳,頷首一笑,已經瀟灑地轉身過去,上了船板。大船也跟著啟航了,在水中劃出深深的折痕,漸行漸遠。眾人站立碼頭,直到那大船消失在視野里,這才回了家。
經歷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廣州城總算是安定下來了,崇煊也不用每天往軍營跑了,趁著過年地這段日子。卻是可以好生地在家里陪著小裳和孩子。
用過了晚膳,崇煊便先行回房了。小裳因為剛剛生育,又沒有好好地休息過,半月的風雨飄搖讓她變得更加的瘦弱了,殷蘭囑咐了下人另煮食物來給小裳補身體。這會兒,小裳剛剛喝完了一盅雞粥。卻覺得肚子飽飽的。奶娘還沒有吃飯,小裳便將隨想帶了過來,母子二人坐在床上,互相培養感情。看著長得這么好的隨想,小裳的心里一陣快慰,可憐隨想一出生就受了那么多地苦,實在是不容易啊!
崇煊推開房門,看著床上正笑得一臉慈愛的小裳。由衷地嘆了口氣,這種感覺是多么的美好啊,一回到家就能對著嬌妻寵兒,這大概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吧!
“看你樂得,你們母子再這樣黏著不放的話,可真是分不開了!”崇笑笑而語,解去了身上的披風,在小裳身邊坐了下來,一邊摟住了她的肩膀。“隨想,你聽聽。你爹爹在吃你的醋了!”小裳微微一笑,一邊晃了晃隨想地小手。隨想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么,竟然咯吱一聲笑了。
“笑了,他笑了,隨想他會笑了!”小裳更是喜笑顏開。緊緊地抱著隨想。
“小裳,我覺得我現在真的好幸福。可以陪在你和孩子身邊,要是永遠這樣下去的話,該有多好!小裳,我以后天天陪著你和隨想,你喜不喜歡?”崇煊輕輕地拍了拍小裳的肩膀,溫潤地道。
“當然是喜歡的了,我也想一直陪在你身邊了。可是過完年之后。你又要忙公事了。”小裳仰起頭,溫暖地看著崇煊。“小裳,過完年之后,我想上京城一趟。奏請皇上,撤去我的職位。我想過平常百姓的生活!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來陪著你和隨想了!不會讓你再受到這樣的傷害了!”崇煊吁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坦然。
小裳地身子一怔,有些詫異地看著崇煊,略略地笑了笑:“怎么想到要辭職了。哥,我是很想你陪在我的身邊,可是我不會要求你為我做這做那的,只要你每天晚上能夠回來,我就已經很知足了。大將軍和水門提督這兩個職位真的很適合你,你保護了全廣州人的性命,大家都是對你感激不盡的,你如果辭職了,大家一定會很難過地。我不希望你為了我,放棄自己的夢想。不要讓我成為你的負擔和牽絆,好嗎?做你想做的事情。汪直雖然死了,可是還是有一些流寇作亂的,這個責任,只有你才能擔當得起!我想隨想也是一樣的,他希望自己的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為國為民的大英雄。”
“你總是為著別人著想,這么想著趕我走!”崇煊笑了笑,寵溺地刮了刮小裳地鼻子。小裳緩緩地靠進了他的懷里,目光變得凄迷起來:“我不是為別人著想,只是我不想這么自私,把你捆在我的身邊,讓你為我放棄自己的堅持。你應該有更廣闊地天地去發揮的!”
“為了你,放棄我的堅持,我心甘情愿!”崇煊笑了笑,一邊在她的左臉頰上親了一下。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是好像休息放松一下。“好了,不要這么說了。總之呢,我不許你放棄自己的堅持。你要是不干了,軍中的那么多兄弟怎么辦?小云可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你想扔下他們不管嗎?還有季虎,他的奶奶是因為我而死的,他現在也入了軍營,我想你教教他,我不希望他被仇恨蒙蔽,這個孩子,都是因為我害得他沒有家的。哥,我想認他做干兒子,你說好不好?”小裳吐了口氣,臉色顯得有些沉重。
“娘子有令,為夫豈敢不從!”崇煊打趣地笑了笑。“你呀,也沒有正經了。在孩子面前還這樣,將來要是他學壞了怎么辦?”小裳撲哧一笑,一邊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小裳,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和隨想的!再也不讓你受到傷害了!”崇煊將她母子二人擁得更緊,喃喃地道。小裳臉上溢滿了幸福的微笑,抱著隨想,沉沉地迷醉在崇煊火熱的胸膛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 許你來生再回首
著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在子時響起,廣州城的***次第沉沉的夜色里顯得越發的撩人。人們沉浸在除舊迎新的喜慶之中,都渴盼著今年會是一個好的開始。許多人都是徹夜無眠,準備通宵達旦地迎接一個新的晨曦。
小裳原本也想著和崇煊一起守歲的,可是因為前些日子的顛簸,身子實在是吃不消,硬是讓崇煊逼著上了床歇息去了。以往的每一年,崇都會獨自一人守歲,可是現在卻不同了,嬌妻美兒環繞身側,那種為人夫為人父的喜悅也只有身臨其境才知道了。因為怕小裳累著,崇煊便押著她上了床,夫妻二人一番巫山云雨之后,在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緩緩地熟睡,搖籃里的隨想亦是一臉的安詳,睡得很是安穩。
纖纖在東瀛卻是不曾見過這般熱鬧的場面,整個一晚上都處在極度的興奮之中,子時過后,便嚷著崇儒帶她去看夜市。崇儒自然免不了要拉著婠婠一道前去,三人卻是在夜市之中玩得不亦悅乎。街頭巷尾,不時有小孩子的嬉鬧聲和狗吠之聲。這是倭寇猖獗以來廣州城最熱鬧的一個晚上了。
直到第一抹陽光射進這個逐漸歸于平靜的廣州城時,三人才意興闌珊地歸了家。崇儒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倒頭就睡下了,纖纖也是乏得緊,回了房間休息去了,獨剩婠婠一人,卻是怎么也沒有心思去睡覺了。時間越來越短。留在這個家里地日子已經不多了。來這里也快一年了,從最初的排斥和抗拒到現在的接受和喜愛,她已經發現自己習慣了這樣平靜的日子。真要是回了京城,當起了看似風光無限的朝陽郡主,她會覺得生活處處不能自己的。
今天是個艷陽天,婠婠抱著小貍。從早上在涼亭里一直坐到了現在。府里地一些丫鬟仆人有大數回家過年了,只剩下那些無親無故的還留在高家,一起品味著這新年的氣息。
吃過早飯,小裳也抱了隨想出來了,在院子里曬太陽。崇煊則去了軍營,每年的初一,將士們都會有活動的。因為他們肩上的責任很重大,一般過年都是回不去的。所以只有呆在軍營里過年,除了那些戶籍本在廣州城內的,崇煊才允許他們在家歇息幾日。那些外省地將士們則是輪流地放假,不能一齊都放假,那樣的話,若是遇到了什么突襲之事,定然是十萬火急的。
大年初一,軍營里安排了很多活動,自然也有一頓豐盛的餐宴。一大早,崇煊便叫府里的下人包好了餃子。叫了大車過來,送去了軍營,分與兄弟們吃。瞳則帶了一幫廚子去了軍營,準備今天的午飯。崇也與小裳說好了,中午的時候派人接她過去,與兄弟們一起樂呵樂呵。
“婠婠。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出去走走啊,萍萍都出去玩了,別老呆在家里頭啊!”小裳看著正坐在涼亭里發呆的婠婠,緩緩地抱著隨想上了前,有些惑然地問了起來。婠婠卻是沒有吱聲,大概沒有聽見小裳的話語,拿著那一枚青鎖。久久不語,良久才吸了口氣,眼睛紅紅的,竟是掉出淚來。
“婠婠。你怎么哭了?”小裳心頭一悸,關切地詢問起來。“小姐,小姐你怎么出來了?我,我沒有哭啊!”婠婠身子一顫,起了身子,小貍喵地一聲從她地懷里跳了出來,在小裳的裙下親昵地圍繞著。
“煊哥他去了軍營,中午的時候他也要接我過去。今天太陽很暖和,我想抱著隨想出來曬曬太陽,府里的下人都出去玩了,我就四處看了看,沒想你還在這里。你,你沒有和崇儒在一起么?”小裳略略地笑了笑,一邊吐了口氣,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哦,昨天晚上我們和纖纖到外面玩去了,他回家就睡覺了。”婠婠淡淡一笑,一邊收好了青鎖。小裳看著她手中的那一把青鎖,心中已然明朗,幽幽地道:“你,你是不是想家了?也難怪,每年你就和朱叔叔見一面,還是他來看你。看得出來,朱叔叔是很疼你的。婠婠,你別怪姐姐多想了,我一直覺得朱叔叔很不簡單,每年來地時候都是匆匆忙忙的。在我們家也不過住一兩天就走了。我一直很奇怪,為什么朱叔叔要把你送來我們家撫養,還對外編了那么多故事,讓所有的人都認為你是沒有親人的,你真的是大哥從路邊撿回來的。就算你娘是因為你難產而死的,也,也不必這樣啊。朱叔叔若是不喜歡你,為什么每年又來看你了。我,我總覺得你們父女兩身上有很多的故事,又或者我真是庸人自擾了吧。婠婠,我一直把你當親妹妹地,你有什么心里話,有什么委屈的話,只管告訴我這個姐姐,姐姐能幫你的,我一定會幫的。你,你是不是因為崇儒和纖纖走得近,不高興了?”
婠婠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我沒有因為崇儒和纖纖地事情不高興,我只是,只是……早些日子,爹來信跟我說,他要我在正月十五之前回去,他想見我!”
“朱叔叔讓你回去,那是好事啊!”小裳眸子一亮,有些歡喜地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心事重重的!”
“也許我這一回去就再也不能回來看你們了,我真的好怕,真的好怕,我舍不得姐姐你,更舍不得崇儒哥哥!我,我真的很想和崇儒哥哥在一起。”婠婠搖了搖頭,閉了閉眼,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怎么會不能回來看我們了?傻丫頭,別這么多愁善感了,蘭姨也很疼你,前天她還找我商量怎么操辦你和崇儒的婚事,是不是讓你們兩個今年就成親了?而且。我也看得出來,崇儒是很喜歡你地,他對纖纖,可能只是對妹妹的那種喜歡吧。纖纖留在這里,讓你難受了是不是?你呀,真愛鉆牛角尖!”小裳好笑地搖了搖頭。一邊晃了晃隨想的小手道,“隨想啊,你看你婠婠姨娘,比你爹還會吃醋了!”
“我知道崇儒哥哥對我是認真的,我也知道纖纖喜歡崇儒哥哥,她會留下來,是我求她的!”婠婠輕輕地道,靠著一旁的香樟。神色顯得很是凄怨。
“什么,是你讓纖纖留下來地,你,你為什么這么做?”小裳有些愕然地看著婠婠,實在是不明白她這么做的用意。
“姐姐,其實蕊姨是我的親姨娘,你,你是我的表姐。當年姨父被人冤枉,幾乎要到斬首示眾的地步,是娘出手救了你們。這件事情。我想蘭姨她也應該知道的。是娘跑到宮里,求了當時的太子殿下,也就是現在的皇上,讓太子殿下多寬限幾日,高伯伯這才找到了證據為你們袁家平了反。”婠婠緩緩地道出了這樣一段撲朔迷離地封塵往事。
“原來是這樣啊。”小裳眉頭一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一直覺得爹娘對于當年的事情隱瞞了很多,可是為什么連婠婠是自己的親生表妹也不肯對自己說了。“姨娘,姨娘她怎么會認得當今皇上的,姨娘她是……朱叔叔,朱叔叔……呃……”小裳想到這里,臉已經變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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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真是聰明,一猜就中。其實爹根本就不是什么商賈富豪,他是當今皇帝的嫡親弟弟。雍親王。當年娘已經是爹的未婚妻子,而皇上又對我娘有著非份之想。皇上向我娘開出了條件,只要她肯跟爹解除婚約,他就答應幫娘一起救姨父。娘沒有辦法。只有暫時虛與委蛇答應了他。后來邊關戰亂,皇上又病逝,而朝中能夠帶兵打仗的又只有爹爹一人。太子殿下登基之后,一直想著要把娘娶進宮來,娘因為害怕就跟著爹一起去了邊關,并且在邊關和爹成親了,還生下了哥哥。四年之后,爹凱旋回朝,而娘那個時候也懷上了我。皇上一直嫉恨娘對他的不守信用,可是又因為忌憚爹的軍功而怕引起朝中大臣的不滿。有一天,皇上將娘召進了宮里,告訴她如果她地肚子里的孩子是個女兒,將來要把女兒給他作為補償,當他的妃子!娘非常的害怕,生了我之后,因為不想我被那個禽獸糟蹋,所以服毒自殺了,并叫爹對外宣稱王妃難產而死,大小都沒有保住,還連日將我偷送出王府,到了你們家!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錯,皇帝現在突然發現了當年的事情,現在爹和大哥都已經被他軟禁了,如果我不回去的話,大哥還有爹,還有你們袁家,高家都會遭殃地!”婠婠一臉憂傷沉重地看著小裳,語氣里帶著一絲憤懣和不滿。
“什么?”小裳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亦是有些憤怒起來,“你可是他的親侄女啊,他這么做,不怕遭天譴么?”
“他是為了報復我娘,他想羞辱我爹。天譴,他做了這么多禍國殃民的事情,要遭天譴的話早就遭了,可見這個老天根本就是不長眼睛的!”婠婠輕諷地笑了笑,哼了一聲,面色是說不出的陰郁。
“這次回去,他,他就是要冊封你?他,他真的想娶你,他,他瘋了嗎?不行,婠婠,你不可以回去,絕對不能回去!你還這么年輕,你甘心讓他這樣玩弄嗎?”小裳驚恐地搖了搖頭,一邊捉住了婠婠的手,無限疼惜地看著婠婠。
“我不甘心又能怎么樣?現在雍王府,袁家,高家地幾百條人命都在我一個人的手里,我能不回去嗎?難道要我看著你們一個個死在我的面前嗎?你放心,他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皇帝了,他也知道為自己的江山打算了。他不會真地娶我的。他想把我嫁掉,讓我去和蒙古那些韃子和親。如果我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回去的話,他就會對付哥哥!”婠婠轉身過來,晦澀地笑了笑,“這樣也好,如果能夠救了你們,也不用嫁給那個畜生,嫁去蒙古又有什么關系了?”
一瞬間,小裳的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呆呆地看著婠婠,竟是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一邊抱過她的頭,姐妹二人相擁而泣。“好妹妹,難為你了,讓你為了我們作出這么大的犧牲!”
“我能夠過得這十八年的平凡生活,我已經很知足了,其實,這一天,我早就有心里準備了。只是,沒有想到它說來就來了。我不怕嫁去蒙古,可是我真的是好舍不得崇儒哥哥,我,我真的,真的好愛他,真的好想和他永遠在一起,可是,可是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姐姐你答應我,我走了之后,你,你一定要幫我撮合他和纖纖,我,我不想他為了我耽誤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我,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我,我只有祈求來生,來生能夠再和他在一起!嗚嗚嗚……”說到后頭,婠婠卻是無法自控地哭了起來,涼亭里,姐妹情深的二人抱頭痛哭,簌簌的樟樹葉無力地擺弄著,似乎也覺得很是無可奈何。
第一百七十章 人生得意須盡歡
午的時候,崇煊派了人過來,將小裳接到了軍營里,弟一同狂歡,婠婠則留在了家里,幫著奶媽一起照看隨想。因為婠的事情,這個新年,小裳的心情卻比往年的要沉重起來。一個還不到十八歲的女孩子,可是卻讓她背負了這么多。她很想幫她,可是現在的自己根本就是愛莫能助。朝廷爭斗遠遠不是她一個平凡的弱女子所能體會到的。只是一想到婠婠和崇儒這一對甜蜜的小戀人過不了幾天就要分開,從此遠隔天涯,她的心里就有一絲傷感起來。
水師隊的軍營駐地在城西,離崇煊的將軍府沒有多遠。雖然每次去將軍府小裳都會經過這里,聽著那朗朗鏗鏘的操練之聲,她也想著進來看看,可是這里畢竟是重兵之地,貿然闖進來,多有不妥,怕是給人說閑話的。她也不想讓別人誤會,水師隊是他們高家的私有產物。
馬車很快就到了軍營前邊,車衛兵將馬停了下來。崇煊已經在外頭翹首以盼,見得那輛馬車已經趕來,已先行迎了上去。小裳掀開了簾子,便要下得車來,崇煊已經一把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從車上抱了下來,也不顧及那眾目睽睽了,卻是恩愛無比,羨煞旁人。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派好生熱鬧的場面,一眾官兵們三五成群圍在一起,擠在一處草地上,吃著新鮮的臘味,喝著火燒地美酒。一路歡歌高呼,喜慶的氛圍讓人心中一暖。
“來,我們去那邊坐!”小裳已經被崇煊牽著手,拉著去了偏北一隅,吳江,云墨溪。瞳,袁天朗等人已經在那里候著多時了。崇拉著小裳一起坐下,這才緩緩地吐了口氣,關懷地看著小裳道:“你累不累,坐了這么久的車!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要跟我說啊!”
“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風,瞧你說的,這才多遠的路程。又不是走路來地。你放心吧,我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小裳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大哥也太關心大嫂了,真是羨慕死人了。吃個飯手都舍不得松開,真真是沒有人能把你們分開了!”翦瞳微微一笑,一旁揶揄起來。小裳臉一紅,不好意思起來,又看了看周遭的人,連地松了崇煊的手,嗔怪地看了翦瞳一眼:“你呢。不也一樣,這么猴急地趕過來了,來得這么早,不也是為了見小云么?還說我呢!”
這下子卻是輪到翦瞳臉紅不好意思了,輕輕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來看他的,我是看吳大哥的!”“哎。別啊,四小姐,你言重了,太高抬我了。我吳江可是受不起啊。咱們兄弟義氣得很,絕對不會和大當家的爭女人的!哈哈!”吳江連連地擺了擺手,一旁取笑起來。翦瞳聽他這么一說,更是不好意思了,偷偷地瞄了云墨溪一眼。云墨溪卻是不慌不忙,一臉地閑適,光明正大地摟住了翦瞳的肩膀,一邊用筷子夾了一條牛肉絲。便要喂了瞳來吃:“來,你最喜歡吃的烤牛肉,看看味道怎么樣?”
瞳抿嘴一笑,一臉的幸福,張嘴將那牛肉絲吃了下去,咀嚼了一會,點了點頭道:“味道很不錯,烤得剛剛好!”
“對了,夫人,怎么不見婠婠那小丫頭跟你來了。平時她總愛跟在你后頭的!”吳江喝了口燒酒,一邊問了起來。小裳面色微微一變,吁了口氣道:“呃,她在家里幫我看著隨想了,她不來了。昨天晚上和崇儒守了通宵,怕是累著了吧,要休息一下的!”
“這小少爺也太不會照顧小姑娘了,怎么就讓她玩通宵了,真是的!”吳江哎了一聲,悶悶地喝了一口酒,臉上有一絲略略的失望。
“年輕人嘛,總喜歡玩。能盡情地玩,就讓她去玩吧!也不知道她還可以玩多久!”小裳苦澀地笑了一下,輕輕地道。
“喂,我說老吳,你老提起婠婠做什么,該不會是對這小丫頭有意思了吧!”旁邊的一個兄弟開了口,鬼鬼地笑了起來。“你找死啊,我不過問問而已,這也有意見。我生病的那會,婠婠可是對我照顧得很,我感激她。不像有些人啊,眼里就只有大當家地,什么東西都只做給他吃。”吳江嘟嘟囔囔地,一邊斜睨了翦瞳一眼。
瞳臉色一紅,自然知道他說的有些人是誰,而自己那個時候卻是有些過分了,做了東西從來都是帶給云墨溪的。“你是在我說我嗎?那好啊,你說說,你想吃什么,我下次給你做就行了!”
“瞳兒,你別搭理他,他就是一張爛嘴,愛胡說八道,別和他認真!”云墨溪一邊瞪了吳江一眼,又看了看翦瞳,搖頭笑了笑。“嘖嘖,大當家你真是,有了女人就把我們這些患難兄弟給忘了,真是寒心啊!”吳江故作心碎地說著,一邊哎了一聲,嘆了一口氣,自顧又夾了菜來吃。
“對了,小云,我想你過幾天來我家提親,把你和翦瞳的事情辦了,怎么樣?你也是是時候該成家了,云伯母也希望你能夠安家立業,正月初十是個好日子!”崇煊喝了一口酒,一臉認真地看向了云墨溪。
云墨溪顫,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瞳呆呆地看著他,臉郁攏開。“我也很想娶瞳兒,可是她娘那里我怕會不答應。將軍你也知道,她娘和二哥一直都對我有成見的!”
“這個你放心好了,我已經和崇業說過了,崇業也知道那件事情是他自己惹出來地,你給他一點教訓也是應該的,他不會阻攔你們兩個的,放心好了,至于翦瞳的娘么?那就……”崇煊想起桂姨娘。臉也跟著變了色,對于桂姨娘,他一直是非常討厭和憎恨地,不單單是童年的那一場陰影,更多的是她的為人處世。貪財霸道,蠻不講理。搬弄是非,可恨之極。雖然娘一直叫自己對她釋懷,可是一看到那個女人,他就有種說不出地反感。
“姨娘那邊由我來說好了,只要小云你能夠和翦瞳好好的過日子,我和哥一定會幫你們地!”小裳微微一笑,已經接過了崇煊的話匣。
“嗯,謝謝夫人。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瞳兒。不讓你們失望地!”云墨溪一臉歡喜的看著小裳,感激起來。“大哥大嫂,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兩個對我這么好。我……”瞳亦是感激涕零地望著崇煊夫妻二人,說到后來,竟是忍不住哭了起來。對于自己和云墨溪的未來,她一直都沒有過什么實質性的想法,只要能夠來看看他,她也就心滿意足了。娘那一關,她根本就是一點把握也沒有。自己偷偷溜出來,也是沒有讓桂姨娘知道的,只說是約了小倩去登高望遠而已。
“你有把握說服她么?她可是很難纏的。”崇煊看了小裳一眼,似乎還有所疑慮。“嗯,她不會不答應地。不管怎么說,我們始終都是一家人。沒有什么不能商量的,何況,姨娘已經變了不少。你也不要太對她有成見了,我想,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她應該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小裳自信地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眸子里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
“但愿如此吧!”崇煊也不多說。對于桂姨娘,他實在是提不起太多的興致,要自己去接受她,恐怕這一輩子都辦不到。不說她曾經將自己推下水。這一次她險些害得小裳和隨想喪命,已經是讓自己的忍耐到了極點,如果不是殷蘭一直壓著自己,他怕是已經在她被救回來的第一天就殺了她。
“來,大家不提其他的事情了,今天是大家歡慶的日子,我知道這一年來你們都很辛苦了,而你們有的人又不能回家過年,一定很想家。我在這里向各位兄弟說聲謝謝了,謝謝你們為了廣州城付出這么多,我感謝你們,全城的老百姓也都感謝你們。希望在接下來地日子里,大家依然能夠克服困難,堅守自己的崗位。為天下百姓謀得更多的福。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大家盡情地喝,盡興地玩。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崇拿了一壺酒,已經站起身來,對著四面的兄弟高聲吆喝了起來,說出了一番肺腑之言。
一眾兄弟也是群情高漲,紛紛叫囂起來,全都端了酒壺,互相碰撞,一時間觥籌交錯,笑聲亂耳,全都痛快淋漓地大喝大吃起來。崇煊等人卻是喝得高了,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去處。
“你呀,這個將軍當得是一點也不稱職,這樣欺騙你的生死兄弟,你明明沒有醉,卻裝醉,連我也給你騙了!”馬車內,小裳一臉嗔怪地看著忽然睜開眼睛,神采奕奕地崇煊,有些欣喜和愕然。原本以為他喝了那么多的酒,怕是這會雷打也不醒了,哪里曉得他一離了軍營,整個人就好了,根本不像個醉漢。崇也老實地向她坦白了自己是在裝醉。
“我是喝了很多酒的啊,我的酒量好啊,大家可是都看到了的,怎么能夠說是欺騙了。小裳,我不想再喝醉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我要時刻地保持清醒!”崇煊吁了口氣,一邊握緊了小裳的手,說得甚是真摯誠懇。
“其實你醉一次也無妨的,這一年來,你受了那么多的壓力和委屈,是該好好醉一場。我不會怪你地,我會好好地照顧你!”小裳微微一笑,一邊圈住了崇煊的脖頸,依偎在他的懷里,滿臉的幸福,“煊哥,你對我實在是太好了,能夠嫁給你,是我這一輩子最有意義地一件事情!”
“我想對你更好,可是我怕等過完了年,我又沒有什么時間陪你了!所以這十多天,我要保持清醒,好好地和你過日子,呆在一起,照顧你們母子!”崇煊順勢摟緊了她,右手滑到了小裳的胸口,輕輕地撫摸著那一方柔韌,眸子里漸漸噴出火來,也顧不得這是在車上了,微微地喘息了一下,已經抱過了小裳的頭,熱烈地親吻起來。小裳也不如以前那般羞澀和閃躲,主動勾起了崇煊的脖子,熱烈地回應著他,纖纖素手在他的背脊之上緩緩地下滑……
陽光隨著這一幕旖旎風情也變得格外的嬌媚起來,暖暖地照在廣州城里,說不出的溫馨。
第一百七十一章 自在飛花輕似夢
月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大都在走親訪友中過去了。下孩子不久,殷蘭卻是讓她別拜訪親朋了。姚蕊也是這么想的,大年初二也沒有讓她回娘家,但是禮數還是不能少的,崇煊一早就帶了一只大烤豬去娘家,算是走走場子,留在那里吃了晚飯才回來。老一輩的似乎都有慣例,出生不久的孩子得滿了半歲才能帶著他回娘家走走。
崇業崇明也各自帶了家眷回了娘家一趟,這一去,就得住上個三五天了。一時間,家里也清凈了不少,丫鬟仆人少了一半,都有各自的年要過。而高清海的身子已經沒有去年那般硬朗了,平時也不喜歡家里太嘈雜熱鬧了,所以雖然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可是高家卻倒顯得有幾分安寧。奶媽常常抱著隨想去了高清海那里,讓高清海享受著怡孫弄樂的情趣,讓他的心情也舒緩不少。殷蘭看在眼里,喜在心頭,可是她也很清楚地明白,高清海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消磨了。小裳已經替他診治過,他的心臟已經呈現衰竭之勢,最多也就半年的壽命而已。
“來,老爺,把這碗墨魚湯給喝了吧,我特意讓下人煮得清淡些,味道還不錯了,你試試!”高榻旁,殷蘭端了一碗墨魚湯,用勺子舀了起來,輕輕地吹了吹,這才放心地送進了嘴里。高清海張了張嘴,一口喝了下去,迷了瞇眼。臉皺成了一團。
“怎么了,是不是給燙著了。哎,周媽,快去端冷茶來!”殷蘭見得高清海這般,一邊吩咐了一旁地周媽去端了冷茶來給他爽口止熱。“哎,不是。別忙活了。我,我現在吃什么都是一個味道而已。”高清海叫住了正要去端茶的周媽,無力地笑了笑,一邊看了看殷蘭,“我這身體都快三年了,三年來都是你一個人在身邊照顧我。蘭兒啊,我真是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真的。真的很感激你為我做了這么多!”
“你是我的夫君,我不照顧你,去照顧誰啊。都幾十年的夫妻了,還說這些見外地話,真是!”殷蘭略略地笑了笑,放下了墨魚湯,又給高清海捶背起來。
“說實在的,你對我這么好,我真的很舍不得就這么走了,可是閻王要人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啊!我的身體,我清楚得很,沒有多少日子了,是不是?你和小裳也別瞞著我了,我自己的身體我還會不清楚么?”高清海淡淡地笑了笑,臉上有一股說不出的失落和悵然。
殷蘭原本溫暖的臉上也有了一絲折痕。眸子里的淚光開始撲閃,重重地吁了口氣,一邊抱住了高清海道:“不管你還剩下多少日子,我都會陪著你走完地。老爺,我只希望你能夠活得開開心心,人生苦短,生命中有很多我們無法阻止和預料的事情,生老病死我們控制不了。可是喜怒哀樂我們完完全全可以做得到的,不是么?我會把你剩下的日子當成幾輩子來過,你也要堅強,不要放棄啊!”
“蘭兒。你真好,娶你做我的妻子是我這一輩子最驕傲和幸福的事情。我,我卻不知道珍惜,還傷害了你,讓你受了這么多的委屈。你嘴上雖然不介意過去的事情,可是我知道,有些傷害造成了是無法彌補的。雖然我也很努力地去挽救過它,可是我明白,發生了的事情是無法改變地。桂香她始終還是進門來了,讓你生氣了,讓你為難了。蘭兒,若我死了之后,她要是再像先前那般霸道,無事生非的話,你只管將她趕出高家就是,不要客氣。我們縱容她太多了!這一次小裳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是氣她的,我也看得出來,她是故意的。我們這么隱忍,也全都為了崇業和翦瞳著想,畢竟,生活了二十多年,都成一家人了啊,不是嗎?”高清海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無限感慨起來。
“你也說是二十多年地家人了,我再怎么生氣,又能做得那么絕嗎?希望經過了這些事情后,她可以好好地修生養性,我就很滿足了。好了好了,不說這些喪氣事了,大過年的,可要開開心心才是!”殷蘭嗯了一聲,一邊說著,又擺了擺手。
“是啊,不知不覺,又是一年過來了,去年我們也是這樣了,還琢磨著崇煊的婚事怎么辦?不過一年而已,他就給我娶了個像你一樣賢惠能干的媳婦,還添了個那么可愛的孫子。現在想想,真是千變萬化啊。那個時候,小裳是進門來了,可是崇煊卻和外面的女人廝混,我們大家都罵他恨他,沒有想到,這個臭小子背負了那么多辛酸啊,他也不跟我們說。他果然是長大了,有自己的獨到見解。他果然是幾個孩子之中最有出息的一個了,我以前還擔心他了,現在有小裳在身邊陪著他,我也就安心多了。哎,我現在唯一地愿望就是能夠看著崇儒和翦瞳也能有個歸宿就好了,那樣的話,我走也走得無憾了!”高清海有些諷刺地笑了笑,以前他還總是擔心崇煊會闖出什么禍端,給他們高家帶來災難。可是經歷了這件事情,崇煊的處事已經遠遠地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這還不容易嗎?老爺若是想早點看到崇儒成親地話,我去準備就是。正月初十是個好日子了,這個家伙你不知道了,他還跟我暗示了很多次,娶媳婦就數他心急!至于翦瞳么,也可以和他一天成親的。小裳也跟我說過了,翦瞳和小云對上眼已經兩年了,只是礙于桂香,直不好開口。”殷蘭略略地笑了笑,說得甚是坦然。
“怎么,翦瞳也有心上人了么?我竟是不知道!”高清海有些意外。崇儒和婠婠地事情他是知道的,可是瞳的事情他卻是沒有想到。“她怎么可能讓人知道,這事情就崇煊和小裳知道。你也知道桂香那人的脾氣,小云抓了崇業的事情她心里一直嫉恨著,又怎么會同意小云和翦瞳來往了。嗯,這事情我會親自跟桂香談談的。放心好了,正月初十,定然是雙喜臨門地!”殷蘭搓了搓手,似乎很有信心。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又要辛苦你了!”高清海歡喜地笑了起來,頷首點頭,一邊握緊了殷蘭的手。
秋桂園。
“娘!”翦瞳怯怯地看了坐在高椅上的桂姨娘一眼。面色有些緊張,心里跟著忐忑不安起來。桂姨娘平素從來不叫自己來問話的,今天卻特地將她叫了過來,不知道卻是為了什么事情。難道是說,她和云墨溪之間的事情娘已經知道了嗎?想到這里,翦瞳的手心就冒起了冷汗。
“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娘么?”桂姨娘斜睨了她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面色有些難看。“娘,女兒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事情讓您生氣了,我……我來給你捶背!”翦瞳打著馬虎眼。一邊說著,便要過來給桂姨娘捶捶肩背。
“不用了,我可受不起!”桂姨娘擺了擺手,緩緩地站起身來,挑剔地打量著她,嘆了口氣:“瞳兒啊。依你這么好的身段,這么好的家世,為什么你偏偏就要跟一個山賊混在一起了。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要跟那個人來往地,你為什么就不聽我的話,先前你還答應得我好好的,可是我竟然沒有想到你會背地里跟他約會。你是看著娘很久沒有管你了,娘在這個家沒有說話的分量,你也看不起我了是不是?昨天是大年初一。你跟著他去了,我不好罵你,可是今天晚上你又想著和他出去,你瘋了是不是?你是個女孩子啊。你怎么如此隨便和一個陌生的男子進進出出的,你還是沒有出嫁的閨女,名節很重要的。這要是讓人給傳了出去,你以后還怎么嫁人?”
瞳面色一白,一旁看了看自己的丫鬟紫萱,確是知道是她出賣了自己。紫萱戰戰兢兢地立在一旁,亦是一臉的委屈,迎著翦瞳如刀地眼神,張了張嘴:“小姐,我,我沒有,不,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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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死丫頭,明明知道小姐犯下這樣的錯誤,居然還幫她給我隱瞞,你不想在這個家呆下去了是不是?”桂姨娘一陣氣惱,又不好打翦瞳,只得拿了紫萱來發作,甩手就是一個耳光打上了臉。
“娘,你講點道理好不好,女兒已經心有所屬,今生今世非云大哥不嫁!是,今天晚上我是要去找他,可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樣齷齪,我們只是去看煙花而已,崇儒和婠婠也會去的。”瞳挺直了身子,第一次這么傲氣地面對著桂姨娘。
“不許去!從今天起,你不許再踏出高家一步!你要是再去見那個男人的話,我打斷你的腿!我已經跟你說了一門親事,是京城地一個侍郎的兒子。等過幾天,那邊就會有人來下聘禮的,日子已經定好了,正月初六就把你嫁過去!”桂姨娘粗聲地吼了起來,狠狠地瞪著她。
“娘!”翦瞳氣急敗壞地看著桂姨娘,心中好不惱火,跟著叫了起來,“你怎么可以不經過我的同意,就要把我嫁掉,你,你太不講道理了。我不嫁,我打死也不會嫁的,我喜歡的人是云大哥,我要嫁的人是他。大娘也同意了我和他的事情,她不反對我們。”
“你這么大聲跟我說話干嗎?你,你……我告訴你,你始終都是我生地,你嫁給誰得由我說了算,由不得你使性子。那個山賊有什么好,功名沒有,房子也沒有,還有一個生病的老太婆要照顧,你嫁給他找罪受是不是?我已經收了別人的彩禮了,后天就把你送京城去!這幾天你老實點,我派人跟著你,哪也不許去!你不要以為你大娘說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告訴你,我不答應的話,姓云地別想再見到你!”桂姨娘氣勢凌人地看著翦瞳,語氣不容置疑。
“我也告訴你,我死也不會嫁去京城的。我怎么會有你這么可怕的娘啊,我,我真的好恨自己為什么是你這樣的人生的,為什么不是大娘生的!”翦瞳據理力爭,跟著吼了起來,氣呼呼地瞪著桂姨娘。
“啪”地一聲,桂姨娘甩手就是一個耳光打上了翦瞳的臉,臉色鐵青地看著翦瞳,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為什么在這個家里,所有的人都向著那個女人,連自己的女兒都嫌棄是自己肚子里生出來的。爭了一輩子,斗了一輩子,她始終都扳不倒那個女人,她好恨,好恨自己為什么輸得這么徹底,輸得這么沒有尊嚴!
瞳呆呆地看著桂姨娘,捂著火辣辣的臉,嗚地一聲跑出了房間,臨行前不忘瞪桂姨娘一眼:“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嫁的,正月初六,你抬著我的尸體去好了!”
“小姐,小姐……”紫萱淚眼婆娑地追了出去。桂姨娘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時氣不過,竟是連自己最喜歡的那一對漢代白玉羊脂瓶也給打碎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落盡桃花人何處
瞳一路狂跑著出了秋桂園,心中確是滿腹的委屈,淚著秀麗的面頰流了下來。她不過是想嫁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男人而已,為什么這一點點渴求都要成了奢望了。桂姨娘的咄咄逼人和冷酷無情讓她一陣心寒。正月初六,她竟然就這么把自己的女兒給賣了,她當自己是什么了,真的以為是自己肚子里生出來的就可以主宰和決定自己的一切嗎?她不會讓她如愿的。可是她也知道桂姨娘定然是說得出就做得到的,既如此,又何必在這世上芶活了。想至此處,翦瞳心中卻是一陣煩悶懊惱,竟是有了輕生之意。看著后園的那一潭盈盈的塘水,那樣光潔,那樣清澈,心想著自己若能像那水一樣無聲無息,隨意流動該有多好。
“云大哥,我們,我們來生再見!”翦瞳哼哼地笑了兩下,看著那一塘清水,閉了眼睛,已經一腳踏出,縱身跳進了池塘之中。一旁追過來的紫萱頓時間花容失色,大聲地喊了起來:“來人啊,來人啊,快救命啊,快救命啊,四小姐落水了,四小姐落水了!快來人啊!”驚天的呼喊卻是驚動了高家的一干仆役,紛紛涌向了后園。最先趕來的是崇儒和婠婠,二人剛剛還在院子里嬉戲耍鬧,便聽得紫萱的呼救聲,想也不想地就狂奔了過來。崇儒見得瞳的整個身子已經沉了下去,在水塘里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當下臉都白了,大喊一聲:“四姐!”跟著跳下了水,飛速地向著翦瞳游了過去。
婠婠站在一旁,卻是心急火燎地,這還是初春的天氣,池塘里的水冷得像冰一樣。一邊喊著崇儒哥哥要小心,一邊讓爾后趕來的幾個家仆下了水,去幫著崇儒救翦瞳。眾人卻是忙活了一陣子,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翦瞳抱上了岸。
瞳的整個身子都已經打濕了,面色蒼白得很,緊緊地閉著眼,一動也不動。竟是死了一般。
“小姐,小姐,小姐,你醒醒啊,醒醒啊,小姐,小姐,你不要有事啊,小姐……”紫萱哭哭啼啼地迎上前來,蹲在一旁。大聲地喊著。“快,快把她胸腔里地水擠壓出來,崇儒哥哥!”婠婠一臉驚慌地道。崇儒哦了一聲,已經蹲下了身子,也顧不得自己冷得直打啰嗦了,拼命地壓擠著翦瞳的心口。瞳嗚地一聲,輕輕地咳了一下,口里吐出了大灘大灘的水,嗆了幾下,便不動了。
“快把她抱進屋子里去,梅香姐姐,你趕快去生火,蘭若。麻煩你趕快去準備生姜湯來!”婠婠一旁吩咐著趕來的下人。幾個丫頭點頭哦了一聲,手腳利索地各自忙開了。崇儒一把抱起了翦瞳,便往翦瞳的院子去了。
房間里,紫萱和婠婠已經給瞳換了一身干熱的衣服。又用被子層層地將她捂實了,梅香已經生起了幾盆火炭,房子里一時暖意融融的。經過大家的一番忙活,瞳地命也算是救回來了,漸漸地有了呼吸,身子也跟著熱和起來。
“崇儒哥哥,你怎么樣了?”婠婠看著已經回房換好了衣服的崇儒,一旁關切地道。崇儒搖了搖頭,哈了口氣道:“我沒有事情。”一邊又看了看昏睡在床上的翦瞳,“四姐怎么樣了?她還好么?”
“我們已經跟她換了衣服,可是她全身還是濕的,等她的身子再熱和些,再給她換下來。這水實在是太涼了,像冰一樣冷。”婠婠蹙了蹙眉毛,吁了口氣道,一邊看著崇儒的手,有些心疼起來,握起來放在嘴邊吹了又吹,“你看看,你的手都凍紫了。”
“我不冷!”崇儒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只要四姐沒出事就行了!”“還好紫萱叫得快,再晚一會的話,可就沒有人了。也不知道四姐怎么就會落水的了!哎……”婠婠一臉愁容地看向翦瞳,輕輕地嘆了口氣,翦瞳看起來也不像是那樣子嬌氣的小姐啊,瘟疫那會,她跟著自己一塊在軍中照顧生病地兄弟,卻是要強得很了。
“好好的怎么會落水的。瞳了,翦瞳怎么樣了?要不要緊啊?”門外,殷蘭疾步匆匆地走了進來,小裳也跟在后頭。二人聽得翦瞳落水,卻是嚇得魂都沒有了。這大過年的,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叫人心里不舒服。
紫萱坐在床邊,不住地垂淚,一邊給翦瞳熱敷,一邊道:“小姐,小姐你怎么這么想不開,怎么會這么傻,你真是的,你要是出了事情,云大哥怎么辦?”
殷蘭看著床上安躺地翦瞳,面色白得跟紙一樣,心里一堵,難受極了,一邊問起了紫萱,語氣中略顯責備:“紫萱啊,平時瞧你這丫頭挺機靈的,我才讓你去照顧四小姐的,你怎么就沒有看好她,讓她落了水!”
“老夫人,我,是紫萱不好,都怨我,沒有看好小姐。我,我也沒有想到四小姐竟然這么想不開,竟是要尋死!”紫萱抽抽泣泣地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翦瞳好好的怎么會尋死的,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殷蘭面色一凜,問了起來。紫萱似有遲疑,也不想多做隱瞞了,一五一十地將桂姨娘把翦瞳許人了的事情都說與殷蘭聽了。
“混賬,簡直不像話,哪有這樣做娘親的。都還沒有問過我,居然就收了人家地彩禮,她,她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殷蘭聽完了整個事情,卻是氣得不行了,原本以為經歷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收斂一點,哪里想得到她竟然又變本加厲起來。
“姨娘真是太不像話了,怎么可以這樣子。明明知道翦瞳心有所屬。還這樣逼她。哎,也難怪她會想不開了!”小裳搖了搖頭,一邊嘆了口氣。崇儒也是憤憤然地,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眾人正自生氣間,門外已經響起了桂姨娘的斥責之聲:“你們怎么做事情地,我不是吩咐了你們。讓你們好生看著小姐的嗎?怎么就會讓她落水了的,你們真是沒有用!一群廢物!”真真是人未到,聲已至。
桂姨娘適才在屋子里被翦瞳的頂撞氣得不行,生了好半天地氣,沒有多久就傳來了翦瞳落水的消息,當下讓她嚇了個半死,便風急火燎地向著這里過來了。進得屋子,便瞧見了一大堆人已經站在這里了。個個臉上都有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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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啊,你,你來了啊……這,這翦瞳真是讓人操心了,大過年的,這么不小心!”桂姨娘面色微微一哂,有些心虛地看著殷蘭。殷蘭面色發青地瞪著她,緩緩地向著桂姨娘走了過去,哼了一聲:“她是不小心,還是給人氣得想尋死。妹妹應該比我清楚!”
“我,我不知道姐姐在說什么?哪里有人氣翦瞳了,她性子那么柔,怎么會隨便生氣?”桂姨娘低著頭,不敢直視殷蘭咄咄逼人的目光。“是,瞳的性子是好。她是溫順。可是再好再溫順的人也經不起你這樣的磨。這才安靜了幾天啊,你又給我興風作浪了,這個家不鬧出點風波來,你是不罷休的是不是?妹妹啊,原本我以為你已經改了不少,可是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是狗改不了吃屎。有你這樣當娘地么?有你這樣逼自己女兒的么?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收了別人的彩禮,暗地里將翦瞳許人了。你眼里還有老爺,還要我這個大姐嗎?你,你問都不問?”殷蘭咬了咬牙,捏緊了拳頭。大聲地呵斥起來。
“那,那我也是為了翦瞳好啊。我,我就在想,反正是一個女兒而已,老爺身體又有病,姐姐你要照顧他,現在還要忙著崇儒的婚事。我,我就是想簡簡單單地把翦瞳給嫁了,不讓你們麻煩!我,我不知道瞳她不想嫁的!”桂姨娘低眉順目,強詞奪理起來,一邊又補上了一句,“翦瞳始終是我生的嘛!我,我這個做娘的想讓她幸福也有錯嗎?我們母女的事情,姐姐管這么多干什么!”
“你為翦瞳好,你想讓翦瞳幸福,我看你是為了你的私心才對。桂香,你根本就是一點也沒有變,自私自利,傲慢無禮。我真是后悔,當初就不應該讓你進門地!進了我們的高家敗壞門風。我告訴你,翦瞳她除了不是我肚子里懷胎十個月出生的,她就是我的親生女兒一般,你呢,你覺得你配得起娘這個字嗎?我處處忍著你,讓著你,看來是我錯了,像你這樣的人,根本是一輩子也改變不了。豬就是豬,王八就是王八。”殷蘭怒氣沖沖地道。
“大姐,你說話不用這么刻薄惡毒吧,犯得著這樣罵我嗎?我哪里有私心了,你不要隨口冤枉我。我知道老爺疼你寵你,可你也不要太把我不當人看了!”桂姨娘一臉的不悅,趾高氣揚地看著殷蘭,似乎也有滿肚子地火氣要發泄出來。
“是你不把自己當人看啊!”殷蘭挽起袖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揚起右手,左右開弓,就是兩個耳光甩上了桂姨娘的臉,啪啪的響聲震得在場的人都是一陣目瞪口呆。桂姨娘卻是始料不及,沒有想到殷蘭會動手打她,只覺得兩頰火辣辣的生疼,周遭的目光如毒針一般射進了她的身體里。
“你……”桂姨娘還想說些什么,殷蘭竟是發了狠,又是左右兩個耳光,打得桂姨娘險些站立不住了,氣勢也不復以前的那般凌厲蠻橫,嘴角邊跟著流出了血,看著殷蘭地目光里多了一份畏懼。這個看似和煦的女人,二十年來從來不曾打過她,而今天,居然連著打了自己四個耳光,讓她在這么多人的面前如此的難看下賤。
“你不用覺得委屈,打你四個耳光我嫌少了,我真恨不得抽你四百個耳刮子。這第一個耳光是我替老爺打地,他竟是瞎了眼,讓你給撞到了。這第二個耳光是替我自己打的,我竟然容忍了你這樣的人二十多年來,我真是個笨蛋。第三個耳光是替翦瞳打的,從今以后,她再也不是你的女兒,是我的女兒。這最后一個耳光,是我替小裳打的,你做了什么事情不用我說了,心知肚明。田桂香,今天你給我聽好了,走出這個房門,馬上給我從高家滾出去,再也不要出現在高家!我們高家養不起你這樣的人,所有的人都給我聽清楚了,田桂香不再是高家的姨娘,再也不是高家的人。她的死活跟我們高家再也沒有任何關系。誰要是念著舊情去幫她,也馬上給我滾出高家!哼!”殷蘭右手打著啰嗦,一字一句,說得極有分量。
在場的人全都噤了聲,生平第一次,他們瞧見這個高家的主母發了這么大的脾氣,這一天的殷蘭,讓桂姨娘直到死也不曾忘記。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樓昨夜又東風
你要趕我走?你,你是要休了我嗎?”桂姨娘面色烏蘭,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生平第一次,她在眾人面前丟了這么大的臉。嫁進高家的這二十多年來,她雖然是個小妾,可是府里的人都要敬她幾分,不管再怎么不濟,她始終都是主子,因此也沒有人敢正面如此給她難堪。殷蘭雖然和自己素來就有芥蒂,但也沒有像今天這般鬧得不可開交,不但動手打了人,竟然還想著要把自己趕出去。
“不是我趕你走啊,是你自己逼自己走的。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你還是死不悔改,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是無可救藥!我當你是一家人,你自己摸摸良心說,你有沒有當我是你的大姐。別的不說了,你在崇業和翦瞳面前說我的壞話,挑撥我們的關系,還少么?好在兒女都是有眼睛有心的人,還看得清楚誰是人誰是鬼。走,你馬上給我收拾了東西滾出去,高家養不起你這樣的闊少奶奶!”殷蘭一臉的戾氣,往日的溫潤祥和一掃而空,一邊用手指向了門外,做了一個滾的動作。
“你憑什么讓我滾啊,要讓我滾也輪不到你。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就是比我早進門兩年而已!在老爺沒有給我休書之前,我是不會離開這個家的,我始終都還是這個家的半個女主人,哼!”桂姨娘諷刺地笑了笑,雙手抱胸,一副凜然不可侵犯地模樣。
“不滾是吧!”殷蘭的眉目一挑。竟是來了硬脾氣,看著門外的護衛,朗聲喝道,“你們兩個給我進來,把這個女人給我轟出高家,她要是敢再進高家一步。就給我打斷她的腿。你們要是包庇她,我馬上就解雇了你們,別在這里做事了!”
門外的兩名護衛面色一變,見著殷蘭發寒的目光,聽著她這般決絕地語氣,知道她不是開玩笑的,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自然得照著做了。走了進來,看了桂姨娘一眼,二人已經押住了她的肩膀,便將她往外拖。
“你們干什么,你們造反了是不是?殷蘭,殷蘭,你真的這么狠,真的要趕我出去嗎?我要告訴老爺去,我要找老爺評理去!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會遭報應的。殷蘭,你給我等著,我會讓你知道我田桂香地厲害的,殷蘭……我會回來找你算賬的,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人老珠黃了還霸著老爺不放。你個死女人……”桂姨娘一邊掙扎著,一邊破口大罵起來。殷蘭揮了揮手,耳不聽為凈,讓那兩個護衛拖著殷蘭出了門,桂姨娘卻是一路罵罵咧咧,罵到后來,聲音里竟帶著一股哭腔,底氣也沒有先前那般足了。想來也被殷蘭這樣的氣勢給嚇倒了。
一眾丫鬟仆人也看得甚是大快人心,心中暗暗叫好。這個家里,基本上沒有一個人喜歡那桂姨娘的,平常仗著主子的身份盛氣凌人。不知道教訓了多少人,今天看她落得這個下場,心里卻是非常的痛快。
殷蘭吁了口氣,緩緩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臉色有些難看,眸子里亦是有晶瑩的淚光在閃動。“婆婆,你,你真地打算不讓姨娘回家了么?這,這會不會不太好,她,不管怎么說,她都是公公的小妾,是崇業和翦瞳的娘啊!”小裳緩緩地走上前來,淡淡地開了口。
“你以為我想嗎?只是這一次,她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我不給她點厲害和顏色,她以后會變本加厲的。翦瞳是她的女兒啊,她,她竟然當她像貨物一樣販賣,這,這還有人性么?讓她在外頭吃點苦頭也好,也讓她學學怎么去做人。她這種性子不改的話,留在我們高家遲早是個禍害。小裳,有些事情你我都清楚,我實在不想走到撕破臉皮地那一天,老爺臉上無光,高家也蒙羞,還會毀了……算了,不說這些了,提著心煩!老爺那我還得去看看,他聽著翦瞳落水,心急得很了。翦瞳這里,就拜托你多照看一下了!”殷蘭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郁,眉頭層層地皺開,仿佛有什么心結難解一般。
小裳一怔,看著殷蘭,莫非她也知道桂姨娘的一些往事么?她也曉得了那個秘密。這般欲說還休的口氣,想來她的心里一定很矛盾吧,一旦這一個秘密被揭穿,高家將陷入一場怎么樣的劫難,那都是不能預料的。忽然之間,她覺得殷蘭愈加的偉大起來,不但掌管著這個家,還有著非常地容人氣度,該凌厲的時候絕對不拖拉,相比自己而言,卻是有一點自慚形穢了。
“嗯,婆婆放心,我會好好看著四妹的,你去看看公公吧!”小裳略略地點了點頭,頷首一笑。殷蘭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邊坐起身來,周媽媽已經攙扶著她出了房門,一眾丫鬟仆人也跟著散去,忙著自己地事情去了。小裳看著那個瘦削的背影,這二十多年來,她是怎么走過來的啊!她自問脾氣是極好的了,可是見著桂姨娘這樣的人,也免不了生出幾分討厭,而殷蘭,竟然可以和她在一個屋檐下共處了二十年之久,這是一種怎么樣的容人之量啊!
“還好紫萱發現得早,不然四姐就真的是冤枉了。娘這一次真是威風極了,做得真好,我早就看不慣姨娘了,一點做長輩的風度都沒有。四姐是她親生的,居然這樣對她!”崇儒一旁忿忿不平,說得眉飛色舞的,心情卻是舒爽得很。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又怎么會都能如人愿。她和云大哥固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是這條路終究還是走得很辛苦的!感情從來就由不得人,不是你想跟誰在一起就可以的。”婠婠嘆了口氣。復想起自己地情況來,又比翦瞳好得了,再過幾天,她就要離開這里了。
“怎么不能由人,好比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就一定和你在一起。我想和誰好,誰也攔不了!”崇儒卻是極力地反對起來,一臉的自信滿滿,握住了婠婠的手,毫不顧忌地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
婠婠臉一紅,嗲道:“哎呀,你真不害臊,這么多人在了。討厭!”幾個丫鬟亦是一臉的羞澀,低了頭,偷偷地笑了起來。崇儒偽怒道:“都不許笑,本少爺想和娘子親親嘴,這是很正常的。我剛才凍得要死,親了嘴就暖和多了!”
“你呀,老是沒有正經。好了,你們都出去吧,這里就我和紫萱照看著行了!待會啊,小云也就過來了。”小裳抿嘴一笑。看著這一對甜蜜地小戀人,心中說不出的感動。“大嫂你通知了云大哥過來啊,真快!這也好,四姐醒了之后就不會尋死覓活的!好吧,那我們走了。”崇儒聳了聳肩膀,聽著小裳這樣一說。心里也安心了許多,一邊摟了婠婠的肩膀,出門去了。其余的丫鬟也各自退下,房間里就剩下紫萱和小裳了。
“真是個傻丫頭!”小裳看著昏昏沉睡的翦瞳,搖了搖頭,無奈地嘆息了一下,一邊又取了暖爐過來,放進被窩里。給她暖身子。“紫萱啊,你去外面看看小云過來了沒有,來了的話馬上帶他過來,知道嗎?我怕待會翦瞳情緒激動。又想不開了!”小裳回頭瞅了瞅正在倒藥的紫萱一眼,淡淡地道。
“是,大少奶奶,我這就去!”紫萱哦了一聲,一邊提了裙擺,信步匆匆地出了房間。
約摸過了半刻光景,翦瞳地身體卻是有了些反應,右手在被窩里動了動,緊閉的雙眸激烈地蠕動起來,仿佛在做著一個冗長的夢,面上的表情也顯得很是痛苦。
“不嫁,不嫁,我不嫁。我死也不嫁。云大哥,云大哥……”瞳喃喃自語,雙手開始亂揮亂撲起來。“翦瞳,翦瞳。你醒醒,醒醒啊,都過去了,沒事了,沒事了。不會有人逼你嫁人的!翦瞳!”小裳一邊握住了翦瞳的手,跟著拍了拍翦瞳的臉,她這樣情緒波動不利于身體的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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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不嫁!我不嫁啊!”翦瞳忽然尖嘯一聲,身子直直地坐立而起,右手一甩,小裳一時間沒有握住,整個人往側邊一退,幸得有床欄擋著,不然可要摔上一跤了。瞳打開了眼睛,目光有些渾濁,身子瑟瑟地發抖起來,嘴巴里發出嗚嗚的哭聲,整個人將頭鉆進了被子里。
“翦瞳,翦瞳,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啊!你別這么緊張,別緊張。來,來,把頭放出來,別捂在被子里了!”小裳面色凝重地坐上前來,一把抓住了翦瞳的右手,扯開了她地被子,寬慰地拍了拍瞳的肩膀,柔聲地安慰著。
“大嫂!”翦瞳聽著這般溫柔的語氣,這才有了些反應,恢復了神智,一臉哀戚地看著小裳,哭哭啼啼起來,“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娘她把我賣了,她把我許人了。我要怎么辦?我喜歡的是云大哥,是云大哥啊,可是娘她不允許我們來往,她要拆散我們!”
“就因為這樣,你才想不開,就想尋死?”小裳吁了口氣,摟住她道,“真是個傻丫頭啊,你就不知道去找大娘嗎?你知不知道大娘和家里所有的人都疼你的啊。你看看,你這要是出了事情叫我們一家人怎么辦才好。”
“我,我不想讓大娘為**心了,為了我地事情,她和娘已經弄得很不開心了。我,我不是大娘親生的!”翦瞳吸了吸鼻子,嬌嬌弱弱地回答著。“你怎么能這么想,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會讓大娘很傷心很難過的。剛才大娘來過了,看得你這個樣子,不知道有多傷心,第一次發了大脾氣,和姨娘吵了起來,教訓了姨娘一頓。大娘可是真心真意地疼你啊,她也說了,除了你不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她對你就像親的一樣疼惜!大娘對你好,你自己不知道么?”小裳摸了摸翦瞳的頭,哎了一聲。
“我,我知道大娘對我好,她,她比娘疼我千倍萬倍不止。”翦瞳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輕輕地啜泣起來,“我把她當親娘一樣!而我娘,根本就沒有愛過我,關心過我,她只知道她自己,從來只為自己和二哥考慮,一點也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這不就對了,大娘那么疼你,又怎么會舍得讓你遠嫁他方,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吧,你一定會嫁給云大哥的。我們日子都選好了,你和崇儒同一天成親,就訂在正月初十!”小裳言笑晏晏,一臉歡喜地看著瞳。
瞳地身子一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小裳。忽聽得門口一聲急促的“瞳兒”,卻是云墨溪進來了。剛才小裳派人去叫他來的時候,他是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到現在整個后背都是冷的,一路上他是不知道有多擔心瞳會出事情,直到進了高家,紫萱告訴他翦瞳已經沒有大礙了,他心中地那一塊大石才落了地。
“云大哥!”翦瞳面上一陣激動,跟著哭了起來。云墨溪已經沖了過來,一把抱住了翦瞳,不斷地安撫起來:“好了,好了,都沒有事情了,一切都過去了,有我在,有我在,瞳兒你別怕!”翦瞳咬了咬唇,窩在他的懷里,盡情地享受著心愛之人帶給她的溫暖和關懷。小裳見得他二人如此難舍甜蜜,也不好多在屋子里逗留了,一邊起身,靜靜地退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未雨綢繆知多少
瞳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眾人懸著的心也安穩下溪的陪伴和安慰下,翦瞳的情緒也慢慢地恢復過來,只因為落了水的緣故,小裳怕她落下什么病根,又開了幾帖凝神補氣的藥,讓她在床上再歇息兩天。而京城定親的那一方,初四便有人帶著聘禮來了高府。殷蘭卻是當場給拒絕了,解釋了原因之后,再加上崇煊坐鎮,對方也沒有過多的糾纏,就此作罷,為了彌補對方的損失,殷蘭將桂姨娘偷偷收下的彩禮錢如數退還了。
對于桂姨娘被趕出高家的事情,廣州城一時間也是議論紛紛,眾說紛紜。高清海對于這件事情,也沒有過多的參與,他知道,桂姨娘這一次的確是惹惱了殷蘭,殷蘭向來脾性溫順,不到萬不得已,定然是不會做得這么絕的。崇業在正月初四也回了家,聽說了桂姨娘的事情后,心中雖然有一些小小的震撼,但是因為殷蘭是高家主母的關系,也不好多說什么,有些話也只能藏在心里了。殷蘭怕他對自己有什么誤解,特意找了他和翦瞳出來,談了一個晚上,說出了自己這么做的初衷,不過是想給桂姨娘一個教訓,這個門,她早晚還是能進的,至于是什么時候,就看崇業的了。崇業當然明了,知道殷蘭是讓自己去把桂姨娘給找回來,回來喝崇儒和翦瞳的喜酒。
桂姨娘在外頭流浪了幾日。也終于明白了高家地好,自己平時過慣了富足的生活,如今落魄街頭,遭人白眼,受人詬罵,卻是讓她好生難受。想想以前。從來只有自己教訓數落別人的分,而今天,連一個乞討要飯的都能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心里真是極大的不舒服,對殷蘭的怨恨也漸漸地轉化成了對自己地埋怨。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多半都是她自找的啊。桂姨娘也悄悄地在高家的門口轉悠了兩三次,可是都被那護衛給趕跑了,說是再偷偷摸摸地過來。絕不客氣,一定照殷蘭的意思打斷她的腿。桂姨娘咬牙切齒,又氣又怕,卻又無可奈何。而身上的銀兩已經被她花費光了,再這樣下去,她可真的要去要飯了,一時間是腸子都悔青了,偏偏就跟殷蘭過不去,自己在這高家呆了二十多年,這個女人的手段她見識得還夠少么?怎么就去沖撞她了。
“娘。你說真地么?正月初十就讓我和婠婠成親?”崇儒一臉歡喜地看著殷蘭,聽得殷蘭說要給自己辦喜事,激動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卻是又蹦又跳的,摟著殷蘭的脖子道,“娘你對我真好。你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娘了。娘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瞧你,沒個定性,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將來怎么照顧妻子哦!”殷蘭樂呵呵地拍了拍崇儒的肩膀,偽怒起來,“我只有這個時候才是最好的娘么?平時管著你,你就嫌我麻煩,嚴厲苛刻。你真是口不對心!”
“不,不,娘當然時時刻刻都是最好的娘了,要不然我們兄弟幾個怎么會對娘這么尊敬疼愛了。娘。我向你保證,娶了婠婠之后,我一定會很努力,發憤圖強的,再也不游戲人生了,一定會讓你刮目相看的!”崇儒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道。
“那可好,等你成了親,讓你去管理茶莊,我和三弟忙著張燈結彩已經是忙不過來了,來個人上上手也不錯,減輕我們地負擔!”崇業微微一笑,吁了口氣道。崇儒卻是蹙起了眉頭,擺了擺手道:“哎,生意上的事情你們別找我就成了,最煩的就是這個。有你和三哥兩個人頂著就行了。我啊,要像大哥一樣戎馬沙場,做個保家衛國的真漢子!”
“你也要從軍么?”殷蘭心頭一緊,訥訥地看著崇儒。“我和大哥一樣,平時就喜歡舞刀弄槍,對生意沒有興趣。我已經決定了,開春了我就去考武舉,進了前三的話我不就是很威風了么?婠婠也支持我的,她也希望我可以像大哥那樣意氣風發地。”崇儒一臉的自豪,似乎很是憧憬未來的規劃。
“家里有一個大將軍已經夠了,你也去湊熱鬧,胡鬧。不行,我不答應。這世道不太平,萬一要是把你派去了很遠的地方,我不是就見不著你的面了么?你呀,不要太想當然了,這不是鬧著玩的。你大哥能在廣州,也全靠著你爹以前在朝廷的那點薄面,現在朝廷已非從前,你,你不許去考武舉!”殷蘭面色陰郁下來,極力地不贊同此事。
“娘!”崇儒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男兒志在四方,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報效國家又何錯之有。其實我很早就想到外面去闖蕩了,和行風表哥一樣,四海為家。大哥大嫂,你們說,我這樣地決定不好么?”
崇煊面色一凜,點了點頭道:“娘,崇儒的性子我很清楚,他的確有很大的抱負,他想做什么,你就答應了他吧。他就像一道風,習慣了要四海漂流地。再說,倭寇的勢頭已經大減,就算派去了很遠的地方,相信經過這一年來在我身邊的歷練,崇儒也是應付得來的。你不能老把他關在家里,是應該讓他去外頭長長見識的。我是不成了,有小裳,還有隨想,就讓崇儒代替我去實現這個理想!”
“那哪成的,他也要成家了,難不成讓婠婠跟著他也四海漂流,像話么?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崇儒不是我親生的,要趕他出去呢!”殷蘭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關別人什么事。娘,我答應你,如果我真的不在你的身邊,逢年過節,我都會和婠婠回來看你的!”崇儒再次搖了搖殷蘭的肩膀道.張!我們兄弟南北強強聯手,其利斷金,多美啊!”
“你別胡鬧。要去北方,我可告訴你,娘是一千個一萬個不答應地,韃子是好惹的主么.要去你也只能在廣州城,或者在你姑父他們那里,好歹有個照應。其余的,我可是萬萬不依的。想也別想。”殷蘭皺緊了眉頭,擺了擺手,一邊看向了小裳道,“小裳,你最有主意的,崇儒地事情你說說看!”
小裳略略一怔,恍然若失地回過神來。“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崇見得她有些心不在焉,關切地問了起來。“哦,沒事!”小裳搖了搖頭。吁了口氣,看了一眼殷蘭,目光在崇儒的身上落定,“崇儒,你真的想和婠婠成親么?你,你想清楚了沒有。你,你是不是心血來潮。你還小,還有很多選擇的。也許,也許你可以碰到更好的女孩子的,沒有必要這么快就把終身大事給定下來的,纖纖也不錯的,你……”
“大嫂,你在說什么呢!”崇儒提高了聲音。有些慍怒地望著小裳,“我喜歡婠婠,我就只喜歡婠婠一個,我絕對是認真地。沒有開玩笑。大嫂,你以前很贊同我和婠婠的,可是這陣子,我總覺得你想拆散我和婠婠似的,我去找婠婠,你也不讓我見。你要是覺得我配不上婠婠的話,我一定會改的,你不要反對我們,好嗎?婠婠最聽的就是你的話了!也不知道這兩天你都跟婠婠說了什么,她對我冷冷淡淡的。”一邊說著,崇儒已經氣沖沖地出了門。
小裳閉了閉眼,吁了口氣,險些沒有站穩,崇煊一旁扶住她,拍著她的肩膀道:“別跟這臭小子一般見識,稍有不順心的,他就到處刺人地。他這脾氣,是該去外面鍛煉一下,改改他的少爺脾氣!”小裳無力地搖了搖頭,他和婠婠的這一段情緣,該如何去了結了!
歸墨院。
新娘的喜服已經送過來了,婠婠坐在床邊,看著那大紅的衣服,美艷奪目,妖嬈惹眼。正月初十,她和崇儒的好日子,婠婠自失地笑了笑,緩緩地拿起了新娘喜服,小心地摩挲著,眼中地淚水滾滾而下。這期盼已久的一天終于來了,她該高興的才是。可是自己終究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她終究不能穿上這大紅的衣服,在崇儒的牽手下,步入高堂,兩兩交拜。
門嘭地一聲撞開了,崇儒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了婠婠的面前。婠一怔,略略地轉過身來,看到了一臉陽光的崇儒。“你,你怎么進來了?”婠婠有些驚慌,沒有想到崇儒會突然闖進來,連地拭去了臉上的淚水。
“你怎么哭了?誰欺負你了?告訴我?”崇儒快步走了過來,一臉狐疑地看著婠婠。“我哪里有哭,我,我只是高興,高興得哭了。”婠婠吸了吸鼻子,搖了搖頭道。“是嗎?”崇儒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她,語氣有些傷感起來,“婠婠,為什么我覺得這兩天你心事重重地。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我來找你,大嫂也不讓我來見你。你,你是不是遇上不開心的事情了。我,我心里不踏實,大嫂好像不贊同我們成親一樣。婠婠,大嫂是不是跟你說了什么,你,你是不是討厭我,也不想和我成親了?”
“你怎么會這么想,我能有什么事情瞞著你。小姐能跟我說什么,只是,只是我們就快成親了,還老是見面,這樣不吉利的。你不知道的嗎?新人成親,前幾天是不能夠見面地,會折損福氣的!”婠婠有些愕然地看著崇儒,旋即反應了過來,翩然一笑。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你怎么不要見我了,我還以為你反悔,不想嫁給我了。那就好,那就好!”崇儒呵呵地笑了笑,聽著婠婠這樣一說,心里也寬慰了不少,一邊搔了搔頭。
“你看看你,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將來怎么照顧……家啊!”婠清你嫁定我了,賴不掉的!”崇儒刮著婠婠的鼻子,一邊將她摟進了懷里。
“等一下,我想穿上這新娘服看看。”婠婠一邊放開了崇儒的肩膀,認真地道。“就這么等不及?”崇儒笑望著她。
“是啊,我就是等不及了,怎么樣。你,你先回避一下,我換上新娘服,你也去換上你的新郎服,好不好?我們,我們先預習一下,我,我怕……等到那一天,我,我……會出錯!”婠婠吁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宛然一笑,聲音里有一股說不出的愁緒。崇儒雖然有些納悶,但是看得婠婠這么殷切的目光,當然只得照做了,回了自己的房間,將那套新郎服換上過來了。
看著崇儒那飛奔而去的身影,婠婠澀然一笑,淚水決堤般地流了下來,她又怎么能告訴他,她等不到正月初十了,她等不到她和他的洞房花燭夜了。她只想在臨走前,可以親自品嘗一下那一份為人新娘的喜悅和振奮,她想和他拜堂,一個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天地。
第一百七十五章 美人如玉劍如虹
婠身紅光,臉上溢滿了小女子的幸福。原來,原來穿上喜服的感覺是這般的美好,女人最美麗的一次就是成親的這一天,她要把自己最美麗的這一天展現給她最心愛的男人。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婠婠激動得流下淚來。
“怎么又哭了,再哭的話你可和小貍的花貓臉有得一比了!”身后,崇儒已經換上了大紅的新郎服,摟住了她的纖腰,輕輕地在她的耳邊吹了口氣,“婠婠,你真美麗!”
“我們,我們試著來拜一次堂好不好?”婠婠轉身過來,淡淡地道。“你還真的是比我急哎。這個,這個不太好吧,還是等初十那天拜吧。一生只拜一次堂,不能兒戲的!”崇儒面色微微一變,頓了一下。
“我說了我們只是練習一下,我,我怕那一天我會緊張。崇儒哥哥,你答應我,答應我好嗎?就這一次,我只要這一次!”婠婠緊緊地握住崇儒的手,一臉的渴盼,說著說著淚水又流了起來。
“好,好,我答應你就是!瞧你這個樣子,好像生怕自己嫁不出去一樣。本少爺勉為其難,收了你吧!”崇儒看得一陣心軟,自然是不能拒絕她的要求了,一邊握緊了婠婠的手,無限柔情地看著她,“我們,我們這就拜堂!”一邊說著,純凈地笑了笑,無比鄭重地勾起婠婠地手。兩人肩并肩地站著,隨著崇儒的一聲高喊:“一拜天地!”二人已經低頭行禮起來,跟著是二拜高堂,最后是夫妻交拜。
拜到最后,崇儒卻是故意用頭碰了婠婠一下,咧嘴沖她一笑。做了個鬼臉。原本是想著逗笑婠婠的,可是婠婠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怔怔地望著崇儒,一句話也沒有說。“怎么了,婠婠?”崇儒見得婠婠++了。自己也是這樣隨意不正經的性子。
“崇儒哥哥!”婠婠閉了閉眼,忍住了即將噴涌而出的淚水,一把抱住了崇儒,伏在他的肩頭,微微地啜泣起來,她不能哭,她拼命地告訴自己不可以這樣子,可是一想到兩日后地分離,一想到正月初十那天的婚禮,她就忍不住難過起來。她一千個一萬個舍不得這個男人。可是在強悍的命運面前,她沒有不低頭的理由。不回去,雍王府將被毀滅,袁家和高家也將遭受劫難,幾百條人命在自己手上拽著,她又豈能這么自私。熟視無睹!
“丫頭,怎么了?”崇儒蹙了蹙眉毛,這樣多愁善感的婠婠她還是第一次見,平時的她總是沒心沒肺的,偶爾還在自己面前鬧鬧性子,確實是非常的可愛,這樣單純干凈地女孩,是自己想要守候一輩子的伴侶。崇儒想松開她。幫她擦去眼淚,可是婠婠不肯放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好像自己隨時都要飛走了一樣。
“你不要動。讓我多抱你一會!”婠婠吸了口氣,輕輕柔柔地說著。“好,我不動!”崇儒嗯了一聲,伸手環住了婠婠的纖腰,愛憐地撫摸起來。
“崇儒哥哥,你答應我,永遠都要快樂,永遠都要灑灑脫脫的,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不可以自暴自棄。”
“嗯,我答應你!”
“好好地記住今天的我!你記著,婠婠永遠都是你的新娘!”說完這一句,婠婠已經放開了崇儒的肩膀,忽地踮腳起來,香唇已經貼上了崇儒的嘴。崇儒一時間只覺得身體里有一陣電流激蕩而過,捧住了婠婠的后腦勺,激情四射地擁吻起來,抵死纏綿著,開始在婠婠地身上攻城略地,右手順勢插進了婠婠的胸衣里。
婠婠面色緋紅地望著崇儒,嬌喘連連,這一刻,她只想讓自己就這么無限地沉淪下去。可是窗戶外一道犀利的目光提醒了她,自己不可以這么做,遠嫁韃靼,她身為皇族中的公主,定然是要驗明正身的。如果被發現自己已經不是處子之身,她所有的犧牲都是白費了。在崇儒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線地時候,婠婠制止了他,嬌羞的面容上有一絲隱隱的淚痕。崇儒也從激情中緩緩地回過神來,吁了口氣,有些歉疚地看著婠婠:“我,我,我唐突了,對不起!這么快就想著洞房花燭夜了,丫頭,你真的是太美了,很像現在就吃了你!”說著一邊在婠婠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平復了一下激進的情緒,將婠婠緊緊地圈在了懷中。
婠婠的心里又何曾不想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給他了,可是這唯一的一個愿望,看起來都是那么奢侈和遙遠了,想著幾日后地婚禮,她要拋下這個心愛的男人去獨自承擔那一份苦澀,她的心里就如刀子一樣扎了好幾下。
纖纖亦如婠婠當初和自己的約定一般,這二十多天來始終不曾來打擾過崇儒。正月十五地期限將至,而婠婠和崇儒不日就要大婚的消息,纖纖自然是知道的。她心里有著百般的不解,既然已經決定了要離開崇儒,為什么又要和崇儒成親了,他們這一份約定和承諾又算什么啊,這樣想著,纖纖卻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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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月黑風高夜。
纖纖悶坐在床前,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夜景,那樣深邃,那樣凄迷,沉寂的夜色里,偶或有一簇簇絢爛的煙花沖上天幕,妖嬈地綻放開來。在東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節日氛圍。一個人流浪在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念家的。忽然間想起和姐姐曾經種下的櫻花樹,再過一個多月,櫻花也要開了吧。那艷麗繽紛地櫻花。充滿著傳奇的夢幻色彩。姐姐告訴她,只要對著櫻花許愿,所有的夢想都會實現的。如果自己能夠回到故鄉的話,她真的好希望這一趟中原之行沒有來過。她從來不知道什么叫男歡女愛,可是遇到崇儒地那一刻,她開始明白。開始懂得了。她喜歡靠在他的肩頭,她喜歡他干凈陽光的微笑,她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認認真真地看過自己,即使自己曾經為了他差點丟了性命,他始終都是以一個做哥哥的身份來對待她這個所謂的小妹妹,只因為他身邊還有一個婠婠。她討厭那個女人,從心底里排斥她。嫉妒讓她有些發狂,有好幾次,她都想把那個女人一刀給斬了。
“咚咚!”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纖纖警覺性地回過頭來,忍者的特有敏感讓她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纖纖,你在里面么?是我!”門外,是女子溫軟的細語。纖纖面色一變,拳頭緩緩地松開了,走到門邊,將門打開了。看到了一臉悵然地婠婠。
“你,你怎么來了,你不是陪著崇儒哥哥的么?正月十五還沒有到,你就來找我干嗎?”纖纖有些納悶地看著婠婠,問了起來。婠聳了聳肩膀,無趣地笑了笑:“難道非要等過了十五才能來找你么?今天我來。是有事情要和你說的!”一邊說著,婠婠已經進了房間,將門關上,看著這一間客房,嘆了口氣,“住得還習慣么?”
“不習慣!”纖纖搖了搖頭,說得非常的直接,一雙眸子來回地在婠婠的身上掃視。充滿了審訊的味道。“你要是想和崇儒哥哥在一起的話,你要適應他的一切!”婠婠略略地瞟了纖纖一眼,在椅子上坐下,一本正經地看著纖纖。“今天我來兌現我的承諾,謝謝你這二十天來沒有去打擾崇儒哥哥,謝謝你給了我這二十多天和崇儒哥哥獨自相處的日子。”
“正月十五還沒有到,你,你……你這么快……你,你不是后天就要和崇儒哥哥成親了么?既然成了親,為什么又要走!”纖纖有些費解地看著婠婠,咬了咬唇。“難道你不希望我走么?”婠婠反問,自失地笑了一下。
“我當然希望!”纖纖不假思索地答道,繼而面色一變,吐了口氣,“可是你也不用這么快,我們地約定時間還沒有到!”
“你很直接,性格卻是和我有點像!相信,崇儒哥哥會慢慢地習慣你,也會……”婠婠仰起頭,聲音顯得傷感和惆悵起來,目光蕭索地看向了那沉沉的夜色,“慢慢地習慣沒有我在他身邊的日子,慢慢地把我給忘記了!”
“可是后天你就和崇儒哥哥成親了。你,你為什么還要離開他?”纖纖提高了聲音,表情顯得很是失落。即使正月十五她已經走了,可是這一切對自己而言又還有什么意義,在崇儒的心里,婠婠始終是最重的那一份。
“后天?”婠婠蹙起眉頭,聳了聳肩膀,“后天我已經不在這里了。”
“什么?”纖纖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婠婠,有些驚訝起來,“那,那你和他的婚禮怎么辦?你要是走了,誰來當新娘子?”
“你不就是新娘子么?”婠婠宛然一笑,緊緊地握住了纖纖地手,一臉誠摯地看著她,“從今以后,我就把崇儒哥哥完完全全地交給你了,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明天晚上我就走了,后天的婚禮,是屬于你和崇儒哥哥的。小姐會準備一切的,你只管,只管放心地當你的新娘子就是!纖纖,我祝福你們,祝你們白頭到老,永遠幸福!”說到后頭,婠婠卻是黯然失聲,再也說不下去,惶然地站起身來,嗚咽著跑出了房間,消失在了蒼涼的夜色里。
纖纖恍如夢境一般,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看著那個決絕遠去的清麗身影,忽然間,從不輕易落淚的自己竟然有了一絲發酸想哭地沖動。她是該謝謝婠婠的吧,在這場一點把握也沒有的愛情戰役里,她竟將所有的主權都交還給了自己,就這么一夕間,她成了這一場戰役地最后贏家。至于婠婠為什么會這么做,她已經不在乎了,只要可以留在崇儒哥哥身邊,成為他的妻子,已經是一件無比振奮人心的事情了。想著后天的婚禮,她就忍不住憧憬起來,在櫻花盛開的季節,她也終于實現了自己心底的愿望。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朝恩段紅顏淚
月初十,高家雙喜臨門。廣州城內,無人不知,無里啪啦的鞭炮聲從清晨一直響到中午,不曾斷絕過。婦孺小孩紛紛涌上街頭,喜氣洋洋地接受著高家派發下來的喜糖,嘴里說著吉祥如意的話語,卻是好不快活熱鬧。連著三年,高家已經連續辦了好幾堂親了,而且都是成雙結對的,按照當地的習俗,這是要討個吉祥,雙喜臨門,多福多壽。要不以高清海那樣的身體,恐怕在三年前就不行了,也多虧了這幾堂親事,為他除了晦氣,至于這個中的原委如何,卻是不知道的,只是城中的百姓都是這么傳的。高家是廣州城的豪門望族,連著娶親也只有他們才能夠揮霍消受得起。
當然,人們也殷切地期望著高家的這兩門親事能夠給廣州城帶來好運,希望今年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高崇煊的勞苦功高,盡忠職守,小裳的行醫濟世,妙手回春,殷蘭的樂善好施,仁義寬懷已經成了廣州城里最熱門的話題。高家業大家大,在四大家族之中,也是最受百姓尊崇的。這一天,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趕來高家鬧場子。從高家出門的幾里路,都站滿了人。
高家后門,一身碎花小祅的中年女子不時地探出頭來,聽著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心里也跟著癢癢起來。她本來是高家的一份子,可是現在回來還要像做賊一樣。處處提防著。府里地下人忙得不可開交,誰也顧不上她這個已經被逐出家門的小妾。
“躲躲藏藏的站在這里干什么?想進去的話就進去!”身后,忽然響起了一聲鏗鏘的厲喝。桂姨娘身子一怔,略略地轉身過來,看到了一臉溫潤的殷蘭。心中一陣煩悶,轉身就要走。故作清高地哼了一聲:“我才不稀罕進去!我只是隨便來看看而已!”一邊說著,肚子竟然咕咚地叫了起來。
殷蘭淡然一笑,已經攔在了桂姨娘地面前,清清淺淺地說道:“女兒要嫁人了,你這個當娘的就不想去送送她么?”“我是想去送,可是我記得有人說過,她從今以后都不是我的女兒了,我可不敢僭越!”桂姨娘依舊挺著胸脯。高昂著頭,語氣卻已經軟了下來。
“你這張嘴,還是這般的不饒人。怎么,你還在生我的氣,怪我這一次對你太狠了!”殷蘭也不計較這么多,緩緩地吐了口氣。“我哪敢生老夫人你的氣啊,像我這種身份低微,自私自利的人,高攀得起么?”桂姨娘別過頭,鼻子里哼了一下。
“你若是這么想。那我也只好隨便你了!”殷蘭搖了搖頭,略略地笑了一下,已經信步姍然地邁過了桂姨娘,往后門進去了。桂姨娘張了張嘴,眉頭一蹙,追上前來。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噗通一聲跪在了殷蘭地身后,誠摯地喊了一聲:“大姐!我,桂香知道自己錯了,我,我以后都不敢了。我保證,我以后絕對踏踏實實地做人,再也不使壞心眼了。大姐。你,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殷蘭轉身過來,面上依舊是一臉的溫和,吁了口氣道:“你呀。早知如初,何必當初。大姐這次給你一個教訓,并不是真的想把你怎么樣,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商量才對。家和萬事興,既然在這個家里了,就要把自己當成家里的一份子來看!怎么樣,在外頭的這幾天,吃苦了是不是?”
桂姨娘哽咽一聲,嗯了一下,點了點頭,激動地抓住了殷蘭的手:“大姐啊,小妹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我以后要是再惹你生氣的話,你就直接休了我,打死我都沒有話說。我,我只是,只是想來看看翦瞳,她,不管怎么說,她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要嫁人了,我真的想看看她啊!大姐,你行行好,讓我進去見她一面,我看她一眼就走!”
“好了好了,別哭了,趕快起來。翦瞳是你生地,這個女兒自然得你送出去。既然你已經知道自己錯了,過去的事情,我也就算了。只是,下不為例!”殷蘭緩緩地湊上前來,已經扶起了桂姨娘。桂姨娘心中一陣感動,澀澀地道:“大姐,謝謝,謝謝你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成了,快別說這些了,吉時馬上就要到了,咱們趕快去看看翦瞳那邊準備得怎么樣了!”殷蘭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邊拉著她的手進了屋,向著翦瞳的新房過去了。
婠婠自小養在袁家,所以那里也算得上是她的娘家了,出嫁自然也從袁家出門了。派出去地迎親隊伍也將婠婠迎上了花轎,鑼鼓喧天的轟鳴聲不絕于耳。小裳已經將婠婠的情況都說與家里頭的人聽了,袁旭和姚蕊只是唉聲嘆氣,姚蕊更是難過得不能自已,原本以為就這樣養著婠婠一輩子,可以讓她躲過這一場劫難,哪里想到她始終還是逃脫不了皇族中人的命運。袁天朗和閱微也是唏噓不已,替婠婠和崇儒這一對小戀人感到無比的可惜,原本他們是反對讓纖纖代嫁的,可是婠婠執意如此,至少,她可以放心地將崇儒交給一個深愛著他的女人。
纖纖坐在花轎里,手心里捧著玉如意,聽著那歡天喜地地吹奏聲,仿佛做夢一般,這一切都是真的么?她就這樣地嫁給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并不知道,花轎里的新娘是另外一個人。她有些期待今天晚上地洞房花燭夜,又有些惶恐,她的身份遲早都要揭穿的,到時候,她要怎么去面對那個男人?
城門外。白色地駿馬上,一襲翠羽黃衫的婠婠緩緩地回轉身來,目光悠然地看向城門之中,聽著那鑼鼓喧天的喜慶之聲,喃喃地吐了口氣:“吉時就要到了,他們。他堂了吧!”
“郡主,我們還是走吧,留在這里,只會讓你更加的痛苦!”段寧眉頭輕輕地蹙起,有些神傷地看著婠婠。他很理解她現在心里的難受與不舍,可是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根本就沒有回頭的路可言了。
婠婠閉了閉眼,淚水然而下。心里默默地念道:“崇儒哥哥,祝你和婠婠幸福,我們,我們永別了!”想必,已經掉轉身來,一拉韁繩,駕地一聲,將馬拉得飛快,絕塵而去,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綿綿無絕期,這一刻,婠婠深有體會。從此以后,她地生命已經毫無意義可言。她知道,自己的這一生,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的位置了。
而此時的高家。沉浸在一片喜慶的氛圍之中。兩對新人已經齊齊地跨了火盆,由各自的新郎牽起手,進了大堂。高清海,殷蘭,桂姨娘,云墨溪的老母,四人正襟危坐,笑意盈盈地看著門外走進來的這一對壁人。樂得合不攏嘴。府中地下人也是各自圍了一邊,嘰嘰喳喳地議論著,好不快活愉悅,高家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崇煊三兄弟各自站在了一旁。看著一臉幸福的崇儒,心中也替他高興起來。“大哥,崇儒這小子穿起新郎服倒還是像模像樣的啊。咱們兄弟幾個,數他成親最早了!”崇業頷首一笑,看了看崇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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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時候該長大了,成親了,就有定性了!”崇煊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小妹也終于盼來這一天了,想不到他們姐弟倆竟然會一起成親!呵呵,真是有意思。希望這一堂婚禮,能夠讓爹的病趕快好起來!”崇明道,一邊瞟了瞟一臉燦爛的高清海一眼。
“翦瞳和婠婠真是漂亮,一個個都婀娜多姿的!哎,年輕就是好啊!”尤玲玲斜了一旁的鄭冉一眼,故意輕哼了一聲,卻是諷刺鄭冉又老了一歲。“哈,五十步笑百步,我們也都是一起進門的,當然一起老咯,有什么好羨慕的!”鄭冉自然不甘下風,眉毛一聳,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尤玲玲臉色頓時一白,一時間也接不上話,只得狠狠地瞪了鄭冉一眼,自覺無趣,眉開眼笑地看向了堂中。小裳抱著隨想站在一旁,目光看著廳中的這兩對新人,心思卻飛到了城門之外。此時此刻,婠婠應該已經離開廣州城有一段距離了吧,那個傻丫頭,心里一定是痛死了。割舍一段情愛,還要去撮合別人,真不知道她地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她也知道,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婚期都已經定下來了,如果到時候沒有新娘子的話,高家又得再出一次丑了。她雖然不知道婠婠這么做,對崇儒是好是壞,可是有一件事情她很明白,纖纖也是喜歡著崇儒的。
而崇儒與婠婠,的確是已經沒有可能了。一份無望地愛情,死死地抱著它倒不如用另一種方式來延續它。婠婠心里一定很清楚,纖纖對崇儒是百分百的喜歡,為了崇儒,可以連命都不要的,有這樣一個女孩子在身邊照顧崇儒,婠婠遠在那苦寒之地,心里多少也能得到一絲慰藉。
“小姐,我想哭!”萍萍吸了吸鼻子,有些看不下去這幸福的場景了,看著崇儒一臉歡天喜地地牽著新娘子的手,全然不覺眼前的這個新娘子已經物是人非了。他們的幸福卻是婠婠一個人的傷心。“不許哭!你想讓婠婠地一番苦心白費么?”小裳亦是深深地吐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威嚴地道。
“吉時已到,新人拜天地。”隨著一陣鞭炮聲響,喊婚人朗朗地叫出了口,“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崇儒牽著那一個大花球,不時地斜眼瞄著纖纖,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有一陣不踏實起來。纖纖的身子亦是有一絲微微地輕顫,這就是自己所期待的婚禮么?自己真的贏了么?從此以后,她真的可以永遠地守住這個男人么?拜完高堂,纖纖越發的緊張和忐忑起來,只剩下一步,她就是完完全全地高四奶奶了。
終于,在一聲禮成之中,他們已經正式地結為夫婦了。纖纖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不覺間,背上竟然汗濕了一大片。小裳只覺得眼前的景象模糊起來,不自覺地流下淚來,這一場婚禮,原本她是應該高高興興的,原本是屬于她那個傻妹妹的。
“小裳,你怎么了?是不是舒服?”崇煊見著小裳一臉的愁容,竟然無端地流起淚來,一旁關切地問了起來。小裳搖了搖頭,笑了一下:“我,我沒事,只是太,太開心了,我,我替婠婠高興!”
“哇……”隨想撇了撇嘴巴,扯開嗓子忽然大聲地哭鬧起來,這清脆響亮的嬰孩啼哭之聲在這歡歌笑語的氛圍里顯得極不和諧,眾人的目光紛紛地投向了小裳懷中的隨想。纖纖也同時一怔,怯怯地往后退了退,卻是不小心與旁邊的翦瞳相撞在一起,碰上了彼此的頭,蓋在頭上的紅蓋頭也跌落下來。
“婠……”崇儒正要上前去扶住她,可是那紅蓋頭揭開之后的面容讓他一陣恍惚,歡喜的面容一下子白了下去,面上的肌肉抽搐起來。翦瞳亦是回轉身來,想要問問婠婠有沒有怎么樣,當看到那一張臉時,整個人都呆住了:“怎么會是你,纖纖?”
整個大廳一下子炸開了鍋,議論紛紛起來。高家所有的人都是一臉的驚詫,沒有想到新娘子竟然會成了纖纖,均是震撼意外不已。殷蘭只覺得全身一僵,面色瞬息萬變,高清海也是一陣惑然,忍不住咳嗽起來。桂姨娘蹙眉,一臉不解地看著場中那個卑微弱小的紅色身影。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未到花朝一半春
裳身子一顫,忽覺有些眩暈起來,緩緩地側轉身去,儒那烏青發白的臉。崇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一邊身后摟住了她的纖腰,左手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幾下,安慰起來。
“婠婠,婠婠呢?你,你怎么會穿她的衣服的,誰讓你穿的,你,你在搞什么。婠婠,婠婠,新娘子是婠婠哪里啊?”崇儒自然說什么也不肯再配合下去了,一邊扯去了掛在肩膀上的花球,緊緊地扣住了纖纖的肩膀。漸漸抿著唇,面色漲得通紅,卻是一句話也不回答他。“說話,你說話啊,你怎么會坐上新娘子的轎子的,和我拜堂的是婠婠,不是你,不是你!纖纖,你快告訴我,婠婠去哪里了?”崇儒顯得越發的心急起來,搖了搖纖纖的肩膀。
“崇儒哥哥,對不起,我,我……”纖纖吐了口氣,一臉愧疚和不安地看著崇儒。“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要婠婠啊!你對她做什么了,你把她藏哪里去了,你快把她還給我!你別鬧了!”崇儒咬著牙,狠狠地瞪著纖纖,發怒起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纖纖嗯地一聲,淚水噴涌而出,使勁地搖著頭,“婠婠,婠婠,你心里就只有婠婠,你有沒有想過我,你答應過我要和我看一輩子日出的,你忘了嗎?你說過你會照顧我地。你就不可以把我當成她。好好地過完今天嗎?”
“那怎么一樣,婠婠是婠婠,你是你。你們永遠都不是一個人,我想要成親的人是她,不是你啊,你明不明白。”崇儒激動地捏緊了拳頭。大聲地咆哮起來。
“可是婠婠已經走了,她走了,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纖纖亦是生氣地望著崇儒,眼睛紅紅的,右手在頭發上一抓,珠花散落了一地,纖長烏黑的頭發直直地披了下來,顯得幾分凄美猙獰。纖弱的身子在堂中瑟瑟地發抖,顯得那么孤獨無助。
圍觀的人群一下子熱鬧開了,交頭接耳起來。新娘子無故不見,反而成了別人,這還真是少有。好好地一堂喜事在這一刻忽然顯得有幾分哀愁起來。周媽媽訕訕地笑了笑,看了殷蘭一眼,殷蘭面色冷清,看不出有什么變化,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側面的小裳身上。小裳深深地吐了口氣,避開了殷蘭那審訊的目光。但是她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殷蘭,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轎子進了,堂也拜了,就算崇儒與纖纖沒有什么,從他們夫妻對拜之后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是高家的一份子了。從心底里來說。殷蘭也并不排斥婠婠,只是她終究不是這個國家地人,許多事情上都是沒有辦法達到一個好的契合點的。
“這個,這個還要不要送入洞房啊!”喊婚人一時間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懵在了那里,說話也有些頭腦不清了。“送什么送啊,看不清楚狀況嗎?真是的!”尤玲玲鄙夷地看了喊婚人一眼,悶悶地道。“門也進了,火盆也跳了。堂也拜了,不送洞房送哪里去,搞不清楚狀況的是某些人才是!”鄭冉嘴角往上一翹,輕輕地哼了一聲。跟著唱起了反調。
“哎,你明知道四弟要娶的人不是她,你還這么說,你真是居心叵測!”尤玲玲氣呼呼地看著她,回敬了一句。“我居心叵測,我是為四弟好啊,這堂也拜了,已經是鐵打的事實了,還能怎么辦?這個婠婠也真是的,居然這樣耍我們四弟,不是存心要我們高家丟臉么?她要是真的喜歡四弟地話,就不會這么做,我看居心叵測的人是她才是!”鄭冉雙手抱胸,兩人一言一語地又吵了起來。
“婠婠,不,不會的,她說過要做我的新娘子的,她不會走的,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不管地。你,你騙人!你,你騙我!”崇儒搖了搖頭,不肯接受這個現實,目光落到了小裳的身上,連地奔了過去,一臉殷切地看著小裳,問了起來,“大嫂,大嫂,你告訴我,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情。婠婠是你扶著上花轎的,她,她怎么會變成纖纖的。”
“我,我,我不知道。崇儒,你,你不要問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小裳怯怯地低著頭,緊緊地將隨想抱在懷里,側過身去,一臉憂愁地看向了崇煊。
“你怎么會不知道的,婠婠的新娘服是你挑的,是你送她上花轎的,所有地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告訴我,快告訴我,婠婠去哪里了,婠婠去哪里了?大嫂,你告訴我啊,我求求你,你不要拆散我和婠婠,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夠好,你覺得我配不上婠婠,我改,我改就是。為了婠婠,我可以放棄自己的追求,我不去考什么武舉,也不去想著打什么韃子,我就在家陪著婠婠,哪也不去。”崇儒卻是不依不饒,緊抓著小裳的衣角不肯放手,情緒顯得十分地激動。
“崇儒,你不要這樣子,我,我真的不知道,不你,你不要問我了!”看著這般激動難受的崇儒,小很不是滋味,她好想告訴他整個事情的真相,可是告訴了他又能改變什么了,婠婠遠嫁韃靼那是已成的事實,跟朝廷作對,跟皇帝作對無異于飛蛾撲火。婠婠不肯告訴他事實,也是怕崇儒這沖動的性子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吧!自己又怎么能讓她的一番苦心付諸東流了?他們的愛情固然讓人嘆惋,可是同那么多條人命比起來,實在是微乎其微。她并不怕死,可是不代表其他的人不怕,如果用那么多條人命來成全他們一時的驚天動地,那是不值得地。他們也不會心安的。
“你怎么會不知道的,你怎么會不知道?”崇儒顯得更加的激動,緊緊地拽住了小裳的肩膀,猛烈地搖晃著她,全然不顧她的手里還抱著一個小侄子。隨想經得崇儒這么一折騰,卻是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崇儒。松手,松手啊,你把隨想都弄哭了!”崇煊自然了解崇儒此時此刻地心境,這種感覺他深有體會,自己心愛的女人不見了是何種滋味。幾次三番,他都在這種患得患失的疼痛里過活著。不過幸運的是,不管多么艱險,他和小裳總算是挺過來了。而崇儒和婠婠呢。他們的未來卻是個未知之數。小裳心腸那么柔軟,那么溫柔善良,現在連她都不肯告知崇儒婠婠的下落,想必事情一定是非常的嚴重。
“夠了,崇儒!”殷蘭一聲厲喝,幽幽地從高座上坐了起來,蓮步姍姍地走到了崇儒的跟前,“大喜地日子,不許你再胡鬧了,給我退下去。”
“什么大喜的日子。沒有婠婠,還辦什么喜事?這個親,我不成了!”崇儒怒火中燒,冷冷地回嘴道,聽著隨想的哭聲,一陣煩躁。松開了小裳的肩膀,猛地將那一身新郎服給甩下了身,無比幽怨地看了小裳一眼,咬了咬牙道,“大嫂,我討厭你!”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聽在小裳的心里如針扎一般難受,淚水一下子洶涌而出。再也控制不住地哽咽起來。
“你,你怎么說話的,胡鬧。這事情能怪得了你大嫂么?是婠自己要走的,沒有人留得住她!她若是真心地喜歡你。就不會這么丟下你不管!”殷蘭也是一陣氣惱,雖然不明白婠婠為何要這么做,可是看著崇儒這般傷心欲絕的模樣,心里不知道有多疼惜崇儒。他從小就沒有受過委屈,比起其他的三兄弟來,她是自己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長大地。
“怎么會留不住,只要大嫂肯讓她留下,婠婠就一定能夠留得下來的。這個世上,婠婠就只聽大嫂的話。哼,你不告訴我,我自己去找,我去問袁大哥他們!天涯海角,我都要把她找回來,她不給我一個解釋的話,她這輩子休想安生,她永遠都是我的女人!”崇儒強壓著對小裳的不滿,淡淡地斜了一旁呆站著地纖纖一眼,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大堂。
“崇儒,你給我回來,崇儒!”殷蘭大聲地喊道,一旁叫著門外的護衛攔下崇儒,可是那護衛哪里攔得住他,崇儒卻是下了狠心,隨手就是撂倒了一個,身子一縱,已經踏著眾人的肩膀,縱上了墻垣,翻墻而出,眨眼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殷蘭只覺得一陣頭疼,腦袋也有些暈乎乎的,好好的一場婚禮,現在卻鬧成了這個樣子,真是始料未及啊。周媽媽卻是回過神來,吆喝著大家不要圍觀了,各自吃筵席去,反正堂也拜了,親也成了,只不過是跑了新娘,新郎也追了出去而已,頂多他們在筵席的話題上又多了一個罷了。
云墨溪面色微微一變,拍了拍翦瞳的肩膀,吁了口氣,悵悵地看向了站在崇煊身邊低頭抽泣地小裳,忽然間,他有些不明白這樣一個聰慧優雅的女人為何要這么做,為什么要令崇儒這么傷心。
高清海看著這瞬息萬變的婚禮,心中五味陳雜,這本該是一個喜慶的節日啊,本該是崇儒生命中最高興激情地一天,可是新娘的失蹤,纖纖的代嫁,讓一切都變得復雜和撲朔迷離起來。
纖纖木木地站在原地,生平第一次,她流下了從來不曾哭過的眼淚。刺骨錐心,她忽然明白了玉秀公主的心境,而現在,自己正重演著她的歷史。就在這一刻,這個在感情上柔若無骨的嬌小女子一下子長大了不少。纖纖緊緊地握著拳頭,眸子里有一絲猩紅蔓延開來,帶著一種陰郁的森冷和可怖,她從不知,自己和婠婠在崇儒心中的地位竟然有著這么大的懸殊,往昔那些歡笑的日子,在這一刻都變得諷刺起來。
這一場婚禮,在眾人的七嘴八舌之中黯然地告了一段落,曲終人散,剩下的唯有一片不解和質疑之聲。而那一晚的洞房,纖纖獨自啃噬著冷夜里那幽涼的寂寞。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何當共剪西窗燭
婠地哀求著天朗等人告知婠婠的下落,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肯告訴他。不是不告訴,而是不能說。如果婠婠是被一般土霸劣紳強搶而去,他們還能幫上點忙,還能為他們兩個的幸福爭取做些什么,可是現在要婠走告訴了崇儒,無異于讓崇儒去死,而這些,絕對是婠婠不想看到的。她寧肯讓崇儒恨著自己,怨著自己,也不要看到崇儒為了違抗圣命而慘遭屠戮。
袁家那邊苦求無果,崇儒整個人更是頹喪不堪,晚上在八寶樓里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第二天還是八寶樓的老板派人將崇儒送回了高府。殷蘭見得這個灑脫隨性的兒子如今變成這般頹廢的模樣,心中滴血一般難受。而纖纖更是一張苦瓜臉,做起事情來唯唯諾諾,看得崇儒這個模樣,嘴巴里喊著的依然是那個已經離他遠去的婠婠,心中又急又惱,可是又毫無辦法可言。
高府上下沉浸在一片流言蜚語之中,紛紛猜測著婠婠為什么無故失蹤,而這個替補的高四奶奶又將在高家如何自處。桂姨娘則一反常態,府里有人說三道四,她立馬上任,威嚴厲喝封住了他們的大嘴巴,還放下了狠話,誰要是再議論四少爺的事情,就辭退回家。府里的風聲一下子消了不少,大伙兒也就私底下輕聲議論著。卻不能那般明目張膽了。
甚至是上元節這樣樂融融地節日,崇儒也打不起精神。以往看花燈,猜燈謎這樣的活動絕對少不了他的身影,可是現在,他終日里都是頹廢不堪,總是喝悶酒。殷蘭搶了罵了之后,他充耳不聞,繼續醉生夢死。至于纖纖。完全被他冷落。從成親到現在。沒有碰過她。兩人都是分床而睡的。
房間里,那依舊喜氣的新房之中,崇儒端坐在桌子前,提了一壺酒,大口大口地一飲而盡。纖纖撇著嘴巴,一臉幽怨地站在窗前,淚水簌簌而下。原本以為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是一種幸福,可是沒有想到卻是一場劫難,看著崇儒這樣頹靡消沉,她的心里真的好難受。從他們成親到現在,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過。這樣地局面,她寧可回到從前那樣地情況,也不要守著一個心中只有別地女人的活死人。
“夠了啊,你要喝到什么時候。你不要喝了!好不好?”纖纖猛地掉轉身來。一把奪過了崇儒手中的酒壺,傷心地看著他。崇儒面上發白,踉蹌著站起身來。撲過來就搶,大聲地嚷嚷:“你管我,誰要你管我的,給我酒,我要喝!”
“我不管你,誰管你啊。我是你妻子啊,我們已經拜堂成親了,這是事實,你到底明不明白!”纖纖搖了搖頭,狠狠地將酒壺甩出了窗外,慪火地道,“喝喝喝,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你以為你這樣喝酒她就能回來了嗎?她走了,走了啊,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你們永遠都不會有再相見的可能了。你有沒有想過我啊,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也是人啊,這個世上愛你的人不是只有婠婠一個,我也喜歡你,喜歡得你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崇儒哥哥,你不要這樣子了好不好?你這樣子,我心里真地好難受,好痛苦。你不承認我不要緊,可是你不能這么自暴自棄。”一邊說著,纖纖卻是哭哭啼啼起來,猛地抱緊了崇儒,窩在他的懷里,不斷地抽泣著。即使再堅強的女人,在感情面前都是那么脆弱不堪。
聽著這話,崇儒似有所思一般,空洞的眼神里有了一絲流動的神采。他心里也很清楚,纖纖是無辜的,自己這樣對她的確是很不公平,可是自己的心里根本就沒有辦法放下婠婠,他不能這樣欺騙她。
“你不是婠婠,我地妻子只有一個,我要地只有婠婠,你,你不是,你不是!”崇儒搖了搖頭,哼哼道,一邊便要將纖纖從自己身上推開。纖纖卻是緊抱著崇儒不肯松手,一邊哭道:“可是我現在已經嫁給你了,我們已經是正式的夫妻了,你不承認沒有關系,可是我永遠都是你的女人。崇儒哥哥,我喜歡你,真地好喜歡你,你,你不要對我這樣子好不好?崇儒哥哥!”說著,纖纖已經仰起頭來,纏住了崇儒的脖子,香唇吻上了崇儒的嘴,整個人往他身體里埋。崇儒閉著眼睛,一點激情也沒有,任憑纖纖在自己臉上強吻。
歸墨院內,小裳獨倚憑欄,悵悵地看著已經抽綠的花架,輕輕地吁了口氣,搖了搖頭。萍萍端了一杯碧螺春出來,看著這樣傷感的小姐,知道她定是在想著婠婠了。“小姐,喝杯茶吧!”萍萍輕輕地吁了口氣,淡淡地道。“謝謝!”小裳接過茶杯,看著那澄澄的綠色茶葉,眉頭微微一擰:“婠婠以前也常常愛泡碧螺春給我喝的,這茶,是她教你泡的吧!”
“嗯,婠婠姐姐說了,小姐你最愛喝的就是這種茶葉,只要煩心了的時候,喝了這茶心情就會好很多。所以,我就泡過來給小姐喝了!”萍萍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這個傻丫頭,她還真的以這茶心情就能好起來嗎?不過是因為她泡的,所以我里有事情,又豈是一杯茶所能改變的。”小裳略略一笑,有些諷刺地搖了搖頭。
“所以啊,小姐就更應該喝了這杯茶,心情趕快好起來,不要辜負了婠婠姐的一番心意!”萍萍接口道,臉上的表情誠摯而又熱烈。“哎……”小裳若有所思地一嘆,端起了茶杯,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目光依舊是迷離一片。
今天是正月十五,也就是婠婠冊封的日子,宣布和親地時候。不知道遠在京城的婠婠現在怎么樣了?小裳這樣一想,心中又失落起來。許多人都向往那些王公貴族的生活,可是又有幾人能夠明白皇族中女子的無可奈何了?要覓得一份真愛,原來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小裳,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娘叫我們去大堂吃元宵了!”正自思忖間。崇卻是抱著隨想過來了。這一陣子軍營里也是沒有什么事情。所以崇在家的時間也比較多。今天又是上元節,他自然要回來陪著家人一起過節了。整整一上午,他卻是抱著隨想四處看看,好不悠閑。隨想也很聽他的話,安安靜靜地窩在襁褓里,不哭不鬧,偶爾沖他笑笑。看著孩子這么可愛討喜。為人父的自豪和驕傲溢滿了心頭。
“哦,待會就去!”小裳從悵然中回過神來,清清淺淺地笑了笑,迎上了崇煊那一雙關切地雙眸。萍萍接過小裳手中地茶杯,自顧退了下去。“怎么,又在想婠婠了,是嗎?”崇見得小裳這般神情,知道她心里一定是在掛念著婠婠了。
“今天就是元宵了。不知道婠婠怎么樣了?她。她現在一定很傷心!”小裳蹙了蹙眉毛,又看了隨想一眼,嘆息一聲。“這孩子,真是聽話,睡得這么香。我卻是沒有想到,煊哥你也會帶孩子,還像模像樣地!”“那是當然,我們生的孩子當然最聽話了,人中龍鳳。平時都是你在操勞,我有空的時候自然要帶帶他了,不然孩子長大了就跟娘親近,不待見我這個當爹的,那可不好!”崇煊笑道,一邊又用手摸了摸隨想的臉蛋,寬慰地道,“真是個小可愛!”
“煊哥!”小裳的表情有些凝重,語氣也變得肅然起來。“嗯,有事?”崇煊緩緩地仰頭,笑望著小裳。“你為什么不問我婠婠到底去了哪里?不問我為什么明明知道崇儒喜歡婠婠,還讓他這么傷心和絕望?”小裳吁了口氣,一臉凄迷地看著崇煊。
“我相信你,你不說自然是有你的苦衷和難處,我又何必多問。你地為人我還不清楚嗎?想必事情一定是很嚴重了,要不然婠婠也不會拋下崇儒的。你若是想告訴我,自然會跟我說的。只是,小裳,我是你相公,我希望你遇到困難的時候,傷心失落的時候,能夠想到我,不要讓自己這么壓抑,你這個樣子,我會心疼的!”崇煊溫潤地笑了一下,一只手在小裳的肩背上拍了拍。小裳閉了閉眼,無限惆悵起來:“是啊,這些天我真的很痛苦,很傷心。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想幫婠婠,可是什么都幫不了,崇儒這么討厭我,我想告訴他事情地真相,可是告訴了他又能怎么樣,要讓我看著他去送死嗎?我,我辦不到!哥,我好累,真地好累!”
“累了的話你就讓我來扛吧,不管前方多大的風雨,我都替你擋著!”崇煊伸手摟緊了她,憐惜地看著小裳,眉頭也擰了擰,“聽你地口氣,這件事情真的很嚴重了。婠婠,婠婠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能對我們說的!為什么,為什么告訴了崇儒等于是讓他去送死!”
“其實婠婠是我的親表妹,她也不是我大哥撿回來的。她是雍王的女兒,她是個金枝玉葉,根本不是個丫鬟。她是當朝的朝陽郡主!”小裳哽咽了一下,緩緩地道出了婠婠的真實身份。
“什么,她,她是雍王的女兒,朝陽郡主?”崇煊有一瞬間的失神,這樣的身份背景卻是他始料不及的。轉而細細一想,也對,平時婠婠人就心氣高,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下等身份。
“她這次回去是奉了皇上的圣命,要,要去和韃靼和親!”小裳欲哭無淚地訴說著,將婠婠所有的一切都細細地說與崇煊聽了,崇煊聽著卻是惱火不已,心中頗有感慨。
“真想不到我大明王朝如今要淪落靠女子的婚姻來維系和平的地步,漢時就有公主下嫁突厥,也不過是穩得一時的安寧罷了,根本不能長久的。皇上真是糊涂,以為和親就可以解決一切了嗎?韃靼的野心已經是蓄謀已久的了,和了親又能怎樣,他要反悔的話一樣可以的。婠婠真是可惜了,做了政治利益的犧牲品。”崇有些憤憤然,額頭的青筋也凸顯起來。
“這就是每個皇族中女人的悲哀吧,妃子爭寵斗狠,在深宮里紅顏漸老,公主郡主前路不知,幸福對他們而言就像空中樓閣,沒有辦法把握!”小裳跟著輕輕一嘆,無限悲憫起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九霄龍吟驚天變
婠恥辱之感越來越強烈。不用說,同韃靼和親,解決北方的禍患,這定然是嚴嵩的主意。朝政再讓他們把持下去,即使驅除了倭寇,解決了韃靼危機,朝廷遲早也要毀在這一幫宵小弄臣的手里。
“煊哥,你是不是想上京?是不是想在朝堂上跟嚴嵩一較高下!”小裳見得崇煊這般神色,知道他心里已經開始了急劇的轉變和動搖。窩在這小小的廣州城,他雖然可以有一番作為,可是這是遠遠不能與京城相比的。
“你,你怎么這么問。怎么會,我怎么會想上京?朝堂不適合我!”崇煊略略一怔,有些惑然地看了看小裳,輕輕地笑了笑。“張大人給你的信件我已經看過了。哥,你要是真的想去的話,我不會攔著你的。至于公公婆婆那邊,我會去跟他們說的。張大人說得對,人人都想著明哲保身,那樣只會助長嚴嵩的囂張氣焰,朝廷再讓他這般弄權下去,遭殃是遲早的事情,受苦受難的是千千萬萬的百姓。”小裳低著頭,無力地嘆息了一聲,“你以為把信件扔掉了,就可以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什么嗎?煊哥,我是你的妻子,我天天在你身邊,你心里想些什么,我難道會不清楚嗎?你放心吧,我不會怪你的。我說過的,嫁給你,我已經做好了任何可能的準備。張大人說得對,毛之不存。皮將焉附,危巢之下焉有安卵。”
“小裳,我……”崇煊一時間有些啞語,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知道小裳早已經將自己看了個通通透透,原本以為那一封私信不會有人發現,沒有想到還是給小裳找出來了。張居正來信說了,想讓他上京赴任東廠地職位。與他一同對抗嚴嵩。他這次驅除倭寇有功。皇帝定然會重重有賞。升他官職的。前些年東廠劉瑾掌握了整個東廠的勢力,那時的東廠也是旺極一時的,連嚴嵩也要忌憚幾分,看東廠幾分薄面。自劉瑾伏誅之后,東廠的統治也日趨腐敗,逐漸分成了兩派,一部分成了嚴嵩的鷹爪。還有一部分疏于管教,雖然由張居正的人在管理打點著,可是卻力不從心,嚴嵩地勢力無孔不入,幾乎要將整個東廠都收為他地囊中之物了。幾任東廠廠主都做不長久,而皇帝也有意升任下級將領任職廠主一職,還問了張居正地看法。皇帝雖然崇尚道教,但也并不是十分的糊涂。想來他也意識到了嚴嵩的勢力正一步一步地滲透整個皇宮了。
“小裳。不瞞你說,我的確是很想去京城,和張大人一起并肩作戰。呆在這廣州城里,雖然沒有約束,不必受到那些外來的打壓,每天和軍中的兄弟共同進退,的確是很開心,很自在。廣州城在我和李大哥地守護下,也是很幸福很安寧的。看到大家安居樂業,我的心里真的很滿足。可是出了廣州城了,其他的地方民不聊生,貪官橫行,許多百姓都背井離鄉,飽受貪官惡霸的欺凌。這一切的罪惡都來自朝廷,都是嚴嵩的獨攬專權。我常常問自己,我可以為這個天下做些什么,與嚴嵩對抗到底,可是他在京城,我在廣州,千里之遙地距離,我只能在心里頭發泄對他地怨恨。張大人讓我去擔任東廠的廠主,換作是以前的我,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可是現在不同了,我有了你,還有了隨想。我不想要我地妻兒跟著我卷入那鉤心斗角的是非中去。何況,弄不好的話,會死無全尸的。我死了不要緊,可是我不希望你和孩子有事情。小裳,你已經為我吃了太多的苦,我只想你和孩子安安樂樂的過日子!”崇灑然一笑,無限疼愛地看著手中懷抱的隨想一眼,緩緩地道出了心中的顧慮。這一刻,年輕的激情和夢想已經被家庭所牽絆著。
“當年于謙也有說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煊哥,我不奢求我能在你心中是第一的位置,只要你能夠記得我就行了。我不想讓我和孩子成為你的牽絆。我說過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的。如果張大人和你真的有信心能夠挽回朝廷的局勢,那也是為天下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也是為我們高家積福,為隨想做了一個榜樣啊!不是么?”小裳宛然一笑,一臉和煦地看著崇煊。
“我總是說不過你,你總有一大堆理由把我推出去。嗯,這事情也不急,我想再考慮一下,然后給張大人答復!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娘他們還在等著我們去吃元宵了,走吧!”崇煊暖暖地牽住了小裳的手,會心地看著她。夫妻二人默契地笑了笑,相傍著出了歸墨院,一路往大堂里去了。
“來,來,今天是上元節,大家一起吃元宵,多吃多福!”傍晚時分,一家人已經圍坐在桌子前,熱熱鬧鬧團圓飯。桌子上擺了滿滿一大盆元宵,熱氣蒸騰,愛。殷蘭和桂姨娘招呼著大家一起入了座,又給他們一人分了一碗。“大娘,今年的元宵好像很特別哎!大大的,還上了肉餡,還有這些桂圓肉,吃在口里,味道真是不錯!”鄭冉一邊吃著元宵,一邊贊不絕口。
“也沒有什么不同啊,還不是和去年的一模一樣,二嫂你的嘴巴還真是特別,每年都能吃出不同的味道來!”尤玲玲細吞慢咽,淡淡地掃了鄭冉一眼,語氣中頗有諷刺之意。“我呢,這叫感情豐富,去年就我和你進了門,跟你同桌吃是食而無味,今年了,大嫂,還有四弟妹,還有隨想這個可愛的小侄子,吃起來又是另一種味道了。哎,這當中的學問高著了,這也難怪,玲玲你是沒有念過書的,當然不知道什么叫意境了!”鄭冉確是不急不惱,得意地瞥了尤玲玲一眼。
經得鄭冉這么一說,大家都是逗笑起來。尤玲玲面上有些掛不住,哼了一聲:“是啊,我是沒有念過什么書,認識幾個字,會幾個成語有什么了不起,又不能當飯吃,去考狀元。”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啊,一到一起就要斗嘴,就不能消停一會么?你們呀,也該學學你們大嫂的為人處世,她書念得多,脾性又好,你看看,這才叫腹有詩書氣自華。”殷蘭搖了搖頭,輕輕地笑了笑。尤玲玲和鄭冉面上皆是一白,自討沒趣,紛紛默不做聲了。這一年來,他們也是見識到了這個廣州城里遺世明珠的風采,對小裳他們也不再有偏見,更多的是感激和尊重。
“是啊,你們要是有你們大嫂一半懂事賢惠啊,大姐操持這個家也就不會這么累這么辛苦了!”桂姨娘微微一笑,接過了話匣子。小裳卻是舀了一勺子湯圓,放進了一旁的季虎的碗里,嫣然一笑道:“小虎,多吃一點,別急,慢慢來!”說著又掏出了手絹,輕輕地擦去了季虎鄂下的湯汁。
“謝謝干娘!”季虎卻是吃得不亦悅乎,一邊仰起頭,沖著小裳咧嘴一笑。以前在山里,他可是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東西。在高家的這些日子,他也慢慢地習慣了這里的一切,從初進高家的怯生生到現在的輕車熟路,他漸漸地擺脫了曾經的那一份青澀,也開始接受了小裳這個干娘。只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對東人永遠都有著一種莫大的仇視,想來***死,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極大的陰影。來高家的這一段日子,他常常跟在崇煊身邊跑,和他一同出入軍營,崇煊對他也是有意栽培,已經開始教他一些兵法了。
“崇儒啊,你別老發呆,讓纖纖吃點吧,她一個人遠嫁他方,怪可憐的,咱們可不能虧待了她,不管怎么說,她現在都是你的媳婦,你要好好對她才是。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要老想著,對自己,對纖纖都不好。”殷蘭略略地掃了崇儒一眼,崇儒雖與纖纖坐在一起,但是卻貌合神離,一點也沒有小夫妻的甜蜜。
崇儒低著頭,聽到殷蘭的聲音,這才有了些反應,輕輕地嗯了一聲,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圓放進纖纖的碗里:“你多吃點吧,我們這里的湯圓很好吃的,你,你會喜歡的!”纖纖訥訥地看著崇儒,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成親的這五天里,崇儒對自己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話也不多說一句,今天見得他這般關心自己,雖然是應了殷蘭的要求,可是她還是感動得一塌糊涂。纖纖激動地拿起湯勺,輕輕地啜泣起來,心里涌滿了感動,澀澀地看著崇儒道:“謝謝!”一邊說著,竟是流下淚來,看得大伙一陣心酸不已。她和崇儒是一對錯配的鴛鴦,弄成這個地步,誰也不想的。
“傻丫頭,哭什么。快別哭了,不然讓外人瞧了可不是要說我們高家虧待你了么?纖纖啊,你既然進了高家,就是我們高家的人了。以后可不要什么都見外,不要太生分了。大家都會把你當成親人看的。”殷蘭見得纖纖一臉的傷感,連地安撫起來。鄭冉和尤玲玲也連著點頭說是,一邊親熱地喚起了四弟妹。
“謝謝,謝謝婆婆,謝謝大嫂,二嫂,三嫂的關心。纖纖一定會努力做一個好媳婦的!”纖纖哽咽了一下,點了點頭。崇儒見得她這般,自覺很對不起她,是婠婠自己要離開的,同她無關啊,自己這樣對她,實在是太過殘忍了。想起纖纖曾經為了救自己而奮不顧身,心中的愧疚又深了一分,一邊伸出手來,握住了纖纖放在桌下的左手,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微笑。纖纖一怔,這溫暖陽光的笑靨,已經有多少日子不曾見過了。
第一百八十章 有朋自遠方來乎
月的日子很快便在歡歌笑語中一閃而過,初春的陽光生機勃發的廣州城。百姓也慢慢地收拾了心情,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勞作。崇明崇業已經開始忙于張燈結彩的工作,尤玲玲則負責打理米店的生意。小裳將崇有可能被調任京城任職的事情說與殷蘭和高清海二人聽了,殷蘭心里自然是非常不愿意的。崇煊被調任京城的話,那也就意味著小裳和孩子也要跟著一起走,這個家以后就更需要自己來費心了。不過,殷蘭也明白了,若是圣旨下下來了,就算是自己不樂意,這一趟京城之行也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了。
在小裳的一番勸說開導下,殷蘭慢慢想通了些,原本她是想著讓小裳來掌管這個家,自己也可以好好地休息一陣子,而小裳也無心要來操持這個家的,只想在崇煊和孩子身邊做一個賢妻良母。經歷了這么多事情,高家的那些風風雨雨也算是停歇了。殷蘭也知道自己若是一直對鄭冉和尤玲玲放不下心,讓他們兩個閑置在家的話,兩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舒服的。一番思量下,她決定聽從小裳的建議,將米店的生意交給了尤玲玲來看管,米店的花費開支也不是很大,尤玲玲又是個有些小家子氣的人,精打細算也算是她的本行了,從前她也有幫著崇明一起打理生意的,現下交給她的話,也算是放得下心的。至于收田租地方面,則由鄭冉和翦瞳一起來管理。既不會讓鄭冉坐大,也不會讓尤玲玲心里不平衡。如此一來,她也算是得了閑,可以安心地陪伴高清海剩下的日子了。家里的一些瑣碎事情周媽媽幫著監督,主要還是桂姨娘在處理。桂姨娘自打被趕出一次之后,這次也算是真真改過自新了,人也沒有先前那樣的銳利,待下人也溫和了不少。府中上下對她倒是有不小的改觀。
唯一讓殷蘭放心不下的就是崇儒和纖纖了。兩人成親已經一月有余。表面上看起來雖然沒有什么了,可是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有圓房,殷蘭也說過崇儒幾次,可是崇儒卻是不聽,心里還是對婠婠不曾釋懷。她自也知道這事情是急不來的,只是有些委屈纖纖了。纖纖嫁了進來之后,也算是溫馴有理。收斂了往常的那股冷漠之氣,有什么幫得上忙地,她都會搶著做一些。只是府里地下人對于這個新晉地四少奶奶似乎有種莫名的惶然,可能因為是東瀛人的緣故,倭寇的殘暴狠虐在他們心中留下了些陰影。
崇煊這陣子也是在軍營之中早出晚歸,季虎常伴左右,跟著他一起學習用兵之道。最近水師隊又招募了一批新兵,每天都要安排特訓。崇親力親為。一心想著訓練出一支更加優秀的水師隊出來。與此同時,他也加大了海上作戰的演習,讓他們更快地懂得做為水師隊的職責所在。
這一日。小裳正抱著隨想在庭中漫步,一邊往門口瞅著,拉了隨想粉嘟嘟地小手出來,柔柔地道:“隨想是不是想爹爹抱抱了,怪啊,爹爹過一會就回來!”隨想張了張嘴,似乎聽懂了小裳的意思,無奈年紀太小,才兩個月大,只得咯吱咯吱地出了聲。萍萍則在一旁打理著花架,笑望著小裳道:“小姐,小公子還這么小,哪里懂得那么多啊!”
“三歲看小,七歲看老,你可別小瞧他才兩個月大,可精著了。這陣子都是煊哥抱他玩的,我這突然接手,他卻是認生了,見了爹爹就笑,父子兩感情可真好!你瞧你瞧,這不又哭了,真是個淘氣的家伙,不讓人安心啊!”小裳淡淡地笑了笑,一邊說著,只見得隨想小嘴一嘟,口里發出嗚嗚的聲音,緊接著是一聲清脆的哇嗚之聲,竟是又哭開了。
“好了好了,我的小祖宗,你別折騰你娘了,別哭了啊,爹爹等會就回來了!噢噢哦,隨想乖啊,不哭!”小裳無力地笑了笑,只得繼續哄著他安靜下來,可是隨想卻是哭得越來越兇,一點也沒有消停的意思。
“隨想,隨想,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又在想爹爹了,來,爹爹回來了,讓爹爹抱抱!”小裳正自愁眉間,院門外已經出現了一身戎裝地崇。崇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身后還跟了一個一身玄色青衫,頭戴翎帽地中年人,生得唇紅齒白,干凈剔透,帶著幾分儒雅,卻又比讀書人少了那么一份恬淡從容的氣質,眸子里透著一股精明。那人見了小裳,亦是頷首而笑,算是打過了招呼。崇煊已經從小裳的懷里接過了隨想,抱著他哄了起來。隨想見得崇,果真是止住了哭鬧。
“姑爺,這下可好了,你真不該帶孩子地。你看看,現在都弄得小公子認生了,不要娘親只要你這個爹爹了!小公子今天可是哭了一下午了!”萍萍撇了撇嘴,笑笑而語。“隨想將來是要跟著爹爹跑的,自然要跟爹爹親了,當然,也不能疏忽了娘親。隨想啊,怎么又不乖了,娘親陪著你不好么?爹爹有很多事情要忙,以后可不能天天帶著你玩了!”崇煊微微一笑,一邊捏了捏隨想的小手,又用稀疏的胡須在他的臉上蹭了一下,惹得隨想咯咯地笑開了。
“煊哥,這位是……”小裳扯煊的衣角,目光在身后的玄色青衫的貴人身上落定。忘了,你瞧我,光顧著逗隨想了。”說著一邊看了看身后的玄色青衫的中年人道,“不好意思啊,馮公公,疏忽你了。小裳,這位是皇上身邊的秉筆太監,馮保,馮公公!”
小裳愕然了片會,隨即釋然一笑,翩翩地行了一禮道:“馮公公有禮了。”“夫人不必多禮,我和崇是生死之交。你我之間就不必這么多客套了。去年成親的時候,不能親自到場慶賀,失禮失禮。今日特帶了薄禮一份,還望夫人笑納!”馮保微微一笑,儼然一副兄長地做派,全然沒有那些公公的尖銳凌厲,目光溫和,若不是崇煊說他是個公公的話。小裳怕是要以為他是個教書的夫子了。馮保說著。已經從袖袋里取出一個盒子來。遞給了小裳。
小裳遲疑了一會,又看了看崇煊。崇煊頷首一笑:“你就收下吧,這是馮公公的一番心意。”“謝過公公了!”小裳宛然一笑,接過了那盒子,馮保又要她打開看看,小裳將那盒子打開了,卻是一只翡翠手鐲和一對瑪瑙耳環。玲瓏剔透,玉色可人,小裳可是和袁天朗學過一些古玩的,這兩樣東西可以說得上是價值連城啊。
“公公,這么重的禮,妾身如何,如何好收啊,實在是太貴重了。妾身擔當不起!”小裳施施然地又行了一禮。便要將那東西退還回去。“哎,夫人不必自謙,夫人擔當得起的。夫人地賢惠。妙手仁心已經在京城里傳開了。咱家總想著是個什么樣地女人能把崇煊這樣地人收得服服帖帖的,今日見了,咱家卻是信了。夫人果然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絕色,這宮里的娘娘啊,怕是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夫人你的!”馮保搖了搖頭,淡淡一笑,夸贊起小裳來。
小裳面上微微一紅,依是那般淡定自若:“公公謬贊了!我不過是一個平常的婦道人家而已,操持家務,伺候夫君是我的分內之事。”
“是么?夫人以一良方解除了廣州城地瘟疫,夫人的醫術之精絕,真是讓人佩服啊!好了,不多說了,崇煊,你娘子咱家今兒個算是見到了。咱家也就不多留了,小順子還在外頭等著,咱家先回宮復命去了。改日見!”一邊說著,馮保拍了拍崇煊的肩膀,又望了望小裳,回以淡淡的微笑,一邊勾起蘭花指,提了衣擺,轉身一搖一搖地走開了,徑直出了院門。
“公公好走,我送你!”崇煊跟著將馮保送出了院門之外,直到他上了宮車,這才回了歸墨院。
不知道為什么,小裳忽然有些鬧心起來,這個太監話里有話,好像在暗示自己什么一樣。一旁的萍萍也怔怔地出神,眉間劃過一絲隱隱的哀愁。
“煊哥,這位馮公公來找你有事情么?”崇煊回來之后,小裳便緊張不安地探尋起來。“他是來傳圣旨的。”崇一臉凝重地看著小裳,從盔甲里抽出了圣旨。“這……真如張大人來信所說么?”小裳怔怔地看著崇煊,一邊拽緊了胸衣。
“是啊,三日后我就要上京赴任了。明天,我得向軍中的兄弟說一聲,交代一下以后訓練地事情。我已經向張大人舉薦了小云,會讓他暫時接管水師隊地,等朝廷另派人下來再做打算!小裳,我們也要收拾些東西,早做準備!爹和娘那邊,今天晚上我們得去說一聲了!”崇煊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今日下午,馮保便前來傳送圣旨,皇帝已經準奏了張居正,升任崇煊為東廠廠主,三日后攜帶家眷上京赴任。
“真沒有想到,會這么快!”小裳面上閃過一絲愁色,語氣有些哀傷。一旦上了京城,那也就意味著平平淡淡的日子要結束了,不管是崇,還是自己,都將卷入一系列的朝廷是非中去。
“看樣子,我是真地無法躲避了。小裳,你要是不愿意隨同我一起去的話,就不要跟來了,就在家好好呆著,到了京城,我自會解釋清楚的!”崇煊吁了口氣,疼惜地看著小裳。“不,我同你去。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說過的,不管任何時候,我們都不離不棄的!”小裳搖了搖頭,淡淡一笑。圣旨上已經很清楚地寫明了要崇煊帶家眷一起上京赴任,自己若不去的話,豈不是要落人口實了。而且方才馮保言語之間也頗有暗示,看樣子這一趟京城之行,會充滿許多的變故。
“對了,小裳,我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其實,也不算得是好消息吧。婠婠現在還在京城,韃靼那邊發生內亂,要等平息了才送她過去。”崇緩了緩臉色,一邊聳了聳懷里的隨想,暖暖地看著小裳,將婠婠的事情都說與小裳聽了。這些也都是從馮保口中得知的。兩年前崇參加武舉,無意間救了馮保一命,令馮保感恩戴德,崇煊一舉奪冠之后,在宮中也有與馮保見面的機會,而且馮保同張居正交好,馮保念及崇的救命之恩,和他也一直有聯系的。朝廷里一有什么異動,馮保都會密信給崇煊。
第一百八十一章 龍虎相爭會京師
蘭和高清海得知了崇煊三日后就要上京赴任的消息,升遷感到高興,但是更多的是擔憂。一旦到了天子腳下,他所面對的將不再是這個小小的廣州,而是整個朝廷,乃至整個天下。高清海將他拉在一旁,說了一通在朝的為官之道,切不可如現在這般直言壯語,崇煊也都聽了進去。第二日,崇又去軍營交代了一下事項,決定在新任水師都督下調之前暫時由云墨溪管理軍務,并與李廣茂打好了招呼。而吳江則被崇煊抽調了軍營,隨同他一起上京,另有四個兵將也隨他一起同行,負責這一路上的安全。
家眷方面,小裳則準備帶著萍萍,季虎,還有梅香以及奶媽一起上京,府中的一切都打理好了,只等三日后的出行了。
崇煊上京任職東廠廠主的消息很快就在廣州城傳開了,鄉里街坊這兩天來也是踏破了高家的門檻,紛紛為高崇煊踐行送禮。他這一走,上頭也不知道會調派什么人下來接管水軍都督一職,會否如崇煊這般為廣州如此勞心勞力,對于未來,他們是忐忑而不安的。殷蘭也是拉著小裳陪了她一夜,說了些體己的話,交代了她去京城之后的一些事情,婆媳二人嘮叨了一晚上,直到二更天里才睡下。
翌日上午,去往京城的四輛馬車已經備好,高府上下,全都出了大門,為崇煊夫婦二人送行,眾人臉上皆是一副哀戚不舍之色。一路送著他們出了廣州城門,消失在視野里他們才離開。
馬車奔馳在寬闊的官道之上,一路行來,卻也沒有什么意外之事。從廣州到往京城,大概要二十多天地行程,況且這四車的人都是女眷居多,而且又有個小孩子在車上,夜間自然是不能趕路行車的。得找客店住下來。從廣州直上到達長沙。再經過湖州。一路取道北上,期間又遇上了兩日的大雨,中土停歇在石家莊四日。越往北上,天氣漸顯陰寒起來,小裳他們一直居住在溫暖的廣州城里,這突變的天氣卻是讓他們有些不適應起來。好在他們準備了一些厚實保暖的衣服,天氣一冷。便穿上了。但是奶媽終究是因年齡稍長一些,水土有些不服,小病了一場,車子只得慢且慢行,抵達天津的時候已經是過去二十三天了,估計再行一日便可到達京城。
崇煊早早地讓人在天津找了一家客棧落腳,晚上好好休息,爭取明天上午能夠趕得到京城。
“香兒。奶媽情況怎么樣了。藥都給她喝了嗎?”入了客棧,眾人已經各自分下了房間,暫且休息。養足精神做好明日地準備。因得奶媽得了風寒,身體有恙,隨想自然是不能交給她照顧地,所以由著崇他們夫妻二人自個兒帶。這會子,崇煊正抱著隨想在屋里逗趣。小裳則讓店小二去了藥店買了些藥回來,吩咐了店小二熬好,讓梅香送去給奶媽喝。
“嗯,已經喝了,奶媽情況比起前兩天要好多了,這會子已經躺下休息了,大少奶奶放心。”梅香哦了一聲,端了茶板出來,淡淡地回答著。“那就好,好在明天就可以到達京城了,等到了京城安頓下來,再給奶媽好好治一下!這北方地天氣,卻是一點也比不上我們的南方,都快三月了,還是這么冷。香兒,你也要注意多穿些衣服,不要讓自己生病,知道了嗎?”小裳聽得奶媽已經安歇,情況也有了些起色,這才釋懷地笑了笑。
“謝謝大少奶奶關心,我會注意的。那,那我也先把東西送出去了!”梅香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已經繞過小裳,匆匆地下了樓。小裳則回了房間,看著床邊正玩得不亦悅乎的崇煊父子二人,心中甚感欣慰,這種快樂無憂的日子若是能這么一直延續下去該有多好啊。可是她也明白,一旦進了朝廷,而且崇煊又是任職東廠廠主,所面臨的將會是一系列的大問題,民間只道首輔嚴嵩禍國殃民,而明天,他們就真地卷進了與他抗衡爭斗的漩渦之中去了,誰贏誰輸,是一點把握也沒有的。
“小裳,你怎么了?在想什么了!”崇煊停止了逗隨想,看著默立在一旁的小裳,上前詢問起來。“沒什么,只是這北方的天氣有些不習慣而已,怪冷的。”小裳搖了搖頭,沒有說出心中的顧慮,其實這些天來還有一件事情在她心頭揮之不去,那就是馮保對她所說的那一番話,似乎意有所指一般。
“真是難為你了,為了我,讓你這么辛苦!等明天安頓下來,我再讓裁縫給你們做些保暖地衣服來!”崇煊蹙了蹙眉,說著一邊將小裳擁進了懷里,一家三口傍在一起,卻是好不溫馨浪漫。“煊哥,你答應我,到了京城之后,一定要慢慢地來,凡事從長計議,不要跟著嚴嵩對干。張大人說了,東廠有一部分已經落入了他地勢力范圍,我,我擔心你當了廠主,會遇上很多棘手的事情。”小裳吁,輕輕地道。
“放心,我上任還有五天的時間了,等明兒個到了京城,休息一下之后,我要帶你四處去京城看看,熟悉一下環境。我想啊,我們這一輩子怕是也只能留在京城了。東廠地整編我自會有辦法的,放心吧,他們再狠再陰,我也不會害怕的,既然來了京城,我就要闖出一番天地來。相信我,不久之后,你一定可以看到嚴嵩怎么垮臺的!”崇煊安撫地拍了拍小裳的肩膀,溫潤地笑了起來。小裳也不多說,緊緊地抱住了崇,一邊看著隨想,心中說不出的悵然。
第二日崇煊等人于午時到達了京城,馮保特地告了宮假一下午,出來迎接崇煊。引著他去了他們的新家,張居正也抽空前來歡迎。崇所住地府邸在京城的東面,與皇宮相隔不是很遠。府中的一些侍衛和丫鬟仆人已經早早地在門外等候這位新任廠主的到來了。張居正一身素色儒衫,頭戴巾帽,眉宇之間透著一股淡淡的書卷氣息,看著那緩緩駛過來的車輛,臉上有了一絲笑意。
馬車緩緩地停下來,崇煊已經掀了簾子。從車子率先跳了下來。遠遠地見著張居正已經在門口候著了。自也不敢怠慢,快步上前,欣喜地道:“學生讓老師久等了!讓老師親自來家門口等學生,崇煊實在是慚愧!”
“呵呵,兩年不見,你倒是越來越有我這老頭子的派頭了啊。什么慚愧不慚愧的,快別說這些話了。你能夠聽從我地意見。肯來京城助為師一臂之力,我已經是很高興了。”張居正灑然一笑,溫和地拍了拍崇地肩膀。
“這一路上崇煊卻是辛苦啊,他們南方人,一時間還適應不了北方地天氣,車子里有幾個人卻是病著了!”馮保在城外就已經接到了崇,一路領著他來到了這個新的府邸。“哦,是嗎?可真是難為你們了啊。”張居正面色微微一變。一邊掃了身后的一干仆人一眼。“你們還站著干什么,腿腳還不利索點,趕快為高大人接風啊。”
“是。”身后的一眾仆人躬身有禮道。已經有八名侍衛迎上前來,參拜了一下崇煊,便去將馬車拉著過來,一一將車上的人接了下來。“那位就是你的妻子吧!”張居正雙手負后,雙目炯炯有神,看著車上下來的家眷,卻見得一名白衣女子先下了車,素淡如仙,美目流轉間卻有一股天人突降地氣質。
“是啊,正是學生的妻子!”崇煊淡然一笑,臉上滿是幸福的表情。小裳遠遠地便瞧見了那一身儒士打扮的張居正,心中卻是頗有幾分好感,張居正的事情她也偶爾聽爹爹提起過,對于他在政治上的一些主張卻是非常的欣賞。
“小裳,我來向你引薦,這位便就是我的恩師了!”崇煊上前一步,小心地扶了小裳過來。小裳云淡風輕地向著張居正行了一禮,微微一笑:“小裳見過張大人!”
“呵呵,好啊好啊。崇你真是好福氣,娶了這么個如花似玉地妻子,怪不得一直不肯來京城協助我啊。果然是溫柔鄉里癡漢夢!”
張居正呵呵地笑了笑,一邊捋了捋胡須,開起了玩笑。小裳面色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恩師就別拿我尋開心了,崇煊慚愧!”崇跟著搔了搔頭,臉上亦是有一些不自在。
“好了好了,不說笑了。廣州城地驚世奇女子都讓你娶到家了,你真的是好福氣。崇啊,這次你抗倭有功,幾日后皇上便會重重有賞的。對了,繼光前兩天才走地,本來是想等你一起來好好聚一聚的,可是皇上已經下了旨,讓他立刻回浙江去了,接管那里的大小事物!”張居正吁了口氣,面色肅然起來。
“是嗎?戚大哥也來京城了。真是可惜,要不是遇上了大雨,說不定能和大哥碰上一面的,想來,我們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面了!”崇煊欣喜地道,語氣中又帶上了一絲失落。“放心吧,遲早會有相聚的一天的。崇啊,這次你不但挫敗了倭寇全面攻占東南沿海的計劃,還消滅了汪直這等偽倭,又在最短的時間內使得瘟疫得到及時的解救,功勞不小啊。任職以后,好好干,咱們師徒兩一定要打出個天下來!絕對不能讓嚴嵩等小瞧了去!可惜了啊,沈大哥就這么枉死在了嚴嵩的手上。這個仇,我若是不報的話,實在是難消我心頭之恨!”張居正面色凝重地看著崇煊,儒雅的臉上忽然隱現出了一絲戾氣。
“都怪學生保護不周,才讓奸人得逞。恩師放心,這個仇我是一定要報的!”崇煊跟著點了點頭,咬了咬牙,拳頭也捏緊了。眾人寒暄了一番,府里的下人已經將所有的東西都搬了進去,也早為他們備好了房間和飯菜,只等他們進去吃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逍遙郎君東樓意
住新家之后,大家總算安了心,這一個月來的顛沛流服讓他們心里也顯得有些憔悴了。第一天晚上便早早地歇息去了,住家總是比住著客棧要舒服溫暖一些。當天晚上,小裳便令下人去請了京城的名醫過來給奶媽看病診治,待得確認奶媽病情已經好轉了,她心下也踏實了不少。那大夫只道這一路上奶媽是有神明庇佑,否則以她這種病情的話,怕是熬不到京城了。他卻是不知,這一路上都是小裳在精心為奶媽調配藥理,才將她的風寒穩定了下來。
期間兩天,崇煊帶著小裳在京城里四處走了一遭,熟悉了一下環境。第四日的時候,被張居正叫去了,讓他認識一下他的同僚,將座下的弟子都一一介紹與他認識。下午的時候,馮保領著崇煊去了東廠,馮保現還擔任提督東廠太監,自然可以在東廠來去自如的。現下崇煊接管廠主之位,他的心情也寬慰不少。想他不過一個小小的太監,平時也就靠著奉承遛馬在皇上面前得些寵愛,皇上也信任他,所以才封了他這么個官。可是這官卻是做得一點也不順當,東廠里拿正眼瞧他的也沒有幾個人。如今崇上任,也許自己的地位可以有所改變了。
小裳賦閑在家,卻是沒有事情可做,那些丫鬟仆人一個個伶俐干練,訓練有素,只消一聲吩咐,事情一下子便可搞定。弄得萍萍現在也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閑了地時候就逗隨想玩。季虎來了這里之后。崇又給他請了個教武功的師父,季虎也是很上進,上午學完了武功之后,下午還要去私塾上課念書,一天的生活也安排得滿滿的。
下午的時候,小裳和萍萍去了裁縫店,挑選了一些上等的布料回來,準備給崇煊做幾件新衣服。隨想則交給了梅香照顧。“京城真是個好地方啊。真熱鬧!”萍萍掀開車窗簾子。一臉新奇地看著街上來往的人群,隨手哈了口氣道,“要是像我們廣州一樣暖和點就好了!”
“橘生淮南則為橘,聚生淮北則為。世上沒有相同的事物地,哪里能夠要求十全十美了!”小裳微微一笑,一手抱著小貍,替它梳了梳毛。小貍乖巧地窩在小裳地懷里。眨了眨烏溜溜地眼珠子,喵喵地叫了一聲。
萍萍從布袋里取了一塊貓食出來,在小貍的面前晃了晃。小貍伸出爪子,便要伸爪去抓了那貓食下來吃,萍萍隨手就是一放,已經閃到了一邊,卻是逗趣起來。小貍自然是不依了,虎視眈眈地看著萍萍手中的貓食。從小裳身上直撲而下。向著萍萍繞了過去,萍萍將手往后一環,小貍一個虎躍。竟是從窗簾子里飛身跳了下去。
“小貍!”萍萍面色一變,一邊探出頭來,卻見得小貍跳到了一人的足下,連地叫住了車夫,喚著他趕快停下車來,急匆匆地跳下了馬車,向著小貍奔了過去。小裳亦是無奈地笑了笑,小貍的淘氣頑皮她也是領略見識過的,上一次從那么高的山坡上跳下去,差一點就死在了衛行風地馬蹄之下。
萍萍向著小貍招了招手,一邊換著它快點過來。小貍緩緩地回轉身來,剛要回來,一雙厚實的大手已經捧起了它,將它抱在了懷里,惹得小貍喵嗚喵嗚地亂叫開來。萍萍略略地掃了來人一眼,卻是一個二十六七的公子,一身杏黃長袍,顯得富貴大方,眉目之間流露出一絲紈绔子弟的特有驕傲,劍眉星目,遠遠地看著,卻是顯得豐神俊朗,氣派非凡。他的身后還跟了一個四十來歲的管家,嘴巴右邊長了一顆黑子,促狹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絲絲奸詐和陰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貨色。
“這位,這位少爺,麻煩你把小貍還給我!”萍萍撇了撇嘴,緩緩地走上前去,有些怯生生地看著那男子。那男子卻是自顧逗著小貍,仿佛沒有聽見萍萍問話一般,呵呵一笑:“真是只稀有的貍貓啊,毛發這么白晢,真是好品種!”
“少爺要是喜歡地話就帶回來養起來,不就得了,反正是它自己跑到少爺面前地,嘿嘿!”一旁的管家哈腰點背地道,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嗯,帶回家養起來!”那男子點了點頭,微微地抿了抿嘴,一邊拍了拍小貍,轉身就走。
“喂,你們怎么可以這樣子,這只小貍貓是我的,把它還給我!”萍萍面上閃過一絲惱色,身子一偏,已經攔在了那男子地跟前,一雙杏眼瞪得圓圓的。“滾開,哪里來的小丫頭!”管家眉頭一皺,伸手就是朝著萍萍推了過去,萍萍身子一讓,目光里閃過一絲青光,那管家的竟一個踉蹌,栽倒在了一旁的水果攤前,撞翻了一地的水果,剛剛要爬起來,又被香蕉皮給滑倒了,摔了個倒跟頭。圍觀的百姓一時唏噓不已,暗暗拍手叫好。
那男子面上閃過一絲慍色,目光犀利地看向了萍萍,想他在京城里呼風喚雨,要什么就有什么,今日竟是讓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女娃娃給踩到頭上了,心中卻是恨得牙癢癢起來。萍萍亦是挺直了腰桿,一臉大無畏地看著對面的男子,哼道:“是他自己走路不長眼睛,不關我的事情。把小貍還給我!”
“你想要回這只貍貓是嗎?好啊,哼,我馬上給你!”男子陰冷地笑了笑,右手一伸,竟是拎著小貍的尾巴,讓它直直地倒著,疼得小貍喵喵地大叫起來,四只爪子在空中一陣撲騰。
“小貍!”萍萍面色一片發白,拳頭跟著捏緊了,目光里閃過一絲凌厲的氣息。“公子相貌堂堂,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等有如斯文之事,就不怕別人看笑話么?”遠遠地。便聽得一聲黃鶯般的女聲凜凜地飄了過來,小裳已經下了馬車,信步姍然地朝著萍萍走了過來,白衣飄飄,素淡如仙,眾人卻是一陣驚嘆,一些公子哥卻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語起來。想來這京城也是美女云集了。可是他們卻過這般細膩婉約地女子。舉手投足之間。宛若天人一般。但是更多的人則為小裳暗暗叫苦起來,眉頭皺得緊緊的,要知道眼下的這位紈绔公子來頭可不是一般大,京城里沒有一個人惹得起他。
那男子亦是恍神地看著翩翩而來的小裳,目光里露過一絲驚羨。小貍喵地一聲,一個倒轉,前兆狠狠地在他的手背上爪了一下。疼得那男子啊地一聲大叫,只得將小貍丟到了地上,小貍一個翻滾,幾撲幾縱地飛跳進了小裳的懷里。
那男子一臉惱怒地看著小貍,上前幾步就要抓它回來。“你想干什么?”萍萍雙手一攔,咄咄地瞪視著那猥褻男子。小裳緊緊地抱著小貍,一臉的坦然。
“想不到京城竟然有姑娘這等絕色,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姑娘莫怪!”那男子馬上換了一副嘴臉,一臉討好地看著小裳。小裳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清清淡淡地說了一句:“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萍萍,我們走!”說著也不理他,轉身就要回到車上去,萍萍哦了一聲,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
“哎,姑娘何必這么急著走了,既然是誤會,就說明我們有緣,姑娘肯否隨本公子一同上茶樓喝口茶,解解氣,我也好向小姐陪個不是!”那男子側身一拐,擋住了小裳地道路。小裳臉上有些難看,轉了頭道:“不必了,我還有事情。”
“京城里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這么拒絕我地,你是第一個!小娘子,就這么不肯賞本公子地面子嗎?”那男子嘻嘻一笑,上前一步,伸手就向著小裳的胸口摸了過來。小裳饒是脾氣再好,也經不起他這樣的纏法,甩手就是一個耳光打上了那男子的臉,憤憤地道:“無恥之徒!”
那男子卻是不燥不急,捂著被小裳打過的面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美人玉臂搖,手留余香啊!”說著盈盈一笑道,“小娘子比起其他的女人有趣多了,真是好玩。本大爺今天就跟你好好玩一場!”說著已經挽起了袖子,如狼似虎地向著小裳撲了過來。小裳面色一白,氣急地道:“你想干什么,你這個輕薄之徒!”
“小娘子說我是輕薄之徒,我當然是要跟小娘子你輕薄輕薄了!呵呵!”說著順手一抓,卻是扯下了小裳手腕上的柔荑,一邊放在鼻子前邊道,“美人香,好久沒有享受過了!”
“哪里來地不長眼的,連我家夫人都敢調戲,看我怎么收拾你!”忽聽得人群外一聲雷霆大吼,吳江已經挽起了袖子,臉上青筋暴起,從后邊抓起了那男子的衣領,將他反抓了過來,右手就是一拳,向著他的門牙砸了過去,卻是砸得那男子暈頭轉向,跟著又將他高高地舉了起來,啊地一聲大叫,竟是將那男子扔出了三尺之外,撞到了一處魚攤前,一盆子的魚活蹦亂跳地四躥開來。那男子跌躺在地上,一身華貴的衣服全都染了腥,臉上全是魚血,仰臥在地上喊叫不止。
“少爺,少爺!”管家連滾帶爬地飛奔了過去,一邊扶起了那男子,一邊叫嚷著:“你們死定了,你們死定了,連我家少爺也敢打,等著抄家吧!首輔的兒子你們都敢動,不耐煩了是不是?”
“放你娘的狗屁,老虎地兒子我也照樣打,哼,今天我就非打死你不可!”吳江地火爆脾氣上來了,說著便要沖過去再揍他一頓。小裳已經驚慌地拉住了他:“吳江,不行,不能打了。不可以!”
“夫人,這種浪蕩子弟留在世上有什么用,他居然輕薄你!”吳江瞪著眼珠子,氣呼呼地道。“你要是打死他的話,會害死我們一群人的。快,快,快過去看看他有沒有事情!”小裳也顧不得這些了,一邊甩開了吳江地手,疾步匆匆地向著那男子走了過去。
“柳園,我,我好難受,我,我呼吸不過來,呼吸不過來了,嘔……”那男子面色蒼白地看著管家,一邊抓著自己的喉嚨,斷斷續續地說著,好像就要死了一般。“啊,這,這怎么辦啊,少爺,你忍忍,我,我馬上叫車回去,請御醫來給你診治,你別急,不急啊,不會有事情的,有首輔大人庇佑著你了,你一定會平安的。”叫柳園的管家急急地說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是哮喘病!”小裳面色一白,當即蹲下身子,一邊抓起了那男子的右手腕,左手一甩,已經從護腕上取了幾根銀針下來,對著他的手腕扎了下去,跟著又對著他的涌泉,天靈,百匯等穴道施針,最后一針扎在他的人中和眉心之上,只聽得那男子呼地一聲嗆了開來,整個人的面色跟先前的蒼白之色大有不同,氣也順暢過來。
柳園呆呆地看著這情景,竟是沒有想到小裳片刻功夫,就把他家公子二十多年的哮喘病給治好了,以往少爺哮喘發作,都要好幾天才能回轉過來,沒有想到小裳竟然一下子就將他緩氣過來了。那男子亦是一臉感激地看著小裳,沒有了先前的那股輕薄之意,張了張嘴:“謝謝……”小裳已經收好了銀針,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吳江,我們走!”說著已經翩然地轉身而去,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那男子呆呆地看著那一抹驚世駭俗的白衣身影,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如此偏執地對女人如此念念不忘。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小姐,我真不明白了,那個登徒子剛才對你那么過分侮辱你,你干嗎還要救他,像他這種人,死了算是為百姓積福了!”萍萍一路上卻是嘟嘟囓囓,不斷地抱怨著。“就是啊,夫人你的心腸就是太好了,這種浪蕩子弟,殺一千個我都不解恨,你干嗎要攔著我,不然的話,我一定把那臭小子打成殘廢,不讓他出來禍害百姓了!哎,現在我心里一想起來就不舒服!”吳江亦是罵罵咧咧,不服氣地嘀咕著,捏緊了拳頭。
“打成了殘廢對我們來說有什么好處?再說,我現在不是沒有事情么?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們啊,就放寬心吧,不要再為了這件事情計較來計較去了,為了那樣一個人生氣,不值得的!”小裳甩了甩頭發,溫婉從容地笑著,任憑二人在身邊一番牢騷。“怎么能不生氣,他把小貍搞成什么樣子了,就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男人!他當他是誰啊!”萍萍撇了撇嘴巴,一邊憐愛地抱著小貍,心疼地撫了撫它的毛發,還好小貍沒有什么大礙,不然她絕對不讓那男人好過。
“好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我去救他,這是我身為一個大夫的天職和一種本能,他固然有錯,但是他的生死不是該由我們來判決的,朝廷自會有律法懲治他的。我們剛剛來京城,煊哥在京城還沒有什么基礎,若是因為我現在就把嚴嵩給得罪了,煊哥以后的日子該有多艱難。你們知道嗎?”小裳眉頭微微一蹙,神情也變得肅穆起來。
“這又關嚴嵩老兒什么事情?”吳江費解地看著小裳,搖了搖頭。“他就是嚴嵩地兒子,嚴世藩!”小裳低著頭,面上閃過一絲陰郁,自己和嚴世藩的這一番相遇,不知道對以后的局勢會不會有影響?嚴世藩最后那純凈的眼神,還有那一聲發自真心的謝謝。很難將他與傳說中那個囂張傲慢。有恃無恐的敗家子弟聯系起來。在他的身上。想必也隱藏了很多無奈的故事吧,有一個權傾天下地父親,而自己卻又患有天生地哮喘病,隨時都有生命地危險。
萍萍和吳江各自一愣,眼神變得犀利起來。怪不得他會說京城里沒有一個女人敢那么拒絕他的,原來后臺這么硬。“那又怎么樣?首輔的兒子就能夠為所欲為了嗎?”吳江是個江湖莽漢,對于朝廷的這些錯綜復雜的關系根本就摸不清楚。直來直去的慣了,只要是他看著不順眼的事情,就一定管到底。
“人人都希望著嚴嵩倒臺,可是他倒臺了嗎?他穩穩地坐在那個位置上三十多年了。很多事情并非人之所想就能夠辦到地。吳江,等你以后進了東廠,就會明白了!”小裳吁了口氣,幽幽地看向了車窗之外,原本晴好的天氣忽然間就變得陰郁起來。這北方的變天實在是讓人措手不及啊!
吳江和萍萍若有所思地看著小裳。誰都沒有再吱聲。對于朝廷而言,他們都是一張白紙。“今天的事情你們都不要跟煊哥提起,知道嗎?”小裳聳了聳肩膀。淡淡地道。吳江嗯了一聲,先前的莽氣轉瞬間便被一層凝重籠罩。
第二日,崇煊便進了宮,向皇上復命。皇上卻是好好地嘉獎了崇煊一番,當場宣布了他就任的官職,又于晚上為他擺下慶功宴,卻是好不熱鬧。文武百官全場都到齊了。而文武官員又分為兩派,一派以張居正高拱為首,一派以首輔馬首是瞻,自然免不了一番暗中較量,不過礙于皇帝在場,也不敢過于放肆。
“高廠主抗倭有功,老夫敬你一杯!”人群中,一聲朗朗的高喝劃破了蒼穹。談笑風生的官員頓時間安靜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走向崇地那一名老者。墨須鶴發,雙目不怒自威,雖已將近古稀之年,但是身上依然有一股錚錚地傲氣,此人正是當朝首輔嚴嵩。
崇煊微微一愣,轉身過來,側側地迎上了那一雙目光如炬的眸子,舉起酒杯,與嚴嵩的杯子輕輕一碰,淡淡地道:“謝首輔大人地美意!崇先干為敬!”話音落畢,仰頭已經將那一杯酒喝了。嚴嵩瞇了瞇眼睛,細細地打量了崇煊一下,嘴角微微地上揚,鼻子里哼了一聲,跟著將酒喝了。
“后生可畏,好好努力才行,想我東廠,也是時候找個有能力的人接手了啊。我就說嘛,那些身下沒貨的人能夠成得了什么氣候了,到頭來只會禍害朝廷!”嚴嵩一邊拍了拍崇煊的肩膀,眼睛略略地掃向了不遠處的馮保,這話自然是在諷刺馮保了。馮保面色有一些尷尬,可是也只能忍,如今的朝廷,大半已經是嚴嵩的天下,自己雖然在東廠有個掛名的主人身份,可是實在是拿不出手。
“首輔大人放心,崇煊自當竭盡所能,接管好東廠,不會讓皇上失望的。我也會讓天下百姓知道,東廠和錦衣衛不是欺負人的惡狗,從我開始,要嚴打那些禍害百姓的惡狗,不管他如何位高權重,只要犯在了我的手上,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的!”崇煊點了點頭,擲地有聲地道,毫不畏懼地迎上了嚴嵩那一雙寓意深遠的雙眸,一臉的義正言辭。在場的官員皆是一臉的訝色,沒有想到崇煊一出場就如此張,他的意思別人自也聽得明白的,那惡狗就是指嚴嵩“年輕人心高氣傲,做事果斷是好事情,該有這份雄心壯志。可是光有雄心還是不夠的,有時候還得靠運氣的,東廠,哼,我等著看你的好戲,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嚴嵩也不惱火,淡淡地瞥了崇煊一眼,不緊不慢。
“長江后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人也是時候該讓他們這些年輕一輩好好干了。不知首輔大人可贊同我的意見?”張居正適時地走了出來,一臉凜笑地望著嚴嵩。“張大人說是就是了,高廠主可是你地得意弟子啊!”嚴嵩甩了甩袖袍,捋了捋胡須道,一邊轉身過來,對著身后的一眾官員道,“大家玩得盡興點,老夫家里還有要事在身。就不陪各位了!”說著拍了拍官袍。又回頭瞅了崇煊一眼。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大步流星地走開了。一眾官員紛紛說著首輔好走,一邊用手擦了擦額頭,紛紛用怪異的目光盯著崇煊。剛剛那一番交鋒,他們也算是認清了這個新上任的東廠廠主不是什么普通人,還是有那么幾分魄力在的,居然可以挑戰首輔的威嚴。朝廷上下,除卻張居正之外,幾乎沒有人敢如此冒犯首輔了。
崇煊輕松的臉上忽而變得嚴峻起來,眉毛也皺緊了,剛才那一番較量,他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很難熬了,而那個東廠。也并非自己想象地那么簡單就可以掌控地。
翌日。崇正式接管上任東廠廠主之位。當天上任,他便將那些不務正業,欺民霸市之徒全都清理出了東廠。永不復用。來京城地這幾天里,他是特地在京城里轉了幾圈,四處打聽了一些有關東廠兵衛的情況。從老百姓的口中所言來看,東廠現在似乎很不得民心,每年都有暗收保護費,甚至淫人妻女之事也是暗地里進行著,這些罪惡的行徑已經在百姓當中造成了極壞的影響。面對著這位新官大刀闊斧的改革,向來威風慣了的東廠兵衛自然是心中不服氣地,暗地里也在盤算著要怎么給這個東廠廠主來一個下馬威。由以周森為首的一眾親嚴派是公開反對這位新上任的廠主,并且還向他下了挑戰書,要和崇煊決斗。崇煊自然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子,親嚴派里一些自以為武功傲人的兵衛和崇煊一一單挑,都不是崇煊的對手,不下十招就全都敗在了崇煊的手里,最后聯合起來對付崇煊一人也是沒有將他拉下馬來。崇煊更是以他的絕技行云劍法贏得了現場地一片喝彩之聲。周森心中多有怨恨,想著出手暗算崇,都被他一一個破解掉了。最后崇煊更是一劍取下了周森地人頭,掛在了東廠的門口,以儆效尤。周森仗著有嚴嵩在背后撐腰,平日里作威作福,肆無忌憚,目中無人,百姓早已經對他恨之入骨了。崇煊殺他是給東廠的嚴嵩那邊地人一個警示,今時已經不同往日了,誰要是壞了他的規矩,一定嚴懲不貸。
而隨同崇煊而來的吳江和另外四名水師隊的精英更是成了崇煊的得力助手,崇煊將他們分派下去,讓他們各自帶領一支隊伍調教。崇煊自己則親自帶領督陣親嚴派,進行殘酷的訓練,并請了夫子給他們來上課,學習為人處世的道理。剛開始還有人不肯來學,崇煊二話不說,便扣除了他們一個月的俸祿。自此,雖有人不滿,但總算每堂課都是到了。如此訓練了將近二十多天,東廠的兵衛已經是大有改觀了。每逢出場巡邏,也都是規規矩矩的,那些曾經搶人錢財的兵衛也在崇煊的命令下悉數將銀子退還給百姓。東廠還制定了嚴明的紀律,令得大伙兒都不敢再換。其實他們的本質并不壞,只是長期疏于管教,又有奸人從中作祟挑撥,才使得他們變成今天百姓眼中的惡狗。
而對于東廠的突然改變,百姓們卻是顯得有些不可思議,有贊揚的,有辱罵的,但更多的是持保留態度,在他們的眼里,東廠已經成了嚴嵩作威作福的爪牙,而這個新上任的廠主他們并不清楚其處世為人。
周森的被殺無疑是給了嚴嵩一個下馬威,挑戰了他首輔的天威。無奈東廠直接授命于皇上,根本輪不到他這個首輔來插手,且崇煊上任以來也是頗有業績的,在百姓的眼中稍有了改觀。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皇上既然任職崇煊為廠主,就說明他已經在著手限制自己的權力了。那個沉迷于煉丹求道的昏庸皇帝似乎已經有所覺醒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道酬勤自有路
眼間,已是春末夏初,凄冷的北方這個時候才逐漸回管東廠已經兩月有余了,東廠在他的帶領下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贏得了百姓的一片贊譽之聲,也不拿他們當惡狗看了。東廠的人也慢慢地習慣了這位新上任的廠主,對他心服口服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他們第一次也體會到了東廠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以前雖然仗著權勢,欺負百姓,可是換來的是民間的一片怨聲載道,尊重這兩個字對于他們而言,就像天上的星星那般遙遠。現在出外巡邏,百姓們不再戰戰兢兢,像躲瘟神一樣避開他們,偶爾會親切地上前打聲招呼,或者送些吃的東西給他們。與此同時,高崇煊這個名字也逐漸在京城百姓的口中傳開了,他們也得知了他是和戚繼光一樣的抗倭英雄,是張居正的得意弟子,心中對他的敬佩和好感更增添了幾分。
而北方也有消息傳來,韃靼國的內亂短時間還不會平息,原本屯兵邊境的韃靼也在一時間迅速地撤離回國了。這對于外患頻頻的大明王朝來說,也算是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接下來的四月中旬,便是一年一度的武舉了。一時間,京城之內也是人才匯集,熱鬧非凡。
而隨想也差不多半歲了,來京城的這幾個月里,他的身體長壯了不少,五官也長開了,卻是濃眉大眼,生得和崇煊一般魁梧硬朗,人也變得越來的越頑皮。奶媽一個人有時候也照顧不了他。
“怎么樣,累壞了吧!”小裳施施然地推門進了書房,看著仍在案前忙碌地崇煊,柔柔地笑了笑,一邊將剛剛煲好的燕窩放下,“先喝碗東西吧,瞧你,整天沒日沒夜地忙。來了京城之后。你都瘦了好幾斤了!得補補身體才是!”崇煊微微一笑。合上了書籍,吁了口氣道:“有你在我身邊真好,每天都可以享受這么美味的東西。隨想睡下了嗎?”
“左哄右哄,算是讓這小祖宗安靜了。哎,他可真是越來的越皮了。”小裳淡淡一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聽吳江說。你準備在這一批應征的武舉之中挑選一些人進東廠,是嗎?”“嗯!”崇煊點了點頭,喝了一勺燕窩,目光變得勁銳起來,“東廠現在的情況雖然經過我的重新編排,比以前好了很多。可是我還是很不放心,雖然殺了一個周森,可是暗地里還是有很多人和嚴嵩有聯系地。他們表面上投誠我。暗地里地動作是不小地,我也沒有抓到什么機會要拿辦他們,所以也急不來了。雖然有吳江和水師隊的四名強將在我身邊。但是東廠的管理實在是過于復雜了,顧得了這里,又沒有注意另一方面。這一屆的武舉應該會有很多佼佼者的,我會從落選的人中挑出一部分來,東廠也是時候要換一換新鮮的血液。”
“嗯,這樣也好,只有培養了自己地人,才能讓自己處于有利的地位。”小裳點了點頭,哦了一聲,繼而面色變得鄭重起來,撫了撫頭發道,“煊哥,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說!”
“什么事?”
“明天我想去一趟雍王府,我,想去看看婠婠。”小裳吁了口氣,臉上掠過一絲哀愁。婠婠與自己也快半年沒有見面了,雖然來京城這么久了,卻一直沒有機會去見婠婠。那個時候雍王府還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中,不允許人前去探視。現在韃靼那邊的風聲小了些,和親的事情也稍有了改變,雍王府的自由也恢復了。
“好吧,明天我陪你同去,雍王府現在雖然解禁了,可是還是有一些錦衣衛在把守。我怕你去的話,他們不會放你進去的。”崇點了點頭,拍了拍小裳地肩膀道。“那會不會給嚴嵩發現?”小裳似乎有些顧慮。“發現了又能如何,如今整個朝廷都知道我是張大人這一邊地,我和嚴嵩之間的對戰已經是暗潮洶涌了。就算被他發現了,也沒有什么事情,我又不是去做壞事。而且東廠根本不用看他這個首輔行事。皇上也有意讓我去雍王府探一探的,我卻是忘記了地。現在你提出來了,倒也是順風順水了!”崇煊卻是不以為然,一邊聳了聳肩膀。
翌日上午,崇煊便帶著小裳去了雍王府一趟,看守的錦衣衛見得是自己的上司,自也不好多做阻攔,放他們進了府。雍王朱厚聰是嘉靖皇帝的兄弟,自庚戌之變之后,朱厚聰便北上屯兵,戍守邊疆,在與韃靼的多次交鋒中取得了輝煌的勝利,所以自庚戌之變以后,韃靼很少如先前那般猖獗了。后因雍王年邁,于嘉靖三十八年調離回京。嘉靖皇帝也是怕他功高蓋主,再加上嚴嵩的挑撥和早些年的情債恩怨,所以對雍王實行了軟政策,架空了他在北方的軍事權。這幾年來韃靼的氣焰又境,明朝軍隊都是一敗涂地。雍王幾次請戰北上都給嘉靖拒絕了,而朝廷的重臣也大多傾向于和親政策,所以才有朝陽郡主和親的事情。
對于雍王的遭遇崇煊自也是感慨萬分,小裳見了雍王之后,第一次叫了他一聲姨父,卻是讓雍王激動萬分。曾幾何時,雍王是馳騁沙場的一匹戰馬,而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不得不讓人嘆息帝王之家的無情無義。崇和小裳安撫了雍王一番,府里的下人便領著小裳去見婠了,崇煊則留在了大廳與雍王分析起了如今朝廷的局勢。
“小姐!”婠婠見到小裳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懵住了,看著那半年不曾謀面的親人,心中百感交集,奮不顧身地迎了上來,姐妹二人來了個深情的大擁抱。小裳亦是喜極而泣,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緊緊地抱著婠婠。他們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了,彼此間的情誼已經不是親姐妹之間的感情那么簡單了。
“你都已經是郡主了,還改不了口,還叫我小姐!傻妹妹!”小裳深深地吸了口氣,撫了撫婠婠的頭發道。“在我的心里,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姐,不管我的身份怎么變,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和你們相處的那些時光。”婠婠搖了搖頭,哽咽地說著,“你知道嗎?從我離開回王府以來,我不知道有多么掛念你們。我天天都想著你們。聽到你和姑爺來到京城了,我想去看你們,可是連見一面的機會都那么困難!”
“你受苦了!婠婠,難為你了!”小裳輕輕地嘆息一聲,一臉凝重地看著婠婠,她的婚姻和幸福卻成了政治的犧牲品。“再苦我也得熬下去,只要你們能夠平安無事,我的犧牲就算是值得了!”婠婠無奈地笑了笑,聳了聳肩膀,一邊看向了皚皚的藍天,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喃喃地問出了口,“他,他好嗎?”
“怎么能好?”小裳凄苦一笑,顯得很是無奈,“崇儒雖然看起來像個孩子一樣頑劣,可是認真起來的時候誰也比不上的。你一個解釋都不肯給他,叫他怎么過得好。他和纖纖雖然成了親,可是纖纖是在守活寡,他們兩個到現在都還沒有圓房。”
“他真是個傻瓜,真傻!”婠婠閉了閉眼,淚水潸然而下。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無關風與月!”小裳一邊說著,一邊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一沉,“婠婠,這幾個月來我想了很多,你讓纖纖代嫁,也許是錯的。他們兩個是貌合神離,有時候,時間并非就是治療傷口的最好良藥,反而會隨著時間越來越深。你自認為的最好結局病沒有問過崇儒,你沒有問過他想不想要?”
婠婠身子一怔,悵悵地看著小裳:“也許崇儒哥哥自己也不確定他的感情吧,我是女人,我的直覺不會有錯的。他對纖纖,有那么一份情意在的。他現在不能接受她,是因為我和他的感情在先。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理清自己對纖纖是什么樣的感情的。等我嫁去了韃靼,一切都會慢慢改變的!”
“韃靼那邊不是在內亂么?也許,事情會有轉機的!”小裳說著,語氣里多了一絲期盼。“轉機?”婠婠輕諷地笑了一下,目光變得哀愁起來,“不會有什么轉機了。不管韃靼發生了什么事情,和親已經是勢在必行了。日子已經確定下來了,武舉之后,我就要出發了!”
“這么快?婠婠……”小裳的手輕輕地顫抖了一下,一臉恍然地望著婠婠。“姐姐,你不必為了我難過了。這已經是無可更改的事實了。我認命了!誰叫我是郡主了。比起其他的公主和郡主,我有十七年的快樂和自由,而他們,什么都沒有。我已經很滿足了。姐,等我走了以后,你要是有空的話,就過來陪陪我爹,好嗎?爹他真的很不容易!”婠婠一臉淡然地看著小裳,嘴角漾起一絲凄美的微笑。
小裳心中卻是糾結萬分,早幾個月前,婠婠還是個天真爛漫,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可是現在,她的身上卻背負了那么大的重擔。這些,本不該由她這一雙稚嫩的肩膀所承受的啊。在這巍巍的宮墻和宮廷里,政治和陰謀層層地交疊著,那短暫安寧的和平背后,是多少宮廷女子的鮮血筑成的啊,鼎盛的大明王朝,已經在向著下坡路迅速地滑落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鐵馬冰河入夢來
雍王府回來,小裳的心情連著幾日都是非常的低落,久之后就要遠嫁那蠻荒之地,她的心里就如針扎了一樣難受。什么時候,這個天下竟然要以女人的幸福來支撐了?而武舉之日已經一天一天地迫近,各地的精英紛紛來到了京城,背水一戰,為他們的人生寫下輝煌騰達的一筆。崇這個時候自然是忙起來了,東廠的工作顯得特別的重要,既要出巡,巡檢京城治安,又要負責皇帝的安全。每每這個時候,都有些居心叵測之人要行刺皇帝。
“趙鵬!”廣場上,崇煊一臉威嚴地看著身前的一眾兵將,朗朗地喊出了口。“屬下在!”一名頎長的男子快步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雙手作揖,單膝跪地,一臉肅然地看著崇煊。“你帶幾隊人馬負責京城大小客店的安全,一有什么事情,馬上向我通報!”崇煊眉頭微微蹙起,吩咐下來。“明白,屬下一定全力以赴,不讓廠主失望!”趙鵬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緩緩地退到了一側,回頭看了身后的五支隊伍一眼,仰起頭,眸子里閃過一絲犀利的神采:“五小分隊聽令,從今天起,日夜巡邏,加強防守,全力維護大小旅店的安全。跟我走!”一邊說著,已經領了隊伍率先出了廣場,分散到了京城各處的街道上。
吳江和崇煊帶來的另外四名水師兵將則負責與御前侍衛配合,保護皇宮的安全。并對當日地殿試進行安檢。馮保則領了幾名由崇訓練出來的小太監跟在馮保的身后,以防不測。所有的安全措施做得十分的妥當之后,崇煊這才稍稍地安了心。
“小姐,又有人送花來了!”梅香抱著一簇艷麗的牡丹和玫瑰,形色匆匆地進了房間。小裳正坐在床上,拿著撥浪鼓,正和隨想逗趣。聽得梅香這么一說,眉頭不由地緊了又緊。這一個月來。卻是有一個神秘人送花給她。小裳也讓家奴觀察了好久,可是都沒有結果,扎不出這送花之人到底是誰,他似乎已經做足了準備,不想現身。起初小裳還覺得有些困擾,久而久之也就習以為常了。
“放下吧!”小裳甩了甩頭發,略略地掃了那一簇繁花一眼。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繼續逗趣著隨想。梅香哦了一聲,將那鮮花插在了一旁的水瓶里,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是誰送的,隔幾天就送花,真是地,又不現身。”
“管他是誰送地了,他既不肯現身。我們又何必自尋煩惱了!”小裳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隨想抱著那撥浪鼓在懷里晃動了幾下,咯咯地笑了起來。
“大少爺要是知道了,鐵定要不高興了!這人也真是。怎么這樣子!”梅香撇了撇嘴,無趣地搖了搖頭。“香兒,你可別亂說啊。后天就要武舉了,煊哥現在忙得很,可別讓這事情去擾他地心了!”小裳道。
“大少奶奶,你真好。自從我們來了京城以后,大少爺天天都在忙,幾乎沒有什么時間陪你,你一句怨言也沒有。要換作是二奶奶三***話,怕是要把整個家都鬧騰起來了!”梅香會意地笑了一下,一邊拿起撣子,拾掇起窗簾來。“你呀,越來越貧嘴了,可是我脾氣好,把你給慣壞了。也不能這么說的,小冉和玲玲脾氣雖然都沖了點,但是他們都有自己的優點的。小冉會精打細算,持家應該是不錯的。玲玲嘛,卻是對丈夫非常關心的。”小裳笑道。
“那倒也是。”梅香怔了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地嘆了一口氣,“就是可憐四少爺了,好好地一樁姻緣,就成了這個樣子了。真不知道婠婠是怎么想的!”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不是件件都能如人愿的。走到今天這個局面,婠婠又何嘗想了!武舉過后,你就會明白了!”小裳閉了閉眼,吁了口氣,心里顯得發悶起來。“關武舉什么事情?”梅香有些愕然地望著小裳。小裳神情一凜,淡淡而笑:“沒事,我隨口說說罷了!”
二人一時間安靜了梅香一邊拾掇著房間,一邊對著床上的隨想做著鬼臉歡呼雀躍起來,在床上翻來滾去。小裳卻是小心翼翼地在旁邊照看著,唯恐他從床上摔了下來。奶媽由于身體的原因,再加之對水土的不適,已經于早前讓崇煊給送回了廣州,又請了一個新的奶娘過來照顧。新奶娘卻是對隨想喜愛不已,對他照顧得體體貼貼的,這會子去了牧牛場,親自給隨想擠奶去了。一個月地時間而已,隨想已經被這新奶娘養得白白胖胖地,身子顯得越發的結實,看起來都有一歲多的模樣了。現下小裳一個人照顧隨想,都覺得有些吃力了,隨想實在是太愛動了,稍不留神,就能嚇你一跳。
“小姐,小姐,你看看誰來了?”門外,響起了萍萍急躁地呼聲。梅香放下手中的雞毛撣子,小裳也跟著將隨想摟進了懷里,目光隨之移到了門外,卻見得萍萍一臉的歡顏,幽幽地走進門來。身后跟著的是一襲綠色的纖纖,半年不見,纖纖又長高了不少,臉上的稚氣也脫去了大半,卻有了幾分少婦的神韻。纖纖緩緩地走進門來,目光悠然地看著小裳,雙手搓捏著,似乎有些靦腆,嚶嚀出聲:“大嫂!”
“纖纖,怎么會是你?你,你怎么來京城了?”小裳有些詫異地看著纖纖,卻是意外非常。一邊坐起身來,向著纖纖走了過去。梅香一旁接過隨想,抱在了懷里。
“我,我跟崇儒哥哥一起來京城的!”纖纖淡淡地道,低眉順目。“是嗎?”小裳哦了一聲,“那崇儒呢?他怎么沒見到?”說著一邊又往門外看了看,卻是沒有其他的人了。“他,他住在客店!他,他說不想打擾大嫂你們,怕不方便。我,我一個人沒有事情做,就在街上逛逛,沒有想到就碰到萍萍了!”纖纖低著頭,語氣里有一絲淡淡的哀怨。
小裳的臉上掠過一絲悵然,無奈地吁了口氣,澀澀地笑了一下:“崇儒,他心里還是在怪我?”“不,不是這樣的。崇儒他沒有怪大嫂你。只是他想一個人安安靜靜而已,好準備后天的武舉!”纖纖搖了搖頭,解釋起來。
“崇儒他參加武舉了?”小裳有些愕然地看著纖纖。“是啊,他參加了。而且是廣州城的第一名的身份參加的。他說他想從軍,想要建功立業,要像大哥那樣。”纖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他果然是有雄心壯志的。”小裳哦了一聲,一邊細細地打量起了纖纖,卻比自己初來京城的時候要顯得精神多了,眉間那淡淡的哀愁也不見了。看樣子,她與崇儒之間應該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吧。也許自己真的是想得太多了,崇儒對纖纖確實有那么一份情意在的。只是,這男人的心一下子變得這么快,小裳多多少少有些替婠婠不值。可是她也明白這樣的不值是徒然的,這一條路是他們三個人的選擇,不管如何,總歸有人要受傷的。
“既然來了,就在這里住下吧,舟車勞頓,到了這里也不知道你們習不習慣!住客店有什么好的,你們呀,就在這里住下來。我這就去客店把崇儒也請過來!”小裳笑了笑,一邊拍了拍纖纖的肩膀。
“大嫂,不要這么麻煩了,我們住客店就行了,真的!”纖纖一旁拉住小裳的手,搖了搖頭。“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嫂,就是我的親人啊,我哪有讓親人住客棧的道理。你是擔心崇儒不肯來嗎?放心,我這就親自去請他過來,我請不了,他大哥再請!纖纖,你就安心地在這里住下來吧!”小裳溫婉地笑了笑,一臉祥和地看著纖纖。纖纖沒有法子,只得將崇儒所住的客店名字告訴了小裳,小裳便讓下人抬了轎子出去,一路往崇儒居住的客店過去了。
萍萍則讓府里的下人收拾了上房準備給他們,又讓廚子加菜,晚上做一頓大餐,好好慶祝一番。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
裳一路匆匆地去了崇儒所住的客店,可是到了那里的卻沒有在客房里。問及店小二的時候,店小二說是崇儒出去了,小裳無奈之下只有在房間里等著崇儒回來了。崇儒對自己有怨氣她又何嘗不明白,換作是自己的話,也定然是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的。她也很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崇儒,可是讓崇儒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只能徒增他的痛苦而已。這個世上無能為力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多情自古傷離別啊!他和婠婠,無論如何是走不到一起了,更何況,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一個已經成為了高家四少***纖纖。
而京城百姓現下談論最多的是后天的武舉,一些客棧已經劃分出了今年的前三甲,押賭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將銀子押給了自己看好的一方,客棧里,卻是熱鬧非凡,議論紛紛。而前三甲最熱門的人選莫過于東廠廠主的親弟弟高崇儒了,他成了奪冠的最熱門人選。許多人迫不及待地前往他所居住的云來居一探究竟。無奈這高崇儒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幾乎很少出現在大家的視線里,相比另外幾個人的高調,他的確是顯得有些另類了,不過這樣反而讓人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盛夏的街頭,京城的天氣變得悶熱起來。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一頂轎子緩緩地從城門外進來了,瞧著那轎夫的氣勢,還有那官兵的開道把守,定然是個來歷不凡地角色。道路兩旁的百姓翹首張望著。一路議論紛紛。
“這位就是那個要去和親的朝陽郡主了么?哎,怎么沒有聽過?”人群中有人發出了疑問。“聽說是雍王私藏了十七年的女兒了,雍王不想讓女兒重蹈那些公主的覆轍,哎,沒有想到還是避免不了!”有人嘆息著。
“雍王一生勞苦功高,皇上到頭來卻這樣對他,真的是人走茶涼,飛鳥盡。良弓藏啊!想當初。雍王在北疆的時候殺得韃子多么痛快淋漓啊!”
“這年頭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個小小的韃子,就讓我們受這么多窩囊氣,朝廷里沒有人了么?為什么不跟他們拼一場,咱們中原這么多人,還怕那一群蠻子!”
“朝廷里大多是貪生怕死地人,有哪個真正上得了戰場地,除了雍王之外。我看朝廷就沒有人了。現在還要讓雍王地女兒去和親,這不是在丟我們大明的臉么?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這不是讓韃子的氣焰更加囂張嗎?”
老百姓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紛紛無奈地嘆息起來。這個風雨飄搖的亂世,大明的統治已經是岌岌可危了。京城雖然比起其他的地方要繁華很多,可是信息卻是非常靈通地,哪里出了事情,哪里又發生了叛亂,都能在大街小巷里傳開來。可是傳歸傳。誰也不敢公然去頂撞朝廷的命官。據說有一次百姓聯名上書皇帝請求不要與韃子議和,被嚴嵩給察覺了,將聯名書攔了下來。還將那幾個帶頭的人給殺了,嚴嵩的手段確是非常的陰損,老百姓卻是敢怒不敢言,都巴望著張居正早一點將這個奸臣拉下臺來。
人群中,一名錦衫玉帶的少年目光蕭索地掠過那一頂轎子,聽著周遭百姓的不平和議論,不由得捏緊了拳頭,終有一天,他要跨上戰馬,踏平韃靼的老窩。
“嗤”地一聲,街道上忽然響起了一陣鞭炮聲,緊接著一陣煙霧彌散開來,人群一下子慌亂起來。四名轎夫還沒有明白是怎么會事情,身上已經被人點了穴,四名黑衣人已經破空而至,手中地長劍一削,幾名開道地兵衛已經一劍封喉了,跟著將轎子抬起,踏著人群奔空而去。人群中,驚叫聲,呼喊聲,不絕于耳。四面巡邏的錦衣衛立馬反應過來了,團團地向著那轎子撲了過去。屋頂上,茶樓里,更多的黑衣人出現了,與那些趕來救援地錦衣衛拼在了一起。
“是東陵黨!”率先從客棧里沖出來的趙鵬甩手就是一劍,擊斃了當中的一名黑衣人,扯開他的面巾,卻是一個白面書生,面巾的背面還竹著東陵二字。“把轎子攔下來,不得讓他們帶走朝陽郡主!”趙鵬目光一冷,吩咐了身后的東廠錦衣衛道。錦衣衛會意,紛紛拔出了兵器,加入到了這一場廝殺之中。圍觀的百姓也很快在錦衣衛的指揮下迅速地疏散逃離了。
而架著那頂轎子的四名東陵黨輕功和武功似乎都很超群,一路過關斬將,擊斃了數名錦衣衛,逃過了他們的防守和進攻,掠過一處高屋,踏在了這一條街道上。
“你們干什么,放我下來,放我出去!”轎子里,婠婠嚇得一臉慘白,身子左右搖晃,感覺整個人好像在水上翻騰一樣,快要坐不穩了。轎子最終在一處僻靜的街巷里落定,四名東陵黨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各自退開,站在轎前的一名東陵黨拔出了長劍,甩手向著轎子里的人刺了進去。
叮地一聲,驀地里一道銀光破空而至,一身錦衫玉帶的少年翩翩而至,倒空而立,手中的軟劍抵在了那一名東陵黨人的劍尖之上,跟著一個側翻,右腳一掃,已經將那人踢飛出去,穩穩地落在了轎子跟前。其余三名東陵黨卻是錯愕不已,本以為他們的速度已經是很快了,沒有想到還會有人追上來,當下好不著惱。當中一人喝道:“閣下要是一條好漢的話,就不應該阻攔我們。你可知道,這轎子里坐著的人是誰?”
“朝陽郡主!”錦衫少年喃喃地回答出了口。“知道了你還要攔我們,莫非你也是嚴嵩的走狗。”那人怒道。“我不明白你們,欺負一個弱質女流就算得了英雄好漢了么?你們以為,殺了一個朝陽郡主,劫持了一個朝陽郡主,韃靼的這一門親事就和不成了嗎?你們太天真了,即使沒有朝陽郡主,還會有別的郡主!”錦衫少年冷冷一笑。
此言一出,眾人眼中卻是一片茫然,那人嘴上雖然還強詞奪理著,可是已經明顯地沒有了底氣:“不管怎么樣,只要讓這門親事和不成,就是我們最大的目標了。我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大明要向一個韃子卑躬屈膝,這是對我們的侮辱。我們從韃子手中搶回我們的江山,現在又去取悅他們,真真是一點氣節也沒有!”
“可是沒有氣節的不是朝陽郡主,她也是受害人,你們東陵黨難道就只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動手么?你們既然這么義薄云天,為什么不去刺殺嚴嵩那樣的奸賊,你們口口聲聲為民請命,難道就是殺一個女人來滿足你們東陵黨的虛榮嗎?更何況,朝陽郡主是雍王的女兒,雍王是個英雄人物,不知道有多受百姓愛戴,對付一個為天下百姓犧牲過那么多的王爺,這難道就是東陵黨的自我標榜嗎?”錦衫少年朗聲喝道,一番斥責卻是說得幾個東陵黨面上無光,慚愧萬分。
“這位小兄弟說得不錯,我們這樣做根本于事無補。朝陽郡主也是受害人,她還是雍王的女兒,我們挾持她真的不應該,我們這樣做,只會讓天下百姓恥笑和反感。”當中一名東陵黨人低下了頭,收起了手中的長劍。其余的東陵黨亦是一臉的慚愧,雙手抱拳道,“郡主,我等無禮了,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錦衫少年亦是微微一笑,退劍回鞘,回頭看了轎子里的人一眼。轎子里的人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只傳來一聲低低地輕嘆。“你們快走吧,待會錦衣衛追上來了就麻煩了!”錦衫少年雙手抱胸,友好地笑了笑。四個東陵黨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欽佩地看了那錦衫少年一眼,各自迅速地退離了。
錦衫少年緩緩地側轉身子,吁了口氣,幽幽地道:“郡主,可以安心了,已經沒有事情了,他們都走了,你出來吧,在下送你回雍王府!”
婠婠激動難安地坐在轎子里,緊緊地拽緊了胸衣,她是做夢么?這個聲音,這個半年不曾聽到的聲音,是他,居然是他。他來京城了,竟然要在自己離別的時候來京城了,老天爺真的會開玩笑,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安排這一場重逢,就不肯讓自己走得瀟灑,走得無牽無掛一點嗎?此時此刻,她分明能夠感受到轎子外面那個玉樹臨風的少年。她很想掀開簾子,沖出去與他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可是她不能。她現在已經不是婠婠,而是肩負著國家使命的朝陽郡主,淚水,在這一刻無可抑制地傾盆而落。
“郡主!”崇儒眉頭微微地蹙了蹙,目光惑然地看著那頂轎子,緩緩地走了上去,便要將簾子掀開,可是卻被里面的手緊緊地將簾子扣住了,哭泣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大。
“嗤”地一聲,簾子終究還是被崇儒給撩開了,對上他的,是一雙梨花帶雨的雙眸和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崇儒一臉愕然地看著里面的婠婠,面上的肌肉抽搐起來,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
第一百八十七章 西出陽關無故人
儒的嘴唇動了動,一臉驚駭地望著轎子里的婠婠,想,一個解釋都不給自己的女人,這一刻就活生生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這半年來,他每天都在想著她,想著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錯,她竟是要這么殘忍地對待自己。所有的謎底在這一刻忽然都有了答案,他喜歡的女人原來是一個金枝玉葉的郡主。
婠婠站起身來,避開崇儒那惑然和欣喜的雙眸,匆匆地跳下了轎子,扭頭就跑。崇儒恍然地回過神來,一個跨步攔住了婠婠的去路,吸了口氣:“你那么急的要離開我,就是為了回來當你的郡主?”婠仰一般疼痛難受。
“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沒有什么好說的。如果你覺得我是為了當郡主,是為了嫁去那蠻荒之地,你又何必再來問了!”婠婠淡淡一笑,目光顯得更加的凄迷起來,低了頭,轉身就想繞開崇儒。崇儒卻是站著不動,不肯讓路,清俊的眸子里是抑制不住的難受,猛地將婠婠抱緊在了懷里,喃喃地道:“婠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離開之后,我每一天都在想,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夠好,你竟然要這樣離我而去。原來,原來是我根本配不上你,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我什么都不是!”
“金枝玉葉,你覺得我像嗎?有我這樣一回來就要用自己的幸福去換取大明安危地郡主嗎?我情愿我是個乞丐。也不要這些沽名釣譽!我真的好希望我只是小姐身邊的一個丫鬟,一個什么都不用背負的丫鬟。”婠婠亦是情難自控,緊緊地靠在崇儒的懷里,“離開你我也是萬不得已啊,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做你的新娘。可是我不能,因為我姓朱,我是皇族的人。皇宮里地女人都是用來交換政治地犧牲品。”
“跟我走。我帶你離開京城。我們走得遠遠地,永遠也不再回中土了!”崇儒吸了口氣,目光里掠過一絲欣喜,拉了婠婠的手就要跑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崇儒哥哥,你別傻了,不管我們走到哪里。我和你都是不可能的了。你已經和纖纖成親了,而我,再過幾天就要嫁去韃靼了。能夠在走之前還能見你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了。”婠婠澀然一笑,冷冷地掙脫了崇儒的手,幽幽地立于街巷之中。
“不,不要,我不允許。我不要你嫁去韃靼。我不能看著我喜歡的女人嫁給那些蠻子。絕對不可以!”崇儒狠命地搖了搖頭。一邊捉住婠婠的肩膀,“你就一點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嗎?不想和我白頭偕老嗎?”
“想,我想又如何。我又能怎么辦。就算我現在跟你走,我們逃得了朝廷的追殺嗎?不說我們,只要我們這一逃,雍王府馬上遭殃,高家,袁家都不能幸免。那么多條人命,你我能夠承擔得起嗎?崇儒哥哥,你別傻了。如果還有別地辦法的話,當初我就不會在我最期盼的婚禮上離你而去。”婠婠低下頭,哽咽失聲。
崇儒卻是面色發白,身子一陣戰栗,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轉而咆哮一聲,雙膝跪在了地上,右手狠狠地捶在地上:“我真沒用,我真沒用,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留不住,我是這個世上最沒有用的男人,我是個廢人,我是個廢人!啊……”一拳一拳地砸在地板上,卻是磕出血來。
“不要,崇儒哥哥你不要這樣子,我求你,不要這樣子。婠婠從來就沒有怪過你,你不要自責了好嗎?你這個樣子我會很難受的。這是我的命,是我的命啊。我們有緣無分,怨不得人地。能夠和你擁有那么多快樂地日子,婠婠已經很滿足了!比起其他的公主郡主,我還能擁有自己喜歡的男人,我已經很幸福了。”婠婠跟著跪在了地上,一把抓住了崇儒地手,搖了搖頭,大聲地勸解起來,緊緊地抱住了崇儒,難過的淚水汨汨不斷。
“婠婠,婠婠!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不要纖纖,我只要你,只要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崇儒癱倒在婠婠的肩頭,嘶聲地喊叫著。
“崇儒哥哥,謝謝你還把我放在心上,不管婠婠將來身在何方,我會一直祝福你的。你,忘了我吧,我不是你該愛的女人,好好地對纖纖,跟她好好地過日子吧,我們,我們已經愛不起了!”婠婠咬了咬牙,緩緩地站起身來,從崇儒的手掌之中將手抽了出來。
“不要,婠婠,別離開我,不要……走……婠婠……”崇儒緊緊地扣著婠婠的右手,不肯松手,瞳孔開始迷蒙起來,這短短的相遇換來的是永遠的隔絕。
“忘了我吧!”婠婠心下一橫,迅速地抽離了崇儒的手,凄美地轉過身來,肝腸寸斷地留給崇儒一個絕美的背影,快步地跑開了。崇儒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聽著婠婠那無奈的一句句告別,心中好似有千萬只蚊蟲在叮咬一般。
街道的另一頭,趙鵬已經帶著錦衣衛迅速地包圍過來了,段寧也跟在了身后。“郡主!”段寧側步上前,一臉落寞地婠“我沒事,我們走吧!”婠婠甩了甩頭發,一邊擦了擦眼淚。
“來人,把他帶回東廠問話!”趙鵬高喝一聲,目光一凜,犀利地看著崇儒。幾名錦衣衛便要上前將崇儒給拿下來。“不要抓他,是他救了我!”婠婠出聲阻止。
“那些東陵黨了?”趙鵬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停下來。“我不知道。被他打跑了!”婠婠搖了搖頭,無精打采,語氣有些悶悶的,回頭哀怨地看了崇儒一眼,已經跨上了段寧牽過來地馬匹,由段寧拉著韁繩,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了長街的盡處。
崇儒看著那遠逝的芳華漸落,心也跟著沉了下去。無力地低下了頭。“對不起。按照手續。閣下有必要和我們回東廠一趟,協助我們調查!”趙鵬緩步走到崇儒的身邊,吁了口氣道。崇儒緩緩地抬起頭,淡淡地道:“隨便你們怎么樣?”不時,幾名錦衣衛已經走上跟前,將崇儒一并帶去了東廠問話。到了東廠,經過一番審訊。崇儒卻是一問三不知,只略略地說了一些那些東陵黨的特征,其余的都模糊地帶過。趙鵬也不好再多問下去,只得將崇儒放了。離開的時候,恰巧碰到了從宮中回來的崇煊。趙鵬等人得知崇儒是崇煊地親弟弟,趕忙向著他賠了不是。崇儒只是笑笑不語,面上顯得很是凝重。眾人皆以為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卻不知他是為了婠婠地事情而傷及了心肺。崇道了一聲無事。便讓眾人散了。一邊領著崇儒回了家。
小裳在云來居久等崇儒也沒有消息,又見得時間已經不早了,便吩咐了店小二。說是崇儒回來地話便讓他派人來高府通知一聲。回了家里,廚子已經差不多準備好飯菜了,只等崇煊回來了。纖纖聽到小裳沒有找到崇儒,心中很是擔心失落,硬是要再回客棧看一看崇儒,剛剛走到門口,崇煊已經帶著崇儒回了家。
崇儒見得纖纖,也很是意外,沒有想到她自己先跑過來了。一家人卻是寒暄了一會,便開始吃飯了。崇儒的心情雖然有些起伏,卻也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為了照顧纖纖的情緒,不想讓她疑心,卻是如往常一般。小裳看著崇儒那酸澀的表情,心中也頗不是滋味。幾次想說些什么,可是觸及崇儒那有些受傷的眼神,到嘴邊的話語又咽了回去。
吃過晚飯,小裳安排著纖纖先回了房間。崇儒因為后天就要武舉了,便留在后院里練功。
“依著你這樣地打法,不出幾招,就要被人破了你的空門。習武之人,貴在心靜。你心不靜,練了也是白練。不要勉強自己了,你心里有委屈,有怨恨,就全發泄出來吧!”崇煊吁了口氣,上前一個虛步,已經捉住了崇儒的手腕,一邊指導起來。崇儒卻是默不做聲,狠狠地瞪了崇一眼,左手隔開,向著崇煊劈了過來,兄弟二人卻是大打出手。
“啪”地一聲,兩掌對交,兄弟二人卻是各自往后退開了一步。崇儒咬著牙,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拳頭重重地擊在圓桌上,大聲地啊了一下,喊道:“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要瞞著我,為什么你們都要騙我,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都留不住!為什么?大哥,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可以留得住婠婠,我真的不想讓她嫁去韃靼!我不想失去她,真的不想!”
“婠婠的事情我無能為力,這也是沒有辦法地事情,身在皇族,就會有一定地承擔的。怪只怪,我們大明已經在沒落了,要靠女人的婚姻來維系國家地安寧。你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慢慢地去忘記這件事情,慢慢地忘記婠婠!”崇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輕輕地嘆息一聲。
“大哥,要你放棄大嫂,你能夠做到嗎?”崇儒抿了抿唇,反問起來。崇微微一怔,目光變得蕭索起來:“放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選擇的。說實話,我沒有辦法放棄,可是你和婠婠的情況不同,不是我所能比的。”
“不管怎么樣,我絕對不能忍受我心愛的女人去嫁給我最討厭的韃子,我不會讓婠婠成為這一場政治婚姻的犧牲品的。后天的武舉,我一定要奪冠,我要向皇上請命,帶兵攻打韃靼。”崇儒的神情變得肅穆起來,目光里閃爍著堅定的神采。
崇煊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可是看著崇儒受傷的表情,只得將話咽了回去。若皇上真的能批準去攻打韃靼的話,又何至于落到今天和親的地步?可是看著崇儒那堅定的神態,崇煊的心里也跟著熱和起來,也許,真的會有轉機也說不定。韃靼現在內亂,如果這個時候帶兵討伐他們,內憂外患的局面,縱算韃靼再怎么厲害,也不一定抵擋得住這樣兇猛的洪流吧!皇上已經在削弱嚴嵩的勢力,已經是一件非常振奮人心的事情了,也許崇儒的這個念想真的可以得到皇上的支持也是說不定的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風云際會英雄淚
家府邸。
院子里,小裳正坐在石桌前,將紙小心地鋪展開來,萍萍一旁研磨,目光淡淡地掃過那紙上娟秀的字跡,不由嘆道:“小姐,你寫的字真是好看!”“隨便寫寫罷了,瞧著有多么馬虎就是了,你還說好看。你呀,就會哄我開心!”小裳微微一笑,一邊吁了口氣道,“公公的病能夠好起來可真是一件好事情。大嫂也生了孩子,小冉和玲玲都懷上了,真是喜事一樁樁。我呀,真想馬上回廣州才好。”說話間,小裳的眉間流露出一絲悵悵的憂然。
“那等姑爺忙完了這陣子,讓他請個假,跟你回去一趟不就行了!”萍萍不以為意地道。“你說得輕巧,哪有那么容易啊。哥現在擔負著整個皇宮的安全,還要監察朝廷命官的一切行動,任務可重著了,根本是不可能有時間回廣州的。我看呀,今年過年也就只能我帶著隨想回家一趟了!”小裳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凄楚地笑了一下,提了筆,繼續寫著家書。
萍萍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喃喃地道:“那以后姑爺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是不是也越來越少了。他呀,這陣子晚上都不回來過夜,還要值夜班,太辛苦了!小姐,你就舍得姑爺這樣勞累!”
“我不舍得又能夠怎么樣,東廠的這個廠主之位可不是那么輕松就能當得上的。不過,要是能夠為天下百姓做一點好事,煊哥辛苦一點。我委屈一下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小裳搖了搖頭,略略地笑了笑。二人一邊說著,纖纖已經信步姍然地走了過來。
“纖纖,你,你怎么出來了?不是說不舒服地么?怎么不在房間里好好歇著!”小裳停下手中的活兒,一臉關切地看著纖纖。纖纖搖了搖頭,眉間微有惆悵散開:“我不想歇息,我想等崇儒哥哥的消息!”一邊說著。嘆了口氣。落寞地看向天空。“不知道崇儒哥哥怎么樣了?不知道他能不能贏?”
“你呀,別擔心了,放寬點,不要老想著這些事情。放心好了,崇儒那么努力,一定會有回報的。他一定會考到武狀元的!”小裳拍了拍纖纖的肩膀,一邊安慰起來。
“大嫂。要是崇儒哥哥考取了武狀元,他會不會就不要我了?”纖纖面色陰郁地看著小裳,低低地問了起來。小裳有些愕然地看著她:“這話怎么說?”
“府里的人說,崇儒哥哥要是考上了武狀元,就要被賜婚的!”纖纖臉上是掩藏不住地擔心和緊張。“你呀,多心了。雖然是有這么一說,只要崇儒拒絕地話,皇上也不會為難他地。你呀。放心好了,崇儒不是那樣的人!”小裳施然一笑,捋了捋額前的一簇頭發。
“那要是把朝陽郡主賜給崇儒哥哥了。他會拒絕嗎?”纖纖抿了抿唇,眸子里閃過一絲哀怨的神采。
小裳身子一顫,沒有想到纖纖已經知道了婠婠的身份,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還真是把她給問住了,崇儒的性子那么沖動,要是他真的向皇上提出了什么無禮地要求,可是要惹禍上身的。
“你,你全都知道了!”小裳吁了口氣,看著滿臉惆悵的纖纖,她的擔心也不是多余的,畢竟婠婠在崇儒的心里始終占據著第一的位置,纖纖會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
“幾個月前我就知道了。你忘了嗎?我曾經是一個忍者,沒有忍者打聽不到的事情。我,我也知道這樣地機會很渺茫,我,我只是擔心崇儒哥哥他會做傻事,我,我好怕!”纖纖宛然地背轉身去,一邊抓緊了胸衣。事實上她也明白,婠婠遠嫁韃靼已經是不錚地事實了,可是和崇儒相處的這半年里,她發覺自己越來越離不開這個男人了,只有婠走.婠婠,她也沒有阻止,她只是想讓崇儒真心實意地去面對這一切,她要他接受婠婠和他已經是勞燕分飛的事實,與其讓他一直生活在對婠婠的幻想里,倒不如讓事實來得凜冽一些好。而事實也證明了,崇儒真的被打擊和震撼到了,離死心也只差那么一點點,可是那一晚崇煊和崇儒的對話讓她惶惶不安起來,如果崇儒的請求真的得到了應允,那么是不是意味著自己離崇儒也越來越遠了?
萍萍有些愕然地看著恍然出神的纖纖,自覺地擰了擰,這個看似與世無爭的異國女子,真的情這么簡單嗎?
“誰?”纖纖目光一凜,手中的鎖鐮飛速地射開,向著左邊墻垣襲了過去,銀光一閃,卻聽得院外一聲慘叫,似是有人墜地的聲音。小裳和萍萍皆是一驚,連地向著后門走了過去。纖纖已經飛縱而起,閃身跳出了墻垣,手中的鎖鐮一搖,已經將正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的二人給攔住了,鎖鐮發出咄咄逼人的兇光,不可逼視。“饒命,饒命啊,女俠,女俠!”當中一名年齡稍長的管家模樣的人道,緊貼在他身后的是一身錦衣玉袍的嚴世藩。
“是你們!”萍萍緊隨其后地追了出來,面色一沉,沒好氣地道。“呵呵,小姑娘你還認得我們啊,我們,我們又見面了!”柳園笑嘻嘻地道,一邊挪了挪身子,躲開了架在他脖頸前面的鎖鐮,雙手高高地舉起,一邊又看了看身后的嚴世藩一眼。
嚴世藩拍了拍衣袖,收斂了臉上的驚慌之色,一臉客氣地看向了萍萍身后的小裳,微微一笑,拱手一抱道:“小生見過小姐,當日小姐救命之恩,在下一直銘感在心,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報答一下小姐,無奈久尋小姐不到,真是遺憾!今日能夠得見小姐,實是小生三生之幸!”這話說得卻是溫文儒雅,滿面春風。
萍萍卻覺腹中一陣反胃,嘔了一聲道:“真是惡心,那天還對我們小姐那么無禮輕薄,像色狼一樣,怎么一下子就變得這么斯文了啊,你也太假太不要臉了吧,翻臉比翻書還快,真算得上是極品了!”
萍萍這么一說,卻是讓嚴世藩臉上一陣青一陣紫,好不尷尬窩囊。想他堂堂首輔之子,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閑氣。可是為了博得美人一笑,他只有暫時忍了,心中雖然惱火,可是面上卻和顏悅色:“那天是在下唐突了,是在下的錯,還望姑娘海涵!”
“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家小姐已經嫁人了,你呀趁早打消了這念頭,不要在我們家鬼鬼樂樂的了。要是讓我家少爺知道了,他可不管你是什么首輔不首輔的兒子。走啊,馬上給我滾,姓嚴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萍萍氣呼呼地道,隨手從一旁的墻角撿了一根竹棍,便上前驅逐嚴世藩。
“哎,萍萍不要這樣子,不許無禮!嚴公子并無惡意!”小裳一旁叫住了萍萍。嚴世藩面上露過一絲歡喜的神采,目光炯炯地看著向自己走過來的小裳,那如詩如畫的容顏,那婀娜多姿的體態,這些日子以來,時常在自己的腦海里盤旋著,以至于見了其他的女人他都提不起什么興趣。
“嚴公子的心意妾身心領了。當日我出手救你,不過是出于醫者的本能罷了,公子不必如此謝我。嚴公子位極人臣,實在是不敢勞駕公子如此厚待妾身。公子在我家院外徘徊,想必也是要跟我說一聲謝謝罷了,如今這謝謝我已經收下了,公子以后不必掛懷在心了。妾身已經是有夫家有孩子的人了,公子能夠找到這里來,想必也知道這是高廠主的府邸,公子若是再叫我姑娘的話怕是有所不妥的,這外人聽了可要說閑話的。妾身剛來京城不久,實不想背上一個不守婦道的名聲,正所為人言可畏,公子還是自重些好。你請回吧!”小裳施施然地走上前來,娓娓道來,一番話柔婉卻不失力道。
“哎,你這女人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能夠被我家少爺看上,不知道是多大的榮耀了!你……”柳園雙手叉腰,有些氣悶地看著小裳,全然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纖纖目光一冷,手中的鎖鐮輕輕地顫了一下,嚇得柳園馬上噤了聲。
嚴世藩臉皮再怎么厚,也拉不下這個臉來,聽得小裳把話說得這么死,而且還有下逐客令的意思,自然是不好多呆了,況且還有個武功高手在此,自己有什么動作的話吃虧的只會是自己,只得訕訕一笑,硬著頭皮道:“如此,叨擾夫人你了。在下告辭!”一邊說著,灰頭土臉地領了柳園離開了這里,心中卻是狠狠地計較開了,他嚴世藩看上的女人一定要弄到手,不管來人有多么大的背景,他都會不惜一切代價來取回自己想要的東西。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與此同時在皇宮校場上的武舉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的奪冠似乎已經沒有什么懸念了。本屆的幾個熱門人選差不多都過了招,全部敗在了崇儒的手里。隨著皇上的一聲拍手驚呼:“好,真好!”崇儒一記軟劍激蕩開來,繞在了對手的劍柄之上,身子跟著往前一傾,一個倒空勾翻,對手手中的長劍已經脫手飛出,整個人也往后栽倒,幾個踉蹌,摔在了地上。
觀賞的文武百官更是唏噓不已,眼中紛紛流露出驚嘆之色。嚴嵩坐在高座上,目光懶懶地掃過場地上的一干人等,鼻子里發出輕微的哼聲。他押注的幾個人無一例外地都成了崇儒的手下敗將,無疑,他在朝中以后又多了一個對手了。張居正笑瞇瞇地看著蟾宮折桂的崇儒,心中也是萬分的歡喜,端起琉璃酒樽,細細地品嘗起美酒來,一邊與側邊的崇對視了一眼,會心地笑了笑。
“好,好,真不愧是武狀元,好厲害的劍法,今天朕是大開了眼界啊!”皇上情不自禁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拍手鼓掌喝彩。其余的官員也跟著喝彩起來。
“你們高家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沒想到又出了一個武狀元!”張居正喜笑顏開地望著一旁的崇煊,由衷地贊道。“大人過獎了,小弟也是盡自己的所能罷了。他的志向遠大,我這個大哥不能同他比的!”崇謙虛地道,一邊擺了擺手。
“年輕人該磨練磨練。方可成長。奪得武狀元固然是好事情,卻也不能因此恃寵而驕!要不然,怎么栽的跟頭也不知道!”嚴嵩輕輕地哼了一聲,若有若無地諷刺起來。“這話卻是說得好啊,想來首輔大人教導令郎果然是別有一番用心了!改日我倒要向首輔大人討教一番,怎么讓我地孩子也成為令公子那般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張居正胡子微微地抖了抖,冷冷地笑了一下。
嚴嵩的目光陰沉下來,臉上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嚴世藩。他心頭的一塊病啊。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找尋著那位能夠治百病的神醫,希望能夠解除嚴世藩身上的頑疾,可是多年遍尋無果。而最近他也得到了消息,那位神醫還有一個弟子在這個世上,不巧的是,他地弟子卻是高崇煊地結發妻子。以自己和張居正現時這樣地局面,是不可能讓那個女人為自己的兒子診治的。而嚴世藩最近這幾個月里也是特別的奇怪。玩女人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少,流連于閨房之樂的他現在似乎很少呆在家里,也不知道他在搞些什么。而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與張居正地交鋒上,倒是有些疏忽嚴世藩了。看樣子過了這一段時間,他是該好好找兒子談一談了。
秉筆太監馮保代皇上宣布了懿旨,決出了今年武舉的前三甲,并一一冊封了他們的官職。探花榜眼都一一上前聽封了,唯有武狀元高崇儒仍是愣在原地。遲遲沒有接旨。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狀元郎,狀元郎,接旨了。接旨了啊!”馮保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面有難色,小心地提醒著跪在地上的崇儒,“快謝主隆恩啊!”崇儒卻是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目光輕淺地掃過雍王那一干座位,目光最后在雍王身邊盛裝打扮的朝陽郡主身上落定。雍王似乎也意識到了崇儒那若有若無的目光,身子微微地挪了挪。剛才比武之時婠婠就一直注意著崇儒的一舉一動,看著他幾次都落入險境,心中暗自為他捏了把汗。這會兒卻與崇儒默默地凝視著,渾然忘了這是在皇宮之中。此時此刻,她多么想就這么彼此對望下去,眼里只容得下彼此,從今以后,他們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凝眸相忘了吧!
雍王輕輕地拽了拽婠婠地衣角,細細地咳嗽了一聲。婠婠這才回過神來,收回了那癡戀地目光,側側地避過身去,儼然一副高貴不可侵犯的模樣。
“他這是怎么了?怎么還不接旨?”張居正也有些發虛起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崇雖然明白崇儒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又不好道破,心里也只有干著急的份。“真是個心高氣傲地主啊,皇上的圣旨居然也不屑!如此藐視圣上權威之人,豈可重用,哼!”嚴嵩吁了口氣,面露兇煞之色,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近旁的幾個官員卻是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亦是對著崇儒指點議論起來。
嘉靖心中亦是有些不爽快起來,看著那跪地不起的崇儒遲遲不領他的圣命,頓覺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可是又不能過于外露,重重地咳了一聲:“狀元郎怎么還不接旨啊,可是嫌棄朕賜你的官爵不夠分量啊,龍虎衛將軍,這個官職難道還配不上你么?”
“皇上。”崇儒緩緩地抬起頭,勢昂揚地看著嘉靖,“臣不想在朝廷里做個不痛不癢軍。”
“放肆,你敢小覷了朕給你的官職,朕告訴你,你現在是武狀元,下一刻也可以是死囚,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才是!哼!”嘉靖一拂袖袍,氣呼呼地道。崇儒此言一出,卻是讓在場官員無不嘩然一片,有憤憤然的,有蔑視的,有不放在心上的,卻是想著這樣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居然敢在皇上面前如此狂妄不羈,公然藐視他們這些朝廷命官,簡直是在找死。
“皇上,屬下并非是藐視這一官職。龍虎衛將軍也許是每個參加武舉之人所想的,可是屬下并不想。生于太平盛世,哪怕是做一個小小的護衛也是很高興的。可是,現在并非太平之世,沿海有倭寇侵犯我大明國土,北有韃靼虎視眈眈,對我大明國土步步緊逼。臣想向皇上請旨,領兵北上,駐守北疆之地,以防韃靼的狼子野心。臣不要什么榮華富貴,臣要與我大明的將士一起戎馬沙場,保家衛國,為大明王朝永世不朽的千秋基業貢獻自己的一份微薄力量!”崇儒卻是說得有聲有色,義正言辭。這番話下來,卻是讓在場的每個官員都瞠目結舌了。如此沖撞冒犯的言語,不知道將會掀起一場怎樣的風波。
“狀元郎的言下之意就是說我們這些在朝拿俸祿的人都是徒有虛名,不曾為百姓謀福了!你看不起我們?”嚴嵩捋了捋胡須,淡淡地道,目不斜視,其余的官員也是頗有微詞,紛紛不滿起來。
“那又敢問首輔大人,方才狀元郎所說之言哪里有錯了?東南沿海一帶倭寇猖獗,時常侵犯我們的海域,年前山東一帶多少百姓慘死在倭寇的手中,不知道首輔大人可曾親歷過在大年之夜看到滿目瘡痍,尸橫遍野的情景。我就見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倭寇的猖獗,貪官的橫行霸道,奸臣的弄權,民間早已經是怨聲載道了。首輔大人可曾知道,光是去年,舉國上下,有多少場百姓暴亂,又有多少無辜的百姓死于戰亂之中。北方韃子擾境,我堂堂大明竟然甘心屈服于其足下,可笑可悲啊!先祖打下的江山,就要毀在我們的手上了。你們這些食君之祿的大官,可曾真的做到了為君分憂,替民做主?爾等皆是天下百姓的禍害,是朝廷的大蛀蟲。”場中的坐臺上,一名官員拍案而起,咄咄逼人地看著身旁一眾醉生夢死的官員,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坐在正中的嚴嵩,言語之間,字字珠璣,皆有所指,此人卻是那罷官又還的海瑞。
這一番犀利的言辭卻是說得在場官員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紛紛噤了聲。嚴嵩的身子亦是輕輕地顫了一下,放在大腿兩側的拳頭緊緊地握了又握,目光轉向了龍座上的嘉靖。
嘉靖閉目沉思,吁了口氣,灰白的頭發上隱現出一絲光澤來。天下的局勢,他又怎么會不明白了,他想改變這一切,可是路又在哪里?如今的大明,已經是千瘡百孔了,他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了!
“皇上啊皇上,我大明要是如此沉淪下去,亡國之路不遠了啊!請皇上三思,取消與韃靼的和親。我大明還有狀元這樣的好兒郎在,斷不能讓那些蠻子在我們的國土上耀武揚威!這一場仗,我們一定要打!”海瑞說著站起身來,側側地行到場中央,向著嘉靖拜倒,字字如鐵。張居正跟著起身,與他站在同一陣線的幾個官員也紛紛隨著他拜倒在地,連聲道:“請皇上三思,取消與韃靼的和親,壯我大明的天威。”
嚴嵩的臉一下子烏了下去,沒有想到張居正與海瑞竟然殺出這么一招,可真是低估了他們的實力,一時間也是杵在原地,靜待著嘉靖的回應。
嘉靖的身子微微地顫了顫,看著那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目光漸漸沉重起來,良久,才吁了口氣道:“此事容朕再考慮幾番,再做打算。眾位卿家,起來吧!”說著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崇儒一眼,“你的官位,朕改日重新斟酌,回府等候消息吧!朕累了,各位都散了吧!來人啊,擺駕回宮!”言畢,馮保已經領了幾位小太監和宮女迎上前來,一路簇擁著嘉靖回了寢宮。
崇煊悠悠地站在一旁,看樣子他們的這一步棋沒有出錯,雖然有些風險,但是皇上明顯地已經有了動搖,只要假以時日的話,一定能夠成功的,想到此處,崇煊卻是會心地笑了笑,然而,側面那一道犀利的眼神讓他有些不寒而栗,嚴嵩正一臉痛恨地看著自己,那目光,似乎要殺人一般。
第一百九十章 是非成敗轉頭空
嵩一路回了相府,心中卻是憤慨萬分。今日在廣場卻是讓他永生難忘。他沒有想到張居正和海瑞竟然會這么來將他的軍,想那海瑞不過是一個個小小的知縣,因為為官清明廉潔,所以才被升了職,又因為直言上諫之故,倒也是討得世宗的幾分歡心。今日他在大庭廣眾,文武百官的面前,公然在自己的面前叫囂,都指到他的鼻子上來了,實在是讓他好憋氣。今日的屈辱,他算是銘記在心了。
踏入相府,便見得府中的丫鬟又四處逃竄驚叫開了。東邊的廂房里,傳來的是嚴世藩那淫蕩放肆的笑聲。嚴嵩心中沒有來由地一陣煩躁,想他就這么一個獨子,打不得,罵不得,以至于將他慣成這個模樣。天天浸淫在閨房之樂中,府中的女眷差不多都已經遭他染指,他已經娶了二十多房妻妾了。嚴嵩雖然貪財專權,可是在女色這方面卻是很有節制的,這一點父子兩卻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正自愁眉不展間,只聽得一陣鞭打和女人的哭聲傳了過來,聽得嚴世藩大聲地喝道:“搞什么,是這個樣子嗎?我有叫你穿得這么少嗎?你呀,一點氣質也沒有,跟她一點也不像!快走快走,別在大爺面前礙眼。真是豈有此理,一個個都是這個樣子,居然沒有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
“相公啊,我已經穿得很多了,你。你平時不是喜歡我穿得少的嗎?我……”那衣著也算得體地姬妾喃喃地道,顯得很是委屈。“我以前喜歡,不代表我現在喜歡嗎?滾啊,看了你這騷包樣子就討厭。柳園,把這個賤女人趕出府里,不要讓她回來了!”嚴世藩擺了擺手,一臉厭惡地看著那一名風情萬種的姬妾,哼了一聲。
“是!”柳園嗯了一聲。一邊朝兩旁的侍衛撇了撇嘴。兩名侍衛已經迎上前來。押著那姬妾便要出府去了。“相公啊,相公啊,我是妍妍啊,你說你最喜歡的人是我的。你不要趕我走啊,不要啊,我要是沒有了家,我怎么辦。我要怎么辦啊!相公,不要趕我走啊,相公!”那姬妾哭得死去活來,嚴世藩卻是坐在軟椅上,一點也無動于衷。
“下一個!”嚴世藩低著頭,聲音顯得很是不悅。言畢,亭子里已經出現了一個一身大紅的女子,體態婀娜。蓮步輕搖。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嫵媚風流,剛要開口說話。嚴世藩已經不耐煩地打斷了她:“拖出去打五十大板,穿什么大紅衣服,你是牡丹花嗎?不知道現在天氣很熱嗎?不知道穿得清涼一點嗎?”
柳園耷拉著腦袋站在一旁,無奈地吁了口氣,揮了揮手,另有侍衛將那姬妾押走,拖出去打板子了,那姬妾卻是一臉的痛苦,死命地掙扎著,大聲地嚷著:“相公啊,妾身做錯了什么事情啊,你說過我穿紅色衣服最討你喜歡的啊,相公,啊……啊……好痛啊,痛死我了,啊……”
“統統都給我住手!”一聲威嚴地厲喝響徹在院子里,嚴嵩雙手負后,咄咄逼人地看著場中地人,生氣地一拂袖袍,眼睛瞪向了嚴世藩,“你能不能給我安分點,每天都是玩女人,現在你又變著花樣玩,你到底想要怎么樣,你要氣死我是不是?在朝堂里受人氣,回到家里還要面對你這個忤逆子。哎,我真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這么個混世魔王!家里不弄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你就不安寧是不是?你看看你,你這是又在干什么,他們好好地,你干什么打他們!”
“呵呵,老爺息怒,老爺息怒,消口氣,消口氣!”柳園眼珠子一轉,屁顛屁顛地湊上前來。“你給我住嘴,我叫你好好看著少爺,不是讓你帶著他四處禍害的。從今天起,你們不許再出去了,都給我安分點!”嚴嵩一聲怒吼,臉上的青筋也隱現了出來,嚇得柳園馬上閉了嘴吧。
“不行,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家里一點意思也沒有!柳園,我們現在就走!”嚴世藩向來特立獨行嚴嵩也很少這般教訓他,所以對于嚴嵩,他也不是特“這個,這個……”柳園面露難色,想挪動步子卻又抬不起來。
“喂,你聾了是不是?叫你陪本少爺出去,你干嗎不動?你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今天我還沒有送花給她了!走!”嚴世藩瞪了柳園一眼,轉身就走。“你給我站住,我說不許出去就不許出去。”嚴嵩幾個箭步沖上前去,怒火沖天地看著嚴世藩。“為什么啊,爹,我只是想出去玩玩,我又不做別的事情,這都不行了嗎?你以前從不攔著我地啊!”嚴世藩仰起頭,一臉憤懣地看著嚴嵩,顯得很是不理解。
“你別以為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兒子啊,你是我嚴家唯一的男丁,你有什么要求爹都會滿足你,可是你也不能太過分了。你已經有了二十多房妻妾了,呆在家里不行嗎?你非要給我出去惹是非,現在是多事之秋,你知道不知道很多人都盯著我們家,盼著我倒臺!”嚴嵩嘆了口氣,已經七十高齡的他老來才得這么一子,卻是看得非常的重,從不讓他受一點委屈。
“要我不出也行,除非我娶了那個女人,否則免談!”嚴世藩一臉高傲挑釁地看著嚴嵩,嘴角邊揚起一絲霸道的微笑。
“你又看上什么女人了?你這么大的能耐,連個女人都搞不定?”嚴嵩略略地掃了嚴世藩一眼,悶悶地道。“我要是搞得定那個女人就不會要他們來扮演她了。”嚴世藩唉聲嘆氣,顯得很是疲憊,一邊望了望身后的一眾姬妾。
“怎么,還有這樣地女人敢拒絕我堂堂首輔之子,說說看,是哪家地女人,爹這就去幫你弄回來!”嚴嵩緩了口氣,看著兒子這般神色,似乎很傷心的模樣,終是不忍讓他難過,決定親自出馬擺平這一件事情。
“真的,爹,你太好了!她就是東廠廠主地妻子,也就是那天救了我一命的人!”嚴世藩一臉歡喜地看著嚴嵩,道出了那人的身份。
“什么!”嚴嵩身子一顫,原本平靜的臉色又起了波瀾,一臉震怒地看著嚴世藩,“你這個混賬,什么女人看不上,看上他的女人!你存心氣死我是不是?她都已經是生了孩子的女人,你發什么瘋。我告訴你,以后不準你再去見那個女人!那樣低賤的女人也看得上,你有沒有品味!”
“我就是要那個女人,我就是要那個女人嗎!爹,你幫我啊,幫我把那個女人弄到手好不好,幫幫我啊!”嚴世藩不依不饒,一邊捉住了嚴嵩的手臂,真切地懇求起來。
“混賬東西,我打死你!”嚴嵩氣急攻心,沒有想到兒子居然這么不爭氣,看上了他對頭的女人,一時間怒火中燒,見得嚴世藩完全沒有一點男人的樣子和尊嚴,為了一個女人哭哭啼啼,心中慪火,甩手就是一個耳光打上了嚴世藩的臉,卻是又重又響。身后的一眾姬妾紛紛嚇了一跳,柳園的身子亦是打起了啰嗦,在他的印象里,嚴嵩可是從來沒有動手打過少爺的。
嚴世藩一個踉蹌栽倒在地上,身子一起一伏,眼睛死死地瞪著嚴嵩,突然胸口劇烈地顫抖起來,面色一陣發白,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哎呀,快來人啊,不好了,不好了,少爺的哮喘病又發了,快請大夫來啊!”柳園一眼便瞧出了不對勁,嗖地一聲躥了上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嚴世藩,大聲地叫嚷起來,不多會兒,嚴世藩的口中便吐起了白沫,眼睛也不會轉了,整個人都呆滯起來。嚴嵩亦是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大聲地喊著:“兒子啊,你千萬不要事情,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只要你沒事,你喜歡誰我都不管,你想要那個女人,爹一定幫你弄回來,給你當老婆,好不好?兒子啊,你要挺住啊!”一時間,相府上下卻是忙成了一團。
第一百九十一章 瀚海闌干百丈冰
如此說來,婠婠的事情可能會有轉機了?”小裳有些崇,心里激動起來。回到家里,崇煊便將今日在校場上發生的事情都一一與她說了。
“也不盡然,這個還是要看皇上的想法。我們也只能這樣期望了,不管怎么樣,出現這樣的局面倒是我所樂見的。小裳,你這一招卻是管用的!沒有想到,你什么都算到了,真是了不起!”崇煊吁了口氣,一邊贊賞地看著小裳,握緊了她的手。“我也是瞎碰瞎撞罷了。讓崇儒當著那么多文武百官面前這么說,的確是很冒險的。不過這也要皇上自己有所感悟才行。今年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倭寇南侵,韃靼擾境,云南又發生了大地動,死了很多人。皇上是個迷信道教之人,定然對諸神鬼怪會有所忌諱的。只要我們從他這一點著手,卻是比與嚴嵩正面沖突要來得好一些。我聽姨父說過,皇上對當年的庚戌之變一直耿耿于懷,他有想過親率大軍掃平韃靼的想法,可是全都被嚴嵩給否決了。所以后來嚴嵩又陷害了夏言,楊繼盛等幾位老臣。現在韃靼越來越橫行霸道,我大明是天朝之國,于情于理,皇上再怎么逃避,這不錚的事實是逃避不了的,他的臉面終究是掛不住的。所以我想,崇儒的這一次請戰應該會有八成的機會!”小裳蹙了蹙眉毛,笑笑而語。
“希望如此吧,這樣的話。崇儒地心里也會好受一些!”崇煊嗯了一聲,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隨意地在屋子里掃了一下,一邊捉住了小裳的肩膀,溫柔地道,“小裳,真是對不起。自從我們來了京城之后,我就沒有讓你過過一天逍遙的日子。你不但要帶孩子。還要操持這個家。真是辛苦你了!”
“不,我不辛苦。辛苦的人是你才是,是我把你推進這個爭斗的***里來的,你每天都要處理東廠的事情,還要為了怎么對付嚴嵩費神。”小裳搖了搖頭,淺淺一笑。
“好在現在東廠的事情差不多都已經在我地掌握之中了,又有馮保幫忙。我這陣子也還算清閑,有時間地話,我們一起去外面走走吧,來了京城這么久,我們還沒有好好地欣賞一下京城地美景了!明天,明天我們去郊游,順便讓崇儒和纖纖也一起去。”崇煊仰起頭,舒暢地吁了口氣。這半年以來。初接東廠的事情卻是讓他忙得不可開交,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要處理,還要防著嚴嵩的那一撥人馬亂來。經過他的長期整治之后,東廠已經不復先前那樣龍蛇混雜了,已經有大部分開始偏向了他,至于另外的一小部分,也只有慢慢地來接管了,若是他們還執意下去,他也只好出殺手锏,將他們清除出去。
“嗯,等會我去和纖纖說一下!”小裳優雅地笑了笑,目光忽然有些凝重起來,臉上也漾起了一絲哀愁,“你說,要是婠婠不去和親了,她和崇儒的事情怎么辦?以崇儒地性子,我想他是鐵了心要跟婠婠在一起的,到時候纖纖就……”
“放心吧,崇儒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想他應該知道怎么處理他們的關系的!”崇煊寬慰地拍了拍小裳的肩膀道。“嗯,但愿如此!”小裳略略地點了點頭,可是心里總有一絲不安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感到害怕和惶然,也許是自己太過杞人憂天了,纖纖是個善良的女孩子,應該不會作出什么過激的事情地。
廊子地一角,一抹陰影緩緩地往后移開,消失在了太陽的光線之中,顯得幾分詭異和陰森。
“大人,夫人,相府來人了!”管家匆匆忙忙地進了屋,看著大廳里的崇煊和小裳,急急地道,臉色顯得有些慌亂。“相府?他們地人過來干什么?”崇煊的眉頭一皺,有些不高興起來。正說著,只見得門外進來了兩個男人,臉上透著一股莫名的難安和驚慌。當中一人正是那柳園,另一人則是久未露面的嚴虎。
柳園見得小裳,當下急急地便向著小裳跪了下去,大聲地哀號起來:“高夫人,高夫人,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家少爺,這回只有你才能救得了他了。高夫人,你行行好,救救我家少爺!”說著一跪一爬地挨向了小裳的身邊,扯住了她的裙角。
“你干什么?”崇煊面色一沉,當即飛起一腳,便將那柳園踢開了,目露兇光地瞪著他,“你家主子病了,找大夫去看就是了,為什么跑到我們這里來,我們這里不歡迎你!馬上給我滾!”
“高廠主,這回生病的可是首輔大人的兒子,你可想清楚了!”嚴虎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卻與那柳園相反,氣定神閑地看著崇煊。“首輔大人的兒子又怎么了,我娘子沒有這個本事,能夠幫得了你們家主子的。宮里頭那么多御醫,難道他們都是廢物嗎?你少在我面前狐假虎威,再不走的話我可就不客氣了!”一邊說著,崇煊已經拔出了別在腰間的佩劍,刷地一聲,一束銀光射開,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色一變,雙腿有些發軟起來,剛才的盛氣凌人一下子怯怯地往后退了幾步。
“高夫人,高夫人,你行行好,一定要救救我們家少爺啊,你行的,上次少爺病發,就是你給治好的啊,你怎么會不行的!高大人,你就讓夫人跟我們走一趟,柳園我感激不盡!”柳園卻是跪在地上,不肯起來,不依不饒地懇求著。
崇煊的面色一變,有些愕然地看向了小裳,她什么時候和嚴世藩見過面了?想起那個在京城有名的花花大少,他的心里就一陣惡寒,京城里的百姓不知道有多痛恨他,仗著嚴嵩是他爹。整天胡作非為,不知道搶占了多少女人。小裳和他見過面,他們怎么會見面的!
“你不要求我了,我真地幫不了你們,你們家少爺是天生的頑疾,我治不好的。上次我是無意中碰到而已,所以才出手搭救的。他的病宮里的御醫可以調養的,不需要我!”小裳搖了搖頭。淡淡地道。
“可是少爺他說了。他只要你給他治病。其余的人都不讓碰。高夫人,你就行行好吧,我家大人就少爺這么一個兒子,可千萬不能出事啊。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婿,要是少爺再有什么三長兩短地話,你叫他怎么活啊!高夫人,醫者父母心。你真地忍心見死不救!”柳園一邊說著,竟是陪起眼淚來。
“我……”小裳面色有些發白,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當初她學醫,也就是秉著濟世為懷地原則學的。師父也告訴過她,他們行醫的,要有一顆普度眾生的慈愛之心,不論對方的身份地位,不論金錢的多少。可是嚴世藩了。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人。做了很多傷天害理之事,自己若是救了他,只怕會讓更多無辜地百姓遭殃。他的生存。換來的卻是別人的痛苦,那又何必了。既是一個惡人,自己不救又有什么錯!
“你滾吧,不要在這里像瘋狗一樣地叫了。小裳說了無能為力就是無能為力,你們再賴在這里也沒有用的。回去告訴你們大人,平時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他若是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會有這樣的報應。多為天下百姓想一想,為自己的子孫后代積福!”崇煊哼了一聲,一邊拉過小裳的手,轉身就要離開,不忘吩咐府里地侍衛一句,“來人啊,給我把他們送出去,關上大門,不準讓他們進來。他們要是再闖進來地話,就打斷他們的腿!”近旁的侍衛領了命,上前便將柳園拖了起來,將嚴虎二人趕出了大門。
“好你個高崇煊,居然如此不識抬舉,敢這樣對待首輔大人,哼,我這就回去告訴大人,看看到底是你厲害還是大人地手段高明!”嚴虎生氣地捋了捋袖子,想他們嚴家在京城可以說得上是呼風喚雨了,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當下好不憋氣,匆匆地回了相府,將在高家吃閉門羹的事情都告訴了嚴嵩。
“梅香,萍萍,你們兩個為什么都不跟我說,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訴我,萬一要是夫人出了事情怎么辦?”崇煊有些氣惱地看著場中低頭不語的梅香和萍萍,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聽得嚴世藩在街上公然調戲小裳,現在還每天給小裳送花,卻是讓他肺都氣炸了。這個嚴世藩,居然犯到他的頭上了,簡直是欺人太甚。
“對不起,少爺,我們知道錯了!”梅香怯怯地道,一邊不安地搓了搓手。她也是有些擔心的,一直想著要跟崇煊說這件事情的,可是小裳硬是不讓他們說。
“好了,你就不要責怪他們兩個了,是我不讓他們說的!”小裳無奈地搖了搖頭,吁了口氣,“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況且,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么?”
“小裳,你真是太天真了,不要把人想得那么簡單。嚴世藩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惡霸,強搶民女,無惡不做,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百姓受了他的欺凌。還好你沒有事情,要是真有事情的話,你要我和隨想怎么辦?當初你就不該救他的。”崇顯得有些憤憤然,語氣中還帶上了一絲酸酸的味道。
“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他是個壞人,所以剛才我不是拒絕了他們嗎?放心好了,我會有分寸的!”小裳微微一笑,一邊握緊了他的手。“不行,以后你要出去的話我陪你,不然我真是不放心!”崇煊一想起嚴世藩對小裳的調戲心里就一陣不舒服。
“好吧,隨你便,總之我都聽你的就是了!”小裳也不多說什么,看著崇煊這么緊張的神情,她當然明白他心里在害怕擔心什么,溫軟地依偎在他的懷里,環住了崇煊的腰。心里卻是思忖開了,自己此番的拒絕,嚴世藩又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了,他對自己,好像有著強烈的占有欲一般。以嚴氏父子那樣的性子,真的肯就此罷休嗎?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未成曲調先有情
相府那邊也果如小裳心中所擔心的那般,第二日就有世藩的病情有所好轉,可是要得到徹底的根治,就必須再娶三十房妻妾。相府已經派人出去,大量地強取那些未婚女子,供嚴世藩享用。一時間,民間卻是怨聲載道,對嚴氏父子這樣卑劣的行徑大加指責。可是議論譴責終究是沒有用的,誰也不肯站出來說話。
嚴家還放下話了,想要自家的女兒沒有事情,就得好好地祈禱他們的少爺沒有事情。嚴嵩也公然張貼了榜文,誰要是找得到李時珍的徒弟過來,一定會重重有賞,還假模假樣地在百姓面前裝得很是無辜,說是娶這么多姬妾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嚴家就嚴世藩這一脈香火了,是絕不能斷了的。娶了這么多姬妾他們嚴家也絕對不會虧待的。話是他說的,可是虧沒有虧待,卻是無人知曉的。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嚴世藩是好色出了名的,大有皇上當時年輕那會的風流勁,專門浸淫在男女房事之中。光是相府的丫鬟,就有幾百之眾。所以,京城里又有傳言,嚴世藩的這一病,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罷了,想在民間強取更多可憐無辜的少女。不過相府有人放聲出來,只要高夫人肯出手相助嚴世藩的話,就不會有娶姬妾這么一回事了。
而京城里的風言***一時間也向著高家襲了過來。所幸小裳也是不怎么出屋子的,京城里地那些流言蜚語對她也沒有什么影響。不過。嚴嵩此番的行動卻是讓她有些猶豫了,自己要是再不肯去救助嚴世藩的話,連累到的將會是更多的無辜少女。光是第一日,已經有十多名女子被強拉進了相府。
“煊哥,我,我有事情要和你談。”這一日傍晚,崇煊從宮里回來,小裳便拉了他在一旁坐下。決定說出自己心中的擔憂和顧慮。“小裳。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無論怎樣,我是不會答應讓你去相府救那個人的。你放心,我已經在搜集證據了,一定可以讓嚴世藩翻不了身!”崇煊自然也知曉近日相府所發生的事情,也知道嚴氏父子所做地這一切是沖著他們夫妻二人過來地。
“可是還要等多久,煊哥,我。我不可以這么自私,他們這么做,無非就是想逼著我去見嚴世藩罷了,我要是再躲在家里,什么都不聞不問地話,會有更多無辜的少女受到牽連的。光是今天,已經有十多戶人家的閨女被嚴家強占了。而且他們也是做得滴水不露,封了人家的口。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小裳憂心忡忡地道。
“你放心。小裳,我會想辦法的,我一定會想到辦法解決的。他們不可能就這么吃定我地。我,我不會讓你去嚴家冒這個險!”崇煊安撫地拍了拍小裳的肩膀,一邊捏緊了拳頭。可是事實上卻并非這么容易,今天他去找了那些受迫害的人家,希望他們能夠站出來指正嚴氏父子的罪行,可是沒有一個人肯出面,而且還一致地說嚴家并非是強取豪奪,而是心甘情愿地把女兒嫁給嚴世藩的,卻是把崇煊氣了個半死。他自然也知道這些老百姓在想些什么,嚴嵩在京城的無法無天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他們不過是一平頭小老百姓,用什么資本去跟那權傾天下的首輔作對,那不是找死么?他們不肯出面,心里有顧慮也是很正常不過地事情。
“大少爺,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外面聚集了一大幫人,在嚷著要見你們了!”躊躇不定間,梅香風急火燎地從前院里跑了進來,急急地向著二人說道。小裳和崇交換了一下眼色,便向前院過去了。
院門外,管家正在與一幫群眾斡旋交涉,只聽得人群中時不時地叫著高夫人,當中絕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人人臉上皆是一副凄涼之色。眾人見得崇煊和小裳出了門,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連連地向著小裳拜倒:“高夫人,高夫人,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們這些可憐人啊!您大慈大悲,救救我們啊!”
“哎,大家快起來,大家不要這樣子!有什么話好好說!”小裳面色犯愁地看著跪了一地地貧苦百姓,心中涌起一陣酸澀和疼惜。“高大人,高夫人,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啊!我家小翠今年才十四歲,首輔大人就要將她娶進嚴家,給他兒子做姬妾。我家小翠這才多大啊,你們一定要幫幫我們啊!”一個老媽子眼淚婆娑地道,挽著女兒小翠的手,哀怨凄凄,悲傷之情溢于言表。那小翠卻是與萍萍一般大小,整個人因為極度的傷心而顯得憔悴。
“高大人,高夫人,你們一定要幫幫小翠,小翠不想嫁人,小翠要照顧娘,我要照顧我娘,我不要嫁給那個壞蛋!”小翠也是噗通一跪,一步一移地向著小裳磕頭起來。
“小翠,小翠,你起來,你快起來!不要這樣子,我受不起啊!”小裳慌忙迎上前去,便要扶小翠起來,小翠卻是搖頭,打死也不肯站起來,抓著小裳的裙角不放手,淚水漣漣地看著小裳:“他們說了,只有夫人你去幫助嚴少爺治病,他們就不娶親了。”
“是啊,夫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的閨女,我就這么一個女兒,我真的不想讓她去嚴家遭那份罪啊!”另有一個老婆子迎了上來,哀求地看著小裳。“夫人,只要您肯去嚴家,我們這些人就都有救了,夫人您行行好,求您了。我們都給您磕頭了!”小翠吸了口氣,看了小裳一眼,對著地上一陣猛猛地磕頭,其余的人也跟著磕頭起來,不時地叫著高夫人幫忙。
“起來啊,你們都起來,不要這樣子!我,我……”小裳一時間顯得手足無措,扶了這個起來那個又跪下,哀求之聲一波一波地在她的耳畔回蕩縈繞。看著這些無辜可憐的百姓,他們都是有家有女,一家人本來團團圓圓的,可是因為嚴世藩的這一番無理取鬧的動作,硬生生地要遭受那么多的離別之苦,他們不過是想有個安寧的家而已,可是嚴嵩連這些都不肯賜予他們。
崇煊身子一陣戰栗,拳頭捏得死死的,眸子里迸發出仇恨的灼灼光芒,這么多可憐無辜的百姓,他要如何去面對和承受這一切。他興致勃勃地以為一定可以擊垮嚴嵩,可是不想嚴嵩隨意的一個招數,幾乎就讓他潰不成軍了。看著這跪了一地的百姓,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嚴嵩在幕后操縱的,可是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小裳那么柔軟的性子,她一定會答應他們去嚴家的。
“大家都起來,快起來。我答應你們,我去嚴家,我去救治嚴少爺。你們都不要跪著了,總之你們放心,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小裳抿了抿唇,回頭看了崇煊一眼,一邊讓大家起來。
“真的嗎?高夫人,您真好,您真是菩薩心腸,您真好。我們太感謝你了,太謝謝你了!”眾人聽得小裳已經答應了他們,心里懸著的石頭也落了地。他們來高府,也是受了嚴家下人的指點,雖然他們不清楚這當中究竟有什么過節,可是為了自家女兒的幸福著想,他們也只有這么做了。
不時,一眾百姓已經裊裊地散了去,高府又恢復了往昔的寧靜,華燈初上,氤氳在一片祥和的夜色里,一輪明月已經冉冉地升了起來,高高地垂在天幕之中。
“小姐啊,你真的要去救那個登徒子嗎?這些人擺明就是受了他們的指使過來的!那個壞蛋一定不會安好心的!小姐,你不要去!”萍萍一臉凄怨地望著小裳,有些氣憤地道。這些小百姓,只顧忌他們的死活,可曾想過小姐的感受!
“萍萍,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他們是受了嚴家的指使,可是那也是身不由己啊!我不去的話,會有更多的無辜少女受到牽連的!”小裳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姑爺,你……”萍萍轉頭看向崇煊,希望他能夠有所表示,可是還沒有等她問下去,崇煊已經接口打斷了她:“小裳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么多無辜的少女被人糟蹋!”萍萍一時間啞語,有些生氣地瞪了崇煊一眼,氣沖沖地跑回房了。
“煊哥,謝謝你的贊同,謝謝你的理解!”小裳沖著崇煊微微一笑,吸了口氣道。
崇煊卻是閉了眼,俊逸的面龐上浮現出濃濃的哀愁,一把抱緊了小裳,自責地道:“小裳,我真沒有用,幫不到你!”
“你已經幫了我,只要你能夠理解我,我就滿足了!煊哥,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到了嚴家,就算是死,我也會守住我的清白的。我生是高家人,死是高家鬼。”小裳緊緊地依偎在崇煊的懷里,動情地道。
“我不許你這么說,我不會讓你有任何閃失的。嚴嵩嚴世藩要是敢亂來的話,我一定會讓他們好看!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嚴家,我會一直陪著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夫婦二人深情地相擁在這個恬淡怡人的月夜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取次花叢懶回顧
嚴嵩一臉訕笑地立于門口,看著那率先下馬而來的崇煊,輕輕地笑了一下:“什么風把高廠主給吹來了,可真是讓敝府蓬蓽生輝啊!”崇也懶得和他唇槍舌戰,冷冷地瞅了嚴嵩一下:“首輔大人做了這么多事情不就是為了令公子么?現在如你所愿,怎么,首輔大人不歡迎,那我夫婦二人便走了!”說著轉身過來,看了看站在轎子門口的吳江,示意他抬轎回府。
“慢著!”嚴嵩喝道,緩步地從門檻邊跨了過來,嘴角微微上揚,“既來之,則安之,不必急著走。請夫人下來吧!”嘴上這樣說著,心里卻是計較開了,這個高崇煊,三番兩次地頂撞自己,出言這般不遜,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要不是為了兒子的病,換作往常,他早就令人對崇不客氣了。
崇煊見得嚴嵩氣勢稍減,心里這才滿意了一些。回頭瞅了吳江一眼,示意他可以讓小裳下轎了。吳江這才掀了簾子,放小裳下來了。嚴嵩對那傳聞中的奇女子一直都是頗為不屑的,聽得那柳園說這女子不但醫術超群,而且美貌非常,少爺對她癡迷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是個男人見了都會心動的。
小裳一下轎,那些看門的侍衛的目光都變得貪婪起來。一襲素色恰到好處地將她玲瓏的身子襯得婉約婀娜,精致的五官宛如畫中所繪的美女一般,挑不出一絲一毫地瑕疵。眉目流轉間。顧盼生輝,說不出的溫柔風情。崇上前挽了小裳的手,側側地上了臺階。
嚴嵩有些發愣地望著小裳,想他也是閱人無數,后宮中那些粉黛佳麗同這位比起來,卻是黯然無光,嚴世藩身邊的那些姬妾就更加不是一個檔次了。他終于明白,嚴世藩何故會愛到她如此發狂的地步。也不是沒有緣由的啊!
只是自古紅顏多禍水。她又是自己對頭的女人。還是要小心一些為好。“妾身見過首輔大人!”小裳施然一笑,向著他行了一禮。“夫人不必客氣,您肯親自前來替犬兒治病,老身感激不盡。聽說夫人師承李時珍,敢問可知道你師父的下落!”嚴嵩略略地點了點頭,語氣淡淡然。
“我不過是小時候跟著師父學了一年地醫術而已,只是一點點皮毛。至于師父現在何處。我是真地不知道了,我也派人四處打聽了。首輔大人似乎對我師父很感興趣啊,您有事要找他么?”小裳微微一笑,目光隨意地在嚴嵩地身上掃了一下,這個年近八旬的老人雖然已經是古稀之年,可是身上仍然有一股子不服輸的銳氣。
“哦,無事。李時珍是先皇時的太醫,我與他也有過幾面之緣。想敘敘舊罷了。”嚴嵩目光一凜。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怪異。小裳哦了一聲,也不便多問下去了。“首輔大人還是趕快帶我們去見一見令郎吧,我和小裳忙完之后還有要緊事要做!”崇煊有些不悅地催促起來。
“跟我來吧!”嚴嵩掃了崇煊一眼。眼里掠過一絲凌厲和輕鄙,一拂袖袍,帶著二人進了府,向著嚴世藩住的自然居過去了。到了自然居門口,柳園已經在那里候著了,見得小裳過來了,點頭哈腰地迎了過來,感激涕零地道:“高夫人,你終于肯來了!”
崇煊的眉頭卻是皺得死死地,這一路下來,鼻子所聞的皆是那脂粉香,滿眼所看的都是體態各異的少女,看來這個嚴世藩果然是個好色之徒,他讓小裳來給他治病,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這個可惡的紈绔子弟,居然打主意打到他的頭上來了。
“柳園,你帶高夫人進去看看少爺吧!”嚴嵩停下腳步,會意地看了小裳一眼。小裳略略地遲疑了一下,又望了望崇煊,跟在了柳園的身后。崇跨步上前,便要跟著前去,嚴嵩卻是一把攔住了他:“哎,高廠主你就不必進去了,就在這里等著夫人出來吧!”
“那怎么行,我要進去!”崇煊目光森寒地望著嚴嵩,臉色有些慍怒。“高廠主在擔心什么?難不成你以為犬子會對夫人作出什么事情來嗎?放心好了,他天大地膽子,也不敢胡作非為地。廠主好像不懂什么醫理之道吧,就在外邊等著,我還有些要緊事要與廠主商議了!”嚴嵩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崇煊,嘴唇微微上揚。
“我和你沒有什么好談的!你要是不讓我跟著去的話,我是不會同意讓小裳去給你兒子看病地!”崇煊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已經握住了小裳的手。“好啊,你不看就不看,二位現在可以回府了,反正我現在也很忙,要給兒子準備好幾場婚禮了。哎,現在總共才找到十多個黃花閨女,看樣子還要多找些來給他沖喜才是!”嚴嵩也不和崇煊硬來,微微一笑,一邊看了站在身后的嚴虎一眼,吩,“嚴虎啊,你馬上帶幾個媒婆下去,向那些已經說提親去,把他們的閨女接進府里來!”
“是,大人,屬下這就去辦!”嚴虎哎了一聲,便匆匆地退了下去。“好了,哥你就在外面好了,我一個人進去就成了。”小裳一邊甩開崇煊的手,略略地道,“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情的。”說著又看了柳園一眼,折身過去,跟在柳園的身后,跨進長廊,七轉八繞地便消失在了崇煊的視野之中。
“你真是卑鄙。你就不怕遭報應嗎?”崇煊咬了咬牙,冷冷地瞪視著嚴嵩。“你在說什么了,我聽不懂。娶姬妾給我兒子沖喜有什么不對嗎?我又沒有虧待他們。你這話可真是說得有趣啊!”嚴嵩捋了捋胡子,頷首一笑。
“我告訴你,要是小裳受到什么傷害的話,我不會罷休的,你最好別給我亂來!”崇煊握緊了拳頭,瞳孔里迸出憤怒的火焰。
“你在威脅老夫嗎?哼,高崇煊,別以為有張居正那個老狐貍在后面幫著你,你就有恃無恐。我縱橫朝廷這么多年,還從來沒有怕過誰。你要是識相的話,最好不要跟老夫作對!不然的話,你知道會是什么下場,夏言和楊繼盛不是很想扳倒老夫我么?現在怎么樣了?哼哼,我先讓張居正過過干癮,到時候有他哭的!”嚴嵩的目光變得無比的陰起來,轉而吁了口氣,若有若無地道,“令弟好像和雍王的女兒朝陽郡主很熟吧,不知道是不是?”
“你想干什么?”崇煊警覺性地望著嚴嵩。“我隨口說說而已,你這么緊張干什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東廠不是已經被你清理得很干凈了嗎?我倒是還忘記了一件事情,我女婿文德好像是被你給抓了,開春前就給斬了。真是凄涼啊,也不知道他在下面會不會覺得孤單,我是不是該找些人下去陪陪他呢?哈哈哈……”嚴嵩抬了抬手臂,側側地轉身過來,順手在一旁的花叢里掐了一朵花下來,狠狠地揉成了一團,無比陰森地道,“跟老夫我作對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那原本晴好的天氣忽然變得陰郁起來,不知何時,太陽旁邊已經移來了一朵烏云,遮住了那明媚的光線。
房間里,充斥著撲鼻的脂粉香,小裳靜靜地坐在椅子旁,輕輕地握著嚴世藩的脈搏,眉頭不覺蹙了起來。嚴世藩睜著眼睛,整個人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可是一雙眸子卻始終不離小裳的身。柳園送了小裳進來之后,早已經識趣地退了出去,房間里就剩下小裳和嚴世藩二人了。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嚴世藩有氣無力地看著小裳,輕輕地問道。“你別胡思亂想了,只要你好好調理,會恢復過來的。我已經給你施針了,打通了你的穴道。只要你平時不太過激動的話,就會沒有事情的!”小裳低了頭,淡淡地道。其實嚴世藩的這個哮喘病是從娘胎里就帶出來的,要徹底根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再加之他不知道節制自己的閨房之事,所以這陣子哮喘更加頻繁。
“謝謝你!”嚴世藩溫潤地看著小裳,緩緩地抬起手來,一把握住了小裳的手。小裳身子一顫,連地將手抽了回去,慌地站起身來道:“嚴公子你請自重,我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煊哥他就在外面等著!”
“我知道!”嚴世藩點了點頭,一改往日的紈绔子弟作風,吁了口氣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而已,讓你陪陪我說話,這都不行嗎?”
“我們沒有什么好談的,我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沒有共同的話題!”小裳搖了搖頭道。“那你今天還肯來給我治病?你要是討厭我的話,就不會來的!”嚴世藩從床上一坐而起,有些激動地看著小裳。
“我來給你治病也是迫不得已,你知不知道你在京城里的名聲已經臭不可聞了,如果不是為了那些無辜的少女,我是不會來的。嚴少爺,每個人的生命都應該被尊重,你這樣地侮辱踐踏他們的尊嚴,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你有哮喘病,要是你再這樣不懂得節制的話,到時候沒有人可以救得了你!我希望你明白。”小裳一臉懇切地看著嚴世藩,臉上微有怒意。
“你是為了那些女人才來救我的?”嚴世藩的面色一緊,拳頭不自覺地捏緊了。他以為她是個例外,那天自己當街那般調戲于她,她還不計前嫌地救了自己一命,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覺到這個世間還有他想要追尋的東西。他以為自己可以和她交心,可是現在看來,自己似乎錯了。她和所有人一眼,都帶著偏執的眼光看著自己。
第一百九十四章 風月無邊水連城
著一臉受傷表情的嚴世藩,小裳心中一時感慨萬千。次來,也并不全都是為了那些無辜的少女,多多少少有一點是為了嚴世藩而來的。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這個玩世不恭的官宦子弟身上有著太多的無可奈何,在他游戲人生的背后隱藏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那一天他那一句發自真心的謝謝,他那真切溫潤的眼神觸動了她心里的某一根弦。也許是初為人母的關系,對待任何事情都懷著一份希望吧!
“我不否認有大半原因是因為他們。”小裳輕輕地吁了口氣,目光變得悵然起來,幽幽地望向嚴世藩,“也因為你。我相信你有你真誠的一面。至少,我聽得出來,那天你的那一句謝謝是發自真心的。”
“你懂我的真心?”嚴世藩有些恍神地看著小裳,緩緩地握住了小裳的手,“那你會為了我的真心留下嗎?只要你留下來,我會遣散我所有的家眷,對你一個人好的!”一邊說著,嚴世藩已經湊身過來,目光灼灼地望著小裳。
小裳搖了搖頭,連地掙脫了嚴世藩的手,解釋起來:“嚴少爺,我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的真心不是這個,我說的是指朋友之間的坦誠相待。”
“可是我希望是這個。你知道嗎?你不但漂亮聰慧,還能理解我。那些姬妾他們一個個就知道怎么取悅我,花我的錢,吃我地喝我的。他們要的只是富足的生活。而你不同,不但救過我,也不迎合我,我一直想找這樣的一個女人陪我過完下半輩子。小裳,你嫁給我好不好?嫁給我好嗎?我保證,我一定會對你好的,只要你嫁給我,我以后都不會花天酒地的。”嚴世藩激動地說著。一步一步地向著小裳挨了過來。
“我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你怎么可以對我說這樣地話。看樣子我真地是來錯了。你這種人太自我了,從來就不會考慮別人地感受。對不起,你的真心我受不起,我走了!”小裳有些惱火地看著嚴世藩,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提了裙裳,轉身就要離開房間。
嚴世藩卻是不肯罷休。一把攔在了門口,將門一關,擋住了小裳的去路。“你想干什么?”小裳有些生氣地看著嚴世藩,一邊向后退了一步。嚴世藩的眼神是熾熱而深情的,哈哈一笑道:“我,我想要你!”說著,已經向著小裳抱了過來。
“你真是無恥!”小裳閃身一讓,抓起桌子上的茶壺向他扔了過去。恨恨地道。“你不要過來了,我相公就在外面。嚴公子,你請自重一點。不要侮辱了自己地人格!”
“人格?”嚴世藩哈哈一陣狂笑,語氣變得諷刺起來,“我早已經沒有什么人格可言了,京城里的人都說我禽獸不如。那我今天就做一頭禽獸,又能怎么樣了?從我生在嚴府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注定了要遺臭萬年。他們所有的人都罵我們父子豬狗不如,他們妒忌我們的權力和富貴。我知道,很多人都等著我們父子兩死,可是我偏不死,我還要活得好好地給你們這些說三道四的人看。我要讓你們知道,我嚴世藩不是一個草包,我還很會玩女人,哈哈……”
“你,你瘋子。”小裳有些驚懼地看著精神失常的嚴世藩,繞著桌子和他追逐開了。“你跑不了的,跑不了地。乖乖地從了我吧!哈哈,你嫁給我有什么不好,我可以天天陪著你,你想玩什么新花樣我都會滿足你。跟著那個姓高地,你只能吃苦。”嚴世藩不依不饒地在小裳的身后緊追不舍,身子一撲,已經死死地抱住了小裳的腰。
“不要,你放手啊,你這個無恥之徒,快放手啊,不要……”小裳驚恐萬分地看著嚴世藩,拼命地在他地懷里掙扎著,可是他的力氣出奇地大,不管怎么掙扎,都擺脫不了他的束縛。嚴世藩半推半就地將小裳按在了床上,一臉淫褻地看著他,目光里幾乎要噴出火來,一雙狼手不安分地向著她的胸口摸了過來,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小裳奮力地掙扎著,大聲地喊叫著,可是一切都無濟于事,嚴世藩已經像一條大懶蛇一般纏在了她的身上,充滿情欲的眸子里是掩飾不住的占有和愛慕,雨點般的吻瘋狂地在她的香肩上啄開。
情急之下,小裳扯下了發髻上的金簪,對著他的脖頸上狠狠地扎了下去。
嚴世藩啊地一聲,吃痛地叫了起來,捂著被簪子上金針所扎的傷處,一臉哀怨地看著小裳,張了張嘴:“你……你……”意識漸漸地模糊起來,鼻子里悶哼了一聲,歪倒在了一旁。
小裳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掙扎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將嚴世藩掀到了一旁,整了整凌亂的衣衫,癱軟在了一旁的床椅上。小裳怔怔地看著那一動不動的嚴世藩,這個男人的占有欲實在是太強烈了。就在前一秒,她幾乎要保己的清白了。她簡直難以想象那恐怖的一幕,這個臭依舊殘留在自己身上,小裳使勁地擦著肩膀上的那些吻痕,想要將剛才的那一幕忘掉。如果真的被這個男人糟蹋了,她想只有以死才能守住自己的貞潔了。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有些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容易。她實在是太天真太單純了,并非自己的一廂情愿就能夠讓嚴世藩改變。他骨子里的憎恨和淫蕩始終是沒有辦法剔除的。嚴世藩是個有著極度扭曲心理疾病的人,也許,這與他的出生有著太多的關系吧,這樣一個十惡不赦的父親,耳濡目染之下,獨善其身怕是很難的。聽著他地口氣,似乎對這個家。對嚴嵩,對自己有著強烈的不滿。也許,在他的意識里,也是想改變這種狀況的,可是在現實的猥瑣里,他還是不能自已地淪陷了。
自己真的能夠解救他嗎?小裳怔怔地看著床上昏躺的嚴世藩,一邊搓了搓手。她緩緩地站起身來,想要走出去。可是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自己就這么走了。他怎么辦?這件事情不但沒有得到解決,反而不斷地擴大了。她是要來解決事情的,而不是逃避事情地。想至此處,小裳吁了口氣,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不多會,嚴世藩才幽幽地轉醒過來,仰靠在床頭。全身酸軟無力,整個腦袋里空空一片,甩了甩頭,回憶起剛才發生地事情來。他想起來了,自己剛才不能控制地獸性大發,想要強暴那個女人,然后自己地脖頸就被人狠狠地扎了一下,接下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醒了?”細膩的女聲在耳畔邊響了起來。嚴世藩身子一顫。不可思議地仰起頭來。看到的是小裳那一張溫潤平和的臉。“你,你還沒有走?”嚴世藩低著頭,想起剛才的行為。心里便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生平第一次,他在女人面前有這種自責難受的想法。
“我是想過走的,可是因為你地那一句真心,我決定留下來。”小裳吁了口氣,云淡風輕地看著他。
“真心?”嚴世藩有些困惑,愕然地望向了小裳。“我說的真心是朋友之間的坦誠,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我既然答應了過來診治你,我就不會食言的。我要治好你的心病!”小裳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我,我剛才那么對你,你還肯為我治病?”嚴世藩輕嘲地笑了笑,此時此刻,心里已經沒有了男女間的那種齷齪想法。“剛才的事情我都忘記了。”小裳嘆了口氣,“你也忘了吧。我知道剛才那不是你地本意,你只是習慣了以自我為中心,從來就沒有人拒絕過你。一旦有人反叛你,你就會覺得自己地尊嚴被侵犯到了。生長在這樣的富貴之家,過慣了呼風喚雨的生活,我明白地。”
“如果可以,我情愿不要這樣的生活,我想像個普通人一樣,過著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嚴世藩的神色一變,顯得有些凄涼。“你是不是恨你的父親?”小裳低低地問道。
嚴世藩身子一顫,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小裳,她是第一個看穿自己心事的人,沒有絲毫的猶疑,嚴世藩坦然地對上了她質疑的雙眸:“對,我恨我爹,非常非常地痛恨。從我懂事以來,周圍的人都罵我是奸臣的兒子。我永遠都記得五歲那年,管家帶我出去,我看到幾個和我同齡的人在一起玩,我也想玩。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愿意和我一起玩,他們指著鼻子罵我是個壞蛋,說我是奸臣的兒子,說我和嚴嵩會不得好死,還把我痛打了一頓。我覺得這很不公平,爹做錯了事情,為什么要把責任推到我的頭上,那些壞事情又不是我干的。我還記得,當時我天真地去找爹理論,叫他不要再干壞事了。你知道他說什么嗎?他干的事情全都是為了我,真是好笑,他輕輕松松的一句就把所有的責任推到了我的身上。所以,我要干壞事,我拼命地在外面抹黑他,讓外面的人更加地痛恨他,我希望有一天會有人把他推垮。反正所有的人都認為我們父子該死,我永遠都做不了一個好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有朋友!”
小裳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聲名狼藉的官宦子弟,他那哀怨的表情背后原來有這么多的辛酸。“如果你愿意的話,我當你的朋友,一個真心真意的朋友!”小裳緩緩地道,眼神清澈明凈,讓人無法抗拒。
“你,你當我的朋友?”嚴世藩發懵地看著她,幾乎反應不過來。“嗯!”小裳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了嚴世藩的身側,握住了他的手,一臉真誠地看著他。嚴世藩眸子里閃過一絲欣喜,心中有一股暖流涌開了,看著這一雙潔白如玉的手,嘴角揚起一絲溫柔的笑靨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二十四橋明月夜
世藩的事情也算是就此告上一段落了,自那日小裳去之后,嚴世藩的病情轉好。而那些所謂的沖喜之事也統統都不作數了。京城里的百姓這才稍稍安了心,卻不知這高夫人有何靈丹妙藥讓嚴世藩轉了性。不但不沖喜,原先的那些姬妾也被他遣散了大半。以往在上午的時候,嚴世藩都要去茶樓里喝霸王茶的,可是自從這一病之后,卻是很少來茶樓了,即使來了茶樓,也會付錢,只會多給,不會少欠。起初茶樓的老板戰戰兢兢,以為那嚴世藩又在想著什么法子在玩弄他,死活都不敢收他的錢。后來嚴世藩急了,放下話來要是不收他的錢的話就將他的茶樓一把火燒了。老板在他的威脅之下這才勉強地收了他的錢。
小裳也是隔天地就往相府去一趟,說是要給嚴世藩治好他的哮喘病,也不讓崇煊跟著。府里的人卻是有意見了,萍萍好幾次都發作起來,小裳卻是笑笑不語,由著他們去說了。小裳走得相府頻繁了,風言***自然也多了起來。崇本來就對嚴嵩父子沒有一點好感,可是小裳卻還給那個混世魔王治病,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的。
這一日,崇煊從東廠忙完回來,進得屋子,只有奶媽在帶著隨想在一處玩耍,卻不見小裳。平時這個時候她都會在家里帶孩子的。問了管家,管家卻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回頭卻是萍萍多嘴一句,說是小裳去了相府還沒有回來。崇心頭一陣惱火,不覺醋意翻騰起來。衣服也顧不得換上,便在門口等著小裳回來。
“叫你不要說了,你看這會大少爺生氣了!”梅香小聲地嘀咕著,有些埋怨地看了萍萍一眼。萍萍撇了撇嘴巴,強辯道:“我也是為了小姐好,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個嚴世藩是個混世魔王。我怕他會傷害小姐的!”兩個丫頭正自說話間。車夫已經駕著馬車回來了。小裳下了馬車。見得崇在門口等著,先是一愣,繼而微微一笑道:“煊哥,你回來了。今天怎么這么早啊!”
“你不希望我早些回來陪著你么?你這是去哪了?”崇煊淡淡地道,語氣里卻有一股一觸即發地火藥味。“我,我去相府給嚴公子治病了!”小裳面色微微一窘,低了頭。輕輕地道。
“相府里那么多名醫,他們難道都是吃白飯的。你干嗎天天跑去那里,你知不知道你是有家室的人?家里的事情不用做嗎?隨想也不要帶嗎?隨想整個下午都吵著要娘,你也不管管。你和他喝茶喝得可真是投機,連回來的時間都忘了,你知道外面的人在怎么說嗎?”崇煊卻是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怨氣一股腦兒地全都發作出來。
“我,我只是想和他……”小裳面色有些發白地看著崇煊。咬了咬唇。剛要解釋,崇已經打斷了她:“從明天起,你不許再去相府了。我不準你去。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在說你是他地姬妾了啊,小裳,你要好心地話理智一點行嗎?嚴世藩他不是一般地人,他是嚴嵩的兒子,他不是個好人,你不要跟他走得這么近!”
“原來,原來你也這么在意外面的人說,你,你以為我和他走得近是因為什么?你也那么想我。我和你夫妻一年多,經歷了這么多風風雨雨,我以為你了解我,看樣子是我錯了。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袁素裳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沒有給你們高家蒙羞!”小裳吸了口氣,冷冷地笑了笑,眼角的淚水潸然而下,哀怨地看了崇煊一眼,頭也不回地便回了房間。
梅香和萍萍卻是愣在原地,看著臉色鐵青的崇煊和生氣而走的小裳,這是他們夫妻成親以來第一次地吵架。
晚飯的時候,小裳卻是沒有一起出來跟大家用膳。崇儒和纖纖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見得崇煊沒有好臉色,小裳又不出來,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隨想卻是在奶媽懷里,掙扎著要爹爹抱抱,崇煊卻是劈頭蓋臉地對著隨想發了一通脾氣,惹得隨想哇哇大哭起來。奶媽怎么哄也哄不過來,最終只得抱去小裳那里才收場了。
“大哥,你和大嫂這么久了,你應該相信她,她不是那樣的人!”纖纖看著這陣勢不對,終是憋不住開了口。“我們夫妻的事情不需要你們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崇煊沒好氣地看了纖纖一眼,語氣冰冷生硬,卻是刺得纖纖一句話也答不上來,面如白紙,緊咬雙唇。崇煊飯也沒有吃幾口,便離了席。
崇儒自也知道大哥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安撫地拍了拍纖纖的肩膀,一邊抱過她,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大哥就是這脾氣,你不要怪他。他心里也很不舒服,等他和大嫂講和了就沒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是不是很沒有用,什么都幫不了你們。”纖纖可憐兮兮地看著崇儒道。”
,你別想那么多,很快就會沒事地。你呀,平時那說你幾句就想不開了!”崇儒吁了口氣,臉上地表情一直很凝重。
“崇儒哥哥,你還當我是你的妻子嗎?”纖纖抬起頭,一臉哀怨地看著崇儒。崇儒面色一滯,有一瞬間的猶疑,接口道:“我們已經成親了,不是嗎?”
“可是為什么你不肯碰我?崇儒哥哥,我,我真地很想做你名正言順的妻子。你心里有婠婠姐姐也沒有關系,我不介意的!”纖纖吸了口氣,纖細的手指覆上了崇儒俊朗的面龐,丹鳳眸里是被刺痛的哀怨。和崇儒成親的這半年來,他至始至終都不肯碰自己。為什么,為什么自己永遠也比不上那個女人。她為了他,可以連性命都不要,可是他連一個敷衍的表情都不曾給自己,自己就真地如此骯臟嗎?
“纖纖,你給我點時間!”崇儒別過頭去,重重地嘆息一聲,余下的卻是一句對不起。說完,崇儒已經起身回了房間。看著那風姿挺拔的身影。纖纖眼中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時間。她已經給了他半年的時間了。既然他還是決定不了,那么就讓自己來給她一個了斷吧!纖纖的目光里閃過一絲殘冷的陰,拳頭緊緊地捏了捏,她不能讓自己苦心經營的幸福又這么分崩離析掉。
“奶媽,你幫我把被子拿到書房里,今天晚上我在書房睡!”小裳抱著隨想,目光淡淡地掃了奶媽一眼。面上沒有任何地表情。奶媽神情微微一滯,想說些什么,卻只是無力地搖了搖頭,自顧到了床邊,將被子摟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么?好好地為什么要到書房里去睡?”崇煊進得門來,見得正在收拾被褥地奶媽和要帶著隨想離開的小裳,一把攔住了他們。小裳卻是抿了抿唇,冰冰地道:“隨想夜里太吵了。我帶他去書房睡。免得吵到你了,明天你還有事情要忙!”說完,又看了奶媽一眼道。“奶媽,我們走吧!”
“不行,我不許你去!”崇煊卻是攔在門口,臉色有些驚慌,一把捉住了小裳的肩膀。隨想卻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想著崇剛才對自己的粗聲大吼,心里有了陰影,又鬧騰了起來。“你別嚇著隨想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安靜的。你自己休息吧,我帶隨想去休息!”小裳面色微微一凜,一邊又安撫起隨想來,抱著他左搖右晃,隨想這才安分了不少。
“奶媽,你先帶隨想出去,我有事情要和小裳談談!”崇煊卻是再也憋不住,從小裳的手中抱過了隨想,遞給了奶媽。奶媽哦了一聲,知道他們夫妻定然是有許多話要說地,她也是從心底里希望他們夫妻之間能夠和睦相處,遂放下了被褥,抱了隨想出去了。
“小裳,你不要生氣了好嗎?今天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那種話,你原諒我好不好?”崇煊一把摟過小裳,懇切地道。“我沒有生你的氣,你多想了。你說得對,人言可畏,我以后會注意的。好了,隨想今天鬧得特別厲害,我不想他吵著你睡不著,我去書房了!”小裳卻是顯得云淡風輕,語氣也有些慵懶,說完又要推了門出去。
“我不許你走,你這么說就是還在生我的氣。小裳,我真的錯了,你不要這樣子,我心里很難受的。和你在一起這么久,我們從來沒有拌過嘴。我會說那樣的氣話也是因為我太在乎你,太愛你了啊。我承認,我在吃醋,我也知道這是不應該地,我應該相信你才是。可是只要我一想起嚴世藩地種種惡行,我就感到害怕,我怕你會出事啊,我是擔心你,所以才會口不擇言的。小裳,原諒我好嗎?”崇煊目光灼灼地看著小裳,言語情真意切,煞是動人。
“對不起,要說抱歉的是我才是,明明知道你不喜歡他們父子兩,我還幫著他去治病。你生我地氣,也是應該的。可是哥,我和他真的沒有什么,今天我們去茶樓,他是想放松一下心情。嚴世藩并非你們所想的那樣壞的,他有心病,我想開導他而已,絕對沒有別的事情。我心里不舒服,是因為你也誤會我。你知道嗎?從我決心和你一起生活的時候開始,我就放棄了過往的一切,全心全意地做你的妻子。我們經歷了這么多波折,你卻……”小裳面色憂傷地看著崇煊,喃喃地說著。
“好了,我們不說這么些了,總之,不管你以后做什么事情我都支持你,不胡思亂想就是了。你想去見嚴世藩的話我也不反對,可是你還是要小心點,記得保護好自己,明白嗎?”崇煊一把捂住了小裳的唇,深情款款地看著她,一把抱過她的頭,熾熱的男性氣息瞬息間向著小裳淹沒過來,唇齒相交,兩情相濃。
第一百九十六章 坐看牛郎織女星
眼間離武舉結束已經有半月之久,那日崇儒在廣場上有海瑞的那一番當頭痛罵,卻是在朝廷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嘉靖說好的考慮也在今天的早朝之中有了答案。和親之事依舊照常,三日后便動身出發,由崇儒護送朝陽郡主出行,另有萬余兵馬緊隨其后,供其調遣,待韃靼境內的局勢明朗之后適時地發動出擊。這樣的決策對嚴嵩和張居正而言,也算是比較滿意的。一方面既給了海瑞的面子,表明了大明朝并非強弩之末,另一方面,雍王的勢力也很好的得到了削減,嘉靖對他的怨恨也得到了很好的發泄。至于婠婠的生死存亡,則全都交在了崇儒的手里,可以說,婠婠已經置身于水深火熱之中。若是韃靼的內亂讓其實力得到虧損,則可乘勝進攻,若是韃靼實力一如從前的強大,和親則勢在必行了。
這樣的消息卻是讓崇儒喜憂參半,一瞬間他感覺到了肩上的壓力。國家大事與兒女私情一同壓在了他的肩上,確實是個很艱難的選擇。崇儒北上出征,纖纖心中卻是放不下的,自也要跟著一同前往。行軍路上攜帶家眷,多少會惹人非議,崇儒又是剛剛上任,自然要做好表率。小裳便替他們想了個辦法。這一日,小裳卻是領著他們兩口子一道去了雍王府。
“纖纖也要跟著去?小姐的意思是讓她做我的陪嫁丫鬟?”婠婠面色微微一變,聽罷小裳的一番敘述。心中已經有了個大概。“是啊,不然地話還能怎么辦。纖纖一心想留在崇儒身邊的,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夫妻了。婠婠,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一方面,纖纖會武功,她可以在你身邊保護你。怎么樣,你要不要接受?當然。這只是我想到的最好辦法。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再去想想其他的。你也不要太辛苦勉強自己了。”小裳面色輕柔地望著婠婠,悠悠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這么決定吧。”婠婠聳了聳肩膀,釋然地笑了笑,“我不嫁也要嫁的,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你回去帶她過來吧!”
“一切都往好地方面想想。說不定可以不用嫁地。只要摸清了韃靼現時地實力,事情就會有轉機的!”小裳吁了口氣道。“有轉機了又怎么樣?我還不是一樣沒有人要,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纖纖苦澀地道,臉色有些僵硬。
“怎么會,你還有你爹和你哥哥,還有我這個姐姐。我們都很關心你啊。還有崇儒,他從來就沒有放下過你。我相信這一次他會拼盡全力地不讓你受到傷害的。”小裳嘴唇微微地動了一下。還想說什么,終是有些顧忌,沒有繼續下去。看著婠婠現在難過的樣子。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就算不用和親了,婠婠這一輩子也不會開心的吧。崇儒和纖纖已經是即成的夫妻了,以婠婠地性子,是絕對不會去傷害纖纖的。
“對了,隨想怎么樣了?他還好嗎?會不會說話啊,都快一歲了!”婠婠面色緩了緩,繞開了這個有些尷尬的話題。“他很好,越來越皮了,要不,我明天帶他來見見你,怎么樣?”小裳微微一笑。“嗯!”婠婠點了點頭,目光變得有些沉重起來,嘆了口氣道,“小姐,我聽說你去救過嚴世藩,治好了他的哮喘病,還和他,走得很近。小姐我要提醒你啊,嚴世藩他不是個好人,你一定要小心。”
“行了,我知道怎么處理的,你不用擔心我。好了,我們出去吧,崇儒和纖纖他們在外面等你!”小裳暖暖一笑,一邊拉過了她的手,便要出門去。“他們,他們也來了。我,我還是不去得好。我,你去告訴他們,我現在有點不舒服,不方便見他們!”婠婠面色有些尷尬,連地抽回了手。“婠婠,你現在這樣逃避也不是辦法。別忘了,三日之后崇儒就要護送你北上了。該來的遲早要來的,你如果想要放下從前地一切,就必須去學會面對!別躲了,我們走吧!”小裳二話不說,拉了婠婠出了閨房,往東面地涼亭里過去了。
涼亭里,崇儒和纖纖已經在那里等候多時了。故人重逢,卻是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起。婠婠一臉恍神地看著崇儒,這個曾經深深愛過的男人,就這么殘酷地成了另一個女人的丈夫。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她不知道自己還要來見他做什么,一份已經沒有期望地愛情,一場煙消云散的情夢。
纖纖默默地立在一旁,看著這兩人的無語相望,目光里多了一絲冰冷,臉上卻還強顏歡笑著。“好。我,你們的婚禮我都沒有參加,忘了恭喜你們!”打破了沉默,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崇儒的面色一片發白,緊緊地咬了咬牙。她明明知道,自己心里裝著的是她,可是為什么她偏偏要生生地撕痛這個傷口了。
“謝謝!”纖纖落落大方地笑了笑,緩步走上前來,捉住了婠婠的手,“婠婠姐,你瘦了很多。這些日子,還好嗎?”婠婠身子一顫,輕諷地笑了一下:“過得去!”
“崇儒哥哥有很多話要跟你說,你們聊吧,我先和大嫂走了!”纖纖靦腆地笑了笑,吸了口氣,松開了婠婠的手,一邊會意地看了崇儒一眼,點了點頭,與小裳一道退出了涼亭。
涼亭里,獨剩二人。夏末的涼風習習地吹過,吹皺了涼亭前的那一池塘水。婠婠斜斜地靠著柱子,嘴角邊漾起一絲凄楚的笑意,看著那池塘里自由自在,游來游去的鯉魚,吁了口氣道:“不知道韃靼那里有沒有這么好看的小鯉魚,那里的風是不是跟這里的一樣涼爽。再過三天,這里的一切都看不到了。”
“一定還能看到的。我用我的生命起誓,絕對不會讓你成為這一場政治的犧牲品的。婠婠,相信我!”崇儒緩緩地走上前來,一臉熱切地看著她。婠婠灑然一笑,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落寞:“都無所謂了,我這一生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其實,我想了想,嫁給韃靼的那個安達太子也沒有什么不好的。我是郡主,比他的身份還低了一級,嫁給他,其實是我賺了!”
“你真的這么想?”崇儒的面色陰郁起來,俊逸的面龐再一次靠近婠婠,“這是你的真心話么?你忘了我對你說過什么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句話你應該對纖纖說才是!她才是要和你相守一生的女人,我,已經不可能了!”婠婠輕輕地哼了一下,側側地轉過身來,不敢看崇儒那熱辣的雙眸,那里面又太多自己承載不了的東西,多看一眼,她就怕自己會淪陷下去,會舍不得。
“不要回避我。你心里明明知道的,我的心里只裝得下一個人,那就是你。為什么你還要自欺欺人。我既然決定了要護送你出關,我就一定會平平安安地把你帶回來的,你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從我身邊奪走的。”崇儒一把捉住婠婠的肩膀,語氣是那么的堅決。
“你不要傻了,就算和親不成功,我們這一輩子也沒有可能了。你的妻子是纖纖,不是我。忘了我吧,我不是你該愛的人。”婠婠別過頭去,無奈地笑了笑,語氣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怎么沒有可能,我根本不愛纖纖,我們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崇儒憤怒地吼道。
“你……”婠婠詫異地看著崇儒,身子輕輕地顫抖起來,“你和纖纖,你們沒有……”
“沒有,沒有,什么都沒有。我不愛她,你叫我怎么接受她。你知不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自以為是的女人,你以為你不能和我在一起,就把纖纖推給我,這就是為我好嗎?你這是在害我,在害我,你知不知道。你弄得我們三個人都很痛苦,我每天看著纖纖,都會有深深的內疚,可是想起你的時候,我的心就會發瘋的痛。婠婠,到了現在,你還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嗎?你要是再逃避我們的話,我會死的,我會被你氣死,被你折磨死,被你逼死的!我愛你已經愛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婠婠,讓我們一起勇敢地去面對現實好不好?不要再逃避和畏懼了,不要再拒絕我了,好嗎?任何時候,我都會在你身邊守著你的!”崇儒搖了搖頭,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受傷的面容里是掩藏不住的憐愛。
“對不起,對不起!崇儒哥哥,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我只想要你過得好,只想看著你幸福!”婠婠聲淚俱下地道,聽著崇儒這樣真情的告白,內心的冰塊在這一刻全都融化掉了。
“傻瓜,我最想要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啊,你知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把我推給別人,你以為我這樣就會幸福了嗎?沒有了你,我什么幸福都沒有!”崇儒吸了口氣,眼睛亦是澀澀的。
“崇儒哥哥!”婠婠閉上眼睛,拋開了所有的理智和不成熟,一把撲進了崇儒的懷里,這一刻,她不要做一個顧全大局的朝陽郡主,她只想做那個和高家四少爺斗嘴吵架,無憂無慮的俏皮丫鬟婠婠……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夜闌人靜起風雨
日后,朝陽郡主遠嫁韃靼太子安達,由西華門出發,軍,新科武狀元高崇儒親自護送。這一去,卻是前路未知。人們在替這個如花似玉的郡主惋惜的時候,心里也忍不住驚慌起來,這一番和親,真的能夠讓韃靼的囂張氣焰得到削減么?
而幾日后,東瀛方面也有消息傳來。歸田一郎統治的政權已經徹底倒臺,豐臣秀吉取代了他的位置,統一了東瀛,結束了東瀛長期混亂的局面。在東南沿海一帶的流寇多半都是歸田一郎的部下,聽到這個消息,軍心動搖,再也無力奪取中原。以戚繼光為首的一眾抗倭名將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山東,江浙一帶的倭寇基本上被肅清剿滅,百姓的生活開始有了保障,基本上都安定了下來。
新上任的豐臣秀吉也有意與大明修好,不久就會派使者前來大明,還準備了一件特殊的禮物。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在朝中一傳開,卻是引來了一片軒然大波。對于東,他們始終都存著一份畏懼忌憚的心里,在張居正的眼里,東瀛就是一頭隨時會有狂躁癥的豺狼,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突然發作,令大明措手不及。雖然他也知道這個豐臣秀吉不同于歸田一郎的窮兵黷武,好戰非常,可是一旦攀上了權勢的高峰,人心永遠也不會得到滿足的。
嚴嵩在這個時候也快坐不住了,歸田一郎的倒臺,也就意味著他與其勾結地陰謀將會很快地敗露下來。到時候。就是十個人頭也不夠砍。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呼風喚雨三十年之久,他不想在自己晚年的時候落得這么一個凄涼的下場,更多的,他是想為兒子的將來打算。而最令他擔憂的就是高崇煊,嚴虎和于鮮兒都說了,他與豐臣秀吉的交情匪淺,想他也勢必會利用這個機會來扳倒自己地。而最近地這段日子。嚴世藩與小裳地來往過從甚密也讓他感到隱隱的不安。那個女人的身上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她接近嚴世藩定然是有什么陰謀的。嚴嵩幾次想在她身上下手。可是都被嚴世藩發現,及時地阻止。嚴世藩似乎對這個女人比對他這個當爹的還要好,這一點,卻是讓他頗為的惱火,如此下去,遲早會出大事。
而海瑞和張居正那一方面,也彈劾了一大批貪污受賄地官吏。皆被降職或者抄家,這些官員多半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如今東窗事發,自然他也是脫不了干系的。皇帝對自己似乎也起了疑心,權力一步接一步地得到了遏制,朝廷的官員對自己也是頗有微詞的。
加之皇帝身邊的那個道人黃道行不知道在嘉靖面前說了些什么,上次嚴世藩代寫的青詞無端地惹來了嘉靖的一頓訓斥,說自己冒犯了天威。侮辱了天上地神仙。需在家面壁思過一月。看樣子,嘉靖已經在著手剪除自己,想要分化他地權力了。他在朝廷的位置逐漸地被架空起來。張居正越來越得到嘉靖的青睞,還成了三皇子地太傅,嚴嵩失寵的消息已經在京城里傳開了。
這一日,小裳與嚴世藩在茶樓談心完畢之后,上了馬車,直奔回府。路過一處街角的時候,卻被數人給攔了下來,為首之人正是那嚴虎。“夫人,是嚴家的人!”車夫回頭沖著馬車里的小裳說了一聲。小裳哦了一下,掀開簾子,看到了笑得一臉陰邪的嚴虎。
“不知道嚴管家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何故帶著這么多人擋著我的道,可是我哪里得罪嚴管家了!”小裳緩緩地從馬車上踏了下來,淡然自若地看著嚴虎等人。
“我是奉首輔大人之命,前來請夫人到酒樓一敘的!”嚴虎卻是文質彬彬,倒也沒有顯得要為難她的意思。“哦,大人要請我!”小裳蹙了蹙眉頭,“可真是奇怪了,有什么不妨在大人府邸之中說的,要去酒樓!”
“這個是大人的意思,其他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夫人,請吧!”嚴虎也不多話,一邊讓開一條道來,做了個請的動作。小裳淡淡一笑,回頭瞅了馬夫一眼道:“你先回去吧,要是煊哥回來了,你就說首輔大人找我有事相商。”一邊說著,已經信步姍然地隨著嚴虎一道去了酒樓。
酒樓的雅座里,嚴嵩正端坐桌前,桌子上擺著一壺小酒,珠簾將外面的世界隔成了兩個部分幾分別致。嚴嵩端起酒杯,細細地抿了一口,看著色,悵悵地吁了口氣。
“大人,人已經請過來了!”嚴虎掀開簾子,躬身有禮地看著嚴嵩。嚴嵩的眼睛瞇了瞇,重重地緩了口氣,側側地轉頭,看向了嚴虎身后的女子,微微一笑,右手平胸一攤道:“高夫人,請坐!”小裳也不客氣,在雅座旁坐了下來,微微地笑了一下:“不知道大人請妾身前來所為何事?這么神秘?”
“無事就不能請夫人過來陪老朽喝一杯么?老朽最近心情頗差,頭也昏昏的,提不起精神,想請夫人給我診治一下!”嚴嵩的眸子里掠過一絲陰冷,老臉上漾起一絲冷笑。
“看大人的面色,應該是虛火上升,無事的。只要靜下心來,就能夠恢復的。”小裳一點也不懼他,說得甚是隨意。“你一點也不怕我?”嚴嵩緊緊地盯著小裳,語氣里多了一絲殘冷。
“一個花甲之年的老人,我有什么可怕的。難不成大人會把我給吃了!”小裳坦然地迎上嚴嵩發冷的雙眸,顯得幾分悠閑。“果然是女中豪杰,有膽識啊,真不愧是高崇煊的妻子!高夫人真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若是你沒有嫁人,該有多好。我們嚴家又多了個能干的媳婦!”嚴嵩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哈哈地笑了起來。
“嚴少爺是我的病人,我盡心盡力地為他診治這是我的分內之事,也是一個大夫的天職。大人想多了!當初,也是大人用了非常手段讓我給少爺治病的,不是么?”小裳身子輕輕一顫,已經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的是什么了。
“夫人醫術精湛,宮里的御醫也是望塵莫及啊。犬子的病如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就不勞夫人掛心了,從明天起,夫人不必再來給犬子看病了,你只要開幾帖方子,我讓下人抓了給他喝就成了。再說,你們天天跑去茶樓喝茶,夫人就不怕別人說閑話么?老夫還不想讓高廠主誤會我家犬子對夫人有什么企圖,人言可畏啊!夫人,明白我的意思嗎?”嚴嵩捋了捋胡須,開始進入正題。
“我不過是與嚴少爺談心而已,無關其他的,大人想多了吧。平時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只要妾身行得正,坐得直,我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看法了。而且我與嚴少爺也算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嚴少爺可不止是身體有病,心理也有病的,若不及時的得到醫治,后果會很嚴重的!”小裳輕淺地笑了一下,至始至終都保持著那股雍容的氣度。
“談心?呵,夫人怕是想給他洗腦吧。談心你會談到借《水滸傳》這樣敗壞風氣的書給他看。不知夫人意欲何為了?夫人是想說老夫就是那高嗎?你是想勸他不要做第二個高衙內是不是?你果然是有幾分心機,借著看病的機會,妄圖把老夫給扳倒,哼哼,真是不自量力。”嚴嵩也收斂了笑容,語氣越來的越冷。
“大人都說我是自不量力了,那又在怕什么,擔心什么了?我借書給公子看,可真的沒有像大人你想得這么長遠,不過是想讓公子排解一下心中的煩悶,一了他心中的英雄情結罷了。大人想象力真是豐富,小女子實在是汗顏啊!”小裳淺淺一笑,已經站起身來,“天色已經不早了,妾身還要趕著回府。大人,恕我不奉陪了!”說著已經提了裙擺,轉身下了閣樓。
“哼!”嚴嵩氣急敗壞地拍了拍桌子,桌上的酒壺啪地一聲摔到了地上,應聲而碎,美酒濺了一地,老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憤怒。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從嚴世藩的身上著手,給他洗腦,讓他反叛自己,這一招,果然是高明得很。
嚴虎大氣也不敢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大發雷霆的嚴嵩,他是第一次瞧見嚴嵩如此大動肝火,看樣子這個女人真的是惹到他了。
“去,把于鮮兒給我找來,這個女人,不能再讓她靠近少爺了!”良久,嚴嵩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冷光,聲音漂浮在空氣之中。嚴虎應了一聲是,匆匆地下了樓。
嚴嵩目光炯炯地看著窗外的天空,喃喃地道:“是該變天的時候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面不知何去處
幾天里,崇煊卻是為著東廠的事情忙活。武舉之后,批資質還算不錯的人進了東廠,開始了嚴格的訓練,加之東瀛的使節就要來訪,宮里的安全自然是要全權戒備起來。所以,這幾日崇煊卻是在東廠休息,只留了小裳一人在家里。
“大少爺今天晚上又不回來了么?”萍萍昂起頭,坐在餐桌前,細細地問道。“嗯,已經派人捎口信回了,今天在東廠過夜。晚上好像有一批貨物要進京的,他們要檢查的!”小裳微微一笑,顯得不以為意,心思卻飛到了昨天,想起嚴嵩與自己的那一番談話,心里有些發虛。那樣心機深沉的老謀子,自己那般疾言厲色于他,不知道他會對自己采取什么行動。今天再去見嚴世藩的時候,他似乎一如往常,好像沒有什么動作。可是越是這樣的平靜,她就越感到不安。
老實說,自己接近嚴世藩也的確是存著嚴嵩所說的那些目的。放眼朝廷,幾乎已經沒有人可以和他抗衡了,皇上雖然有些處罰,但也是雞毛蒜皮,無關痛癢,根本影響不到什么。而最近嚴世藩的那一次青詞風波,卻是讓嚴嵩吃了些苦頭。由此可見,只有讓他們父子兩離心,嚴嵩的政權才會得到瓦解。自己雖然這么做未免有些小人了,可是為了整個大局,她不得不出此下策。利用嚴世藩對嚴嵩的仇恨心里,加劇他們的父子關系,讓他們變得生疏起來。從內部觸發他們地矛盾,這是最好的辦法。而且,她也是想給嚴世藩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她的確是不想嚴世藩成為《水滸傳》里的高衙內。所以,這幾天小裳也帶著嚴世藩在一些貧民窟附近轉了幾圈,讓他感受一下民間的疾苦。這些貧苦百姓,多半都活在了嚴嵩的淫威之下,朝廷發放下來的救濟金和救濟糧都被嚴嵩中飽私囊了。百姓對于嚴嵩地行徑卻是怨聲載道。恨不能食其肉剝其皮。而嚴世藩也地確被這些感染震撼到了。想起自己以前地那些所作所為,不覺一陣內疚不已。
為皇上寫青詞也是一直都由他代筆的,他故意留下了紕漏,言語之間也頗有咄咄逼人的冒犯之意,嘉靖向來迷信,嚴世藩青詞里的那些侮辱天神的詞句自然讓嘉靖頗為惱火,遷怒于嚴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這才有了嚴嵩在家面壁思過。坊間傳言嚴嵩失寵一事。
“小姐,你怎么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為什么不吃啊!”萍萍看著恍然出神的小裳,關切地詢問起來。“哦,沒什么。”小裳半響才回過神來,沖著萍萍微微一笑,開始動手吃飯。
“小姐,你說婠婠姐他們現在到了哪里?她會嫁給那個安達太子么?”萍萍右手托腮。有些感傷地問道。“希望一切順利吧!有崇儒在她身邊。我想多么艱難她都會堅持下來地!”小裳訕訕地笑了笑,臉上卻是說不出的凝重。
晚飯過后,小裳照例回了房間。梅香和奶媽則一同幫著她照看孩子。隨想差不多已經一歲了。想來是他天資聰穎,竟然能夠咿呀學語了。小裳昨日里卻是教他學了叫娘,今天隨想已經把娘時刻掛在嘴邊,樂得小裳開懷不已。
“娘……”隨想趴在床上,忽閃著大眼睛,沖著小裳叫喚起來。“哎,我的隨想真乖,真是好乖啊,這么小,就知道喊娘了,真是厲害!”小裳樂呵呵地撫摸著隨想的頭,溫婉地笑了笑。“隨想,隨想,喊一聲爹爹,喊一聲爹爹,我就喂肉米粥給你吃!”梅香蹲在一旁,跟著逗趣起來,一邊舀了一小勺肉米粥,在隨想面前顯擺起來。
隨想眨了眨眼睛,招了招手,想要把梅香手中的肉米粥搶過來,臉上顯出幾分焦急之色,嘴里嗯嗯地喊著娘,一邊可憐兮兮地望著小裳。“啦,隨想要喝肉米粥的話,就喊爹爹,喊了爹爹就給你吃,好不好?快喊爹爹啊,等明天爹爹回來了,他一定會高興死的,到時候隨想就有更多的東西可以吃了!”小裳循循善誘,看著隨想,一邊喊著爹爹二字。
“爹……”隨想張了張嘴巴,喊出了聲,卻是樂得小裳和梅香眉地。隨想在床上動了動,眼巴巴地望著梅香手里地粥,有些急了。
“喂你吃就是,你這只小饞貓!”梅香沖他做了個鬼臉,呵呵一笑,便要喂隨想吃。“哎,不許再喂他吃這個了,太葷了。吃多了不好,你會把他喂成一個大胖子的,那長大了就不像大少爺那樣俊俏了。剛剛我已經喂他喝了牛奶了,晚上不能再吃東西了,會慣壞他的!”奶媽伸手攔住了梅香,搖了搖頭。
“也是啊,要是長大了成個胖子可就不好看了。你看看,他現在還不到一歲,卻長得這么壯實。奶媽,你地牛奶真養人啊!”梅香略略地點了點頭,聽得奶媽一說,遂將那肉米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吃,吃,吃……”隨想可是不依了,眼巴巴地看著那桌子上的肉米粥,流起了口水,竟然連吃也都學會說了。三人卻是樂得開懷大笑,紛紛自告奮勇地要做隨想學說話的啟蒙老師來了,屋子里卻是其樂融融,好不快活。
“什么人?”院子里,響起了護院的呵責之聲,緊接著傳來一聲悶哼,是護院倒地的聲音。跟著,整個院子都熱鬧起來,廝殺之聲不絕于耳,刀劍相擊的聲響充斥著整個院子。
小裳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將隨想抱緊了,面色一片發白。梅香也是咬著牙關,看著窗外那些閃動的人影,瑟瑟地縮了縮身子。呼地一聲,一片鮮血染上了門窗,順著那門沿流了下來,顯得那樣斑駁。奶媽警覺性地擋在了小裳的前邊,護住了隨想的眼睛,不讓他看到這么血腥恐怖的一幕。
“保護好夫人和小少爺!”門外,是護院總管小丁的聲音。“大少奶奶,怎么辦?”梅香戰戰兢兢地道,掩飾不住內心的恐懼。院子里的廝殺聲,慘叫聲,融合在這個陰郁的晚上,顯得別樣的凄涼和可怖。
“別慌,鎮定!”小裳一臉肅然地道,緊緊地將隨想圈在了懷里。她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這么大膽,公然闖進廠主的府邸,進行屠殺,看樣子對方勢必是破釜沉舟,下了狠心來的。怎么辦,現在崇煊還在東廠那邊,要通知他根本就來不及了。
“啪”地一聲,門突然被撞開了,兩個黑衣蒙面的殺手倒飛進來,倒在了地上,全身已經浸染成了血紅色,揚了揚頭,看了小裳一眼,口中一口熱血噴出,倒在了地上。緊接著,他們看到的是院落里揪斗在一起的侍衛和一群神秘莫測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個個兇悍無比,侍衛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轉眼間,侍衛已經倒下去了一半。
“夫人,你們沒事吧!”小丁猛然間沖了進來,一劍便刺中了沖進來的一個黑衣人,攔身護在了小裳他們的前面。“我們沒事!”小裳搖了搖頭,抬眼看了看小丁,小丁是隨著他們一起從廣州過來的,身手很是不錯。小丁的錦衣衛裝已經染上了一大血跡,白皙的面容上也被鮮血染紅了,眸子里是咄咄的冷光,警惕地看著門外發生的一切,右手的長劍高高地舉起,只要一有殺手沖進來,他便加入到鏖戰廝殺之中,不讓那些殺手靠近小裳他們。
“小丁哥,小心后面啊!”梅香忽然大喊一聲,一眼瞧見一名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小丁的后背偷襲了過來,而小丁正與一名殺手僵持不下,屋子里的桌椅掀翻了一地。“刷”地一聲,小丁咬了咬牙,似是拼了全力,右手一抖,長劍已經送入了前方的那殺手的心口,跟著一個側轉,嗤地一聲,身后的那名殺手的樸刀已經砍傷了他的左肩,頓時間血如泉涌。也就在那一瞬間,小丁反手一劍,長劍從自己的肋下穿了過去,刺中了那人的小腹,來人只是哼了一下,眼珠子一翻,已經倒地。
小丁左膝往地上一跪,咬了咬牙,右手在左肩的傷口上一點,啊地痛叫了一聲,臉色有些青紫,口中吐出了一口烏血。梅香卻是嚇得哭了起來,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第一百九十九章 誰家年少足風流
不好,那刀上有毒!”小裳面色緊了又緊,看了奶媽想交給了她,匆匆地上前,取了隨身攜帶的銀針出來,對著小丁的傷口扎了下去,跟著分封他的各處筋脈。小丁的面色這才稍稍有所好轉,恢復了先前的氣色。
“高夫人果然是妙手回春啊,什么毒都能解,真是讓我自嘆弗如!”門外,一聲清越的女聲飄了進來,一襲艷紅的于鮮兒款款地走了進來,眉黛青山,雙眸微斂,舉手投足間,一副風流做派,但那嫵媚的背后,卻包藏了冰涼的殺氣。梅香一邊扶起了小丁,細心地給他清理起傷口來。奶媽則緊緊地抱著隨想,一臉無畏地看著那闖進來的神秘女人。
“是你!”小裳面色一變,有些惑然地看向了于鮮兒,想起了那日與桂姨娘在青山寺上遇險的一幕,就是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一步一步將自己逼入了絕境,險些連隨想都沒有放過。
“不錯,是我!高夫人,好久不見,可安好嗎?”于鮮兒幽幽一笑,目光回轉,落到了奶媽的身上,哼哼地笑了一下,“小公子居然長這么大了啊,那個時候,他還在夫人的肚子里,鬧騰得厲害了!”
“你想怎么樣?”小裳警惕地看著于鮮兒,唯恐她對隨想下手。“看樣子,高大少爺不在家中。呵呵,真是不幸啊,他的官是越做越大了,說來也有我的幾分幫忙地哦。你說,要是他回到家里。看到嬌妻美兒都倒在血泊里,那種感覺會是什么樣子,應該很刺激的哦!”于鮮兒訕訕地笑了笑,目光說不出的陰毒。
“夫人,你們先走,我來對付她!”小丁強撐著一口氣,一臉無懼地看著于鮮兒,狠狠地咬牙。“想要殺夫人和小少爺。先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再說!”“不自量力。就憑你這個小嘍啰,也想擋住本姑***路。”于鮮兒很是不屑地掃了小丁一眼,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身子一側,右手爪子向著小丁的肩膀按落下去。小丁一個后仰,回劍一掃,直直地刷向了于鮮兒的小腹。于鮮兒神色有些詫異。一個倒空翻,呼地就是一掌揮了出來,向著小丁的胸口拍落。
驀地里一道銀光閃開,硬生生地從中間將他們隔開了。看時,卻是那季虎持著長槍,一臉英姿颯爽地沖了進來,槍頭一掃,挑向了于鮮兒地發髻。于鮮兒猝不及防。竟被這個七八歲地孩童斬下了一小撮青絲。
“干娘。我保護你!”季虎忽閃著大眼睛,一臉地視死如歸,他雖然只有七八歲。可是這十多個月下來跟著崇煊訓練,儼然一副小男子漢的作風,加之他刻苦好學,所以武藝上也是頗有長進的。
于鮮兒見得是個七八歲的男娃娃,心頭不由一陣惱火,竟然給他斬落了一束青絲,這口氣卻是怎么也咽不下來。當下俏臉一沉,目光變得無比的陰,素手一翻,手掌中暗色的紅光涌動起來,身子一掠,向著季虎一掌劈了過去。季虎也不懼他,迎著她的手掌就是一槍,猛力地刺了過去。
“虎兒,小心啊,快松手,他手上有毒!”小裳面色一冷,大聲地喊叫起來。季虎亦是覺得手掌一陣發熱,于鮮兒右手蜷曲,貼著他地槍尖,暗紅的光芒順著槍身向著他的手掌游走過去。一股氣流沖開,季虎啊地一聲慘號,已經丟了那長槍,仰躺在地上,痛苦不跌地抱著頭,在地上翻滾起來,右手腕上已經多了一絲褐色的斑斑點點。
“虎兒!”小裳想要沖過去給他解毒,于鮮兒的眸子里已經起了一絲殺意,冷冷地瞪向了奶媽手中的那個孩子。身子飛速地一掠,向著奶媽搶了過去。奶媽死死地抱著隨想不肯放手,轉身就跑。于鮮兒已經按住了她的肩膀,只聽得嚓的聲響,似是骨頭碎裂地聲音,奶媽整個人因為極度地痛苦,面色變得扭曲起來,可是依舊抱著隨想,緊緊地裹在懷里,不肯松手。
小裳操起一旁的木棍,飛速地向著于鮮兒的后背捶了下去。于鮮兒身子側側一讓,左手一甩,帶出一股掌風,卻是將小裳襲出了老遠,小裳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地一聲吐出了血絲,嘴巴里喃喃地求道:“不要,不孩子,我求你,不要!”梅香也是拼足了力氣,抱住了于鮮兒的右腳,使勁地將她往后拉著。于鮮兒冷笑了一下,一腳掃開,已經將梅香踢飛,撞到了柜子上,整個人都撞昏過去。
一屋子的人倒的倒,傷的傷,眼睜睜地見著于鮮兒就那么毫不留情地一爪按開,拍向了奶媽的頭顱。奶媽死死地瞪著于鮮兒,張嘴在她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下去,身子劇烈地顫抖著,緊接著,七竅開始流血。可是她的雙手仍然緊緊地圈著隨想,一點也沒有放手的意思。鮮血滴到了隨想的臉上,看著那目光逐漸黯淡下去的奶媽,隨想仿佛也意識到了什么,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一邊叫起了“奶奶,奶奶!”
“奶媽!奶媽……”小裳心里一陣發涼,看著慘死的奶媽,嘶聲竭力地大喊起來。她帶隨想不過半年而已,可是在這最危險的關頭,卻是舍了命也要護著隨想,這份感情是何等的深厚啊。
“看你還不放手!”于鮮兒目光歹毒地看著死去的奶媽,冷冷地笑了笑,右手一聳,已經將隨想從她的懷里抱了出來,臉上漸漸覆滿了寒霜,搖了搖頭道,“生得這般好,我實在是不忍心動手啊。可是沒有辦法了,不殺了你們,死的就會是我!對不起了,來生找戶好人家吧!”說著右手一拋,已經將隨想拋到了半空之中。
“隨想!”小裳一聲驚叫,大哭大喊著,拼命地向著于鮮兒爬了過去,身后拖出一條長長的血杠。小丁緊緊地握著拳頭,可是身上使不出一點力來,眼睜睜地看著隨想向地上摔落。
清脆的嬰孩啼哭聲響徹在屋子里,那一刻,時間仿佛凝滯。于鮮兒目光隨著那脆弱的身體移動,臉上綻放出欣喜的色彩。可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凍僵在臉上,門外,一束火光穿了進來,竟是一把泛著火色光芒的飛刀,直直地穿過了她的左胸,疼得她往后一翻。跟著,一道清絕的身影飄忽而至,手腕一翻,已經牢牢地接住了落下地來的隨想,將他攬在了懷里,嘴角勾起一絲綿綿的笑意,幽幽地道:“乖哦,乖,隨想不怕,萍姨在這里!”
“萍萍!”小裳蹙了蹙眉,沒有想到在這危急的關頭,會出現這樣的奇跡,小丁也是不可思議,沒有想到這個平日里柔弱嬌小的小丫頭居然深藏不露,是個武功高手。
于鮮兒踉蹌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啊地一聲暴喝,右爪向著萍萍按了過來。萍萍的目光里也起了一絲森寒,咬了咬牙,看著七竅流血的奶媽,倒在地上疼痛不已的季虎,狠狠地道:“你這個蛇蝎女人,我要你比他們死得更慘!”說話間,身子一移,幻化成了一道光影,于鮮兒一爪落空,還沒有緩過神來,只覺得后背一冷,跟著右肩一痛,萍萍的左手已經按住了她的右肩,狠狠地一捏,竟是將她的右手活生生地扯斷。于鮮兒慘叫著靠到了墻壁上,面色猙獰,右手猝然間被扯斷,卻是比要了她的命還慘,痛苦地嚎叫開了。萍萍目光中泛著寒氣,看向了門外奔進來的三個黑衣殺手,右手一伸,一股強勁的氣旋炸開,黑衣殺手手中的長劍全都給吸了過來,紛紛仰倒在地上。三把長劍并排地浮在萍萍的胸前,萍萍右手輕輕一揮,那長劍嗖地一聲向著對面墻壁上的于鮮兒射了過去。于鮮兒的瞳孔驟然間變大,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響,一把長劍已經插到了她的咽喉上,一把插在心口,另一把從她的頭頂直灌下來。
于鮮兒目光死死地看著萍萍,眸子里是驚恐和駭然,這般詭異厲害的武功,當今世上又有幾人。依稀間,耳畔有誰在低低吟唱,榮華富貴皆如過眼煙云,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是師父的聲音!是啊,為了權勢,為了富貴,她拋棄了一個習武人的良知,投身于嚴嵩的門下,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今天的這個結局,也早在意料之中了吧!
第二百章 明年明月何處看
嵩的刺殺機會失敗,卻是讓他頗為的惱火。嚴世藩向小裳下毒手的事情,當即和他大吵了一架,父子兩的關系變得緊張起來。而高府,卻陷入了一片深深的悲涼之中,一半侍衛的慘死,奶媽的犧牲,都讓人痛心不已。崇心中更是自責愧疚,他一直說著要保護小裳,不讓他們母子兩有閃失,可是卻又一次次地將他們陷進水深火熱里。國和家,他永遠只顧得到一頭。
經過幾天的調養,小裳的傷勢也算是恢復過來了,那天于鮮兒的重重一擊,卻是險些將她的腿骨都給摔斷了。奶媽的死,似乎在隨想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陰影,一到晚上,便會哭著要奶奶。季虎也經過小裳的藥理調配,解除了身上的毒性,很快就恢復過來了。奶媽則被崇煊安排好了后事,風光大葬。
而在這個時刻,力挽狂瀾的萍萍提出了要離開京城的要求。崇煊和小裳再三勸著,她也不肯留下來,還道出了她的真實身份,她是《天機策》的守護傳人。她之所以混進高家,成為小裳的貼身丫鬟,也是為了更方便的找尋《天機策》的下落。可是在高家的這一年多來,她卻是一無所獲。之前她也是受了有緣人的指示才來到高家打探《天機策》的下落的。后來玉秀清婉和豐臣秀吉都進一步潛進高家,妄圖奪得《天機策》,可是搜遍了屋子也沒有《天機策》的蹤跡。
相傳,《天機策》乃唐代宗一生最愛地沈皇后所著。關于這位沈皇后,在坊間一直流傳著神秘的色彩,據說這位沈皇后是袁天罡和李淳風的傳人,能夠通曉天文地理,預知未來。
如今得知《天機策》早已經不在崇煊的手里了,身為它的守護傳人,自然是要履行自己的職責的。
“萍萍,真的要走么?就不能留下來。你看。現在奶媽不在了。隨想也黏著你,你要是也走了,他晚上又要鬧了!”小裳一臉不舍地看著萍萍,抱著隨想。隨想卻是咿咿呀呀地,不停地向著萍萍招手,仿佛已經知道萍萍要離開他一般。萍萍背了包袱,灑然地笑了笑:“其實我也不想走地。可是沒有辦法。我必須去找回《天機策》,這是我們家族地使命。這一年來,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小姐,姑爺,你們一定要好好保重!”說完,湊近臉來,往隨想的小臉蛋上貼了又貼。嘆口氣道。“萍姨真的舍不得你這個小家伙。有緣的話,我們再見吧!”
“萍萍,雖然我不知道《天機策》中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盡快地從我師尊那里找回來。他去了江浙那邊,你往那邊走,應該沒有錯的。等到了江州,你再去找行風,他會帶你去見我師尊地。”崇吁了口氣,淡淡地道。
“嗯,我會的。姑爺,你是個好人,我希望你和小姐一生平安。有些事情你無能為力的,不必刻意去改變。冥冥之中都已經注定安排好了,朝代的更迭,是歷史的必然,你也不必太過執著了,不然的話,你和小姐以后的路會很難走的。”萍萍聳了聳肩膀,輕淺地笑了笑,不知道這樣說,能不能引起高崇煊地重視了!自己已經泄露得太多了,她不能干涉歷史,否則地話,會引起天下的大亂。
崇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不管怎么樣,你永遠都是我高崇的救命恩人。萍萍,我希望你找到《天機策》之后,還能夠回到我們身邊。”
“是啊,你要是找到了書,一定要回來看我和隨想啊,隨想他舍不得你。”小裳緩步上前,一邊握住了萍萍地手。“到時候再說吧!”萍萍澀澀一笑,身為守護傳人,是不可能在一個地方長久的逗留的。留在高家,已經遠遠地超過了她的預期。
“小姐,你要小心……東瀛的那個人。”萍萍附在小裳的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轉身過來道,“好了,我走了,珍重!”說著已經背了包袱,沖著小裳揮了揮手,出了高府的大門,轉眼間便融入了街上的人來人往里。
小裳面色微微一白,目光有些惑然,怔怔地看著萍萍遠去的身影出神。她最后那一句是什么意思,她指的又是誰?是纖纖么?看著她一臉凝重的神色,小裳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萍《天機策》的守護傳人,那么必然知曉歷史的發展趨的每一句話必然是有著深意的。東,東瀛會對大明構成威脅么?現在豐臣秀吉已經統一了天下,他曾答應過自己,在他有生之年,絕對不會讓他的人侵犯中土分毫。
“小裳,你怎么了?”崇煊看著面色有些發白的小裳,關切地詢問起來。“沒,沒事。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而已,一下子,身邊的人好像都離開了。婠婠遠嫁,奶媽死了,萍萍也走了。這以后的日子,怕是很無趣了!”小裳略略地搖了搖頭,從煩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須改變成蒼狗。
“是我不好,讓你擔驚受怕了。”崇煊安撫地摟過小裳,眸子里閃過一絲寂滅的冷光,“你放心,這個仇我記著了,總會向著嚴嵩他討回來的。他的日子不會長久了!”
正說著,前方一輛馬車行了過來,在高府的大門前停下。車門一開,跳下馬車的卻是那嚴世藩。崇的目光一冷,緊緊地握著拳頭,咬牙道:“你來這里做什么?給我滾回去,是不是想看看我高家的人死了多少?是不是想看我發瘋發狂的樣子。”
嚴世藩的面色微微一窘,嘴唇微微蠕動著,想說些什么,可終究沒有開口,只是哀哀地看向了小裳。小裳扯了扯崇煊的衣角道:“煊哥,不要這樣!來者是客!他是我的朋友!”
“到現在你還認為他是朋友么?小裳,你別犯傻了,他和他爹一樣,都是心狠手辣的人,你治好了他的病,到頭來他就這樣來報答你!”崇煊憤憤然,哼了一聲,對于這個嚴世藩,他向來是沒有好感的。小裳還說他已經變了不少,可是看著他依舊是一副紈绔子弟的模樣,崇煊的心里就一陣惱火。小裳這次遇險,多半他都逃脫不了關系。
“事情不是我做的,跟我沒有關系。”嚴世藩倨傲地仰起頭,一臉無畏地看著崇煊。“你……”崇氣急敗壞,沖過去便要打他,小裳卻是踉蹌著將崇煊攔了下來,搖了搖頭道:“不要這樣子,我相信他,不是他做的,不關他的事情。哥,你帶隨想回房去吧,我和他談談!”看著小裳這般懇切哀怨的眼神,崇煊終究還是忍住了,一邊抱過隨想,冷冷地瞪了嚴世藩一眼,轉身進屋去了。
“你的傷要不要緊?”嚴世藩淡淡地看著小裳,目光里有一絲憐惜。“嗯,好多了,只是腿腳還是有些不靈便,怕是要等上一陣子。只怕,這些日子我不能去相府給你診治了!”小裳搖了搖頭道,優雅地笑了笑。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為難你!”嚴世藩面色顯得很是懊惱,吁了口氣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我不會再讓他這么無法無天地囂張下去。你等著,好戲就要來了!”
“你千萬不要和你爹起正面沖突,那樣的話會讓事情更難的。其實,我們本來就是不同立場的人,我不該和你走得這么近!”小裳看著嚴世藩這般怨恨的神色,連聲地勸道。“怎么,你后悔交我這個朋友了?”嚴世藩抬眼看著她,語氣森冷。
“我從來就沒有后悔過!”小裳搖了搖頭,凄楚地笑了笑,“只是我們中間橫亙了太多的東西,你知道嗎?那天我看著隨想被那個女人搶走,被她那么毫不留情地往空中一拋,我的心都跳出來了,我好怕,我好怕我會失去我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的感受,有你爹在的一天,我都會在擔驚受怕中度過!”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朋友!我走了!”嚴世藩怔怔地點了點頭,幽幽地吁了口氣,一甩長袍,已經坐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小裳閉了閉眼,不自覺地抓緊了胸衣。自己這么做,是不是會顯得很卑鄙,她在無形間挑撥著他們父子的關系,逼著他們父子走到對立。這一招殺人不見血的棋,還要繼續下去嗎?嚴世藩顯然對自己已經交心了,可是自己了,卻這么自私地為了自己和孩子的安危,為了崇煊的將來,將他推進了萬劫不復的地步。
第二零一章 入云深處亦沾衣
北疆,韃靼與大明交界之處。
隨行的送親隊伍在草原上停了下來,已經駐地就扎三日有余。崇儒已經派出了探子前去韃靼境內打探情況,安達太子與呼斜王子正在進行著緊張激烈的內部爭奪,境內是戰火一片,這個時候去和親的話,無疑是滅了大明的威風,長了他人的志氣。當然,崇儒此次護送,原本就是抱了帶著她遠走高飛的決心的。韃靼的內戰,無疑是中了他的下懷,這樣他既能抱得美人歸,又能帶兵馳騁沙場,踏平那囂張了十多年之久的蠻子。
白色的帳篷里,靜靜地坐在里面,聽著外面那呼嘯的北風,一眨眼,又是一個秋天到來了,時間真的很快。當初以為自己真的不能和崇儒再相見,沒有想到還是峰回路轉了。這一托再拖的和親,是不是也預示著她和崇儒之間終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了。自雍王府那一天崇儒對自己那一番深情的剖白之后,她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這渺渺亂世,相愛之人能夠相守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了。她和崇儒本該是天生一對的,她不想再走小姐和衛行風的老路。至始至終,在的心里,衛行風才是小姐的良配,姑爺雖然好,可是在他的心里,國家始終是第一位。在小姐的心里,衛行風始終都是一道不曾退色的風景吧,只是在逼人的形勢下,她才選擇了姑爺。
草原高坡上,崇儒孑然而立,目光炯炯地看著那蒼茫的原野,沉沉地吁了口氣。江山萬里。綿延無限,大明曾經將蒙古人趕出了中原,而如今。蒙古又卷土重來,來勢洶洶。迫得大明喘不過氣來。這種局面,他真的想盡快結束掉。后方的兵馬估計后天就要趕來了,到時候,他可以率兵而下,也是時候讓韃子嘗嘗那種被人踐踏地滋味了。
簌簌的冷風將他的戰袍吹了起來。冽冽作響。他雖然護送和親,可是兩人卻只能遙遙相望,終不能像在廣州地時候那般毫無顧忌。而且領兵的監軍是嚴嵩地人,自己稍有一絲破綻,就會落人口實,殃及到京城中的大哥,嚴嵩可是一直對崇煊恨之入骨的,這一次的護送行軍,也是他特意安排了人在自己身邊。好監視自己。那個監軍白冠為了駐扎一事已經和自己有分歧了,他對暫不入境一直抱有看法,覺得韃靼國內局勢再怎么樣。都應該把送給安達太子。他的意思是只能和,不宜戰。
身后。有人輕輕地將一件斗篷給他披上。溫暖而又安靜。崇儒轉過來,看到了一臉憂然地纖纖。臉色微微一變:“纖纖,你怎么出來了?外面風大,進帳篷去吧!”
“你不也站在外面嗎?帳篷里太悶了,我出來透口氣,看到你一個人在這里吹風,所以給你送了斗篷過來。這風里有沙子,你注意些,不要吹到眼睛里去了!”纖纖亦是披著一件白色的斗篷,沖著崇儒幽幽地笑了一下。
“謝謝你,纖纖!”崇儒吐了口氣,看著這般情深義重的纖纖,不知道要拿她怎么辦才好。“你是我丈夫,我對你好是應該的!”纖纖紅了臉,顯得有些嬌羞。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崇儒心里想著,他必須和纖纖說清楚,時間拖得越久,給她造成的傷害就會越大。現在已經到了北方,再往東行的話,就能到達黑水一帶,然后從渤海灣乘船,很快就能夠到達東瀛的。
“纖纖,你不要把我當成你的丈夫,還是把我當成你的哥哥吧。我配不上你。”崇儒緩緩地開口,注視著纖纖地表情。纖纖原本嬌羞的臉色一下子僵硬起來,抬起頭來,木木地看著崇儒,哽咽地道:“為什么,為什么到了現在你還不能接受我。崇儒哥哥,我們已經拜過堂了,就是夫妻了。高家也承認了我這個四媳婦。我是不是做錯什么了,你,你為什么要這么說。是因為姐嗎?我,我不介意和她分享的,真地不介意的,只要你不趕我走就好!我做什么都可以!”
“纖纖,你也知道到了現在,我始終都沒有辦法和你做夫妻之間地事情,那是因為,我只是把你當妹妹看,沒有其他地感情。我的心里,現在只容得下,對于你,我真地沒有想過。纖纖,你是個好女孩,你會找到一個好男人來疼你愛你的!”崇儒咬了咬牙,看著纖纖這般神傷的表情,有些不忍心,但還是開了口,長痛不如短痛,這件事情,遲早要得到解決的。
“不,我不要其他的男人了,我只要崇儒哥哥你疼我愛我就夠了。崇儒哥哥,你不要對我這么殘忍好不好?”纖纖狠命地搖著頭,一邊抱住了崇儒,輕輕地啜泣起來。
“纖纖,不行的,真的不行的,我不能接受你,更加不能接受你的。我們的感情,只容得下彼此,再也多放不到一個人了。纖纖,你聽我說,等這件事情了結了,你就從這里直接到黑水去,然后再到渤海,你很快就可以回東瀛了,中原這里發生的一切都把它給忘了,中原真的不適合你!”崇儒搖了搖頭,放開了纖纖的肩膀,說得那么干脆果斷。
“你就這么巴不得我離開嗎?當初是她自己選擇的,要我嫁給你的,她有什么資格不能接受,她根本連說不的權力都沒有。我不會走的,除非我死掉了,否則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東瀛的女人,一生只能嫁一個丈夫,你就是我唯一的丈夫。”纖纖搖了搖頭,眸子里漾起一絲腥冷,顯得幾分可怖。那樣的神色,卻是從來沒有見過。
“纖纖,你冷靜點,你聽我說好不好。纖纖,你聽我說!”崇儒提高了聲音,捉住了她的肩膀,鄭重其事地道,“我已經決定了,要和廝守終身,所以,我照顧不到你的。我們雖然是夫妻,可是我們之間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你離開了我,依然還是清白的女子,不會有人看不起你的!你將來的夫家也不會因此而嫌棄的!只要韃靼的事情得到了解決,我會和遠走天涯的,就只和,不是和你,你明白嗎?”
“你真的要這么做,真的要對我這么狠心嗎?我告訴你,請神容易送神難,當初是她請我上花轎的,現在她后悔了,就想趕我走,沒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不管怎么樣,高家四少***這個名分我都是要定了。你要是和她遠走天涯的話,我會讓你后悔一輩子的。哼!”纖纖卻是一反剛才的無助和絕望,目光咄咄地看著崇儒,語氣堅決,凜冽如刀。說完,整個人已經轉過身來,匆匆地跑下了高坡。
崇儒目送著纖纖傷心遠去的背影,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說的這一番話對她來說是很殘忍的,可是不這樣的話,事情永遠也不能解決的,到時候痛苦的就是三個人。無論如何,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和一輩子了。而他卻不知,生離死別正一步一步地向著他逼近。
纖纖心碎地奔在大草原上,兩行清淚簌簌地流了下來。她這么努力這么認真地去維系著這一段感情,可是到頭來換來的卻是他的一句對不起和別人的雙宿雙棲。從頭到尾,都只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嗎?他的一句把你當成妹妹粉碎了她少女所有的憧憬和夢想。纖纖恨恨地捏緊了拳頭,眸子里閃過一絲寂滅的殘光。這一段糾纏不清的感情,是該有個了斷的時候了。望著天空上那翱翔的蒼鷹,驀地昂了頭顱,高傲地仰視著大地上的一切。她不止有綿羊的溫柔,也有蒼鷹的凌厲。
第二零二章 羅衾不耐五更寒
日的清晨,從韃靼那邊傳來消息,呼斜王子戰敗,安繼承了俺大汗的位置,坐穩了他的君主之位。韃靼境內戰火熄滅,對于治下的百姓來說無疑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歷來王位的爭奪總是牽扯出連綿的戰亂。而這個時候,也正需要和親這樣的喜事來沖淡一下戰爭的陰靈,為勝利更添幾分風采。
安達太子早就得知朝陽郡主一行已經在大草原上駐扎了,晌午的時候,便派了使者過來,準備迎接朝陽郡主入境,將在三日之后與安達太子舉行婚禮。
這個消息對于崇儒和婠婠來說無疑是一件晴天霹靂的事情,原本崇儒已經計劃好等后備軍援一到,便打算揮軍之下,來個措手不及的,想不到局勢卻在這個時候發生了轉變,實在讓他有點接受不了。
軍帳里,韃靼派過來的使者一臉倨傲地看著場中所座之人,目光最后在高座上的郡主身上落定,微微一笑道:“請郡主做好準備,馬上隨我入城吧,太子殿下可是早就盼著你入城了,現下叛亂已經平定,郡主大可放心。”
纖纖握在手中的那一封信書微微地顫抖了一下,面色有些微微的凝滯,一邊掃了座下的崇儒一眼,目光漸漸黯淡下來:“這么快,今天就要入城么?安達太子剛剛打完仗,不好好歇息幾天么?我在這大草原上,還挺習慣的。”
“趁早入城為好啊,太子殿下三日后登基。郡主三日后和太子殿下成親,將是何等的榮耀。不瞞郡主,太子殿下決定封你做他地王后。呵呵,如此的殊榮,你們中原過來的公主怕只有你一個,可見太子殿下對郡主的厚愛啊。這草原上風大,要是郡主著涼的話可就不好了,誤了大事豈不是非常的遺憾。郡主要是還有什么沒有安排好的話。趕快讓下人去收拾一下吧。我們一個時辰后出發!”韃靼使者豪氣干云地道。言語之間,盡是對韃靼的贊美,頗有幾分看不起大明朝一般。
“大人放心,我馬上令人下去收拾了東西,即刻跟使者大人出發!”監軍白冠開了口,臉上掛滿了笑容,送婠婠入城。可是他一直就想干地事情,只不過崇儒一直僵著不肯,諸多地理由讓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如今韃靼地內亂已經平定,那么和親勢在必行了。韃靼使者眉頭微微地聳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他一眼,卻是顯得很不禮貌,淡淡地回了一句嗯。擺起了高姿態。
白冠見他不過一個小小的使者而已。居然在自己面前也這么橫,一點也不把人放在眼里,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因得嚴嵩吩咐下來。這次的任務就是務必要促成與韃靼的和親,不許挑起戰事,所以他也只能一笑而過。
婠婠的面色有些蒼白,心里卻是亂開了,怎么辦,如今這樣地形勢,看樣子是非走不可了。她和崇儒,終究是有緣無分啊,每一次,總是差那么一點點。凝眉沉思了一會,婠婠仰起頭,一臉清澈無憂地看向了使者,正要開口說話,場中已經有一個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請回去轉告安達太子,朝陽郡主不日后返京,不會與太子殿下成親的。還有,我們也不是來和親的,只是陪著郡主出外郊游的,我想敝國誤會了!”
在場之人無不是愕然震驚,面面相覷起來,同行的幾位參將臉上雖然有些小小的吃驚,但是心中卻是對這個新上任的龍虎衛少將頗有幾分賞識。如今韃靼已經非比從前,大明國富民省,又何必仰人鼻息,看別人地臉色了。現在韃靼剛剛結束戰亂,就想通過和親來緩解國內地環境,由此可見,他們已經是大傷了元氣,現在這個時候釜底抽薪的話,絕對可以讓韃靼氣數殆盡的。再加之這個使者實在是囂張過頭,從進軍帳開始,臉上地表情就沒有變過,看他們的時候還帶著很不屑的神情,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崇儒一臉灑然地立于軍帳的一切,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沒有絲毫的畏懼和后悔。那韃靼使者沒有想到崇儒會這般答話,完全不把他們韃靼放在眼里,以往的那些兵將哪個見了他們不是點頭哈腰,畢恭畢敬的,而今天,這個少年英姿的將軍居然敢挑戰他們韃靼的權威。
“將軍不是開玩笑吧,郊游,郡主有這么好的興致,游玩到這荒無人煙的草原上來。將軍你只要肯說一句剛才是開玩笑的,本大使就不與你們計較,否則的話,哼哼!”韃靼使者瞇了瞇眼睛,提醒起來,第一次被人這么拒絕,臉上自然是有些掛不住的。
“我的樣子像是開玩笑嗎?”崇儒冷冷地反問,一臉高傲地看向韃靼使者,“回去告訴你的安達太子,你們內亂剛平,眼下是休養生息的時候。還有,不要總是一副高人模樣,在我們眼里,你們不過是一群蠻夷而已。過們一直忍讓你,是因為朝廷沒有一個有能耐的人。如今我既然來了,就決計不會再看你們這幫小蠻子的臉色,我堂堂大明,還不至于要輪到你這蠻子來指手畫腳的。回去告訴你們主子,他要是想把這位置坐穩了,就不要再打大明的主意,否則,我們絕對不會客氣的。真槍實戰,我們奉陪到底。我們這里坐的個個都是熱血男兒,是不會怕你們這幫蠻子的,要打的話,我們比你更狠!”
“不錯,老子也忍你們很久了,你一個小小的使者,也在我們面前逞威風。爺爺我告訴你,咱們還有幾萬大軍在后頭,現在要是打你們的話,保準你們哭爹叫娘!”坐下的一眾參將也被崇儒的這一番說辭說得熱血沸騰起來,他們都是張居正一派的,平日里學到的自是與一般參將有所不同的。
韃靼使者看著眾人這般威風神色,整個人的氣勢都下去了,只冷冷地緊了緊牙關,氣得身子都發抖起來:“你們,你們一個個都吃了豹子膽了是不是?你們就不怕我們的高頭大馬,鐵甲騎兵嗎?是不是再想嘗嘗庚之變的滋味!”
崇儒面色一變,身子一移,已經逼到了那韃靼使者的跟前,右手一伸,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頂到了一隅,狠狠地看著他:“今時不同往日,你們有高頭大馬,我們還有炸藥炮彈,你們要是不怕死的話,盡管來試試。倭寇都能被我們趕走,你們這群小小的蠻子,又有何懼。現在已經不是俺大汗的時代了,你們給我放清醒一點。不想你們那蠻荒之地被我們踏平的話,給我安分點。安達要是誠意來和親的話,你讓他明天親自來草原上見我!要是沒種的話,不敢來,也行,這一仗,我們打定了!”崇儒一臉的盛氣凌人,咄咄逼人地看著韃靼使者,威嚴的氣勢卻是嚇得那韃靼使者一臉發白,連連地點頭道:“好好,好好,我回去告訴太子殿下就是!好,將軍饒命,將軍息怒!”
中參將看得這個囂張無比的韃靼使者現在如喪家之犬一般討饒,心中好不快活,自覺臉上有光,一時間哈哈地笑了起來。
“兩國交鋒,不斬來使,我不會像你們蠻子一樣那么不守信用!哼,滾吧,記得把我的話帶給你的主子!”崇儒松開韃靼使者的衣領,哼了一聲,將他往帳外一推,那韃子連滾帶爬地溜走了,嚇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啊呀,真是解氣啊。這幫可恨的韃子,騎在我們頭上這么多年,今天也要讓他知道,當龜孫子的滋味!”一名參將興致昂揚地道,拍手叫好。
“高將軍,你真了不起!”一名參將一臉欽佩地看向了崇儒,由衷地說著。
“瘋了,瘋了,你們全都瘋了。誰讓你們這樣做的,知不知道得罪了韃子會是什么下場,他們要是真的打過來了,我看你們怎么辦?”白冠搖了搖頭,臉色很是難看,著急地喊叫起來。
“他們要是打過來的話,我們就跟他們干一場,怕什么,頂多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條好漢。我們受了這么多年的窩囊氣,不想再回到家鄉,還要聽別人的指指點點,罵我們是縮頭烏龜!”一名參將雄赳赳地道。
“你們就不怕首輔大人怪罪下來么?”白冠哼了一聲,一拂袖袍,抬出了他的靠山。眾人聽得嚴嵩,臉上禁不住變了色。“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首輔大人與軍政有何干系?現在掌管軍機的是張大人,請你搞清楚了。白監軍,你要是怕死的話,就一個人夾著尾巴回京城去好了,我們不會笑你的!”崇儒冷冷地瞪了白冠一眼,不以為意地道。
白冠一張老臉都氣綠了,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好,好,好你個小子,你盡管猖狂就是,等明天到了,要是安達帶兵來的話,有你哭的時候!我這就修書回去告訴首輔大人,說你故意挑起兩國的戰禍!讓皇上立刻處置你!”
“你要是敢寫的話,我立刻剁了你的雙手,你信不信?”崇儒側步一擺,凜凜地站在了白冠的面前,一臉倨傲地看著白冠,眸子里已經充滿了殺氣。
被崇儒這么一嚇,白冠立馬不出聲了,態度也軟了下來,只悶悶地哼了一下,灰頭土臉地出了軍帳。崇儒的臉上閃過一絲冷毅,側身過來,回頭對上的卻是婠婠那一雙深情的眸子,四目相對的剎那,彼此的心里各是一暖。婠婠出神地看著他,那個曾經只知道游戲嘻哈人生的花花少爺已經由一個男孩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他的身上,已經擔當得起國家的重量了。
第二零三章 夢里繁華已千年
悠的冷風吹拂著一望無垠的草原,帶著一種別樣的凄婠婠徑直出了帳營,一人獨行在草原上,迎面,有風凜然地刮過面龐,卻感覺不到疼痛。昨日崇儒與韃靼來使在軍帳之中的那一番對峙卻是讓婠婠震撼不已。在她的印象里,崇儒一直都是個樂天派,凡事都不會掛在心間的人。像他這樣的世家子弟,從來就是衣食無憂,錦繡繁華,國家大事于他而言,根本就沾不上邊的。可是全因自己的無意闖入,才讓他走到了今天的這個位置。
這十多年來,邊關的守衛第一次在兇猛彪悍的韃子面前顯得那么威風高大,崇儒那擲地有聲,咄咄逼人的語氣想必是讓韃子吃了一驚,大明第一次在韃靼面前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展現著他的雄姿。可是婠的心里又有些忐忑不安起來,如此公然地拒絕和親一事,且不說大明朝廷里現在是個什么樣的局面,光是安達太子那邊,她就有些難以想象了。若安達太子真的惱羞成怒的話,勢必又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兵馬較量,苦的是百姓,犧牲的是這些英姿勃發的將士。以自己的愛情來換取那么多人的死亡,這是不是有點殘忍,自己是不是很自私了。
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是放不下崇儒的。從王府里崇儒坦露自己的心跡那一刻開始,之前所有的堅持都淪陷在了他的深情里。他那堅定有神的目光給她一種依靠地力量。
“干嗎一個人在這里唉聲嘆氣的,在想韃靼的事情嗎?”身后。響起一道熟悉的男聲。婠婠身子一顫,緩緩地回過頭來,看到了一身戎裝的崇儒。換上了戎裝的他,退去了那一份淺淺的青澀,硬朗分明的國字臉上洋溢著成熟地魅力。
“是你啊!你怎么出來了?”婠婠淡然一笑,悠然地望向崇儒。
“本來是想去營帳找你地,沒有找到你。有將士說你到外面來了,所以就找來了。你不開心。在擔心是嗎?”崇儒吁了口氣。輕輕地回答著。
“崇儒哥哥。我怕。我害怕昨天晚上我做地夢是真的,我夢到你丟下我不管,自己回去了,我怎么叫你都不理我。然后那個安達太子把我給帶走了,他好可怕,見面就打我,一天到晚地在我身上抽鞭子!那種感覺好真實啊!”婠婠面色有些發白。一臉惶然地看著崇儒,一邊瑟瑟地縮了縮身子。
“傻瓜,那只是個夢而已,不會是真的。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拼了我這條命,我也要保護你!”崇儒一臉真摯地望著她,信誓旦旦地說著。一邊抱過了她的身子。將她擁進了懷里。
“真的是只是夢嗎?可是為什么我總感覺自己很快就要離開你似的,我地心里真的很不踏實!”婠婠依偎在他的懷里,喃喃地說著。一邊抱緊了崇儒的腰,貼緊了他的身子,想索取更多的溫暖。
“只是一個夢,是夢,不要當真了。你看看,曾經你不是以為我們過完年之后就永沒有再見的可能了嗎?現在不是好好地在一起。只要我們肯相信彼此,肯用心去期望的話,我們一定可以得到幸福地。”崇儒輕輕地撫摸著她秀麗嬌俏地臉蛋,溫柔地看著她。
“可是萬一韃靼那邊堅持不肯的話,我們該怎么辦?我不想你為我冒險,我不想看著你們打仗啊。打仗會流血,會有人死!我好怕!崇儒哥哥,要是安達真的不肯放了我地話,你就讓我嫁給他吧,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因為我而受到牽連了,這些將士,他們都有自己的家人,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里人。我不想上演這樣的悲劇。”婠婠搖了搖頭,傷情地說著。戰爭,永遠都是一個殘酷的話題。而如今,她卻這么近距離地面對著,很有可能自己將成為這場戰爭的導火線。
“生逢亂世,誰也避不開戰爭的。傻丫頭,這不是你的錯。即使沒有你的事情,我們也會打這場仗的。大明和韃靼的恩怨由來已久,你真的認為和親就能夠維系兩國的安寧么?你錯了,人心是永遠也得不到滿足的。大明就是因為太縱容韃靼,太遷就他們了。所以他們才有恃無恐,越來越霸道野蠻。我們已經忍了很久,做了十多年的縮頭烏龜,是時候抬頭挺胸做人,給韃靼一點顏色瞧瞧了。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崇儒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臉上掠過一絲悵然。
行,他也沒有底。援軍已經于昨夜里趕到了,只等手下將領便可供他差遣。他也豪情萬丈地想跟韃子痛快地干一仗,可是正如婠婠所慮的一樣,打仗會流血死人,會有數千個家庭可能因為這一場戰役而分崩離析,家破人亡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真是一點也沒有錯。而現在他所希冀的,就是那個安達身上能夠出現奇跡,既肯放了婠婠,也愿意休戰,不再進犯中土。可是這些,似乎都是些遙遠的夢想,韃子骨子里的匪氣根深蒂固,好戰是他們的本性,生于草原這一帶,他們習慣了在馬背上眺目天下。
身后,有腳步聲在靠近。崇儒與婠婠適時地分開了,各自拉開了一段距離。
“郡主,將軍,你們都在這里啊!”一名參將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一臉興奮地看著婠婠和崇儒道。“有事么?我剛剛與高將軍在籌劃什么時候進到韃靼國里!”婠婠昂了昂頭,一臉清冽地看著那副將。
“安達太子來了!他想見見郡主和將軍!”那副將道明了來意,一臉肅然地望著二人。
“什么?安達太子過來了?他,他帶了多少兵馬?”婠婠身子一怔,有些恍惚,這個消息委實讓她吃驚的。
“就他一人!”副將躬身有禮地回答著。崇儒的臉上掠過一絲笑意,仿佛這一切早在預料之中一般。“走吧,我們去見一見安達太子!”崇儒爽朗地笑了笑,看了婠婠一眼,當下一甩袍子,走在了婠的婠婠..有成繡的背影,心里涌過一絲暖意。有這個愛著自己的男人守護在自己的身邊,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那又怎么樣了?
軍帳里,一身胡服的安達太子風姿決然地立于一旁,眉目炯炯有神,北方的大漠和草原將他養育成了一個粗狂野性的漢子,臉上的線條分明,硬朗入骨,但卻與一般的韃子不同,韃子都愛蓄著胡渣,而他卻滿面白光,遠看之下,卻有幾分江南少年的清俊。
進得帳來,崇儒和婠婠已經摒退了旁人,帳營里,只剩下他們三個。婠婠有些不安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都說北方韃子粗狂,長得如猿人一般,安達太子更是面目可憎。今日一見,全然與傳言中的不同,這太子年歲看上去也不過是和崇儒相仿而已。
安達太子目光炯炯地看著婠婠,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眼睛里偶爾露過一絲絲驚嘆。打量了婠婠一會,目光終是在她身邊的崇儒身上落定,瞳孔里卻有了幾分欣賞和慍怒。
“沒有想到,大明這一年來卻是出了不少的人才。你就是那個口出狂言的小子,要踏平我韃靼的高崇儒?”安達目光冽冽地看著崇儒,冷聲厲喝起來,言語之中有幾分憤然。
“不錯。你們這些韃子這些年來在我們大明撈了多少好處,欺侮了我們多少中原百姓,我們現在拿回一點,也不過分。怎么,安達太子怕了嗎?”崇儒倨傲的昂起頭,灑然地笑了笑。
婠婠卻是聽得一旁都變了臉色,連地扯了扯崇儒的衣角,卻是要他不可如此莽撞沖動。安達太子原本惱怒的神色倏然間變得神采飛揚起來,繼而哈哈一笑,揚身而來,拍了拍崇儒的肩膀道:“好,夠豪氣,夠爽快,不會藏著掖著,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不像你們以往的那些個狗屁將領,就只知道虛偽奉承,拍馬屁。本太子愛和真性情的人結交,看來,我這一趟沒有白來!我賭贏了!”
“安達太子也是個亂世豪杰,我隨口的一句話,你就真的單槍匹馬地過來了,果然有大家風范。韃靼在你的手里,不出兩年,相信很快就能復原過來!希望你能好好打理你們的韃靼。”崇儒亦是爽朗地笑了一下,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要是不來的話,可不就是像某人所說的一樣沒有種了嗎?一個沒種的君主,如何治理國家天下!”安達吁了口氣,放開了崇儒的肩膀。
崇儒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眉間的那一絲憂愁在這一刻淡去,一邊舒心地看了一旁的婠婠一下,精靈地眨了眨眼。婠婠緊張不安的心也在這一刻松了口氣,面上有了一絲歡悅,這大概就是常說的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第二零四章 花開并蒂百年合
郡主果然是金枝玉葉,本太子真是有福,可以娶到你新娘做王后。”安達太子接下來的這一句話卻是讓婠婠原本放松的心一下子又緊張起來。安達脈脈柔情地注視著他,臉上的贊賞之色溢于言表,“我們韃靼的女子都在馬背上長大,粗獷豪放得像個男孩子,如今有郡主這樣的如花美眷伴我身側,我想韃靼不久之后就能重振輝煌的!”
“安達太子,我,我不能和你成親。”婠婠怔了怔,面色有些發白,咬了咬牙,終于決定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怎么,郡主是嫌棄安達我配不上你么?我兩日之后就要登基為王,你將是未來的王后。你不喜歡么?今日我親自前來,不單只是為了見一見你們中原的英雄,也是來接你隨我一道回宮的!”安達眉頭一皺,有些惑然地看向婠婠,一邊伸出手來,便要去拉婠婠的手。
“安達太子,郡主是不會和你成親的,希望你明白!”崇儒身子一移,已經攔在了安達的面前,捉住了他的右手,目光清冽地看著安達。安達亦是暗自用力,想要掙脫崇儒的手,崇儒卻是淡然自若地憑風而立,臉上的表情有些倨傲,握著他的手不放,竟是將快要碰觸到婠婠的手給推了回去。
“我答應與你們休戰,并且從今爾后,兩國結盟,大明也不必向我韃靼進貢歲幣。大明賜我一個如花似玉的王后,不算為過吧!”安達面色有些陰郁。雙眼微瞇,打量著崇儒。
“若要以女子地婚姻幸福來換取大明的安寧和平,除非我大明的男人全都死光了,否則你休想得到郡主。安達太子,請你自重!”崇儒絲毫也不退讓,凜然地對上了安達那一雙充滿霸氣的眼眸。
“你就不怕我馬上帶兵踏平你們大明么?你不怕死?”安達緊問,瞳孔縮緊。
“怕死的話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里了。要踏平大明,除非從我尸體上踏過去。哼。安達太子今日只身前來。想必也是來與我們講和的。依照韃靼如今的實力。太子自問有這個踏平的能耐么?”崇儒哼了一聲,暗暗地嘲諷起來。
“崇儒哥哥,不要這樣子!”婠婠卻是看得一旁心驚膽戰,連地捉住了崇儒地手,搖了搖頭。崇儒也不想讓安達難做,放開了他地手,安撫地拍了拍婠婠地肩膀:“沒事!”
安達目光里掠過一絲灑然。看著崇儒與婠婠這般模樣,心中已然明朗,哈哈地笑起來:“我果然沒有看錯人。看樣子高將軍不但是個英勇善戰之人,也是個情深義重的漢子。我安達也不會強人所難的,郡主既不愿意隨我一道入宮,那就算了。好在今天護送的是將軍你,若是別人,等將來我知道了我的王后心里裝著的是別的男人。我一定會氣得將她碎尸萬段地!”
婠婠面色一窘。臉上有些發燙,緩了口氣道:“謝安達太子殿下成全,婠婠永生不忘。”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你們的確是天生一對啊,郡主金貴之體,若是真跟我了,還是有點受委屈了!”安達跟著朗朗一笑,灑脫地看向了婠婠和崇儒。
“安達太子此言差異。我并非什么金貴之體,說穿了,我不過就是一平常的小女子,只不過渴望找一個能夠守護自己一生,愛護自己一輩子的男人依靠而已。若我真的為了兩國的交好而嫁與太子的話,我的心里也不會好受地。不瞞太子,我和崇儒哥哥已經私定了終身,我們本來就情投意合,已經快要成親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皇上要派我來和親。崇儒哥哥也是為了保護我,才千里迢迢地跟著我來到韃靼地。這一輩子,我的心里也只會有他一個,太子若真是娶了我,得到的是我地人,而這一顆心,卻永遠都不會屬于你!”婠婠動情至性地說著,一邊溫婉地看向了崇儒。崇儒深情地凝視著這個女人,握緊了她的手。
安達有些怔忡地望著眼前這對海誓山盟的戀人,悵悵地吁了口氣,轉而灑然一笑道:“安達也不是個不通情達理之人,既然郡主心有所屬,我若是強娶了你,豈不是棒打鴛鴦?我們夫妻做不成,不知道可不可以做朋友?”
“朋友?”婠婠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安達竟然會如此好說話,繼而微微一笑道,“當然可以啊。只不過,安達太子你剛才所說的兩國結盟還算不算數了?你真的肯休戰,不再侵犯我們大明的邊境,也不要我們大明進貢歲幣了嗎?”
“中原不是有句話嗎?君無戲言,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你們,就絕對不會作出背信棄義之事。不過,我只能保證在我有生之年,絕對不會允許我的子孫后代犯境。至于以后,就說不準了。倘若大明真的氣數已盡,韃靼取而代之那也是天意。”安達點了點頭,承認了自己的諾言,可是也為他們韃靼留下了后路。
婠婠和崇儒對視了一眼,臉上的擔憂之色緩緩地消散不見。崇儒道:“安達太子既然肯休戰交好,也不再要我們大明進宮歲幣,那是再好不過的了。你說得對,若真是天要亡大明朝,我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沒有辦法,這個天下是皇帝的,不是由我們說了算!我也相信太子會在有生之年為兩國的交好作出努力的。”崇儒自也知道眼下的這個大明是什么樣的局面,嚴嵩專權,貪官橫行,皇帝無道,大明已經是一座岌岌可危的城樓了,只是,他不想大明在他們這一代人的手中垮下去。
這一場談判進行得非常的順利,安達也與崇儒簽下了兩國結盟的條約,在帳營里設宴款待了安達之后,安達便離開了。和親的事情總算是有了個了結,隨行的軍將誰也不知道他們與安達在帳營里說了什么,竟然能夠讓安達主動提出來結盟,還放棄了與朝陽郡主的和親,這一點卻是讓人費解。
白冠這兩天也一直憂心忡忡的,唯恐韃子什么時候來個突然襲擊,到時候死在這里可就不值了。那一天他與崇儒在帳營里的對峙也成了軍隊之中的一大笑料,將士們暗地里都叫他白怕死。
合約簽訂,親事也就此作罷,第二日,崇儒便帶著大家返京了。
婠婠坐在馬車里,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草原,望著這廣袤之地上的藍天,感受著迎面那刮來的冷風,心情無比地舒暢起來。她沒有想到,事情會出現這樣的轉機。韃靼的事情是解決了,可是崇儒和纖纖之間的這段情緣又該如何了結?當初是自己親手把纖纖推給崇儒的,現在要纖纖離開崇儒,不是太殘忍太自私了嗎?而且纖纖是那么地愛著崇儒。忽然間,婠婠有些頭疼起來,三個人的愛情,到頭來總有一個要受傷的。
第二零五章 天下經年幽幽鳴
眼間又是一個隆冬將至。而就在東瀛使者快要來京來了很不幸的消息,東瀛使者在渤海灣一帶遇到了大風浪,船毀人亡,所帶來的珍寶也悉數沉沒在了海底。這事情卻是在朝野之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海關也派人下來,全力打撈東瀛使者的尸體,可是卻遍尋不到,估計已經被海中的大魚給吃掉了。
這個消息,對于張居正和崇煊他們來說,無疑是殘酷和失望的。豐臣秀吉也修書給了崇煊,嚴嵩與歸田一郎的軍火買賣的證據都由使者一并帶來了。有了這樣的鐵證,就算嚴嵩再怎么強辯,通敵賣國的這個罪名他是怎么也逃不掉的。哪里想到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張居正也私下里派人去渤海灣一帶探查過,詢問了當地的打魚人,那里的船夫都說最近并無大風浪,已近冬天,海面基本上是很平靜了。大風浪一說,卻是匪夷所思。如此一來,卻是再清楚不過了,使者的死,怕也是嚴嵩的杰作。那些重要的通敵罪證,恐怕也隨著使者的死而淹沒人間了吧!
“沒有想到,嚴嵩會連日本來使也動,真是可惡,夠狠的!他就一點也不怕引起兩國的戰禍嗎?”崇煊有些憤憤然地說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張居正坐在一旁,目光中閃過一絲悵然,原本這是一個扳倒嚴嵩的絕佳機會,可是現在就這么失去了,多多少少是有些遺憾的。“推脫在大風浪之上出了事。就算東地國主知道了,頂多也是唏噓一下而已。何況,他本來就是向我大明示好的,定然是不會過分地追究什么的。可惜啊,好好的這么一個機會就沒有了。”張居正亦是有些無奈和遺憾,卻并不如崇煊那般氣餒,“不過也不要緊,我們有的還是機會。皇上對嚴嵩已經不如先前那般信任了。他不會一輩子都這么任意妄為下去的!”
“希望如此吧!”崇煊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不時。小裳已讓下人端了茶奉上,一邊伺候起來。“大人,您來嘗嘗,這是剛到的云山毛尖,再加上忘憂泉的清流泡成地,茶香四溢,甘冽清人。您常說自己胃口不好。喝這種茶可以潤胃清腸地。”小裳言笑晏晏地給張居正滿上了一杯,關心地道。
“哦,是嗎?那我倒要好好嘗一嘗了,最近胃口還真是不太好,肚子也有些不舒服!”張居正笑呵呵地看著小裳,接過了那一杯清茶,放在唇邊輕輕地吹了吹,但覺杯中有一股甘冽怡人地氣息撲鼻而來。頓時一陣心神氣爽。喝了一小口,只覺一股清泉注入體內,滋潤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整個人好像架在云端一般。
“不錯,真是不錯啊,好茶,真是好茶!小裳啊,你真是生了一雙巧手,不但能夠行醫治病,還精通茶道,更難得的是,你說的那些謀略很奏效。我買通的那個藍道行現在果成了皇上身邊的紅人了,皇上現在題寫青詞什么的,都要經過他地意見。有他在身邊中傷嚴嵩,卻是比我們千辛萬苦地尋找嚴嵩的罪證要來得容易啊!”張居正一臉微笑地看著小裳,贊不絕口起來,一邊看了看崇煊,“崇煊啊,你真的是娶了一位賢內助啊!”
小裳的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凝滯地看了崇煊一眼,無奈地吁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大人謬贊了,妾身又怎如大人所說的這般美好了,我若真的是美好的話,就不會讓大人從皇上身邊的道士身上入手了。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心里一直很歉疚,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小裳,我知道你心腸軟。可是你要明白,如果嚴嵩一天不倒臺地話,天下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還要受苦。他已經造了那么多孽,他平常對付人地手段還不夠殘忍么?你要是對他還抱有仁慈的話,那就是對天下百姓的殘忍!”崇煊站起身來,寬撫地拍了拍小裳地肩膀。
“我當然不會對嚴嵩還抱有什么希望,只是我……”小裳憂傷地蹙了蹙眉,有些話卻始終說不出口來。
“你是在可憐那個嚴世藩是不是?小裳,你別傻了,他那種人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我是絕對不會相信他能夠改邪歸正的,他有什么企圖我不知道,總之他們父子都不得好死!”崇煊脫口而出,恨恨地.時常幫他說話,自己對他的厭惡只會是有增無減的。
小裳幽幽地看著崇煊,沒有接話,只是哀哀地嘆息一聲。亦如所有人心里想的一樣,嚴世藩和他的爹都該死,都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人。這也難怪,嚴世藩以前做的那些錯事,的確不是別人所能夠原諒的,有些傷口是永遠無法彌合的。而自己與他交好,也的確是存了目的和私心的,她不希望嚴嵩對付他們高家,不希望他們高家的任何一人受到傷害。她以為自己很堅強,很勇敢,可以處理好和嚴世藩之間的那一層關系,可是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她有些動搖了,迷失了。嚴世藩將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告訴了她,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可以傾訴的人,而自己了,卻一直在利用他感情的盲點挑撥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她平白地在這一層友誼上畫了一個可悲的污點。
“小裳宅心仁厚實為可嘉,只不過這仁心要對著有仁心之人,若是對豺狼虎豹之輩也仁心的話,那則是大大的不明智了。小裳你冰雪聰明,我想你應該分得清這事情的輕重緩急的。人生,有時候必須要耍一點手段才能成其大業的。”張居正捋了捋胡須,緩緩地站起身來,看著有些自責不忍的小裳道。
“嗯,我明白的,犧牲小我,成全大我!沒有了嚴嵩父子,幸福的是全天下的百姓!”小裳點了點頭,神色有些愴然。沒有了嚴嵩,以后的日子里難道就不會出現另外一個嚴嵩了嗎?張居正固然可以清高倨傲一時,又有誰能夠擔保有朝一日他不會像嚴嵩那樣專權了,人在權勢的面前,永遠都是一副奴才的尊容。當然,這只是小裳心里的話,是絕對不能對崇煊說起的。崇已經將張居正當成了他的授業恩師,已經把他看成了那個扭轉乾坤的王者。
一番閑談之后,張居正也起身告辭了,崇煊與小裳微笑著將他送出了屋外。看著那遠去的車輦,小裳悵悵地吁了口氣,斜斜地倚靠在門邊,神情有些泫然。
“怎么了?不開心了?小裳,若是你覺得為難愧疚的話,以后就別跟他見面了。”崇幽幽地步到身側,看著她這般愁苦傷神的模樣,心疼起來。
“嗯!”小裳點了點頭,一臉輕淺地看向崇煊,“煊哥,你會不會怪我到了這個時候又臨時退陣?”“怎么會,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小裳,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不愿意做的話就別勉強了。”崇煊吁了口氣,一邊擁緊了她,輕聲地道,“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卷入朝廷的這些是非里來的,這些,本不該由你來承擔的!”
“其實,我真的覺得嚴世藩變了很多,他心里藏著很多事情,也許,他如果出生在別的家庭里,就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吧!”小裳抿了抿唇,喃喃地道,“我這樣利用他來對我的感情和信任挑撥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卑鄙!我怕,我怕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
“不會的,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你想想,要是嚴氏父子再這么橫行霸道下去,天下百姓要怎么生活。不管嚴世藩現在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做的壞事已經是人神共憤的。京城里有多少無辜的女子都死在他的手下。我們給他機會,他又何曾給過別人機會了。你不要忘記了,現在的嚴世藩并非是真正的他,是你用還魂針封閉了他那一部分朊臟的記憶,他才變得這么清明的,這并不是真實的他!”崇煊搖了搖頭,一臉肅然地看著小裳,提醒了她一個事實,現在的嚴世藩是受了自己施針的影響,才變得這么溫潤的。
是啊,自己怎么會忘記這一點了?想到這里,小裳心中的郁結也得到了調適。這種取其精華,去其糟的方法用在人的身上,本來就不是現實的。一旦嚴世藩的那一部分記憶蠢蠢欲動,所有的一切都將回歸原點。是啊,自己已經付出了這么多,只有幾步的距離了,為什么這個時候卻堅持不下來了!想著想著,小裳的心里終是有了答案。
第二零六章 此中情意誰人知
陽郡主的返京,帶來的是韃靼與大明兩國結盟,永不人心的消息。看著崇儒帶來的那一份協議書,嘉靖的臉上亦是掩飾不住的欣喜和歡悅。這十多年來,自庚之變后,他們大明一直芶延殘喘地活在韃靼的野蠻之下,地大物博的大明在那微小的韃靼面前顯得那般的自卑。自然,崇儒也再次要加官晉賞,隨行的一眾參將也跟著升職。
而令人意外的是,崇儒卻拒絕了加官賞銀的美意,卻是道出了自己一心想要的那一個結果,希望嘉靖能夠將朝陽郡主賜婚于他。這樣的要求無疑在朝堂之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朝陽郡主本是和親的公主,是要許配給安達太子,來維系他們兩國的和平的。可是如今安達也親自在書函上寫明愿與大明交好,不需要女子來維系兩國的和平,那么,這和親自然而然就沒有了意義,而朝陽郡主身上也背負著各種各樣的非議。崇儒的這個要求一提出,上至朝堂,下至平民百姓,無不是嘩然一片。
以嚴嵩為首的一派對此諸多的不滿,紛紛上書請求撤免崇儒的官職,但是海瑞的一句“龍虎衛將軍與朝陽郡主帶回了和平安寧的希望,而你們,卻吃空敗壞了整個天下”,讓所有的人都汗顏了,先前的那些反對聲也在一瞬間灰飛煙滅。而嘉靖秘密讓張居正與徐階調查的貪污一事,卻是查獲了不少高官,多半是嚴嵩的門生。都一一被撤職罷免,有地充軍,有的斬首。
嘉靖似乎要在這一年的歲末來個徹底的清盤,昔日里威風凜凜,四面玲瓏的高官再也不敢揮霍無度,紛紛收斂,小心地藏拙著自己。嚴嵩失寵的事實已經逐漸擺在了面前。嘉靖四十年的一場大火燒毀了萬壽宮,嘉靖不知如何是好。詢問大臣的意見。而嚴嵩卻建議其搬到南宮去住。南宮是舊時囚禁英宗之所。這對素來喜愛祥瑞地世宗來說無疑是在他地頭上澆了一盆冷水。引起了他極大地憤怒。而張居正等人主張重修萬壽宮,使其變得更加的華貴逼人,這自然是稱了世宗的心意的,嚴嵩在世宗心里的地位也是日趨的下降。再加之嚴世藩不日前竟是又看上了出宮游玩的麗瑤公主,準備將她強娶過來,惹惱了龍顏,嚴世藩在民間強搶民女地事情也隨之傳到了嘉靖的耳朵里。一怒之下,撤銷了嚴世藩的官位,這使得嚴嵩在朝廷的地位也一日不如一日。以嚴嵩之精明,又怎么會不知道嘉靖已經對自己起了戒心,想要慢慢地架空自己的權力了。
“你真的要趕我走,不要我了嗎?就算婠婠姐姐嫁給你了,我,我還是可以在你身邊的。我。我不介意。不介意和婠婠分享同一個你的!”房間里,纖纖紅腫著雙眼,楚楚可憐地看著崇儒。
“纖纖。你是個好女孩,可是真地并不適合我。你嫁給我也有一年了,這一年來,如果我真地喜歡你的話,我們也不會還處在這樣的位置。你明白嗎?由始至終,我地心里都只有婠婠一個。我沒有想過要和你有什么的。”崇儒似乎打定了注意,不想再拖拉下去,這樣只會讓傷害更重。
“那是因為你從來不給我機會,我們還沒有嘗試過,你怎么知道會沒有發展。崇儒哥哥,不要趕我走,好嗎?如果你都趕我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干什么!”纖纖緊緊地抓著崇儒的手,狠命地搖著頭。
“纖纖,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瀟灑。你怎么會沒有事情干了,你是東瀛最出色的忍者,你還能為你的國家做很多事情的。真的,我不想再耽誤你了,跟在我身邊,只會委屈你的。纖纖,這是我寫的休書,你拿著,從今天起,你不再是高家的媳婦,你還是你!”崇儒一邊拽開纖纖的手,從袖袋了一張紙,卻是他昨夜里已經寫好的休書。
纖纖目光呆滯地看著崇儒,緩緩地接過那一紙休書,淡淡地掃瞄了一眼,目光變得犀利起來,有些輕諷地看著崇儒:“哼哼,我這一年來的努力,換來的就是你的這一紙休書。我救過你的命,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甚至連主人的命令我都違抗了!好,很好,休書,休書,哈哈……”纖纖的臉色變得暗淡起來,狠狠地將那一紙休書揉成了一團,生氣地轉身跑開了,出門卻是與正要進來的小裳撞了個滿懷。
“纖纖!”小裳有些憐惜地看著滿臉淚痕的纖纖,“怎么,出什么事情了?”纖纖卻是懨懨地看了小裳一眼,不發一言,徑直跑開了。
崇儒看著纖纖遠去的身影,茫然若失地嘆了口氣道:“對不起,纖纖!”
“你們吵架了?”小裳小心地問著,看著崇儒有些尷尬的神色,心里大概已經猜到了幾分。
“有些事情遲早都要解決的,我不想再拖下去!”崇儒淡淡地道,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哀傷。
“嗯,也對。長痛不如短痛。不過我看纖纖真的對你是用情很深的,這一時間她怕是也想不通的,你,你還是要好好地看著她一下,別讓她做了什么傻事才好!”小裳點了點頭,淺淺地道。
“我會的!”崇儒點了點頭,臉上掠過一絲悵然,悠悠地看向小裳道,“大嫂,你覺得你現在幸福嗎?”
“怎么會這么問?”小裳有些懵然地看著崇儒,不解其意。“我是說,你,你心里還記著行風表哥嗎?人們都說,自己最先愛上的那一個人會一輩子都藏在心里的,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這樣。”崇儒一本正經地說著,卻是說出了這個一年多來小裳也不曾去想過的問題。
“都過去了,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而不是曾經。我只知道,現在我很幸福,也很滿足。隨想都有一歲多了,我現在想的就是好好地在家相夫教子。其他的,真的沒有想過。我和行風,哼,也許只是一場錯誤的意外和邂逅吧!”小裳嫣然一笑,說得極是淡然,似乎已經真的拋下了曾經發生的那些美好故事。
“那就好,我想纖纖過不了多久也會忘記我的!如此,我才能安心!”崇儒釋然地吁了口氣。
“這個怎么能同日而語了。我和纖纖的情況不同的。我與行風,確實相識在前面,雖然我們曾經兩情相悅過,可是卻從來沒有真正的開始過!我身邊還有煊哥,我傷心無助的時候還可以依靠他,可是纖纖卻什么都沒有,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找誰去依靠!若說真的要忘記你,我想纖纖會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的。”小裳淡然一笑,細細地回答著。
“我對不起纖纖,也對不起婠婠。如果從一開始我不讓纖纖對我有感情的話,事情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崇儒一臉懊喪地道。
“傻瓜。這又怎么能夠怪你?感情的事情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話就不叫感情了。其實這件事我也有責任的,如果當初我肯勸著婠婠的話,也未必會找到這一步。只是誰又想得到,你還是拼命地把婠婠搶回來了。你們兩個經歷了這么多波折,如果到最后還不能在一起的話,真的就很可惜了。放心吧,我找時間去勸勸纖纖,你也不要太給自己壓力了!”小裳拍了拍崇儒的肩膀,一邊安撫起來。
崇儒點了點頭,悵悵地吁了口氣,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下來,細細地回想著他們三人之間曾經發生的一切。如果那個時候自己不是老陪著纖纖的話,纖纖或許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對自己癡情深種。婠婠說得很對,你當她是妹妹,她未必會把你當成哥哥。如今,這一切都真真切切地應驗了,夾在這兩個女人之間,他真的很痛苦很矛盾。
第二零七章 滿目清霜天逸客
去春來,轉眼間,這一年又走到了歲末。北方的天凄冷起來,屋外,寒風冽冽,白雪皚皚,已經有幾尺之厚,京城已經是銀裝素裹一片。隨想也在這寒風呼嘯中迎來了他的一歲生日。這個早產的孩子,生命來得如此艱辛,幾次三番都在虎口中脫身。小裳閑來無事,便給隨想算了一卦,心情更加的沉重起來。此子命途多舛,一生劫數頗多,歷經磨難方成正果,而且他也并非池中之物,將來是個干大事的人,家族很有可能也因他而受牽連。
對于這樣的卦象,顯然不是小裳所樂見的。一連幾天,小裳卻是心事重重的,而且在周歲的抓鬮上,隨想竟然選擇了兩樣東西,東廠的令牌和一柄長劍。憑心而論,小裳并不希望隨想走上他爹的這條道路,她只是希望他能夠安樂無憂地過著自己的日子。
夜涼如水,朔雪紛飛,小裳哄睡了懷中的隨想,看著那般沉靜恬淡的容顏,眉目間已經顯露出幾分英姿,不由地輕輕喟嘆起來。
“怎么了?小裳?就快過年了,你好像不大高興似的,還在為隨想抓的事情傷神么?”崇煊看著幽幽嘆氣的妻子,緩緩地上前,擁住了她,關切地詢問起來。
“其實這個世道什么樣子我也很清楚,可是我就是不想隨想也像你這樣一生顛簸,風里來雨里去的。我希望他做個平凡人,什么都不想。一生衣食無憂地過好日子,我就知足了。可是沒有想到,他棄文從武了!”小裳的眉頭泛起隱隱地哀傷,嘆息起來。
“我明白,這一年來辛苦你了,我們聚少離多,而且我幾次三番地使你們母子身陷險境。讓你擔驚受怕了。現在要過年了,我們也只能留在京城。不能回廣州探親。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寂寞很愁悶。等過了初一的祭天大典之后。我向皇上請奏,讓我們回家一趟,這樣好嗎?”崇煊淡淡地笑了一下,溫和地看著小裳。
“那皇上能夠答應么?你是東廠的頭,身兼京城的治安和皇宮的安全,若是你走了,怕是不好的吧。我看。還是不要了,你接管東廠一年未到,雖然有些政績,可是這么快就要回鄉探親的話,總歸是不好的,定然招來朝中地非議。其實,回不回去也無所謂了。等個兩三年吧,隨想大了些我們再回去也好啊!等孩子們都大了些。湊在一起才叫熱鬧了!而且。就算現在真能回去地話,我怕也是回不了!”小裳施然地看著崇煊,莞爾一笑。
“這話怎么說?怎么就不能回去了。隨想也一歲多了,都知道叫爹娘了,也學會了喊爺爺奶奶。我想,爹和娘是巴望著我們帶隨想回去地!”崇煊眉頭輕輕一彎,有些不解地看著小裳。
小裳卻是撲哧一笑,低了頭,一邊拉過崇煊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處,淡淡地道:“可是肚子里的這個不依啊,他才兩個月,受得了這風寒之苦么?”
“你,你又有了?”崇煊一臉欣喜地看著小裳,小心地在她的小腹處輕輕地撫摸著,感受那肚子里的胎兒的心跳。“瞧你,又不是沒有當過爹地,看把你樂得。你老說隨想以后就一個人,會怪孤苦伶仃的,這不,他的玩伴就跟著來了!”小裳將隨想放到了床上,給他掩好了被子,輕輕地靠在崇煊的肩頭,幸福滿足地笑了笑。
“小裳,又要辛苦你了。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在你身邊,天塌下來我也要守著你,我要孩子出生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和你。”崇吁了口氣,一臉誠摯地看著小裳。想起隨想的出生,想起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想起那一抹翩翩離去地粉紅,崇煊地心里便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清婉的這一生,終是自己害了誤了她啊!
看著崇煊這般表情,小裳也不再多言,清婉地死,在他的心里多多少少留下了一絲痕跡吧。如若他真的可以這么快就忘了,真真是個無情之人了。亦如自己的心中,衛行風始)一席之位的。
想著大年初一的那一場祭天大會,不知為何,小裳的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安起來。隨著嚴世藩的撤職,嚴嵩也跟著在皇上面前慢慢地失去了以往的信任。這一陣子,嚴嵩似乎蟄伏得太久了,以至于讓人都快遺忘了他,這個曾經只手遮天的首輔,真的就甘愿如此地屈于人下么?
金紅的炭火啵啵作響,室內的暖氣驅散了那刺骨的森寒。房間里,兩個曼妙的少女依傍而坐,一襲清雅的素白,一抹嬌俏的藍黃,構成了這個冬天別有的景致。窗外的飛雪簌簌飄落,帶著綿綿的情思,訴說著無盡的思念。
“恭喜你,終于可以嫁得如愿郎君了。”白衣女子優雅地開口,眉目間流露出一絲向往之情。這女子十八上下年紀,渾身透著一股清淡的氣息,顯得與這世俗有幾分格格不入,她便是從五臺山回來的麗瑤公主,此公主乃嘉靖心中大愛,卻是萬般疼惜的。麗瑤心性淡薄,不喜這皇宮內苑的爾虞我詐,鉤心斗角,所以三年前便隨了太后去了五臺山修行養性,前一陣子才回來。
“那也是托姐姐的福,你常常給我祈福,定然是為我積下了功德的。所以,我才能有這么一天啊。麗瑤姐姐,謝謝你!”婠婠誠摯地伸出手來,握緊了麗瑤纖白的素手。
“如若我的祈福真的靈驗的話,父皇也就不會如現在這般,成天醉心于長生不老藥了。你看看這天下,一日不如一日,我從五臺山回來,看到的都是無家可歸的難民,他們真的很可憐。可是父皇了,也不管一管,也任由著他們去。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啊!萬事民為先,以前的父皇不是這樣的,自從那些道士進了宮,嚴嵩把了權,他就變了!”麗瑤輕輕地嘆息,美麗的容顏上是滿滿的哀愁,目光索然地看著婠婠,“這一次和親本不該是你去的。宮中就你我歲數相仿,如果不是我去了五臺山,那么,嫁給韃靼的人該是我了。是我連累了妹妹你!說起來都是我不好!你如今平安歸來,又不用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我總算是安心了!”
“這又怎么能怪你了,姐姐你不要自責了。也許,這一切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婠婠訕訕一笑,搖了搖頭,“好在苦盡甘來,崇儒哥哥也不曾負我,對我一直不離不棄,能夠擁有這樣一份愛情,我真的很滿足了!”
“看你說的,這新科武狀元竟是對你如此用情至深,我倒是很有興趣想要見上一面了!”麗瑤公主微微一笑,臉上有說不出的欣羨。身為皇族中人,總會有許多的無可奈何吧!也不知道,自己將來的歸宿會是如何的。
“正月初二便是我們的大喜之日,到時候姐姐就可見到了啊!”婠婠笑道,臉上飛起一陣紅霞。
“哎,你都嫁人了,這以后啊,怕是沒有人跟我說知心話了。那皇宮,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改天我要向父皇請奏,讓我搬來雍王府,住你這來。還是你這里好。”麗瑤哎了一聲,一邊站起身來,吁了口氣道,“這一出宮就快一天了,我該回去了。要不然父皇又要說我了。朝陽,我先走了!”說著一邊喚了站在另一間屋子里的兩名婢女,一道出了門,施然地去了,迎著一路的風雪,出了雍王府的大門。
婠婠送麗瑤到了門口,這才回了房間。想著幾日后的祭天大典,那一天,所有的親王郡主都要參加,那個時候,必然也可以見到崇儒的吧,有他在自己身邊守著,自己又在擔心害怕什么了!
推開房門,一股冰冷的寒氣漫遍了全身,清寂的房間里,空留一聲輕嘆,那個蕭瑟蒼涼的身影,刺得婠婠有些睜不開眼來。
第二零八章 蠟炬成灰淚始干
你,你怎么進來的?”婠婠怔忡地看著房間里那一襲紫,搖了搖頭。門外的北風瑟縮地鉆進屋子里,卻不如屋子里的這個女人那臉上的寒霜還要來得清冷決絕。
“你忘了嗎?我是忍者,一個小小的雍王府,如今又失勢了,我什么時候來都可以!”纖纖淡淡地看了婠婠一眼,臉上的表情愈加的凝重起來,那鳳眸里隱喻了太多不可言喻的東西。
婠婠將門掩上,輕輕地吁了口氣,悠悠地看向了她:“天冷,你要不要喝杯熱茶暖暖身子!”“不需要!”纖纖果敢地打斷了她,昂起頭,目光灼灼,“天再冷,也比不上心冷!”
婠婠身子輕輕地一顫,臉上覆滿了惆悵,低低地道:“對不起!”“對不起!”纖纖目光倏地變得凌厲起來,“為什么你們兩個人的口氣一模一樣,你們覺得狠狠地傷害了我,玩弄了我之后,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一切嗎?為什么,為什么你們要這么對我。就因為我是東瀛人,所以你們人人個個都憎恨我,都希望我沒有好下場,是不是?”
“不,不是這樣的。我們從來沒有因為你是東瀛人而嫌棄過你。纖纖,你是個好女孩,我知道我現在不管說什么都已經于事無補了,傷害已經造成了,你恨我也是應該的。其實,我又何嘗不恨自己呢!我應該留在韃靼的,我應該走得遠遠的,你和崇儒哥哥已經成親了。我,我本不該再來打擾你們地生活的。可是不管我怎么做,我都放不下他。是我自私,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自以為是地認為這會是對我們三個人最好的選擇,可是現在看來,我錯得太離譜了。”婠婠一臉歉疚地看著纖纖,事情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她要負很大的責任。
“對。你的確是很自私。你知不知道你搶走了我生命中唯一喜歡的男人。我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搶別人東西的人了!我恨你,我不知道有多恨你。你說,要是沒有你地話,該有多好。崇儒哥哥會乖乖地呆在我身邊,只要我用心地對他,他一定會感動地。從他答應陪我每天看日落地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告訴自己,我的櫻花樹要開花了,而崇儒哥哥,就是我的那一棵櫻花樹,他是獨一無二的,任何人都不可以把他從我身邊搶走。嫁給他這一年多來,我費盡心思地對他好,可是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你。完全看不到我的存在。我不服,我不甘心!”纖纖的目光變得冷冽起來,臉上地寒氣森森地向著婠婠襲了過來。語氣中亦有一絲忿忿不平。右手腕一抖,鎖鐮已經握在了手中,一步一步地向著婠婠逼了過來。
“纖纖,你醒一醒好不好?崇儒哥哥他沒有喜歡過你,你誤會了他,我也誤會了他,所以我們三個人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我們,我們不要再錯下去了,好嗎?就當是你自己給自己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今天,就算你殺了我,崇儒哥哥也不會喜歡你的,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婠婠一臉無奈地看著纖纖,往后退了退,面色有些發白起來。
“我偏要勉強給你看!只要你死了,崇儒哥哥就會愛上我的!哼!”纖纖的瞳孔里已經沒有了焦距,一步一步地向著婠婠走了過來,牙縫里冷冷地蹦出幾句話,“就算我得不到他,我也要毀了你。這是你們如此對待我該有的代價!”
言畢,右手一抖,已經向著婠婠地肩膀抓了過去,婠婠靠著一旁地桌臺,抓起一把水果刀向著纖纖的小腹下刺了過去。可是她哪里是纖纖的對手,纖纖眼睛一斜,右手順勢往下一滑,婠婠手中地水果刀已經被她奪走了,嬌嫩的面龐上劃過一絲殘酷的笑意,右手往上一聳,已經掐住了婠婠的脖子,一點一點地將婠婠提了起來。
婠婠的面色逐漸蒼白,晶亮有神的眸子逐漸黯淡起來,口里喃喃地喚出聲來:“崇儒哥哥……對不起……”如花的面容上浮起一片死灰的寂寥,與崇儒相識到相知,相伴到相許的點點滴滴一幕幕地在腦海中回放。
自己與他,終究是有緣無分啊!原本以為和親的事情解決了,沒有什么困難可以阻止他們走到一起,只是他們都錯了,他們忽略了纖纖,忽略了一個女人發起瘋來的可怕和殘忍。只是她不甘心,她甚至連一句道別的話都來不及和崇儒說,她不想就這么死在纖纖的手里。
驀地里,一道金色的身影從門外沖了進來,看著眼前的此情此境,手中的軟劍毫不猶豫地向著那一襲淡紫刺了過去。纖纖猝不及防,有一瞬間的失神,只覺得后背一陣鉆心的疼痛,右手跟著一松,婠婠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纖纖轉身過來,看到的是一臉憤怒的崇儒。“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做。為什么?”看著剛才那揪心的一幕,崇儒很難想象,自己要是再晚來一步的話,會是什么樣的場景。纖纖捂著被崇儒軟劍刺傷的肩膀,淚流滿面,大聲地嚷道毀了我一生的幸福,毀了我所有的一切,我要她死,說著,手中的鎖鐮一抖,向著婠婠搖了過去。崇儒身子一偏,軟劍一蕩,牢牢地頂住了那根鎖鐮,往側一甩,身子向前一欺,一掌拍向了纖纖的胸口,纖纖整個人都被震飛出去,撞出了門外。
院中巡邏守職的兵衛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紛紛地朝著這邊涌了過來。纖纖踉蹌著站起身子,無比幽怨地看了崇儒一眼,冷冷地道:“今天我殺不了她,她早晚也會死的。高崇儒,我恨你!”言畢,身子一擺,已經縱上了屋頂,翻墻而去。
“婠婠。婠婠崇儒訥訥地回過神來,看著躺在地上的婠婠,昔日那個活潑嬌俏地少女就這樣了無生氣地躺在地上,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崇儒抱起婠婠,拼命地過真氣給她,強忍著心中的悲痛,他沒有想到,纖纖竟然會這般殘忍。要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婠婠下手。
良久。婠婠才回轉神來。黯淡的眸子里有了一絲光彩,虛弱地躺在崇儒的懷里,想要開口說話,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喉嚨里像火燒了一樣疼痛。剛才的那一刻,她依然心有余悸,看著纖纖那凜冽如刀的眼神。掐著自己脖子時刻的那種憤懣讓她緩不過氣來,有那么一刻,她真地以為自己就此離開這個人世了。
“別說話,什么都不要說!你想說什么,我都明白,都清楚!是我不好,我應該對纖纖有所防備地。從今天起,我在這里守著你。不會再讓你受到一絲一毫地傷害!”崇儒緊緊地將婠婠抱在懷里。無限心疼和自責起來。小裳此前已經有提醒過他,要注意一下纖纖會干出什么傻事,果不其然。纖纖竟然會對婠婠下這樣的殺手。
“你,你不要,不要怪纖纖。是,是我們不好,她也不想這樣的。是,是我對不起……她的!”婠婠張了張嘴,努力地從喉嚨里吐出這句話來。那種被人遺棄的感覺,被人傷害的痛楚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承受的,纖纖還是個十七歲地女子,在感情上她是個認死扣的人,現在崇儒不要她了,她會想偏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來,我抱你到床上,你好生休息,我要府里的人去找大嫂來,讓她給你看看。婠婠,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崇儒點了點頭,一臉疼惜地看著她,一邊將婠婠抱了起來。婠婠:?.他,她快不行了,她身體里的血液正在一點一點地流逝。能夠在臨死前,還能再見著心愛的人一面,已經是一種莫大的恩賜了。
“崇儒哥哥,你答應我,答應我,別恨她,別去恨纖纖,答應我……”婠婠虛弱地看著崇儒,喃喃地道,小腹下那穿腸地痛楚讓她萬分地難受,她沒敢把自己的風衣撩開,她不想讓崇儒看到那個致命的傷口。
“你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了好嗎?”崇儒看著臉色蒼白地婠婠,只覺得心口一陣抽抽地疼,到了這個時候,她還記掛著纖纖。
“你,你不答應我,我,我就不會住口,崇儒哥哥,你……”婠艱是,我不恨纖纖,不去恨她!”崇儒點了點頭,一邊將她放到了床上。
“謝謝……崇儒哥哥,我,我……我還能看你最后一眼,真好……”婠婠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悠悠的笑意,側坐著身子,緩緩地伸出手來,摸上了崇儒的臉,她就要走了,她想在臨死前把這個男人的所有都牢牢地刻在心頭,她好想陪著他走完這一生,好想永遠和他長相廝守。可是現實往往是殘酷的,她知道自己生命的沙漏正在一點一點流逝。
崇儒亦是一臉柔情地看著婠婠,任由著她在自己的臉上撫摸。可是下一秒他就呆住了,床上,一灘濃濃的鮮血正如紅蓮一般傲然綻放開來。
婠婠的小腹處,一柄銀色的刀柄刺痛了他的眼,那是剛才與纖纖糾纏的時候被纖纖反刺進來的水果刀,一種刺骨的冰涼瞬息間漫遍了全身,崇儒搖了搖頭,眼中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地往外流淌,那個嬌俏可愛的女子的眼睛正一點一點地合上,摸著他臉龐上的素手也一點一點地滑落。
“不要,不要,婠婠,婠婠,不要,不要睡,不要睡,你別離開我,婠婠,我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你答應過要和我一輩子的,要跟我生一堆孩子的,你,你不可以不守信用,不可以!婠婠,婠婠,不可以,你不可以離開我!啊……啊……”崇儒聲淚俱下,緊緊地抱著奄奄一息的婠婠,大聲地咆哮起來。
第二零九章 錦瑟流年韶華音
靖三十一年的歲末,朝陽郡主卒,年僅十八歲。因靼的和平作出了貢獻,嘉靖賜予其封號安樂公主。而郡主的辭世并沒有讓雍王府處于一片縭素之中,相反的,依然是大紅燈籠高高掛。
冰冷森寒的地窖之中,一襲銀黃色的少年挺拔地立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著那水晶棺木里安然長眠的少女,雙手凍得青紫也不曾發覺。這個地窖之中,不時地冒出一股股冰寒之氣,卻是一旁的泉池在作怪。冰氣蒸騰的泉水冒著白色的冰泡,使得整個地窖的溫度非常地寒冷起來。
雍王一臉傷悲地看著那水晶棺材里躺著的少女,他的女兒,不管自己怎么樣去保護她,都難逃這生死大劫啊。經歷了戰場上的風雨,飽嘗了痛失愛妻的滋味,這一次,又迎來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一向淡薄隨性的雍王一夕間蒼老了好多歲。他們父女從來都是聚少離多,回了京城之后,便是忙著和親的事情,如今和親的風波過去,原本以為女兒今后的人生從此安樂無憂了,哪里想得到還會生出這么多的波折來。想著婠婠的種種,雍王心中一陣愁苦,身子一顫,幾乎要倒下去。
“皇叔,保重身體。朝陽走了,您還要好好活著啊。”一旁的麗瑤公主小心地將雍王扶住,輕輕地拍著雍王的后背,細細地勸慰起來。婠婠的離開,卻是讓她至今也無法接受,他們前天才閑話家常。一轉眼就陰陽相隔了,生離死別竟是來得這般措手不及。
“我的婠婠,我地婠婠,居然就這么走了,我們父女倆一年團聚的時間都不到,她就這么撇下我去了。”雍王吸了口氣,人老了,所承受的打擊也越來越有限。不一會。已經是老淚縱橫了。
“朝陽在天之靈一定不希望看到皇叔你這樣的。她一定希望皇叔可以無憂安樂地生活下去。人死不能復生,皇叔,你節哀吧!朝陽走了,麗瑤以后照顧你,我來做你的女兒!”麗瑤一臉感慨地看著雍王,至情至性地說著。對于雍王,她是從心底里感激的。小時候的一場宮廷叛變,是雍王在眾多殺手之中將她搶救了出來,這一份恩情,她一直銘感在心。
雍王目光柔和地看著麗瑤,這個溫順淡雅的女子,眉目之間卻是有幾分婠婠地味道。聽著她這樣情意拳拳地關懷,雍王地心里稍稍有了一些寄托和安慰。
“是啊,姨父。你要保重身體。婠婠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姨父可以安定下來。可以平平安安的。”一襲素色的小裳緩緩地走上前來,目光凄怨地看著雍王,二十多年前。他是馳騁北疆沙場的一個神話,而如今,他不過是一個垂垂老矣的父親,失女之痛,對他來說,是一種很大的打擊吧!
“婠婠只是睡著了,她沒有死,她不會死地。我一定會讓她醒過來的。”銀黃裘衫的崇儒緩緩地開了口,臉上的表情哀而不傷,怔怔地看著那水晶棺材里的婠婠,搖了搖頭。她還是那么美麗,還是那么嬌俏可愛,他不相信她會這么狠心拋下自己,拋下他們共有的誓言一個人孤獨地離去。
麗瑤悠然地看向那挨在水晶棺材旁邊的少年,那憂郁蒼涼的背影,那落寞蕭條地面龐,讓她心生一股憐惜和羨慕。婠婠雖然走了,可是卻有這么一個深情地男子守著她,對她不離不棄,仍然堅守著那一絲幾乎不可能的希望來等待奇跡的出現。這殺人不見血地皇宮之中,那些在宮廷里凋零殘落的紅顏,他們雖生,卻比朝陽死了還要難受吧!
多年以后,麗瑤回想著當初在冰窖中的這一幕,若是小裳沒有許下崇儒一個奇跡,他會不會就那么隨著朝陽去了,而自己這一生的歸宿,又飄落到了何方了,冥冥之中,仿佛一切早有主宰。
“婠婠,等著我,我一定可以找到龍須神草和天香豆蔻救回你的!”崇儒一臉凜然地看著水晶棺材中的婠婠,鄭重地許下了自己的諾言。
小裳憂傷地看著崇儒那清寂的背影,無比悵然地吁了口氣,瑟瑟地轉身過來。自己雖以還魂針給婠婠續命,可是終歸有限,她與中毒和頑疾不同,纖纖的那一刀,傷到了她,根本不可能治愈得了的。這世上,除了師父所說天香豆蔻有起死回生之效外,根本沒有別的法子讓婠婠活過來。婠已經是個活死人了,只是不知為何,她的心口還保留著一絲暖氣,始終不曾退散。
而龍須神草和天香豆蔻卻是傳說中的神藥,現世之中,根本就找不到這兩樣藥材。小裳這么說,也是不想看著崇儒消沉難過下去,她知道,他和婠婠經歷了這么多,如果婠婠死了,他定然會崩潰而死的。所以,她只得許給崇儒這樣一個神話般的奇跡,讓他還有活下去的動力。至于以后如何,也只有交給時間來淡化一切了。
一個情字,傷了多少癡心人啊!那般可愛的纖纖,在這糾葛的愛恨之中,變得如此絕情冷血。小裳不明白,以纖纖之聰明靈秀,應該知道,即使沒有了婠婠,她和崇儒之間也不會有任何交集的,一年的夫妻生活已經證明了一切。那么,纖纖又何故要這般殘害婠婠了?而在婠婠.:|,嗎?小裳思慮良久,直到五年以后,這個答案才有了揭曉。
紛紛揚揚的雪花中,一襲淡紫的纖纖捂著胸口,艱澀地走在那已經荒廢的容園里,一淺一深的腳印在雪地里拖出落寞蕭條的心碎與凄涼。看著那漫天飛舞的雪花,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地留下來。身為忍者,組織的命令代表了一切,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從豐臣秀吉讓她留在中原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命運已經被擺在了風口浪尖上。只是,崇儒是她生命里的一個意外,一段措手不及的風花雪月。這種被人拋棄的滋味是那么的難受,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又有幾個人能夠明白呢?
婠婠死了,婠婠真的被自己殺死了,她該高興得才是,可是為什么心里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了一樣難受了。
“你終于肯舍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記得你來中原的使命是什么了?”茫茫的風雪中,一聲冷冽的男聲飄了過來。古杉下,一身黑色的男子緩緩地側身過來,目光炯炯地看著纖纖。
纖纖的目光一緊,坦然地迎上那一雙犀利的眸子,凄楚的面龐上轉眼間覆滿了冰霜:“我是伊賀派的傳人,是牧野家的女兒,我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主人的吩咐我一刻也不敢忘記。只是,《天機策》真的不在高家了,它的守護傳人也離開了高家!”
“《天機策》的事情我們暫且不管了,主人另有安排。為什么,為什么要殺了朝陽郡主?”黑衣男子冷聲地叱問起來,“她該死,她對不起我,傷害了我。我殺她,天經地義!”纖纖冷冷地道,高傲地昂起頭顱。
“是嗎?”黑衣人一臉玩味地看著纖纖,低沉了聲音道,“你知道背叛天皇組織的下場是什么吧?到時候不單你們牧野家受牽連,你們伊賀派也將成為東瀛的罪人!”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你來提醒我。那個女人找死,我成全她,又有何錯!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郡主,還能阻止得了主人進攻中原的宏圖大業嗎?”纖纖揚了揚眉毛,淡淡地笑了笑。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細細地打量著纖纖,想從中發現點什么,可是看著纖纖那般決絕凜冽的神情,的確是一點悔恨之心也沒有,她殺了朝陽郡主,應該是沒有可疑的地方。
“后天的塌天行動,我也希望你能夠像殺了朝陽郡主一樣,殺了高崇儒兄弟,不許有片刻的猶豫,明白嗎?這是主人交給我們在中原的第一次重大行動,就算不能成功,也一定要讓大明的根基動搖,讓大明朝自己亂起來!”黑衣人點了點頭,擲地有聲地吩咐起來,開始為后天的刺殺做準備起來。
“明白!”纖纖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不再多言,緊緊地握著拳頭,繞過那黑衣男子,徑直到了里屋。后天的那一場刺殺,她的心里已經有了分寸,既可以對婠婠下得了手,高崇儒,自己也應該可以的吧。
第二百一十章 天壇傾情恍如夢
月初一,按照往年的習慣,嘉靖都要帶著一干皇族中祭天。嘉靖崇尚道家之術已經是舉國上下皆知的事情,祭天卻是出于一種對道教的尊崇和對道家文化的推行。近年來,各處道教興起,也是得益于當朝天子的大力推崇。已經有好幾批道士入了宮,成為嘉靖身邊信賴的助手,當然,自也有一批道士成為了興風作浪的始作俑者,短短的一句話語,便能攪得天下大亂。朝廷之中,自有一批臣子是反對嘉靖過分地沉迷于道家之術的,比如張居正海瑞之流,然而在這混亂的朝廷局勢中,他們又不得不依附他們,借助他們的喉舌來打壓嚴嵩在嘉靖心中的地位。嚴世藩因為調戲麗瑤公主一事,已經撤職,即將被貶雷州。
天壇位于皇陵附近,每年的祭天前夕,都由東廠派兵把守,負責進出的安全。所以,這幾日,崇也是忙的焦頭爛額,絲毫不敢懈怠,甚至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也只是和小裳匆匆地吃了一頓團圓飯,便來戍守皇陵了。
大年初一的晌午,嘉靖在一幫王公大臣的隨行下,前往皇陵附近的天壇祭天,陪同的道士卻是張居正安排在皇帝身邊的藍道行。宮中四妃,另有麗瑤公主和太子及一幫親王也在其列,由龍虎衛將軍高崇儒護駕。
因為婠婠辭世之故,雍王府便免了祭天之行。麗瑤坐在那鳳輦里,目光若有若無地透過那一層帷幔看向那高頭大馬上的戎裝少年。向來淡薄人世地她。第一次對一個男子如此地專注。前幾天,他還在婠婠的棺木前那般神傷,整個人顯得非常的憔悴,如今又擔當起護駕的重責,不知道他應付得過來不?麗瑤心中有些擔憂起來,十多年來平靜如水的心在看到這一個少年的時候有些波動起來。朝陽真的很幸福,能夠得到這個男人所有的愛而離開。自己呢?她地婚事也快逼近了,縱算父皇再怎么寵愛她。宮廷地女子總難逃出嫁從夫地命運。如若要自己選擇一個駙馬。她會選什么樣的人了?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天壇。眾人下得車輦,由嘉靖和藍道行領頭,前往天壇祭天。嘉靖隨著藍道行一起攀上了高臺,然后藍道行開始上香,在那香爐面前福了一福,開始念起了祭文悼詞。
臺下的一眾皇家親眷也跟著跪了下去,畢恭畢敬。空氣里漂浮著一種不可名狀的氣味。祭文的內容無非是這一年來皇帝的政績。各處州縣的情況。聽著那不痛不癢地說辭,麗瑤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煩躁。南倭北虜的局面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若是光憑幾句罪己詔就能夠解決問題的話,她天天來祭天也是愿意的。可是父皇現在的心里一心向著求生得道,朝政也常常荒廢。如果不是張居正,徐階,海瑞等幫忙撐著這個朝廷,天下地局面比現在地更加混亂也說不定吧!
百無聊賴地嘆了口氣。麗瑤側著身子向旁邊看去。不遠處,崇儒一身葬青色的戎裝,威儀地立于一旁。神情很是戒備。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崇儒的時候麗瑤地心里總有一種特別的安寧。
“二皇姐,你不要東張西望,會被父皇發現的。”跪在她身側的裕王輕輕地說了一句,一邊細細地道,“皇后正盯著你看了!”麗瑤面色一窘,用眼斜瞟了斜角處的皇后一眼,發覺她正用一種近乎仇恨的光芒看著自己。皇后因為母妃是父皇最寵愛的關系,素來就看她不過眼,一直將她當成死對頭的。母妃因為當年的那一場宮女發動的政變為了救父皇而不幸罹難,所以父皇的心里多少有些感激母妃的,這也是在眾多兒女之中麗瑤頗受嘉靖疼愛之故,而眾多兄弟姐妹之中,她與裕王走得最近。
驀地里只聽得一聲爆響,正上方的山頭忽然轟隆一聲,騰起了一團濃濃的煙塵。緊接著,噼里啪啦的山石從山頂上滾落下來,向著天壇這邊撞了過來。
“護駕,護駕,快護駕!”馮保一臉驚慌地大喊起來,眾人卻是被這措手不及的爆炸嚇壞了,紛紛亂成了一團。一時間,尖叫聲,踩踏聲,不絕于耳,有幾個宮人因為躲避不及,被山頂滾下來的碎石擊中,當場暴斃。
嘉靖看著這突然的變故卻是驚得臉都變了色,無緣無故,這山頭怎么會碎裂的,難道是天譴!崇煊看著這般情景,一時也不解是何事,這幾天他已經把所有的地面都檢查過了,絕對安全的,這山頭怎么會發生爆炸的。
崇煊吩咐著吳江等人疏散人群,帶著一眾宮人到了安全的地帶。由于是祭天大典,嘉靖所帶的都是皇家親眷,雖有錦衣衛和東廠的人護航保駕,但是人數遠遠不如在皇城里那么多。
崇煊緊緊地挨著嘉靖,一臉戒備地看著慌亂的人群,眉頭輕輕地蹙了起來。“怎么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高卿家,你不是說足夠安全的發生這種事情?”嘉靖一面往后退著,一邊怒責起來。
“臣該死,是臣考慮不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皇上請保重龍體,待會臣會親自上山頭一看的!”崇煊低低地道,小心地護在嘉靖左右。
麗瑤也是被這突然而來的山崩給嚇了一跳,隨著眾人慌亂的腳步往山下逃,可是剛走幾步,前方一米處就有一個宮人被山石擊中,倒在了她的腳下,腦漿都砸出來了。麗瑤嚇得啊地一聲大叫,整個人都愣在了那里。
“小心!”還沒有反應過來,麗瑤只覺得自己被一人摟住,閃身滾到了一側,剛剛所站的地方已經有一塊山石跌落下來,砸得地都凹了下去。麗瑤一臉蒼白地看著那一塊山石,臉都變了色,要是自己還站在那里的話,現在只怕已經被壓成了肉醬了。驀地里,她才驚覺自己被人暖暖地抱在懷里,仰頭看時,卻是崇儒。
崇儒一邊將她扶了起來,畢恭畢敬地道:“公主可有事?”麗瑤心里突地一跳,搖了搖頭道:“沒事。謝謝高將軍。”
“無事就好,公主小心在一旁站著,不要亂跑,這里比較安全!”崇儒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話音落畢,只見得四周多出了很多黑色的幻影,一個個憑空閃了出來,目露兇光,見人就砍,見人就殺。起碼有數百之中,這些人手中個個都拿著銀色的樸刀,動作迅猛無比。錦衣衛一時措手不及,反應不過來,死在那些黑衣人手中的不在少數。
“高廠主,你不是說天壇很安全了么?這就是你所說的安全?你欲意謀刺皇上,該當何罪?”嚴嵩一臉斥責地看著在嘉靖身邊的崇煊,哼了一聲。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確是檢查過了的,我也不知道這些刺客是怎么混進來的!馮公公可以為我作證,我的確是檢查了每一處地方的!”崇煊一時間也理不出頭緒來,這些武功高強的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在他的眼皮底下溜進來,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皇上,高廠主的確是檢查了所有的地方,沒有任何可疑的!”馮保一旁說道。嘉靖卻是不動聲色,面色有些難堪,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可是又咽了回去,只悶悶地說了一聲:“都別說了,馬上給我把這些來歷不明的人剿滅!”
“大哥,他們是東瀛人!”崇儒刷地就是一劍,挑中了一名黑衣人的面巾,一劍封了喉,卻是一東瀛武士。
“知道。”崇嗯了一聲,咬了咬牙,小心地護在嘉靖身邊,一臉肅然地道,“皇上請小心,這些東瀛死士會忍術。”
“怪不得,原來是東瀛死士。他們要進來真的很容易,隨便隱身進來就可以了!”馮保哦了一聲,亦是一臉的戒備。
只聽得半天空中叮地一聲響,一道人影破空而至,長劍遙遙地向著嘉靖的眉心指了過來。嘉靖卻是嚇得臉都綠了,連聲道:“護駕,護駕!”崇煊已經越過身子,手中的行云劍跟著遞出,與來人的長劍相交在了一起。那人面色一沉,身子往后一仰,竟是憑空消失不見了。
“人呢,人哪里去了?”嘉靖看得一臉的愕然,他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功夫。“回皇上,這是東的忍術!”崇煊道,話音落畢,臉色倏然一變,一把將嘉靖拉到了自己的身側,右手長劍斜斜地一掃,對著那虛空一刺,只見得嘉靖剛才所站之地的旁邊已經晃出一個人影來,胸口滴血地倒在了地上。嚴嵩原本飛揚的臉一下子暗了下去,沒有想到這個高崇煊的武功竟是如此的厲害,連這幫忍者都近不了他的身。
“大哥,你先護送皇上下山,這里交給我來對付!”崇儒縱空一躍,手中的軟劍脫手飛出,右手一搖一晃,那軟劍在空中一陣回旋激舞,晃出萬丈青光,只聽得啊地慘叫聲連連,五六個隱匿在空中的忍者紛紛中劍而亡。
“好!”崇煊嗯了一聲,一邊拉過嘉靖的手,鄭重地道,“皇上緊跟著臣,不要慌張!”說著已經拉起了嘉靖,在三隊錦衣衛的保航下護送嘉靖下山,其余的宮人也怯怯地跟在其后,唯恐丟了性命。廝殺了片刻,東瀛死士終究抵不住這么多的兵力,已經是傷亡慘重了。
“不能讓嘉靖給跑了!”半空中,一道黑色的人影踏空而行,手中的短刀向著嘉靖的后腦勺射了過去。崇儒面色一白,身子一縮,一招飛龍在天,身子凌空躍起,軟劍一格,將那短刀擋了回去。而崇煊已經帶著嘉靖拐過了一道死角,往山下去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櫻花落紅空許約
是這么短短的一刻交手,東瀛死士已經失去了刺殺嘉會。領頭的黑衣人怒視著攔在跟前的高崇儒,虎眸里泛起一陣森冷的寒意。
“你們是菊枝派的人?”崇儒咬了咬牙,冷冷地叱問,目光冷冽地看著與他相對而立的黑衣人。黑衣人沒有回話,雙手往后一插,兩柄長長的大刀已經握在了手中,身子一搶,向著崇儒刺了過去。
一時間,二人卻是大打出手。而吳江所帶領的一撥錦衣衛正在奮力地與十多名忍者廝殺,一時間,死傷無數。這一場祭天大典無端端地卻成了一場血流成河的屠戮。
麗瑤公主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崇儒與那黑衣人的這一場打斗,整個人的心都揪緊起來,自己卻又幫不上什么忙,只有干著急的份。
“纖姬,殺了他!”黑衣人往后一退,身子凌空一飄,冷冷地喝了一聲。便見得半空中一襲絳紫衣衫的忍者出現在了崇儒的身后,右手一抖,一條鎖鐮已經盤旋而出,射向了崇儒的脖頸。
“高將軍,小心!”麗瑤驚呼出聲,嚇得臉都變了色。崇儒身子回轉,軟劍一提,掃向了身后的紫衣忍者,目光相對的剎那,二人各自有一瞬間的猶疑。紫衣忍者咬了咬牙,清麗的眸子里涌起一絲森森的冷起,身子一個側舞,鎖鐮一環,向著崇儒的胸口鎖了過來,銀白的光芒映著那一張潔凈素雅的臉。
崇儒一個后仰,軟劍一擋。訥訥地看著對面出手毒辣地紫衣人,咬了咬牙:“你就這么恨我。你已經害了婠婠,婠婠到死都叫我別恨你,你真的要逼我恨你么?”紫衣人身子一怔,遲疑了片刻,驀地里臉色一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崇儒的肩背鎖了過來。
“你逼我的!”崇儒閉了閉眼,吁了口氣。婠婠的死在他的心里已經留下了很深的傷痕。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原諒一個殺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地兇手。
時間在那一刻靜止。紫衣少女沒有片刻地猶疑,毫不畏懼地向著崇儒撲了過來,任憑著崇儒地那一把軟劍刺穿了她的身體。而她手中的鎖鐮直直地射進了崇儒身后的黑衣人的心口。黑衣人手中的長刀僅離崇儒的后背心一寸之遠,卻是再也無力往前刺進一分了,長刀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黑衣人瞳孔瞪得大大地,不可置信地看著對面的紫衣少女。動了動唇:“背叛,背叛天皇組織,你,你是牧野家的恥辱!你……”后面的話消失在了紫衣少女鎖喉的聲響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卻是讓麗瑤呆在了一旁,就在那一刻,她看著崇儒腹背受敵,情況十分危急,只要任何一方得手。崇儒斷無生還的可能。她以為崇儒死定了。可是沒有想到那個紫衣忍者會救她,用自己的性命挽救了崇儒地危機。看著崇儒地軟劍刺破了她的身體,而她的鎖鐮卻越過崇儒地肩膀射向了身后的同胞。那般決絕凜冽的神情,寫滿了視死如歸的勇氣。
崇儒亦是感到渾身一陣冰涼,他想象過很多次與纖纖的再相見,可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見面方式。他的確是怪她恨她殺死了婠婠,可是他也明白纖纖會這么做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沒有想過真正地要去殺她,那不是婠婠所樂見的,也不是自己所想的。可是這一刻,他決絕地將自己的長劍捅進了纖纖瘦弱的身體,看著她唇邊不斷嘔出的鮮血,看著她那絕美如花的容顏,看著她那一切都解脫了的模樣,崇儒的心里抽抽地疼了起來,面巾滑落,噴薄的熱血沾滿了纖纖秀麗的素顏。
纖纖目光緩緩地看著他,凄楚地笑了笑,又望了望那刺進胸膛的長劍,說道:“真好!”身子往前一傾,整個人向著崇儒的懷抱里沖了過來,而那把軟劍已經貫穿了她的胸膛,延伸到了她的后背。崇儒雙手顫抖地看著已經沒入纖纖身體的長劍,淚水汪汪地流了出來,搖了搖頭,哽咽道:“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是這個樣子。纖纖,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做,為什么!”
“我,我背叛了伊賀派,我給爹和姐姐蒙羞了,我,我不死的們牧野家全都得死!”纖纖凄苦一笑,靠在崇儒的肩緩地抱住了崇儒的腰,口中不斷有艷麗的殷紅滲出來,“能夠,能夠死在你手里,這便是對我最好的結局!崇儒哥哥,我,我到現在還愛著你,我,我真的好喜歡你。為什么,為什么你不喜歡我,為什么你不愛我?”
“婠婠她不會武功,她到死都還叫我不要恨你,你,你怎么可以對她下毒手,你,你……你叫我怎么辦?讓我怎么辦?”崇儒閉了閉眼,心情顯得十分的激動。
“你,你現在不是給她報仇了么?你,你可以安心了!我知道你恨我,我,現在一命抵一命,不好嗎?”婠婠低低地道,嘔了一聲,口中又吐出了一灘殷紅,濺滿了崇儒一身。
“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我要你們兩個都活著,你們兩個都好好地呆在我身邊。如果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我打死也不會趕你走的,我不會對你說那么殘忍絕情的話,是我害了你,是我誤了你一生的幸福。可是,婠婠真的是無辜的,我情愿你殺死的人是我!纖纖,我不否認,我對你有過感覺,可是婠婠在我心里無可替代,就算婠婠真的走了,她在我心里依然是最重要的!”崇儒緊緊地抱著纖纖,難過萬分地說出了自己處在他們兩個女人之間的感受。
“這個,這個結局早就定下來了。我,其實我留在中原的原因只有一半是為了你。我,我是忍者,我不能不遵守主人的命令。崇儒哥哥,你,你,你以后要小心,小心我的主人!他,他并不是你們看到的那個樣子,你,你幫我告訴,告訴……大嫂,要,要……”纖纖的胸口一起一伏,后面的話語被喉嚨里涌上來的鮮血堵住了,再也說不下去,美麗凄楚的瞳孔里沒有了焦距,摟著崇儒腰際的手直直地垂了下去。
“纖纖,纖纖……”崇儒啊地一聲大叫,緊緊地摟著沒有了氣息的纖纖,難過地大哭起來。婠婠醒不醒得過來還是一個未知之數,現在連纖纖也死了,他到底做錯了什么事情。忽然間,響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那個算命的先生對他說的那一番話,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劫數么?
麗瑤看著這動情的一幕,亦是滿心的痛楚。婠婠,還是纖纖,為了他,都可以不顧一切地愛,他們都以另一種方式來延續著對這個男人的愛。看著幾近崩潰的崇儒,麗瑤心中某塊柔軟的地方被觸動起來。
“高將軍,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吧!我想,纖纖姑娘也不希望你為了她如此難過的。她今天來,本就是想求死的吧!能夠在臨死前得到你的原諒,我想,她會含笑九泉的!”麗瑤緩緩地靠近崇儒,輕柔地道。
崇儒吸了口氣,緩緩地抬起頭,淡漠疏離地看了一眼麗瑤:“我,我真是個不祥之人,愛上我的人一個個都沒有好下場!”
“你怎么這么說?朝陽還在等你啊。”麗瑤心中一凜,澀澀地道。“婠婠,婠婠,我都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等到她醒過來的那一天。”崇儒輕諷地笑了笑。
麗瑤一時間懵然,卻是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對于婠婠醒不醒得過來的問題她心里也沒有底,這個世上,真的會有傳說中的那兩樣神藥存在么?
“公主,我有個不情之請!”崇儒吁了口氣,一臉哀愁地道。
“請說!”麗瑤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公主就當沒有看到剛才發生的一切,好嗎?我不想纖纖到死都不得安寧。她一直想著要回家,我會把她的骨灰帶回東瀛,埋在她最喜歡的櫻花樹下。”崇儒目光深邃地看向了東方,又望了望懷中安息了的纖纖。
“可以!”麗瑤淡淡一笑,心中有說不出的艱澀。這個女人,為崇儒付出的定然不比婠婠少吧。只是崇儒那狹小的心,滿滿地一腔愛意全都分給了朝陽,朝陽真的很幸福啊!也許有一天,自己也步上了纖纖的路,亦是說不定的吧!
終章 曲終人散浮華盡
壇遇襲的事情已經告了一段落,嘉靖也總算是有驚無朝堂上添油加醋地說了崇煊一通壞話,其意直指崇煊與東瀛人有所勾結。張居正徐階海瑞等據理力爭,嘉靖自也是不會相信嚴嵩所說之言的,自從青詞事件和嚴世藩調戲麗瑤一事之后,嘉靖已經疏遠了嚴嵩,還慢慢地剝奪了他的官職。架空了他的權力。
崇煊雖然護駕有功,但是失職是不錚的事實。免不了一頓杖責,被打了二十大板。也算是平息了嚴嵩之流的嘴。不過經此事件之后,那些原本站在嚴嵩陣營的官員一個個地動搖了,與嚴嵩保持了一段距離。朝廷中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嚴嵩已經在嘉靖面前失寵了,而嚴世藩也被貶成了雷州衛。
同年,在徐階的慫恿下,嚴嵩被嘉靖剝奪了一切官職,被迫告老還鄉。嘉靖四十三年,御史皺應龍彈劾嚴世藩,說其與東瀛人勾結,嘉靖大怒,抄了嚴家的家產,嚴世藩也被斬首。嚴家所得家產全部充入了國庫,一代首輔嚴嵩到了晚年卻落了個凄涼下場,無子送終。當然,這是后話。
這一年的秋天,疾病纏身的高清海終于安然辭世。崇煊因為是東廠之主,而崇儒還有軍務在身,不能在家中久留,待得喪期滿了之后,又匆匆地回京了。高家的所有產業全由崇業崇明兄弟二人繼承。小裳因為即將分娩之故,自然是無法回鄉為高清海送終的。因此,這也成了她日后繼承祖業被宵小之人詬病地一個話題。
八月初,小裳成功地為崇煊生下一女,取名高恩雅。這一次,崇煊卻是一直守在小裳的身邊,親眼看著愛女出生。
房間里,崇煊抱著恩雅,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停地扮著鬼臉給孩子看。
“瞧你。你這個樣子。會要嚇壞恩雅的!”小裳娓娓一笑,搖了搖頭道。快兩歲的隨想趴在小裳的身邊,看著崇煊抱著這個新添的妹妹,卻是不知何故,竟然哇哇地哭了起來。
“隨想,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餓了!”小裳支起身子,拍了拍隨想的頭道。隨想撇了撇嘴巴。一字一頓地道:“爹爹不要我了,爹爹不抱隨想了!”
原來是在吃妹妹地醋。小裳有些好笑地看著隨想,一邊又望了望崇道:“你看看你兒子,吃恩雅地醋了,你天天抱著恩雅,人家有意見了!”
“你是男子漢大丈夫,不可以整天黏著爹娘地,要學會堅強獨立!”崇煊微微一笑。抱著恩雅在床邊坐了下來。一家四口卻是好不幸福。隨想不過是個孩子,根本就聽不到崇煊所說的這些,干脆蹬鼻子上臉。一把趴到了崇的背上,閃著稚氣的眼眸,看著才一個多月的恩雅,晃出小手在恩雅的臉蛋上摸了一下,恩雅睜開眼睛,咧嘴對著隨想笑了笑,卻是逗得隨想也開懷起來。
“真快,眨眼就兩年多了。”小裳有些感慨地說著。“是啊,真快。小裳,你覺得現在幸福嗎?”崇煊點了點頭,一邊摟過隨想,也將他抱進了懷里。
“嗯,幸福!”小裳抿嘴一笑,點了點頭,繼而眉頭輕輕一皺,“這幾天東廠你都沒有去,老閑在家里,不大好吧。我的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掛念我地,孩子我看著就成了。”
“我呀,像皇上請了假,這一個月我都呆在家里陪你!一年到頭我都沒有休息的時間,如今你剛剛生了恩雅,身子不好,我不守著你的話我不放心的!”崇煊溫潤地笑了笑,一邊摟過小裳,將他們娘三人都圈在了懷中,一邊趁著隨想不注意,在小裳的臉上親了一下。這個小家伙,越大越黏人了,晚上總要和小裳睡在一起,不許他這個當老爹的上床,可是苦煞了崇煊,無論如何,今天晚上趁著小裳的身子好些了,他都要好好地把這些日子以來的思念補償回來,一親芳澤。
只是,這種恬靜安寧地日子又可以維系多久了。不過能夠和崇煊擁有這難得地一刻,小裳的心里已經很知足了。從她決定跟了這個男人的時候開始,這一生地結局也就注定了的吧!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