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嬰身穿灰麻道衣,從山上的道觀徒步走至鎮上的《郭員外府》。今天是郭員外嫁女的日子,府上內外處處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她定定的站在大開的府門對面,眼神清冷,但眉宇間卻埋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情愁。青嬰猶記自己金釵之年(12歲),那個趁著道觀辦法事,總會帶著油糖糕來看望自己的小郎君。他眼角含笑,見著自己,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待我行弱冠之禮後,娶了嬌兒可好?」
那年竹林裡,青葉紛飛,她羞紅了臉,將自己懷裡壓的瑤芳(花)化作書籤,送予舞象之年(13~15的少年)的小郎君,當作定情之禮。 小郎君爽朗的笑了:「青嬰爹爹可真是迷信,非要將嬌兒送至道觀寄養,浪費了青嬰大好年華不說,還得跟師傅做著粗活。」
青嬰低下了頭,含羞帶怯道「爹爹也是為我好,神算子說了,青嬰要在道觀養至及笄方能避禍,為家人祈福,青嬰心中歡喜的很。」
這時山裡升起裊裊白煙。
「靈澤(雨)要降下來了,郎君快回吧?」
「不,我忘了告訴嬌兒,為了妳…我求了家裡,要在山上求道陪妳。從此,妳在西閣、我在東院,想到每天都能遙望妳一眼…我心足以!」
青嬰這時才發現一向穿著白衣的少年,身上披著一件粗布道袍。 「你…這又何苦?為了青嬰捨棄家中富貴?跑來這荒山老林裡修道。」
「陪著妳,我樂意!從妳隨著師傅採草藥送到鎮上賣的那天起,我眼底、心底就都是妳。」少年神情寵溺道。
霹靂啪啦~啪啦~啪啦!
「放喜炮啦!新娘子繞宅三圈。」郭管家大聲嚷著。
有鄰里被擁擠的人群擠至青嬰身旁,她們小聲議論道:「這沈道長就這樣入贅郭家啦?不是說在道觀還有一個相好?」
「哎、不就一個道姑嘛!哪能跟郭家的潑天富貴相比,再說了!沈道長也是為了家族著想啊!從前沈老爺家大業大,庶子無數,這才讓沈道長十幾歲就上山學藝去。 可近幾年…沈家嫡親少爺一個個莫名死去,生意又一落千丈。那不還好,郭家千金上山燒香時瞧上了沈訣,這沈老爺…也只能讓這個庶子還俗娶親,好解了家族之危!」
「誰說不是呢,這也是討了巧,郭員外就這麽一個寶貝千金。欸,不對啊!不是說那個道姑家裡也是世族?她怎麼不和家裡開口,幫上一幫?」
「這妳就不知道了吧!那道姑要還俗的時候…她爹恰巧犯了事,被當今聖上發配邊疆呢!她爹也是個疼女兒的,捨不得她吃苦,所以就讓女兒繼續留在山上當道姑,直到有人去向她師傅提親為止。」
「欸,真是造孽啊!那沈道長娶、不、入贅郭家,那這…這道姑不就從此青燈古佛?」
「誰說不是呢!造化弄人啊!」
青嬰站在她們身後,耳中卻好像聽不見兩人的呢喃私語。她看著沈訣穿得一身火紅,眉眼間卻藏著一抹愁緒,忽然,男人似有所感的轉頭,看到披散一頭青絲的青嬰。 「阿嬰,那是我的阿嬰啊!」沈訣心中吶喊,但面上卻是一沉,故作嚴肅的看著她。
青嬰被男人決絕的態度一驚,她知道自己該醒了。縱使有再多的放不下…那也是過去的事了。 正準備離去之時,剛下轎的郭嬌正巧透過紅薄紗看到了青嬰,她吩咐ㄚ鬟代自己過去和她說幾句話。
ㄚ鬟快步上前擋住青嬰去路:「這位道姑,都說道法自然,不是妳的…也就莫強求了。嘻~這是我家小姐好心讓我勸勸妳! 但要我說啊!姑爺那夜雖是被下了魅藥、神智不清,可口口聲聲仍是喊著嬌兒、嬌兒呢!我看這位道姑,妳看、妳也就死了心罷。」 「嬌、嬌兒!下藥?」青嬰猛一回頭,她知道沈訣還是愛自己的,自打小,沈訣就愛嬌兒、嬌兒的喚自己。 可一眼望去,只見郭嬌得意的挑開頭蓋的一角,那挑釁的眼神就像在說…「沈訣的人和心都是我的,而妳、就像一場笑話。」 青嬰眼神一暗,瞬間抽出腰間軟劍,腳尖一點,便欲往郭嬌眉心刺去。 沈訣見狀,飛奔擋在郭嬌身前,青嬰疾不可擋,手裡劍直直往前刺穿了沈訣心肺。 可男人就像感覺不到痛,他眼神中竟還流露出解脫,沈訣溫柔道:「嬌兒、快走。」 這話讓在他身後的郭嬌聽見,她驚得渾身一抖、喉頭發出刺耳的尖叫,隨後憤而向前,朝沈訣背上的軟劍撲去。 劍身銀白如雪,血花沿著劍鋒緩緩滴落,可郭嬌笑了:「我贏了,他始終都是我的。」
周圍亂成一團,青嬰眼眶濕潤,她緩步上前,抽出郭嬌髻上的簪子。青嬰將簪子狠狠往自己心口刺進去,她也笑了,愛慕的望著沈訣道:「待來世嬌兒長髮及腰,沈郎娶我可好?」不消片刻,青嬰的血染紅了道袍,一時間,讓圍觀的賓客們竟分不清,今日的這場喜宴…誰才是心頭嬌?
青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