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鳥

在與我家相連的某條路上有間頗大的獨棟房，房屋正面有一扇復古的大拱窗，往裡望去裡面有一個大鳥籠，籠中關著一隻有著細長嘴喙的海鳥。

因為感覺稀奇，兒時的我經過時總是死盯著瞧，年紀大點後一時忘記了牠，那段時間裡只有那麼一次，我憶起了牠的巨大而感到驚訝，牠是一隻很大的鳥，我卻一直沒注意到。

又過了數年，我驚訝的發現牠仍活著，困在那拘束又痛苦的生活中那麼多年卻仍苟活著。把纖長的翅膀折起、把細瘦的頸子卷縮、胸前的羽毛髒污雜亂、直長的嘴喙沉重的指向地心，用扭曲變形的腳爪支著這一切，而這一切指的是這個巨大又狹窄的鳥籠中的孤獨巨鳥。

我曾在不遠的海面上見過牠的同類，筆直舒展的長翅、融入天雲的潔白羽毛，當我意識到牠與牠們是一樣的鳥兒的時候，強烈的痛苦佔據了我的心口，那是對鳥兒的憐惜之情，還有對自己過去的無動於衷的罪惡感。

我睡不著，一闔上眼眼前就浮現那籠中痛苦的剪影。我躺在床上，尚未入睡便已深陷惡夢，我的頭劇烈的悶痛著，恍惚中我爬下床，眼前漆黑一片，我不知道我在前進，直到我遠遠認出了那模糊的鳥籠。攻擊著我的痛楚與一陣陣噪音重合起來，那隻始終安靜蹲伏的鳥兒正猛烈的用後背撞擊鳥籠，並哀嚎著……

「……牢籠啊！囚禁我！折磨我！我所痛恨的牢籠啊！！求你一如既往、求你永恆不變！永遠殘酷的禁錮我！....那天空！祂的呼喚如此強烈！我的每根羽毛都在向祂哭喊流淚！....但是啊、牢籠、千萬別粉碎、千萬別崩解、那天空比你更殘酷、更強大！祂扯開我的雙翼、逼我永無止境的飛翔！！怎麼飛都還有更高、怎麼飛都還有更遠...永遠、永遠、祂嘲笑著我....我日日夜夜的飛、用早已麻木的雙翼、飛到精疲力竭、卻仍飛不出祂的肚臍眼....祂輕蔑的笑看著我、永遠、永遠……我驚恐、我疲憊、我顫抖、我絕望....但一睜眼見到祂，我又會再度展翅、飛入祂的腹中….所以、禁錮我、折磨我、扭曲我的骨骼、折損我的羽翼、我親愛的行刑者！求你別讓這隻可悲的鳥兒回到天空！……」

牠哭喊著、撐開雙翼，骨架撞上籠門、長長的飛羽卡在籠縫中折斷、脫落……

第二天早晨我在病痛中醒來，我看了一眼那壓得我喘不過氣的東西是什麼，原來是一支染血的斷羽，就沾在我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