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博士2：失控多重宇宙》：漫威需要的不是導演是觀眾

作為因為戲院封閉4個月而悲哀地錯過了一堆大片的香港觀眾，為了好好地慶祝戲院重開，我特地挑了《奇異博士2：失控多重宇宙》的首映場來「開個好頭」── 倒也不能說事與願違，但《奇異博士2》帶給我的觀映體驗顯然沒有想像中的暢快淋漓。

不太好說這部電影是好還是不好，因為顯然漫威粉、超級英雄粉、電影愛好者和普通觀眾間的期望是天壤之別﹙是的，我認為前兩者是不同的觀眾群體﹚。但同時，從這部電影 ── 正確的說是幾部近年的漫威電影中 ── 漫威和觀眾間的拉扯也慢慢浮上了水面。漫威在嘗試新東西；但觀眾不一定買帳。MCU最輝煌的上升期已經過去了，而它的下一個十年計劃，恐怕對觀眾的培育才是關鍵。

注意：以下內容含有大量對《奇異博士2：失控多重宇宙》的劇透！！！

先論電影的基礎敍事 ──《奇異博士2》的故事在我看來是不夠優秀的。

我不是漫威粉，但這次是和一位超級死忠漫威粉朋友一起去的；她入場前已經給我分享了一堆影集和番外系列的內容，才讓我在開場時迅速的跟上了劇情。但不難想像對普通觀眾來說，肯定有一大堆疑問：緋紅女巫為甚麼變成了反派？她不是復仇者嗎？她甚麼時候有兒子了？她結婚了？西景鎮發生了甚麼？

這部電影上映後，網上出現了一大堆「看《奇異博士2》前必須知道的十件事」之類的文章；同時也不乏「建議大家先看了《WandaVision》及《What If...?》才入場」等等評論。

這對我來說，就是導演無法在一部電影中說好一個故事。

當然，這也是近年很多電影系列的通病。我不否認續集和前作必然有關聯性，特別是MCU這種龐大的特殊世界觀；但能讓觀眾不需要知道任何背景/前設/原作也能享受本作的樂趣，那對我來說才是一部足夠好的作品。而《奇異博士2》顯然不能滿足這個要求。

另一方面，也是這次《奇異博士2》備受批評的重點，就是導演的個人風格。

我必須承認，《奇異博士2》給我的直觀體驗是「不似預期」。特別是漫威上一部的《蜘蛛俠：不戰無歸》中同樣有奇異博士、同樣關於多重宇宙，令人自然地對本作產生了一些很具體的期望。

而Sam Raimi，成名作有《屍變》、《鬼玩人》、《蜘蛛俠1-3》，一位非常巨有B 級恐怖片風格的導演。事實上，這次電影中也充滿了他的拿手好戲，盡顯其拍攝功架。像緋紅女巫在吉瑪塔（Kamar-Taj）追捕美妮卡時從任意反射面攻擊那段的jump scare就是很典型的恐怖片手法。而緋紅女巫和X教授對峙那一段，則以純白房間和鮮紅霧氣的意象表達了一段思維的角力，在彰顯面對無法戰勝的緋紅女巫那種恐懼的同時，簡潔而有力的視覺風格也是一場視覺享受。

當然，片中偶爾也有一些很陳腔濫調﹙cliché﹚的B 級片橋段，像下水道逃命那一幕：緊張的音樂、閃爍的紅光、完全沒用的安全門和一整段後視角追逐戲，跑着跑着還要停下來靜默十秒鐘來營造「緊張」的氣氛，坐在我前面的大叔都忍不住吐槽：「跑啊！等死嗎？」

平心而論，以視覺效果來說，Sam Raimi這次的表現稱不上十分優秀，但也絕不差。可惜的是，這種B 級片風格放在《奇異博士2》中，擦出的火花卻抵消不了觀眾的消化不良。

不難發現，作為近年商業片主流的超級英雄片，有一條明顯的邊界。漫威在十年間建立了MCU這個宏偉而立體的超級英雄電影王國，但同時那些為MCU奠定基礎的作品也一手為這個王國劃下了界線。在電影製作中平衡着「MCU形象」和「觀眾期望」的那條脆弱的橋樑就是導演；而一旦導演越了線，觀眾評價就會呈現很明顯的兩極分化。

近年漫威明顯有在導演的選擇上作出各種嘗試，像由充滿喜劇風格的Taika Waititi執導的《雷神奇俠3：諸神黃昏》、視覺風格別樹一格的趙婷執導的《永恆族》、還有本篇的Sam Raimi等；而後兩者的作品顯然在觀眾中褒眨不一。喜歡的觀眾會欣賞導演如何以個人風格說超級英雄的故事，但不喜歡的觀眾則是大喊：「我要看的是超級英雄片不是恐怖片/Cult片/文藝片！」、「其實還好，但就是不像漫威片。」

「漫威片」的固有印象，已經成為了漫威發展的枷鎖。

事實上，漫威一直在有意識地擺脫這個困境。漫威影業總裁Kevin Feige在一次有關《永恆族》的採訪中是這麼說的：「我們一直在和各類型導演的合作中學習。只要他們有獨一無二的觀點，無論他們過去執導的是甚麼電影，我們都會賦予他們需要的環境、最棒的藝人和技術人員；讓他們在創造出符合漫威電影的視覺效果的同時，帶領我們向前所未見的地方前進。……我在漫威已經二十多年了，但我們仍希望能這樣持續下去 ── 一直的進化、改變與成長，嘗試一些我們未做過的事。這就是像趙婷這樣的製作人帶來的：這不只是為了漫威，更是為了整個院線和電影產業。」

顯然，漫威在擁有了數量龐大的觀眾群之後，第四階段的目標就要擴展MCU的可能性和培養觀眾的接受度。漫威最迫切的需要是擺脫過往「漫威電影」的標誌，讓觀眾普遍接受漫威出版的電影同樣可以作為風格不同的獨立作品看待。而《永恆族》和《奇異博士2》的大眾評價顯示出這個陣痛期可能會比較漫長，從最終目標來說，漫威追求的是像當年《蝙蝠俠：黑夜之神》那樣的極佳之作—— 無論是想看超級英雄的觀眾、還是追求導演個人風格的觀眾、還是單純渴望娛樂和視覺刺激的觀眾，都能獲得快樂的作品。

按照漫威已公佈的計劃，接下來再次由Taika Waititi執導的《雷神奇俠4：愛與雷霆》，和新人導演Nia DaCosta執導的《Marvel隊長2》都是值得期待的漫威嘗試之作，讓我們拭目以待MCU第四階段會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