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問過我,為什麼我開始寫作。在我眼中,一切就是發生了。
寫作,是求學過程期間被安排好的事。短至聯絡簿中的心情欄,長至突然指定成作業的「作文」,那一定所有人第一次知道,哦,原來只是幾行字也有章法,章法中有著禁忌與約定成俗,且最後你必須要給出一個答案或是結尾。像是數學課央求利用特定公式才能計算出答案的題目,它永遠不會告訴你應該用什麼公式,只會要求你寫出答案,寫作,它是一個令人難以取悅、沒有標準答案的惡魔,是薛丁格不存在的貓,只有更完美與更好,沒有答案也沒有絕對的結果。
字母是萬物之母,不會有一個完全相同的句子,只有相似的文字於不同時代中碰撞、交疊。—林聿
為什麼開始寫作呢?
沒有人問過我,我為什麼寫作。可能有人就是一副斯文相,內向、害羞、不善表達,所以寫作理所應當,因為找不到更好的方式來表現自己。這可能是對的,曾經的我同意地點頭,但是另一個我持相反的意見:「難道不是他們不會嗎?他們根本就不停下來看一本書。 」
我想要在世上停下來,擁有一個永遠駐留的地方,它的大門會隨時向我敞開並毫無保留地接納我成為其中的一員,我可以和不曾面見的人進行短暫卻珍貴的交流,書本可以做到、文字可以做到,但孩提時期的朋友不行,他們總是那麼輕快、思緒百般流轉、充滿創意,他們能在一分鐘想出好幾個遊戲招呼大家一起玩,卻不能好好聽我說:「嘿,你覺得這本書怎麼樣?」
不是遊戲缺乏趣味,也並非討厭我的朋友們,只是文字更吸引我罷了。我開始花更多時間在上面,直到我成為同學與老師眼中的「乖孩子」,大家都開始體諒我不擅言語,帶著充滿理解的微笑,我也樂於沉浸文字的世界裡,隔絕不被理解的一切。但是,我還是會想「說話」的,於是我鑿開了第一個樹洞。
寫作對日常生活的化學變化
《2001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 )裡,機器人得知了一個人類不知道的祕密,而擁有「人性」。向樹洞投遞一篇篇文章的我也開始鮮活明快起來,旁人注意到:「你今天看起來真開心!」沒錯,我在實現或重現腦袋裡的思緒,將他們乾淨整齊地排列印刷,好像我就是一個已經投稿成功、準備出書的作家,百般不厭地看著我的作品。
除了沒有人知道之外,我是個作家。
我何嘗沒有想過將作品給別人看過?不過我沒有得到什麼回應,朋友們興趣缺缺、說不出什麼評價。曾經跟幾個人拿著同一本簿子寫詩,只有臭味相投的朋友才能相濡以沫,只是那樣的時光也不長久,遺憾的是我們都會長大、進入不同學校、擁有不同類別的朋友,未來與工作的重擔壓在我們身上,我們開始越發談志向、薪資、出路,而不是書籍、想法、感覺。我可以理解,我必須理解,也要接受,但是我無法放棄「我的說話方式」。
你聽不見我嗎?我正在說話,我想要跟你說話,請你停下來好好看看我,這花不了你多少時間。
請聽我說話,我開始這麼要求自己,將作品投稿、參與決選發布會、尋找適合的平台給我說話的機會。我可以說好話,變得積極且小心翼翼地嘗試,不是每一次的結果都盡如人意,但是我嘗試過了,某個場所曾留著我說話的回音,也許從來不被人記憶,我曾灰心喪志,不過我每次都會回來,這是我唯一知曉的道路、我磨亮的劍身、我所擁有的才華。
我寫故我在
如果活著是為了一件事,那麼必定得是你熱愛的。我熱愛寫作,只有寫作能揭發自我,從中會得知你原本感覺模稜兩可、半推半就地界線說分明,你會恍然大悟或匪夷所思,原來我是這樣子。寫作可以說謊,不過有什麼意義呢?如果不是記者或報紙,你的謊言在此毫無用處,它必須真,像是鑽石原石切割打磨、冶煉鋼鐵千錘百鍊,只有真實才會動人,「你」才會真的存在。
存在後,才會知道你。知道後,才可能回應你。我相信,某些時刻文字、寫作、書本能安慰一個人的心靈,就算只是如羽毛般輕輕劃過,未來有一瞬間也會記起來,也與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不被遺忘的存在,但是山谷間總是充滿著回音,有人會在另一頭回應你,他正在路上,你為什麼不再留一會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