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KEA瑞典餐廳＆美食小站桃園店-碳烤豬肋排：一模一樣的他

地點：桃園市中壢區高鐵站前東路一段1號2、5樓

外帶時間：2022年6月30日 星期五 18:30

回訪意願：生日買一送一必點主餐，非生日則吃早餐、炸物、麵包等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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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鐵定是瘋了。瘋了。連桌椅都不放過。

老師說，班上前十的同學可以自己選座位。我視力不好，有時作業沒寫，又愛長舌。講檯正中數來第二橫排的位置，黑板、螢幕清清楚楚，前後左右有陪侍聊天。更好的是，前頭還有顆體貼的大頭，幫著擋空白作業本、昏朦的白眼珠子。學生在學，只需寫字、睡覺、呼吸，活著，本不需多大空間，我在這方小牢，茫茫地也過了三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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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當月，IKEA會員有主餐任選買一送一的權力。每年，媽都說，當然要選最貴的。我家不吃牛，最貴的伙食是碳烤豬肋，329元。但被一些(看起來)實用的傢飾絆著腳，零零總總到餐廳的過路費，竟花了約1500元。IKEA賣場動線設計地可真有一套。

半方形的餐道如蜿蜒的沙場，隊伍中我們推著補給車，急著掠過沙拉、甜點小兵，直搗主餐大將：「兩份炭烤豬肋排、一份薯泥外帶。」、「你快先去前面夾四隻雞翅。」當然，趁亂夾帶是常有的事，茶碗蒸、蔬菜馬鈴薯餅，趕在結帳前就被我胡亂塞進餐車上。媽自己也忍不住包了一小塊肉桂捲和葡萄餐包。

疫情之後，IKEA為憂心的食客(比如總是叨念下屬染疫的媽)，闢了一方邊緣的外帶打包區。我們有備而來，帶上保溫餐籃裝袋，半小時後到家，食物猶溫熱，再燙上一份蔬菜，開動！

一份肋排肉上，帶五、六根長骨頭，皮肉邊緣烤得焦黑，又淋上黑嚕嚕的烤醬，真成一塊肉碳了。沿著骨邊肉劃幾刀，手抓最邊的骨頭，往旁輕輕一推，粉嫩的肉慢慢被撕開的樣子，頗有粉紅花爭恐著擠綻出來的趣味。扎實的肋排肉，送到烤箱後大概也沒什麼骨氣了，臼齒一咬，簡簡單單地就被扯下幾綹肉條。沾著稠膩香甜的烤肉醬，緩緩地磨出縷縷甜甜的焦香，細細地竄進鼻腔，留下餘韻。

肋排邊，玲瓏撒上幾顆渾圓小翡翠球似的球芽甘藍。這小球帶著苦味，必得在溢出的幾灘烤肉醬，用叉子讓它翻滾幾回，將苦味濃濃地裹上密不通風的汁液，才得下嚥。還有幾方小地瓜塊，也許早早就炸好放餐檯上恭候大駕，或者回家路上被熱氣浸濕了，入口已失去炸物酥脆的爽感了。

------------------------------------------------------------------------------小卡每回選位幾乎不用大腦，反正，坐我四周就對了。位置如何能控制得這般巧妙？我們總差一、兩名，我選完不用多久，就該他了。偏偏，小卡喜歡標榜自己是獅子座，好勝心強。換言之，一旦輸了，怨天尤人、哭爹喊娘，就不能僅用青春期的情緒風暴簡單解釋了。

每天下課，我的座位都像內建十分鐘家庭劇院，一會前後、過會兒左右，小卡的苦笑從環繞音響中洩出來，沒經過同意，就硬生生地扎穿我一雙耳膜，強行鑽我腦門去。再激情點，還能聽他嚷嚷著，說自己多勤奮多努力，怎麼就考不了更好云云。常常聽得我頭暈目眩，想一棒子往他嘴上敲去。總還是忍住了。

坐哪個位置、問什麼問題、何時發問、哪時午憩。我的一舉一動，小卡或明著看，或暗中觀察，就差沒幫我錄成起居注。弄得我以為自己是本宮，小卡是貼身御史。一時還真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麼，只覺渾身不舒服。

我對國文學習特別有興趣和成就感，覺得課內習題不夠看，便買了一本對高中生比較冷門，專用來訓練課外閱讀力的國文參考書。可買沒幾日，小卡桌上竟出現一本全新的、一模一樣的書。霎時間，我知道了，他在學我。

疑惑、驚訝、氣憤，一層層情緒連翻湧上來。我理解了，原來我已經被模仿到煩了。甚至，學到讓我有點害怕、不自在，卻沒處躲。而他呢？他簡直瘋了，瘋了，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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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出來的食物，應當是差不多大的。擺盤的時候，我拿了兩個一樣的白盤子，想把兩塊肋排分裝進去。不想，一盤裝得剛好，另一盤的肉卻凸了一個尖角出來，轉了一圈都塞不進去。

每隻豬都長得不一樣。這世界上，有哪個廚子能把我桌上那兩塊肋排、兩對雞翅，塑成一模一樣的嗎？可以在同個爐子烘烤、刷上相同的肉醬、秤出一致的重量、擺上一樣的配餐，最後賣出同樣的價錢。但要一模一樣，勢必有塊肉要犧牲自己，被裁切掉的吧。想著如何幫這些肉拍張上相的遺照時，突然萌生了這種奇怪的想法。

小卡不可能成為我。他的身材高挑，會化妝、懂健身，甚至被學校選去當形象廣告的封面。也很省錢，哪裡可以下載免費電影，找到賺錢好差，他都知道。他幹嘛成為我？灰撲撲的，每天就知道穿卡通T恤和運動短褲。

因為老師瘋了。連桌椅，都變成地位的象徵。然後，小卡也被逼瘋了。幹掉我，小卡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是選座位教他的事。到最後，我也快被小卡搞瘋了。

我害怕，他真的變得跟我一樣，把我僅有的一點成就搶去。我把所有時間，一點不剩地投注在考試上，據說那是最快獲得希望的方法，即使我不知道我渴望些什麼。但他們說，把這幾十冊書讀熟了，以後想做什麼，都可以掌握絕對的自由。於是，為了未來，我不敢挪用任何一點時間給現在的快樂。

只需要一年的嘗試與努力，我就理解，有些東西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學好。但我被迫撐了好多年，還得聽他們說：沒試過怎麼知道。是啊，我怎麼知道我竟然把廢話當作信念，還貼在桌前說服自己：我自己選的路，我走得很快樂。

我不怪小卡，更不怪自己。那時候，我們都還那麼小，那麼無知。我們以為，努力成為和別人口中一模一樣厲害的人，未來的生活就可以幸福輕鬆。十七歲的孩子，怎能想到宇宙視角中的每個人，每段人生，都短小得比唾沫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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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天，有幸見到夜晚山上，熠熠著銀藍光線的星斗。也許你也會發現，一模一樣的，只有星星的微小。熱度、亮度，還有能運行的距離，天生就非常非常地不同。然而，每顆星球各自的名字，卻都值得被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