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過被伴侶發現秘密的時候嗎?
這個過程中通常有兩種不同的心態,一種是自愧,懊惱,後悔,這通常表明你還不想結束現在這段關係,你依然心有不舍,依然在乎另一半的感受。
另一種心態是無所謂,不在乎,甚至就是破罐子破摔,即使你們關係看起來還不錯,其實你的心中已經沒有堅持下去的興趣,甚至懶得花心思粉飾太平,對方生氣、悲傷、絕望你都已經不在乎,你的心早就跑了,只是身體還在徘徊而已。
阿泰一直看著平板電腦裏的視頻,我在螢幕外,一邊聽著聲音,一邊被迫回憶著那天發生的事,當他看到阿男抱住我的時候,他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我聽到了我和阿男接吻的聲音,那個吻算不上激烈,但呼吸聲此時聽起來竟然十分清晰,像是把收音的話筒直接懟到我的鼻孔下邊一樣。
阿泰徹底愣住了,我似乎看到某些東西在他的身體裏慢慢死掉,他應該對我失望了吧?
我在乎嗎?我好像不在乎,又好像沒有完全不在乎。
酒吧的音樂聲也沒有蓋住我們的對話聲,此時冷靜下來想想,收音的東西可能一直就在阿男的身上,或者我們之間的那個酒瓶,而我被男色沖昏了頭腦,完全沒發現這件事。
下雨聲傳來,視頻裏的我和阿男手拉手走出了「天坑」,卻似乎只是從一個坑往另外一個坑裏跳。
我以為我會馬上聽到那天的手機提示音,因為出門之後我很快就收到阿泰發過來的資訊,可是接下來的事並沒有如期上演,我們的說話聲和暴雨聲一同戛然而止,視頻到這裏突然就停了,我逃走的事兒被刻意的剪掉。
故意的,目的十分明顯,他們想讓阿泰覺得我和阿男發生了什麼,這個蠢男人大概率會心理破防,然後接受阿波的魅惑,用她提供的方式報復出軌的我。
可我分明逃了,即使過程中短暫搖擺過,可我最後還是主動離開了。
我的拳頭砸在了羊毛卷的電腦桌上,所有顯示器都跟著晃了幾下,羊毛卷瞬間護住了「五彩斑斕」的機箱。
攝像頭下,阿波這時走了進來,阿泰放下平板,呆呆地看向阿波,一個和剛剛完全不同的阿波。
阿泰的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像是能滴血的樣子。
她再次穿上了性感的漆皮套裝,而且這次比上次更加大膽,也更加誘人。
純黑色的漆皮連體衣,黑色的項圈上延申出一根細細的皮繩,連接在胸前漆皮文胸上,吊著兩團快要包不住的軟肉,胸前都是黑色的網紗連接,腰兩側是敞開的,只靠細細的黑色綁帶穿插連接,三角短褲將她豐滿圓翹的臀部露出大半,手中的皮鞭也是黑色的,而另一只手裏端著一個杯子。
鮮紅的唇色讓她看起來像個女王,阿波站在阿泰面前,再次用鞭子將他的下巴抬起來,逼著阿泰的目光與她對視。
「放鬆,都是找樂子,我們也找點吧……」
阿泰看得眼睛發直,別說他,羊毛卷的眼睛都直了,可我的注意力卻完全都在那杯東西上,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果然,阿波將那杯東西遞給阿泰,「喝點東西,補充下體力,一會好玩得更盡興。」當女王給你端來一杯東西時,你不喝顯得有些不識抬舉。
「這是什麼?」這個傻子竟然還知道問一下。
「奶茶,會讓你身體更興奮,很好喝,你嘗嘗。」
阿波端起杯子遞向阿泰的唇邊,像是要親自喂他喝進去,果然,這麼主動喂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初潘金蓮也是親自給武大端到的嘴邊……
在此之前,我確實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阻攔阿泰,我理虧,我心虛,而且他是個成年人,有自由接受任何人的誘惑,可以選擇跟任何人出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永遠不會在我身上出現,他有他選擇的自由,我有我放棄的自由。
但是,看到阿波端出奶茶,我改變了想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阿泰沾上那東西,那他原本好好的一生就毀了。
雖然我沒有期待能和阿泰走到最後,但是他不應該因為認識了我,而毀掉自己的餘生。
而且,上次也是因為最後關頭收到他的資訊,我才僥倖逃過阿男的陷阱,他也算陰差陽錯地救過我一次,這次算我原封不動還他了。
我迅速掏出手機,手因為過分激動而發抖,指紋解鎖好幾次都沒成功,最後改成密碼解鎖才進入主頁面。
視頻裏的阿泰並沒有喝,而是將杯子接到了自己的手裏。
試了兩次解鎖之後,我放棄了發信息的最初決定,阿波不會讓他看資訊的,我直接找到阿泰的電話號碼,撥出去的瞬間提示沒有信號,我舉著手機四處找信號,羊毛卷喊我:「喂,喂!」
我根本沒空搭理他,生怕阿泰下一秒就一飲而盡。
羊毛卷見我沒理他,挪著肥胖的身體站起身,走到電源那,拔掉了一個黑色的電源線,在我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時候,信號神奇地再次出現,我趕忙給阿泰打了過去。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上次如果我因為阿男而沒看阿泰的資訊,那結局和現在相比可能就是天差地別。
同樣的,如果阿泰因為和阿波在一起而不接我電話,那就是他自己找的死路去走,無論什麼結果都怨不得我。
或者,他接了電話,卻仍然選擇一意孤行……
阿泰緩緩舉起了那杯奶茶,在鼻子前邊聞了聞,「這是什麼味兒的?糖多嗎?」
這個矯情的男人,因為他前段時間瘋狂喝奶茶胖了六斤,被我嚴令禁止喝甜的東西,想不到竟然因為矯情,今天給自己又爭取了一些時間。
手機裏面傳來了振鈴聲,羊毛卷笑嘻嘻地看著我,似乎正在看他的什麼狗屁鯊魚幣。
視頻裏,阿泰感受到了手機的震動,他從褲子口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螢幕,阿波也同時看到了我的名字。
阿波居高臨下地說:「你不是吧?這個時候還要接她的電話?」
阿泰看著手機上的名字,半天沒動,估計是剛剛看到的視頻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手機還在震,我的心跳似乎變得和手機振鈴一個頻率。
「別讓她掃了我們的興。」
阿波將手機從他的手掌抽了出來,想掛掉電話,卻因為手上帶著漆皮手套,按在手機螢幕上沒反應。
這個蠢貨,你倒是接啊?
我在心裏罵著,眼睛死死盯著視頻裏呆若木雞的男人。
阿泰終於動了,他將奶茶遞還給阿波,將手機從她手裏換了回來,「阿月找我說不定有事。」
說完按了接聽鍵,我終於松了一口氣,但我知道,危險還沒有解除。
「喂。」阿泰的聲音傳來,卻沒了往日的熱情。
「方便嗎?」我問。
阿泰抬頭看了看端著奶茶的阿波,「方便,你說吧。」他站起身,離開阿波的視線,走向窗邊,聲音是聽得出的落寞。
我的心像在坐過山車,上一秒還在生氣,此時卻又有些不忍。
「我想問,你媽喜歡吃什麼口味的排骨,我今天先準備出來,明天她下火車就能直接吃。」
阿泰沉默了,手指摳著窗臺上的煙灰缸,它跟客廳裏的那個「兇器」造型很像。
「我媽喜歡吃甜的,排骨就……糖醋吧。」
我心突然柔軟了一下,是啊,本來我們已經計畫明天共同迎接他媽,今天整個世界就突然變了。
「好,那我先煮出來,明天直接糖醋比較快。」
「好。阿泰應了一句。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阿波從後邊過來,從後背抱住了阿泰,漂亮的臉貼在阿泰的臉頰,手從上衣下擺探了進去,在看不見的地方遊走。
「阿泰,我想你了。」我說,這是我第一次說這樣的話,我和阿泰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裏,我從來沒說過我想你、我愛你之類的情話,事實上我長到這麼大,一直都沒對別人說過這句話。
阿泰怔了一下,「我也是。」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再多說已經無用,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他怎麼決定我已經無法左右。
掛掉電話,羊毛卷迅速將黑色的電源插上,我的手機立刻沒有了信號。
「怎麼回事?」我看著手機上無信號的提示問。
「你的手機不安全,八成被竊聽了,阿泰的電腦也已經中了木馬病毒,他們能隨時調動阿泰那臺電腦的攝像頭和麥克風。」
「中毒?」我十分意外,怎麼會中毒呢?阿泰的工作就是弄電腦,怎麼會讓電腦輕易中毒。
「嗯,如果我沒猜錯,就是給你的那個U盤裏帶來的。」
我看著手中的手機,陷入一種對現實世界的恐慌,感覺像掉入了危機四伏的兇險遊戲中。
視頻裏的阿泰保持掛斷電話的動作好久,阿波手下的挑逗從未停止,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
羊毛卷再次遞給我一根煙,這次,我沒接。「怪貴的,說不定一會兒你還得輸十幾萬……」
羊毛卷哼哼笑了兩聲,感覺他一笑渾身的肉都跟著顫悠,「這局我穩贏。」
我都不知道阿泰會怎麼選,他倒是胸有成足的樣子。
視頻裏的阿泰終於從枯樹的狀態下醒來,手上終於有了動作,他隔著自己的褲子抓住了阿波的手,「對不起。」
「怎麼了?」阿波像一條蛇一樣從身後纏上阿泰,我甚至能回想起她身上那股凜冽的香氣。
「我想回去了。」阿泰像個想從遊戲廳逃回學校的小學生,還要跟小混混頭子打申請。
「可它好像還沒玩夠……」看著阿波的手上下弄著,阿泰半身僵硬。
「我媽來了,我得回家。」說著將阿波的手硬生生扯了出來,提了提褲子,沖出了那間臥室,很快消失在鏡頭裏。
阿波愣在原地,估計她是人生第一次在這種事上遭遇滑鐵盧,阿泰恐怕也是她見過最不懂風情的男人,箭在弦上都也可以不發。
聽著房門被阿泰甩上的聲音,我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至少,他沒喝下那杯奶茶,至少,他沒有踏出最兇險的一步。
羊毛卷把煙遞了過來,「贏了,這回敞開了抽吧。」
我把煙夾了過來,他為我點著,和我開始在煙霧中看著監控裏的阿波。
她呆住了很久,然後將手中的皮鞭重重摔在地上,嘴上很小聲地說著什麼,視頻裏聽不見,她仍舊穿著誘惑的漆皮套裝,像只充滿怨氣的小野貓,高高豎著炸毛的尾巴走去客廳,在阿男常用的電腦上操作了什麼,所有的監控同時黑了下來。
我和羊毛卷默契地默不作聲,各自吞雲吐霧,直到整根煙抽完,他拉開了一側的窗戶,對流的空氣潮濕又清新,夾著泥土特有的氣味。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產的二手煙煙熏的,我兩側太陽穴向外鼓著疼,我一邊揉一邊問羊毛卷,「現在押得最多的是什麼?」他似乎對我突如其來的好奇感到意外,但是很快就恢復過來,說:「你真想知道?那你可要有點心裏準備。」
心裏準備?還有我需要做心裏準備才能面對的事情嗎?
羊毛卷的臉上都是怪笑,各個螢幕的光照亮他泛著油光的臉。
他返回到最開始的頁面,將滾動條下拉,我看到了最下邊的一條,他再次看向我,在確認我是否做好了心裏準備。
我看著頁面上的文字,驚得渾身發抖,我確實沒有做好心裏準備,因為就算我做了準備,也無法平靜地看著那些文字在計畫謀殺我的生命。
「這些……這些計畫是誰定的?」我顫抖的聲音問羊毛卷。
「匿名的,說不定就是我呢……」
羊毛卷說的輕鬆隨意,似乎弄死我是個大家都想做的事,我做錯了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顫抖的聲音出賣了我,「現在這個多少人想跟著下注?」
羊毛卷指著角落裏滾動的數字:「208……又來一個,209了!」
就在剛剛,就在我眼前,又一個人站到隊尾,他們在賭我會不會被阿男殺掉
「他們都是瘋子嗎?我得罪他們了嗎?」我抓著胖子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摳進他的肥肉裏。
他試圖甩開我,但是沒有成功,我像個鐵夾子一樣咬死了那坨肥肉。
「大姐,你鬆開,我沒押這個,別把火兒發我身上啊。」
我鬆開了他,卻也失去了支撐自己的力量。
「這回知道了吧? 瘋子特別多,就為了找樂子,當人的行為不需要負責的時候,就不會再受道德約束,像我這種還有良知的玩家很少啦。不過,這局他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接,有難度。」
「為什麼?這麼賺錢為什麼不接?」
「莊家明確要求,一切要你在清醒的狀態下主動配合才算,以你和阿男現在的關係這很難,阿男也不傻,他會先接穩妥的,等到你們越玩越親密的時候,他才會再接價格高的。」
我看著他頗為驕傲的樣子,仿佛他站在了道德制高點一樣,他只是沒想要我的命而已,他來找我並不是為了救我的命,只是為了不繼續輸錢而已,偷窺、下注、視奸他一樣沒少幹,這就比別人高尚了嗎?
混蛋,都他媽是一群茹毛飲血的魔鬼。
毫無準備的,一種異樣的感覺從我的尾椎悄然傳來,似乎沿著我的脊柱向上迅速攀爬,最後纏緊我柔軟發漲的腦仁兒。
我的四肢開始發麻,呼吸變得急促且滾燙,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上次似乎還是給滑板青年開瓢的時候有過一瞬,再往前追究……
我沒有時間細想,因為現在有太多人等著關於我的「好戲」,我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命竟然這麼值錢,一種久違的興奮感蔓延全身,我看向胖子,「想不想贏波大的?」
他看著我,擁擠的五官緩慢扯出個笑來:「有意思,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