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島」：蘭嶼

蘭嶼，在我的離島計畫中，是最後一塊拼圖，不知何故，延宕至今，或許是緣分，就在疫情出國不便之際，恰好正是圓夢時刻。

搭機踏上離島蘭嶼，黏膩的氣溫撲面而來，無處躲避的豔陽，路旁點綴的椰子樹，都有種熱浪引發的微醺，再再提醒這是座熱帶島嶼。

蘭嶼，同樣是原住民達悟族的國度，雖說不少遊客的黝黑肌膚已然融入，但還是不如我在海洋超市內，巧遇一群蘭嶼當地媽媽說來就來，勁歌熱舞的灑脫，發覺我驚訝的目光後，還嬌羞對我說聲不好意思，與本島完全不同的氛圍頓時展露無遺。

蘭嶼的民宿同樣親切，報到後老闆馬上拿出地圖介紹起來，地圖竟加工註解，哪好吃哪好玩，要晨曦還是落日，有問必答，用心導覽，深怕你錯過景點，本來還對行程迷茫的我頓時靈感倍增，島嶼人的熾熱熱情絲毫不亞於氣候。

環島開始，蘭嶼最不缺的是呼嘯而過的機車群，加上秀髮隨風飄逸的不羈。我也沿著海岸線追逐太陽，順著蘭嶼主幹道環島與中橫公路，持續不斷旅程，享受著駕馭與奔馳，這本身就屬於旅人的浪漫。

對於離島，我最愛去燈塔與機場，機場嬌小迷你，各具特色。燈塔則處於制高點，隱隱帶有指引的寓意，人生迷惘時，心情低落之際，總是能在燈塔處柳暗花明，俯望未來的方向。

往蘭嶼燈塔的山道狹小，機車通行都能遇到芒草樹枝刮面，雖然並未開放，但視野極佳，回望地標饅頭山靜靜佇立，山海對望，以萬年不變的穩定盼你也能有心靈的平靜。

蘭嶼氣象站同是蘭嶼觀景好去處，座落在蘭嶼中橫旁小路，身為對照組卻是另一番天地，因機車禁止進入，逼得我認分爬行山道，雖然總感覺回去後說我在蘭嶼登山，怕不免惹來恥笑，好在景色撫平了我的埋怨，能以更開闊的視角眺望，那山巒稜角分明，植被濃厚翠綠，海天無邊無際的蘭嶼。

見識過蘭嶼的山，不能錯過蘭嶼的海。既是海島，自有水上活動，蘭嶼潛水盛行，水性不差的我自然要來體驗。

初下水時，長年游泳的我竟略顯緊張，直到深吸深吐幾次才平靜下來。水肺潛水，陷入海中，被海水綿密地包覆，五感僅集中在雙手雙眼的感觸頗難言喻。有教練的帶領，蜿蜒悠游於海中礁石，更如同懸浮太空，飄盪在星雲之間。

如鏡的海平面下是難想像的處處生機，既有小魚集合成魚群，化身為大魚集體閃現，也有海蛇猛然滑過，連驚訝的機會都不給你。至於印象最深的，還是五顏六色的海葵與小丑魚，「尼莫」在身邊游竄的體驗令人難忘。

蘭嶼更有潔白的海底沙灘可供駐足，再抬頭仰望，海上豔陽好似耶穌光打向海底，雖僅距海面十公尺，卻如同來到另一世界，不由得沉醉其間。

涼亭則是蘭嶼的特色景點，白日餐館點個外帶，拿份早餐，拋下拖鞋，赤足踏上，舉目便是無敵海景配飯。夜晚幾罐啤酒，幾道小菜，一樣有濤聲繁星與好友相伴。即便一個人，呆呆放空，也是生活中難得的自在，城市或說是塵世的喧囂，所有讓人心累的俗務，都無處惹塵埃。

人口不過三千餘的蘭嶼，南部區域更顯空曠，其中眺望小蘭嶼列入我必遊清單，黑與綠交織的丘陵地形，構成小島的主要。不過除卻無人島的神秘，我更在意那僅能遠觀，南方海域更遠的菲律賓巴丹群島，其埋藏著兩地更深的淵源，也透露出蘭嶼海上民族的文化脈絡。

更因疫情緣故，原先開放頗具民族圖騰巧思的文物館、國中小盡皆閉門謝客，輔之你會有更多時間瀏覽蘭嶼的地貌。離島的奇岩怪石所在多有，但蘭嶼的龍頭岩、玉女岩等豪邁躺在路邊倒是罕見，這些人類想像力的傑作，無非是在見證大自然力量的比拚。

而在蘭嶼三天，我不知捧場多少類型飛魚料理，上至飛魚炒飯、下至飛魚卵香腸，旁及飛魚各式伴手禮盡皆掃貨。有間「瑟郎冰沙小舖」竟得到當地業者異口同聲的好評，讓我忍俊不住好奇心，突破觀光客的重圍搶下一飯，逕自在炎熱屋外大快朵頤起來。猛然發覺我似乎已習慣於蘭嶼，就這麼自然，無視高溫，不管不顧汗水涔涔下，照樣能品嘗美食，照樣過著屬於蘭嶼的生活。

夕陽西下，落日餘暉，海面幻化出黃金步道，直抵雲端。島嶼的人基本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東清夜市卻是例外，佔據蘭嶼東部小小一隅。蘭嶼面積不小，即便遊客眾多，灑落下去還是常常不見人潮聚集，原來都自發集結在此。

燈火通明的夜市依舊略帶本島氣息，規模不大，解放的度假風卻在此盡情揮灑，足堪與野銀冷泉相比美，果然是「正妹夜市」無誤，還能眼望拼板舟擺盪於黃昏的東清灣。

但老實說，我最愛的是蘭嶼的夜，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讓人瞳孔放大，腎上腺素勃發。行駛於海岸公路，如同微光穿行公路，頂多偶有對向刺眼的大燈，更多的是悄無聲息的陰暗，與兩旁峭壁深海的危險，因未知帶出的刺激快感使人沉迷。

蘭嶼共有六大部落，部落劃分了人的歸屬，但樂天、慵懶的氣息，卻終究模糊了人的藩籬。蘭嶼不問你的過去與未來，只溫柔地包容著你，接住你所有的情緒，以其離島中最獨特的存在，深深地俘獲了我心。

當然，蘭嶼仍有其美麗與憂愁，什麼地下屋等觀光化，引發文化與經濟的平衡，基督信仰的傳來，導致傳統與現代的衝撞，抑或孤島的醫療、核廢的存續都是難題。但此時此刻，都讓它隨著汪洋大海、跳躍飛魚、擋路豬群、達悟歌聲去吧，我根本無意評斷，我只想靜靜在「人之島」躺平，讓我好好「回」蘭嶼，讓人之島點點修復疲憊的身心，讓人成為人之島的一員，相扶相持卻又相敬如賓。

附記：

蘭嶼已開了唯一一間台灣彩券行，以闆娘族名取做「嘛哪懹彩券行」，太平洋離島上只此一家，推薦試試手氣，兼做做公益，祝大家賺大錢平安順利度過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