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鹿 | 微長文 | 夏末 | #3雪覆雙燕

二十四年前，鳳川石山街口的一處老宅內，發生一場槍擊案，一名二十七歲的女子死於近距離的行刑式槍擊。 屋內沒有打鬥痕跡，現場亦無發現作案槍枝，只有倒臥血泊中的女人，和一個年僅三歲的女孩。 支援的刑警發現案發現場中有個孩子，趕忙把她抱出來。 女孩異常安靜，水靈的眸子骨碌碌地轉，是淺淺的庚斯博羅灰。 女刑警托著女孩的臀，讓她趴伏在自己的肩上。 年輕女人一頭長髮，也趴在地上。 只是她脖頸歪斜，軀幹及四肢呈現不自然的僵直。 她也有一雙美麗的眼睛，一雙淺灰色的瞳孔已經擴大，憂鬱的眉眼像在哀哀傾訴著什麼。 腥濃的鮮血爭先恐後地自她原本光潔的前額噴湧而出，流進了來不及閉合的雙眼，染紅她瓷白的雙頰，將她困在了猩紅織就的一座華麗地獄。 這是女孩最後一眼看見的世界。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雪白的大地上，有一條鮮紅色的小河蜿蜒。 緩慢地，肆意地。 年輕女人的長髮被鮮血浸染，披散在雪水之間，髮梢的血珠滴在雪裡，開出一朵又一朵的妖艷紅花。 纖白的指尖還在微微顫抖著，扣著警槍的扳機。 陳遠期和他身後的刑警呆立於原地。 山裡的野鷺迎著風，飛過他們上空。 整座山谷迴盪著振翅的聲響，撞破幽深的詭寂。 那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如此沉重，卻無聲無息地如羽毛般落在地面。 就在幾秒鐘前，她脆弱卻又清明的眼神還無所畏懼地直視著他。 現在， 她的眼睫抖動著，向來堅毅的眼眸中滑落一行淚水。 陳遠期踉蹌地往陳夏走去。 他的雙腳顫抖得不像話，幾乎跪倒在她的身旁。 「小……小夏？」 他張著手，想摸摸她的臉龐，可是她的臉上佈滿了鮮血。 他嗓子又乾又啞，喚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挺拔的警服下，脆弱得像一個孩子。 那個風雨飄搖的夜晚，林庭溫也是這樣滿臉鮮血的倒在他面前。 在那之前，她通紅的雙眼看著他。 那雙曾經滿是笑意的眼睛。 她從懷中取出手槍，俐落地組裝彈匣，拔出插硝，上膛。 那是他聽過最溫柔，又最狠毒的一句話。 「聽話，阿航。」 林庭溫把槍遞到陳遠期手上。 「殺了我。」她輕道。 她說：「只有我死，趙晚家才會真正地相信你。」 陳遠期搖著頭，喉嚨彷彿被扼住。 他問：「為什麼……這麼對我？」 林庭溫說：「因為我們都想保護小夏，不是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