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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王明鼎已經打第三次電話給我了。

三次我看到都讓它響到電話的那頭燒光全世界的思索,然後放棄,然後不識相地,在大半天之後,又再打來。

每年的這天,明鼎都打給我。每年的這一天,我都不會接。

我知道他要做什麼。他要邀我參加大學15年的同學會。

自從離開音樂學院後,明鼎雖棄藝不再彈琴從事演奏,卻也安然取得教授職位,成為知名大師。陳思吟則進入了北市交的小提琴首席。就連我們最看不起,夜夜笙歌的勇仔都因投資精準,在串流音樂上提早佈局深耕,十年下來,已是台灣區首屈一指的靈魂人物。

我不敢見他們。我沒有勇氣見他們。

我連一台像樣的車,可以赴約的那種都沒有。

在這個沒人聽實體音樂的年代,我選擇了一份最不合時宜的工作。我是一家二手唱片的老闆,在作廢的青春裡,遙想著時光的幻夢。


在這個沒人聽實體音樂的年代,我選擇了一份最不合時宜的工作。我是一家二手唱片的老闆

在這個沒人聽實體音樂的年代,我選擇了一份最不合時宜的工作。我是一家二手唱片的老闆

我那台豐田的三手老爺車,陪我征戰南北,到處收片。上個月到苑里,收了一整車獨居老人留下來的黑膠唱片,其中不乏羅大佑和鄧麗君的原版。也許是太過興奮了,天可憐見,終於賞賜我如此珍寶,頭昏腦漲,甫上高速公路,就撞上前面一臺氣派賓士。

我嚇得六神無主,從賓士我瞥見一位氣急敗壞的貴婦下車,正要興師問罪。只見她瞧了我車子一眼,又瞄了她後保險桿,原本極為忿恨的眼神竟轉為驚訝。幾秒之後,她就這麼走了。

三天之後,修車廠告訴我車子傷到大樑,建議直接報廢。另外,他們從行車記錄器的影像告訴我,被我kiss到的賓士,連擦傷都沒有。

「所以我等於是自撞囉?」我天真地問。

「喔,不,你的確撞到人家了?」

「那怎麼會她完全沒事,我車子全毀了?」

「喔先生你開的是一臺用紙糊的裝甲車啊」

「裝甲車?」「喔,不,是裝假車喔。」維修人員在同一時間不可遏止地,笑了起來。

這就是為什麼我會連一台可以赴約的車子都沒有。我沒錢沒車沒面子,窮困落魄又潦倒,不想也不願赴那個同學會的大約。

「哈哈,林明俊,你怎麼搞的。怎麼會坐計程車來?」

「不會吧?鋼琴王子林大帥,怎麼不灌自己的唱片,倒賣起沒人要的黑膠了呢?」

我在內心百轉千迴,想像各種可能的衛生眼和嘲諷。

功成名就的他們,是有各種正當理由踩死一隻螻蟻的。

而此刻我的生命,跌到最深的低谷,連螻蟻都不如。

十五年前,渴望成為柴可夫斯基鋼琴大賽候選人的我,在林美芝教授的家裡集中訓練了一季最冰寒的夏日。

三張唱片,二位鋼琴家,一首自選曲。

十五年前的林明俊技巧已經很好。十五年前的林明俊,需要的是忘掉技巧的東西。譬如愛情。譬如欲望。又或者,譬如死亡。

林美芝教授不教技巧。於是她放了第一張唱片。

《霍洛維茲1965年重返卡內基現場》。

「知道霍洛維茲嗎?」

「當然,他是浪漫主義最後一位鋼琴大師。」我說。或者,林明俊說。

「知道霍洛維茲幾乎不聽其它人演奏的唱片嗎?」

「那應該很正常。他應該不想要其它鋼琴家的詮釋影響了自己的風格。」

「可能是如此。也可能並非如此。霍洛維茲從來都沒有明說。但有一件事是很肯定的:他對自己的琴藝從來沒有信心。」

林明俊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這很難令人相信。畢竟是霍洛維茲,可不是什麼名不見經傳的琴匠啊。如果說連霍洛維茲都對自己的琴藝毫無信心,那麼,平凡的我們,又該作如何是想?」

林明俊還是說不出話來。他無法想像天神般的霍洛維茲有任何可能出錯的時刻,直到他聽見了轉動中的這一張唱片。

在眾人的歡呼聲下,鋼琴家彈出了第一個音。那像是在雲深霧重的山壑中,倏地傳來的第一道光。

但這道光有了不同的折射。

林明俊剛開始還以為自己閃神了,在幾分鐘後,當他聽見另一個錯音時,他還來不及下結論,旋即又聽見第三個錯音,然後是第四個、第五個……。

怎麼可能?霍洛維茲怎麼可能把鋼琴彈成這樣?

他收拾一下自己的驚異,想知道教授有什麼反應。

林美芝教授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發一語。一行眼淚,落在眼頰旁,顯然未乾。

「這場演奏會,我真真切切地在場聽過的。」教授開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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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力唱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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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首歌,歌聲裡有多少故事,就有多少祕密。在這裡,有些熟悉的歌,有些熟悉的生命故事,如果你覺得感動了,那是因為,這首歌正是獻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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