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摩洛哥隊真實身份的爭議,是肆虐中東北非地區數十年的最新的「文化戰爭」。「民族認同」是伊斯蘭主義和泛阿拉伯主義這兩種意識形態的核心,這兩種意識形態,幾十年來一直影響著該地區的政治話語。
儘管在民族解放鬥爭中是合理的,將社會凝聚力擺在個人自由之上,但似乎已過時,在日益全球化的世界中變得毫無用處,正如一場足球比賽的爭論清楚地表明。
可以合理的說,今年的卡達世界盃,充滿了爭議。
從決定給人權記錄不佳的卡達主辦,到最後一刻阿根廷足球傳奇人物梅西,披上一件阿拉伯斗篷舉起獎杯。
但其實有另一個爭議,在北非以外的地區,很少或根本沒有被關注。
從一個簡單問題開始:如何讓摩洛哥隊獲得參賽資格,並以非凡表現震驚了世界、擊敗西班牙和葡萄牙強國,進入四強的“第一支阿拉伯”或“非洲”球隊?
"在文化上,許多摩洛哥人更認為自己是阿拉伯人而不是非洲人",從生活在摩洛哥的撒哈拉以南非洲人抱怨著,種族主義態度從未離開過。
但摩洛哥邊鋒 Sofiane Boufal 在世界盃戰勝西班牙後,感謝「全世界所有摩洛哥人對所有阿拉伯和穆斯林人民的支持,這場勝利屬於你們」,透漏了摩洛哥身份的爭論。
在社群媒體遭到撻伐後,他後來在 IG上為「沒有提及感謝非洲大陸的支持」表示歉意,並發文「當然,我也將勝利獻給你,我們很自豪能夠代表非洲大陸上的所有兄弟,團結一致。」
奈及利亞總統布哈里,曾表示「摩洛哥讓整個非洲大陸,都為自己的勇氣和敏捷感到自豪。」
「非洲是我的家,我要回家了」
這種憤怒,反應了摩洛哥國王最近努力和非洲大陸其他地區建立更密切關係。摩洛哥國王穆罕默德六世在 2017 年說「非洲是我的家,我要回家了」,這句話是摩洛哥因西撒哈拉領土爭議,缺席 30 年非洲聯盟後,重新加入所講的話;這和解使摩洛哥商業更蓬勃發展,尤其是與西非。
但是,摩洛哥也是阿拉伯聯盟的成員,所以它是屬於這兩個文化。
雖然形容摩洛哥是“非洲”,是一個地理事實,但使用“阿拉伯”一詞也讓許多摩洛哥人不認同。
摩洛哥有大量的柏柏爾人(barbari),他們喜歡被稱呼阿瑪濟(Amazigh)或柏柏爾人,他們佔摩洛哥人口約40%,主要語言是Tamazight(塔馬齊特語,一種閃含語系),現在與阿拉伯語一起被公認為官方語言。
2010年卡達獲得 2022年 FIFA 世界盃舉辦權後,阿拉伯媒體就將活動描述為「伊斯蘭教和泛阿拉伯主義的勝利」。
隨著比賽開始,泛阿拉伯主義和伊斯蘭主義的詞彙,重新成為焦點。在有關禁酒、使用 LGBTQ OneLove 臂章爭論中,這兩種主義的支持者,站出來捍衛卡達、伊斯蘭教和傳統價值觀,反對「西方帝國主義」。
但卡達媒體,一開始把這事定調「伊斯蘭或阿拉伯征服」,沒有引起注意,但當它成為比賽評論時,激起反彈。
因此,當摩洛哥阿特拉斯雄獅隊(the Atlas Lions)創下歷史,成第一支晉級世界杯四強的非洲和中東球隊時,這被譽為穆斯林和阿拉伯國家的勝利。
在中東其他球隊,突尼西亞、沙烏地阿拉伯和卡達出局後,球迷自然轉而支持摩洛哥。
但一些團體,試圖將摩洛哥的成功,描繪成更具意識形態和政治性的東西,因此,摩洛哥隊便被賦予了伊斯蘭教和泛阿拉伯主義旗手的角色。
當摩洛哥隊的球員,在場上打開巴勒斯坦國旗慶祝時,證明了這論點。
不過,這言論激怒北非許多人,尤其是不認同這些意識形態、及其世界觀的摩洛哥人。
文化戰爭
在長達一個小時的長篇大論中,持不同政見的摩洛哥 YouTuber 抨擊那些試圖將游戲政治化,並將其變成全球文化戰爭的人。
知名作家拉希德(Frère Rachid)提醒他的38萬5,000 名粉絲:包括教練的一半摩洛哥球員,實際上是在歐洲出生和長大的,他們是在歐洲學習踢球,並成為足球員的摩洛哥移民孩子。
「如果你對摩洛哥隊進行 DNA 分析,會發現大多數人都是阿瑪濟(Amazigh)。大多數人不會說阿拉伯語,如果會也是不完整,因為他們在西方長大。」
伊斯蘭教作用和言論自由在摩洛哥是敏感話題,摩洛哥王朝認為自己是先知穆罕默德的後裔,國王保留了虔誠的指揮官(Commandeur des croyants)頭銜,這是用於第一批穆斯林統治者。不過,YouTuber 並不怕解決這棘手問題。
「摩洛哥與中東不同,因為它基本上是柏柏爾社會,阿拉伯人在 7 世紀以外國人之姿抵達。今天在摩洛哥有阿拉伯人、柏柏爾人、穆斯林、猶太人、無神論者、非宗教徒和巴哈教徒,有什葉派和遜尼派。」
考慮到摩洛哥的這個成功「作為阿拉伯主義和伊斯蘭教的勝利,是對摩洛哥社會不同組成的攻擊」。
為了回應泛阿拉伯主義者或伊斯蘭主義者,試圖劫持摩洛哥的勝利為自己所用,社群媒體發文熱烈,聲稱這支球隊是摩洛哥的,一些人上傳有阿瑪濟(Amazigh)的球隊照片(如下圖)。
其他批評者指出,將一場足球比賽,變成一場宗教或種族戰爭是荒謬的,認為法國、巴西或阿根廷的勝利,可以被視為基督教的勝利是難以置信,而且是不可能的,例如歐洲一些國家足球隊是有混合種族和宗教。
關於摩洛哥隊真實身份的爭議,是一場在北非和中東地區肆虐數十年的「文化戰爭」最新表現。
「民族認同」是伊斯蘭主義和泛阿拉伯主義這兩種意識形態的核心,這兩種意識形態,幾十年來一直影響著該地區的政治話語。
儘管它們在民族解放鬥爭中是合理的,將社會凝聚力擺在個人自由之上,但它們似乎已經過時,在日益全球化的世界中變得毫無用處,正如一場足球比賽的爭論清楚地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