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十) 協議

近幾個月，L的工作一直非常繁忙，幾乎每天都需要超時工作。

L先生一直都認為L的工作太辛苦、身體狀況也受到負面形響，多番勸她遲職。

L每次都會回應他同一句話。

「裸遲？找不到工作的話，我如何生活？」

L先生每次都有著同樣的回應，要求L讓自己照顧她，保證能讓她生活無憂。

「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絕對有，這點我毫無疑問！但我會是擔當著一個什麼樣的身份去被你照顧？」

L的性格，就是倔強。

從獅城回來之後，兩人已經有了婚約，L先生認為自己的那個要求，L再沒有推搪的理由。

在初秋的某一個星期天的早上，家中的外籍幫傭一如既往會一大早就外出與同鄉聚會，直到晚飯時間過後才回家。

L先生再一次提出他的要求

「女人一定是要因為結婚、成了別人的妻子就要放棄原本的生活嗎？你眼看我的工作是收入與付出不相符，我也不否認這個是事實，我也沒有以前那麼喜歡自己現在的工作崗位、同事，但我還是覺得我當不了一個全職的家庭主婦、金絲雀，我需要一份工作作為精神寄託。除非……」

L還是拒絕了L先生的要求，但她給予L先生一個協議。

她協議日後自己懷上屬於兩人的愛情結晶品後，會立刻遲職，好好地調養自己的身體、孩子的寄居體，專心一意的準備、迎接小生命的來臨。

L先生一直對於傳宗接代這個問題沒有非常執著，因為他認為能否當父母，還是要看自己與孩子的緣份。年過半百還能有孩子緣的話，絕對是上天給他的一份恩賜，但這份恩賜是不能強求。

L在之前的那段關係裡，因為對方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同時亦不太喜歡小朋友，嚮往自由的生活，令L一直認為自己不會、亦當不了一個母親。L清楚知道，要撫養、教育一個孩子，單憑她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沒可能做得到，沒有另一半的輔助、一同參與，根本不能給孩子一個最好的環境成長。若是這樣，乾脆不要把孩子帶到這個原本已經殘酷、弱肉強食的世界。

但自從L知道L先生心底裡是渴望與自己生兒育女，令她開始擔憂，自己已經是屬於「高齡產婦」的族群，要順利為愛人生一兒半女，並不是心想就能成事。

對於L提出這樣的一個協議，燃起了L先生的慾望。

在L說完了的剎那，L先生就脫下眼鏡，把L推倒在沙發上，將自己的舌頭伸進L的嘴裏，同時開始對L上下其手。他的手往下伸進L的裙裏，嘗試把裡面遮蓋著那重要部位的棉布拉開。

以往的經驗，L從來不會對L先生的主動作任何反抗，並且會相當配合。但這一次，卻一反常態。

L先生對於L的抗拒感到非常懊惱，L自己也對於那股抗拒感到莫名其妙。她知道L先生的性格是從不會強人所難，但她也不忍心看著自己的男人慾火旺盛，但無從發洩……

L先生一直的認為傳宗接代式的交合，才是男女之間唯一的親密行為，他一直抗拒與L除了這樣以外的親密行為。他害怕自己會回憶起以往的事，害怕自己的眼神會透露出任何端倪，害怕對方會對自己過往的經歷耿耿於懷。

L感受到L先生的害怕、知道他的憂慮，但她依然無視他的迴避，試圖用行動去瓦解他的顧忌。L溫柔地推向他的肩膀，示意要他坐正在沙發的中間，然後她整個人跪在他的前面、兩腿之間……

L給予了L先生一個前所未有、體感與觀感刺激的嶄新體驗。

這樣的關係，持續了將近一個月，直到某一天。

L先生在書房往睡房看去，看著L為自己整理幾天後去歐洲開會所需要的衣物及日用品。以往出國公幹所需的細軟，儘管是與其他人同居的時候，這都是L先生自己一手包辦的，因為他一直認為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楚知道，他真正所需要的是什麼。但經過獅城之旅，他發現自己原來是會享受由身邊的另一半去照顧自己。

L發現了L先生一直在書房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自我沉溺在幸福中，但L自己卻不禁地一直眉頭心鎖，理性與感性思維不斷地在角力，內心的掙扎、猶豫，令她神不守舍、忐忑不安。

L終於忍不住，認真地與L先生坦白。

「我還是覺得，在我們還沒有做出難以修補的決定之前，我預先跟你坦白、講清楚我的想法，這對你來說才公平。」

坐在書檯前的L先生這時突然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L感受到他的恐懼，跪到他的身旁、雙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膝蓋，嘗試安撫著他的不安，但同時繼續未完的話。

「我選擇了你，仰慕你、愛你當然是主要的原因，但也有著很多客觀的因素，包括你的地位、經濟條件、年齡。你成熟穩重，可以讓我終身依靠，可以給予我一個安穩的家，給予我們的孩子……若果我們幸運能擁有屬於我們的孩子，他們可以在一個優良的環境下無憂無慮地長大，我也相信你會是一個好爸爸。若果我要生孩子的話，我只願意為你林仲韋一個男人做這件事！

我知道自己對你已經不能自拔、已經完全失去抵抗你的能力。除了阿京，我爸媽、我身邊的朋友、連本應最了解我的阿祖都罵我這次決定是太現實，駡我為了你，放棄一段十三年的感情是因為我貪慕虛榮……但難道清楚自己的需要，追求自己所渴望的，是錯嗎？勉強維繫一段已經沒有愛的感情，純粹不要辜負旁人的期望而要我繼續錯下去，這未免太委屈了吧！

小時候的我，只需要愛情。但現在的我，渴望擁有愛情的同時，也能得到『麵包』……『麵包』，不只是物質，還有心靈……」

L先生呼吸頻率開始急速、眼神中充滿擔憂和疑惑，害怕L是要開口跟他悔婚。

「我希望你可以冷靜、理性地考慮清楚我們倆之間的關係和未來。你人生餘下的時間，正真需要的那個人，真的會是我嗎？我並不會懷疑、質疑現在的你對我的真誠，但這到底是因為你真的清晰地知道，我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那個、擁有從你那裡拔出來的那條骨頭的人，還是只不過因為你這三十多年來對於我們這段回憶的眷戀，而產生的錯覺？我想你好好的想清楚……

男人和女人的價值量度是有區別的。我已經再不是青春少艾，雖然我不願意去認同，但的確事實是，女人的價值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急劇下降。男人的價值，不會因為他的年齡增加而有大幅度的下降，最能影響男人價值的，是因為年齡增長給他的閱歷、成熟思想、事業有成等各種元素所組合出來的那股魅力。我就是被你這種魅力吸引著……

現在你愛我、希望我成為你的女人，是因為我們還在熱戀期。但如果將來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對我的那股熱情減退了，你在那時候才知道、告訴我你已經不再愛我的話，我相信那時候的我，絕對承受不了這樣的傷痛，不只是我已經沒有本錢，更是因為我根本沒有本事去承受了……」

L先生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儘管自己能肯定地回答L的這番疑惑、肯定自己一定能堅持承諾用這輩子餘下的時間去愛她，她也不會相信這個答案。L先生清楚知道自己深愛的這個女人，是一隻自我保護意識極度頑強的刺蝟。她敢愛敢恨，不怕真心付出後沒有回報，她是害怕真心付出過後對方有所回應，但在自己陶醉在這回應的時候被狠狠地收回，而令她一直不願意對其他人攤開心扉。

L提出，利用他們分隔異地的這一個月，好好地檢視一下兩人之間的關係，認真考慮這段婚姻的可能性。

一隻期待被馴養的小刺蝟，因為已經愛得不能自拔，開始慢慢地嘗試把自己身上的刺，一根一根的拔下來。小刺蝟期望有一天，可以讓自己完全地投入那個被自己深愛著、充滿智慧、能帶領自己進步、能夠馴養她的狐狸的懷抱中……她已經把自己完全地豁了出去。只許成功，若是失敗，將會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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