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無勇之大秦(八十三)
馬凡起來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謝君憐的床位,見人側臥背對著他,估計是還沒醒。他不想領教謝君憐的起床氣,就想了個辦法,打算去廚房端點好吃的,看看香味能不能誘使謝君憐自動醒來。
結果他一到廚房,就看見李舟躲在那裡偷吃饅頭,廚房的下人們似乎都很喜歡李舟,他面前還堆著一盤盤香氣四溢的菜餚。
「哥哥,你怎麼來了兒?」李舟腮幫子鼓得邦邦的,一點都沒偷吃被抓包的自覺。
「來看看有沒有東西能端回房裡吃。」馬凡好笑地看著李舟努力往自己嘴裡塞食物,「你顯然是餓壞了。」
「真的,你說涵冰這裡怎麼這麼冷,我本來不吃這麼多的兒。」李舟抱怨道,「我一冷就想吃東西兒,我感覺我現在每次吃的量都是我以前的三倍兒。」
「畢竟福丸比較熱,怕是不習慣這天寒地凍的。」溫瞳說,順手在李舟面前放下了一盤剛出籠的酥餅,熱騰騰的,還冒著煙。
馬凡被這麼一刺激,感覺自己也有點餓,就跟李舟一起吃了起來。他對下廚沒什麼心得,本打算幫忙幹些活兒,那些下人們就惶恐地把他請到了一旁,好吃好喝地供了起來。
看著李舟毫無所覺地被伺候,馬凡想果然小孩很容易忘事,之前還因為討厭慕容蘭而不屑他家的伙食呢。
聽到馬凡是準備給謝君憐帶食物後,李舟整個不樂意了:「哥哥,他好手好腳的,要吃不會自己來兒。」
「主要是我不想領教他的起床氣。」馬凡好脾氣地說,「反正這也沒什麼,小事而已。」
李舟小聲咕噥:「真搞不懂哥哥你對那個臭大叔那麼好幹麻兒。」
馬凡看了李舟一眼,李舟立刻假裝自己剛剛什麼話都沒說,裝模做樣地端起碗喝湯,一喝就兩眼放光。
「好喝兒,這什麼湯?」
「狗肉湯。」下人回答道,還笑著解釋放了些什麼佐料來提味,靈感來源是之前去外地求藝云云。
李舟的表情逐漸凝固,馬凡一看就知道他想把剛剛喝下去的湯給吐出來了。
他自己也有點接受不能,藉口湯湯水水不好帶,只帶了酥餅走了,順便把似乎快吐出來的李舟一道拎走。
離開慕容家專用的廚房後,李舟一副快哭的樣子:「哥哥,我想吐兒,明明不知道之前我還覺得很好吃的兒。」
馬凡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好說:「吃點餅吧。」
李舟嗚嗚咽咽地吃了一籠,回房間前,馬凡手上就只剩下可憐兮兮的一個餅了。
馬凡:「……」他很難不去懷疑李舟是不是故意要把餅吃完不讓謝君憐吃。
厚重的實木房門一開,謝君憐已經坐在書桌邊看書了,他的視線掃了過來,落在了馬凡手上的提籠。
「我剛剛不小心吃光了兒,剩一個。」李舟挺了挺胸部,一副任打任罵的破罐破摔。
「我不吃。」謝君憐淡淡地說,看了李舟一眼,「你長點教訓,不要什麼東西問都不問就往肚裡吞。」
李舟瞠目結舌,一臉震驚:「你剛剛也在廚房?」他沒有感覺啊?
馬凡有些尷尬,謝君憐大概是剛剛讀他的心讀到的,他剛剛在心裡試著解釋了一下前因後果。
小青竄了出來,親暱地在謝君憐身上蹭來蹭去。
「小青,你個吃裡扒外的傢伙!」李舟痛心疾首,「回來!」
小青吐了吐舌信,纏上了謝君憐的手臂,氣得李舟兩眼通紅。
馬凡倒是很欣慰:「你的用字遣詞有很大的進步,繼續保持。」
「真的兒?」李舟一下就被轉移了注意力,高興道,「那我能不能繼續免除作業兒?我保證我一定會原地踏步兒。」
馬凡:「……不行。」真是不能誇,一誇就垮。
「為什麼兒?!」李舟不服氣地噘嘴,像是已經把吃了狗肉湯產生的那股噁心感給拋到腦後了,急著證明自己不用寫作業也可以,「我會很多成語了。」
「那麼說說詞不達意是指?」
「詞不、不呃……」李舟努力思索,半晌,開心道,「我知道兒,是說言語無法形容!」
馬凡:「……你乖乖寫作業去。」
事到如今李舟也知道肯定是自己答錯了,鬱悶不已,連小青還纏著謝君憐都不計較了。「那我要在這裡寫。」他說,「我要是在崔元那裡寫,又要多出好多作業兒。」
「行吧。」馬凡說,「但我跟謝大哥聊天不會影響到你嗎?」
「才不會呢。」李舟拍了拍胸部,驕傲地說,「我只要進入狀態,就根本不會被影響兒。」
「好吧。」
得了允許的李舟歡天喜地地去把作業搬來馬凡的房間,開開心心地練字練起來了,馬凡看對方練的字居然還是菜單,不禁有點擔心他寫著寫著又嘴饞了。
算了,嘴饞的話就再去廚房要點狗肉以外的東西吧。
「謝大哥,你都在外面觀察些什麼人啊?」馬凡見李舟已經開始練字了,便向謝君憐問道,滿臉好奇。
「人民。」謝君憐說,「你要是想看,下次我帶你去。」
「英靈村嗎?」馬凡問道,「這交通時間會不會太長?畢竟我們現在不在席楊。」
「不在席楊才好。」謝君憐微微一笑,「你可以看到更加真實的世界。」
其實這整個世界對馬凡來說都挺奇幻的。
兩人聊了一陣,馬凡還知道了大秦居然還有職業小偷,他們可不是在路上隨便見人就扒的低層次小賊,而是受雇於有錢人家的,專門去偷鐵軌、磚牆、甚至還有人會指名要誰家的寶物。
「好扯。」馬凡咋舌,「怎麼賊還能這麼受器用呢?」
「環境使然。」謝君憐說,「反正誰都在偷,誰都在搶,彼此誰也不信誰,長久下去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可是我在慕容蘭這邊感受還好。」馬凡說,「那些賊也看對象吧。」
「多少都會。」謝君憐說,「畢竟慕容家養了很多異獸,一不小心就會被吃掉,很少有人出得起買命錢來慕容家偷東西。不過慕容家自己裡面的人偷的話,那就看狀況了。」
「罰錢?還是挨棍子?」這是馬凡能想得出的懲罰手段。
「偷的要是無關輕重的東西,罰錢了事。但是否無關輕重,賀見魁說了算。」謝君憐說,「哪怕是廚房的一根骨頭,他都可以說成是翡翠白菜,偷的人就必須直接餵給異獸吃。」
馬凡聽了,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不至於吧……我跟李舟也會去廚房吃東西。」雖然他也很討厭賀見魁就是了。
「朝廷相關人員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謝君憐說,「要不然他們爬不上這個位置。」
「可是蘇家兩位小姐……」
「她們是姑娘。」謝君憐說,神情欲言又止,「你會討厭被人利用嗎?」
「嗯?那得看是什麼事。」馬凡愣了下,不曉得為什麼話題突然跳得這麼遠,但還是認真回答了問題,「如果有人想利用我替自己謀私利,感受確實很不好。但如果對方是為了替自己或親朋好友洗刷冤屈之類的,除了我以外,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我應該還是會幫忙的。」
「是嗎。」謝君憐沉吟了一會兒,看了馬凡一眼,「算了。」
「什麼算了?」馬凡迷迷糊糊,雖然謝君憐本來就很神秘,但今天的話題特別詭異。
「你保持這樣就好。」
「……什麼意思?」
「意思是哥哥也要一起原地踏步兒。」寫到肚子餓的李舟跑了過來,剛好就聽到這麼一句,立即接話顯示一下自己的文化水準之高,已經可以不用寫那麼多作業了。
馬凡面無表情:「李舟,你得再多看三本書。」
「為什麼兒?!」
時近中午,馬凡想難得他們三人聚在一起,主要是謝君憐今日終於鬆口願意陪他,便提議去街上逛逛。
反正謝君憐不是總是觀察人嗎?哪裡有比街上更容易觀察人的好地方了呢?
總之馬凡帶了些現金,跟小翠打過招呼後,帶著鄭敢跟溫瞳就上路了,一個趕車,一個付錢跑腿。
本來付錢跑腿這事照理說輪不到溫瞳,可是這人自從被馬凡識破身份後,就一直隱約感到不安,從本來安於做一個沒存在感的路人變成了想方設法混到馬凡身邊的積極人。
馬凡倒也沒有拒絕,主要是覺得沒必要,但對方如果覺得待得離他近一點比較安心的話也無所謂。
謝君憐專挑人煙稀少的地方走,遠離了塵囂酒樓,煙花柳巷,走入了更加市井的一面。
馬凡看見街頭的住宅越來越矮,門面也越來越簡陋,有些他甚至不用推門都能看見裡面的人在生火。
慢慢的,街道也越來越窄,有些零星的攤販推著車就立在路邊,連個招牌旗子都沒有。
但是積雪已經厚到馬凡不太好走了,雪深都到他腳踝了。而這些攤販在冰天雪地中冷得發抖,卻依然倔強地留在攤位上。其中有位老人家,頭髮都白了,身形骨瘦如柴,看得他十分於心不忍。
「我去買點東西。」馬凡匆匆說,拔腿就往那個老人家的方向走。
一問之下,原來這老人家是賣炭的,跟本在席楊邊界砍柴維生的溫氏兄弟不同,涵冰因為氣候地形關係,多是以賣炭維生。
「老人家,你這些炭怎麼賣?」
那老人家似乎有重聽,馬凡一直加大音量,好不容易才讓對方聽清楚自己的問題。
那老人家神情猶豫,瞄了馬凡幾眼,又看了看對方身後的馬車,遲疑地比出了三。
「三兩?」
「不不不,三百銅錢,三百銅錢。」老人家口齒不清地說,似乎怕馬凡覺得他獅子大開口。
「沒事,就三兩吧。」馬凡說,「你這些炭我都要了,李舟,鄭敢,溫瞳,你們過來幫忙……」
「為啥不叫大叔幹活兒。」李舟鬱悶道。
「大爺,真就三百銅錢,多了也俺也不要。」老人家慌道,怕馬凡聽不懂他的口音,還著急地比手畫腳了起來。
「俺真的不貪,就是做個小生意混混日子,您要是真把這些炭收走了,掩一家子怎麼活?」老人家說得激動起來,讓馬凡覺得相當奇怪,這炭擺出來不就是要賣的嗎?
「他以為你要訛他的炭。」謝君憐不閒不淡地說。
馬凡:「……」
「訛這種成色超差的炭?」溫瞳面露不屑,「慕容家又不缺炭,不然就別買了吧。」他們還省錢省力氣呢。
不過他倒是知道了對方老好人的性格,但這種人怎麼能混到慕容蘭身邊的?沒點心眼還能身處高位,大概很快就會被人鬥下來了吧。他打聽過,這個吳語是慕容蘭去年從福丸帶回來的人,曾經救過慕容蘭的命,加上異稟有用,所以才留在現在這個位置。但似乎慕容槐並不喜歡他,這樣看來,一年左右他就會倒楣了。
要是他說錯了,他就太對不起之前在江國師手下的那些日子了。
馬凡完全沒想到他只是單純想幫忙,居然還得一再保證自己沒有壞心思,好說歹說了半天,這才說服了老人家相信他沒有什麼目的,搞得他十分哭笑不得。
但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一時的舉動,居然引來其他攤販圍繞,七嘴八舌地要他也買光攤位上的東西,否則就不讓走。
馬凡之所以買這個老人家的炭,只是不忍心,倒沒有要當散財童子的意思,之後還不曉得會不會花錢,現金帶得也不夠,這地方也不可能刷卡啊。
於是他婉拒了,只意思意思買了幾個年紀比較大的攤販賣的東西。
這下子年輕人不樂意了,嚷著都是出來做生意,他們的炭品質更好數量更多,馬凡為什麼反而不肯買了,鬧著不讓人走。
「你們有完沒完兒,我們愛買不買,花多少錢買,關你們屁事!」鄭敢罵道,他是幾人中身材最魁梧的,他一發狠,幾名攤販就縮了回去,但仍然有幾個不怕死地繼續吵。
「要不你們也別買炭了,那些錢叫那老頭退回去,大家樂得誰都別吵。」
「那不行,俺東西都給出去了,錢不退。」那個賣炭的老人立刻發話,緊緊握著剛剛到手的三兩銀子。
幾人吵成一團,馬凡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買個東西,想讓老人家趕緊回家別挨凍,居然還能整齣這麼一攤子事。
他求救似地望向謝君憐。
「你覺得這些人值得你的善心嗎?」謝君憐反問道。
「話也不是這麼說,大家都挺辛苦的……」馬凡吶吶道,不過氣勢有些弱,他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堪稱荒謬的場面。
最後李舟第一個不耐煩,讓小青從袖子裡面竄出來,幾人還在吵,壓根沒注意腳下有條蛇,小青迅速地在幾人身上都咬了幾口,本還在你推我撓鬧成一團的眾人低頭一看,嚇得落荒而逃,有幾個比較機伶的還不忘記拉上攤子跑,但更多的是直接跑路了,連塊炭都沒拿。
「哥哥,還是我有用吧。」李舟得意地抬起下巴,那模樣簡直就像是甩著尾巴邀功的小狗。
「對。」馬凡點點頭,趕在李舟開口前搶先道,「但是作業不能免。」
李舟尾巴立刻不搖了。
「不過可以有其他獎勵。」馬凡接著說,「等回去後,我問問慕容蘭能不能順帶稍上你去國外看看。」
李舟一聽,眼神就發亮了。
他賭氣跑出來的這一回真是見識到好多東西,他本來居住的小村子裡面什麼都少,好玩的東西也不多,去了一趟莫雪後,李舟越來越覺得外面的世界有趣了。
「那我回去便準備出境相關的文件。」溫瞳說。
「麻煩你了。」馬凡點點頭,一行人繼續將炭給搬到車上,望著這些低等的炭,他略有感傷,「希望每個人都有個好年。」
「真寬泛。」溫瞳語帶挖苦,「我看剛剛那群人大概沒個好年了,畢竟刁民見識就是這麼短淺。」
「將心比心,喚作是你,你就不會心裡不平衡?」鄭敢不敢對馬凡說三道四,但對溫瞳就沒這個顧慮了,論資歷,他還這人之上呢。
「我……」我直接洗腦對方不就完事了。溫瞳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話到嘴邊拐了一個大彎,「當然不會。」
「你這麼安分?」鄭敢狐疑道,會主動搶差事做的大都不是安生的人,像那個溫寶,不過他是搶來交給他哥溫笛做。
「當然不了,我會問說,如果我可以將炭直接送上府,能不能請公子也幫忙把我的炭給買了。屆時若是公子反悔了,不想要這些成色不好的炭,我也可以帶走。」溫瞳說。
「那如果說是反悔不要你的炭了呢?」鄭敢乍聽之下覺得似乎可行,但又想到萬一走了趟白工呢。
「傻啊,能在這種荒郊野外帶著下人乘坐馬車的人家,非大富即大貴,住的地方肯定不一般,在這種窮山惡水賣的炭,再好一公斤也就只值十三銅錢;但換到這種富貴人家所在地,一公斤能賣你一百銅錢。」溫瞳說,「剛剛的錢還是給得太多了。」
「老人家挺辛苦的,所以……」馬凡吶吶地說。
「所以他活不過這個冬天。」溫瞳說,「剛剛那群人,有八成會去搶他身上的三兩銀子。」
馬凡愣了下,焦急道:「那怎麼辦呢?」
「不怎麼辦。」溫瞳說,「幹麻要去管那種老頭?」
「唉,我跟他買東西是想幫他,沒打算害他。」馬凡神情焦慮,轉頭跟謝君憐問道,「謝大哥,你覺得……?」
「你想去看情況就去。」謝君憐說,「反正他們住的村莊就在前面。」
馬凡鬆了一口氣,幾人上了馬車,鄭敢一揮鞭子,能在雪地中疾馳的駿馬就飛也似地跑了起來。
溫瞳縮在角落,用眼角餘光去掃馬凡,他可是很久很久沒有碰過馬凡這種類型的人了,這人好像完全不懂怎麼逞兇鬥狠,狐假虎威。
如果這種人當主子的話,他們這種當下人的就不用整天擔心腦袋落地了吧。
不小心回想起在江國師手下的糟心日子,那些刀光劍影,哪怕自己對著鏡子洗腦自己,效果都不理想,他仍然會在某個時刻突然想起。溫瞳撇了撇嘴,閉上眼睛假寐了。
「你幫不了所有人。」謝君憐輕聲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的善意。」
「我知道。」馬凡苦笑了一下,「就盡力吧。」他樂觀地說,「總不能因為這樣就什麼事都不做啊。」
「你變積極了。」謝君憐頓了一下,「之前在船上……」
「那狀況不一樣嘛。」馬凡不好意思地說,「現在又不是什麼要跟異獸拼命的時刻……」也沒有凶險的海環繞他們。
跑到前面跟鄭敢學駕馬的李舟幾乎要氣死了,為什麼哥哥一逮到機會就跟臭大叔講悄悄話。一股被排斥在外的鬱悶感讓他手上一個用力,韁繩打在馬上,本就不算慢的速度更是提昇了一個檔次,坐在車裡的人都被顛了一下,溫瞳還撞到頭。
「李隆,輕點。」馬凡喊道,「炭都散了。」
「那哥哥你別跟大叔卿卿我我兒。」
「回去再多看三本書。」
「為啥兒?!」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來到略顯荒涼的村子,這裡每一戶人家都大門緊閉,但有些因為門縫太大,還是能從室外窺知一二。外牆的石頭別說是精美的雕刻了,就連表面都相當粗糙。能從煙囪上的排煙判斷這家有沒有住人,聽說涵冰這裡的人都睡炕上。
他們明明坐馬車,卻比剛剛那些人更晚到,一來是因為出發晚,二來是因為他們只能走大路,而且鄭敢不認識路,得聽謝君憐指揮,就更慢了。
「公子,不是我說,但都快過午時了,這飯……?」溫瞳一下馬車,開口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吃的。
「看看這裡……」馬凡環顧四周,都是相當老舊破敗的民宅,舉目望去連個茶館都沒有。
相比起來,席楊熱鬧得多,店舖商家琳瑯滿目,到處都是人氣,不像這裡,活像是時間倒退了二十年。
馬凡望向謝君憐,謝君憐本身就異於常人,他可以不吃東西,但他們這些凡夫俗子還是得填五臟廟的。只見謝君憐用手指了一個方向。
「那邊有賣吃的?」馬凡問。
「不是。」謝君憐說,「是剛剛那位老人家住那。」
「為什麼你會知道啊?」溫瞳滿臉狐疑,「你們認識?不會是事先套好來詐財的吧?」
然後他迎來馬凡第一次瞪眼, 嚇了他一跳,在他印象中,馬凡一直是比較溫吞的性格,有點濫好人,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對方的怒氣。
不得不說,有點嚇人。
「當然不是,不要亂污衊謝大哥。」馬凡不高興道,「不是什麼話都能往外說的。說岔了就是潑人髒水,別那麼缺德。」
溫瞳訕然閉嘴,聳肩不作聲了。
李舟同情地看他一眼,還惦腳拍了拍他背以示安慰。
溫瞳被拍得莫名其妙。
幾人留下鄭敢跟溫瞳顧馬車,馬凡、李舟跟謝君憐來到一棟很有歲月痕跡,看起來隨時會坍塌的平房面前,馬凡稍微提高音量喊道:「有人嗎?」
他真不敢敲門,萬一敲錯地方把房子搞塌了,那他就罪過大了。
不一會兒,裡面就傳來有些蒼老的女人聲:「誰啊?」
馬凡解釋一下前因後果,不料裡面的女人卻非常警覺,開口就讓人滾,罵道要不是別有用心,怎麼可能這麼準確地找上門來。要是他們不走,她就要拿火棒趕人了。
馬凡被懟得啞口無言,只得摸摸鼻子走人。
這事情就這麼被擱置下來了,也沒人放在心上,本就是萍水相逢,馬凡也覺得自己仁至義盡了,便跟著謝君憐繼續往下個村子走,但是李舟不樂意了,他理直氣壯地指著小青,又指了指自己:「肚子餓兒,走不了路。」
於是他們便調頭回去了。
馬凡發現謝君憐因為自己不用吃東西,五感異常, 反而不太會意識到普通人的吃穿問題。
李舟一回來就忘記早上吃到狗肉湯的陰影,歡快地直奔廚房,溫瞳跟鄭敢去找小翠會報工作後也趕緊去找吃的墊胃。
一切都很平常。
起碼在隔日的太陽升起來之前,馬凡是這麼以為的。
*
隔日一早,馬凡跟慕容蘭確認李舟的出境事宜後,就跟著小翠去了趟某家工廠。這家工廠叫二十四橋,背後的大股東是楊家,專門做一些金屬生意,大批製造金屬用具一類的,比如斧頭、刀具、鐐銬一類的。小翠正是因為對方一直不交貨,百般為難她,不得已才請示慕容蘭。
慕容蘭一見貨是一大批的鐵籠,想起徐瑩那雙眼睛,瞬間就不想要了,但這是慕容槐的單,又不好直接撕破臉面,就叫馬凡跟去看看情況,要是對方一直刁難,就乾脆把錢討回來不要貨了。
小翠也有自己的盤算,她其實態度可以更強硬,也深知只要自己露出一絲軟弱,對方就會更不加將她放在眼裡,所以就順勢而為,想辦法拖延鐵籠到貨的日期。
她知道慕容槐私下都在幹些什麼,但她力量太小,只能做到這樣了。
然而,馬凡剛到工廠,小翠甚至來不及跟他引見負責人,就有大批官兵將馬凡團團圍繞,面色凶狠地把人拿下了。
「我們是朝廷命官,奉旨將罪犯吳語押解大牢!」帶頭的那個嘴角長著一顆痣,上面還有根毛,十分神氣地大聲道,「都記好了,這人妹妹是輪迴教徒,已經俯首認罪,承認他是為了圖謀錢財才欺騙慕容蘭大公子,長期蟄伏在他左右,伺機洗腦,十分可惡!」
馬凡被壓在地上,滿腦子都想著:啊,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