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分享：《廉價日本》

國門開放，沒有意外地，最熱門的旅遊地就是日本了。在疫情之前，一年就去好幾次的人大有人在，大家苦等了三年，終於夙願以償，把機票和住宿都訂得滿滿滿。但我們是否曾經思考過，能讓多數人不斷造訪日本的理由，究竟是因為它的好，還是它的便宜？

日本景色優美，環境整潔，美食豐富，交通方便，治安良好，以一個觀光地來說，吸引人的地方真的很多。但這些特點在三十年前就是這樣了，甚至還有人覺得過去的治安更好，街道更乾淨。但近十年的外國觀光客數量明顯比過去增長數倍，最主要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為日本從物美價高，逐漸轉變為物美價廉。

在過去，東京曾被稱為「世界第一貴」，不管土地、商品、還是日常生活開銷都是相當高昂，直到2010年時都還是世界排名前三的最貴城市。但之後不僅日圓逐漸貶值，國內也沒有正常的通貨膨脹，甚至通貨緊縮，反而其他國家的所得跟消費水平不斷上升，日本居然默默地變成公認「很便宜」的先進國家。

滿滿的遊客在全世界門票最便宜的迪士尼排隊，大型電器行擠著搬貨不手軟的華人，世界各地的滑雪愛好者都飛來住物超所值的滑雪度假村，櫻花季的熱門飯店老早就被外國旅客訂完。過去曾讓國際旅客覺得消費負擔過高的日本，現在反而卻是本國人覺得東西很貴，因為日本薪資在這一段時間幾乎毫無成長。

日本已經陷入「產品無法漲價→公司賺不了錢→薪資無法提升→消費力無法上漲→物價不調漲」的惡性循環。一百円的迴轉壽司，三百円的牛丼，一千円的理髮，居然能持續超過十年，而且還比過去更受歡迎，就可以想像民眾的消費力是多麼的停滯。一旦有商家漲價，民眾為了省錢就會投向其他選擇，企業為了市占率只好凍漲苦撐，並將心思花在降低成本，利潤無法提升的狀況之下，員工薪資也就無法調漲，就這樣年復一年的停滯不前。

雖然日本製造的品質有口皆碑，但由於價格無法抬高的關係，導致日本勞工的勞動生產力在先進國家中被甩在後頭，以勞工每小時產出的附加價值進行分析，日本只有美國的六成，不僅是G7工業國之末，在OECD加盟國中也是後段班。薪資過低除了因為生產力本身不高，另一個因素是沒有調薪風氣，經過調查，有七成的日本人並不會主動要求調薪，員工並不理解自己的市場價值，也不懂得爭取。而且很多公司只看年資而不看個人生產力，於是只能按著公司傳統以很緩慢的速度向上調薪，和多數先進國家截然不同，十倍工程師在日本幾乎完全不存在，因此國外的頂尖的人才幾乎不會報名日本的職缺。

高科技人才流向歐美已經不是新聞，這幾年連動漫創作者都被中國大批挖角，他們在日本的平均年薪只有四百多萬円，月休不到五天，在骨感的現實下，很多人被年薪接近兩倍的中國公司收編，造成中國近年來的動畫精緻度大幅提升，現在許多串流平台上都能看到越來越多的中國製動畫，未來極可能威脅到日本動漫王國的地位。

國外的影視集團也來勢洶洶，舉例來說，Netflix戲劇的平均製作費是NHK的五倍之多，過往日劇與韓劇還能分庭抗禮，這些年高品質的韓國作品不斷創造佳績，在國際上的聲勢已明顯超越日本。

曾經東京的房價是那麼遙不可及，但日本房地產泡沫破裂後已經輝煌不再，但亞洲其他國家的房產單價卻不斷攀升，再搭配大幅貶值的日圓，對海外的有錢人來說，日本的房子真的物美價廉，不僅首都圈的豪宅已非高不可攀，渡假勝地的土地價格更是遠低於他國。

北海道的滑雪勝地-二世谷已經有很大比例的土地、房產、和飯店被外資買斷，旅客來滑雪順便參觀別墅下訂的情況時有所聞，即使在炒作之下已經翻了數倍，連一碗拉麵都漲到三千円的情況，對於海外滑雪客來說，二世谷這種品質的雪場仍然經濟實惠，當地的民眾卻覺得物價高到難以負荷。

大多數人都知道過度的通膨會產生問題，日本則是示範了不合常理的通縮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後疫情時代的日本是否能突破困境，可能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