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曾經閱讀過青山美智子所寫的《在樹下傳達神諭的貓》,那時候就被裡面溫暖又充滿希望的故事內容所深深吸引,因此最近又拜讀了她的另一部作品《鎌倉漩渦服務中心》。這部小說的核心概念和手法跟前者非常相似,都分別描寫多位遇到不同生命困境的角色。不同之處在於,《在樹下傳達神諭的貓》的角色們都在神社前遇到了那隻為他們帶來指引的貓,而《鎌倉漩渦服務中心》的角色們則是因為迷路才來到了位於地底下的「鎌倉漩渦服務中心」。
「你走散了嗎?」所有進到服務中心的人,都會被問這句話。
他們不僅僅只是迷路而已,而是在自己的生活中迷失方向,就如同被強勁的命運之流所捲入,他們身陷在煩惱的漩渦中無法自拔。也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有機會沿著一條螺旋樓梯往下走,來到那個有如深海般的神祕所在。
「那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想透過算計前往是不行的,只有在自然的法則下,當各種複雜要素符合時,才能踏入那個縫隙一般的地方。」
服務中心的所長是一隻菊石(沒錯!就是那個已經滅絕很久的菊石,現在以化石的形式留存下來。不過故事裡的是一隻活生生的菊石喔),為那些迷失的人帶來生命的指引。牠不會明白地告訴人們該怎麼做,而是給他們一個圖像提示。有趣的是,每個提示正好都是如同漩渦一般的存在,像是蚊香、壽司捲、高音譜記號、霜淇淋等。透過這樣的線索,當事人得以從自身的日常生活中,慢慢拼湊出自己的解決之道。
在這麼多篇故事當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高音譜記號篇了。那篇的主角園森一華是一位國中女生,她和另外兩個班上的女生同屬於一個小圈圈,但是一華和她們兩個的興趣和風格明顯不同,和她們相處常讓她感到非常不自在,不過她卻不斷地去迎合她們的喜好,害怕一旦自己脫離了原本的小圈圈之後,在班上就會變成孤身一人的狀態。雖然我已經脫離國中生時代很久了,但是我很輕易地就將自己帶入了那個角色,彷彿回到了過去,回到那個身為國中生的自己。
在學生時代,女生們之間很容易就出現許多不同的小團體,我當然也隸屬於其中一個,就像一華一樣,我身邊的朋友和我差異很大,但是為了能夠順利地待在那個小團體裡,我總是壓抑自己真實的感受,表現出一副很融入的樣子。那種刻意偽裝的日子讓我的國生生涯過得非常難受,總覺得自己就像被關在一個密閉空間一樣,隨時都會喘不過氣來。幸運的一華得到了菊石所長的指引——高音譜記號,讓她最後不再過度在意另外兩個同伴的看法,選擇做回真實的自己。我不禁想著,如果當時的我也能得到一些指引(其實我更好奇的是那個指引會是什麼樣的東西啦),不知道我的國中生活會有什麼轉變呢?這種事不得而知,不過幸好我已經度過那段艱難的歲月了。
我覺得這部小說(或者該說是青山美智子的作品)的迷人之處在於,作者很細膩地描繪出不同人物的處境與心聲吧!一個考慮是否該辭掉工作的上班族、一個不確定是否該踏入婚姻的女老師、一個擔心兒子未來的中年婦女、一個年過四十卻始終不紅的編劇、一個年邁卻始終孤身一人的書店老闆......每一個角色都在自己的生活當中迷失方向,有些角色我可以很輕易地帶入,有些角色我可能會在未來經歷到,有些角色我卻有可能這輩子都完全無法體驗,然而透過作者細膩而真摯的筆觸,讓我們得以一窺在不同人生階段所面臨到的各種課題。
當我們遭遇生命中的困境時,就像是被捲入漩渦而不斷掙扎的人們,困惑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這讓我想起哲學家愛比克泰德曾說過的話:「困擾我們的並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來自我們對於事件的看法。」很多時候,那些讓我們動彈不得的只是我們當時的想法,但是如果你稍微改變了看事情的角度,扭轉了原本的思維模式,或許問題就不再是個問題了。菊石所長的指引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生命中並沒有什麼完美的解決方案,而是要我們學著去覺察自己的內心深處,看清真正的自己,如此一來便能夠持續朝著自己選擇的方向勇往直前。
雖然我們的生活中可能沒有那個提供你指引的菊石所長,但是你或許能從這本小說中獲得一些啟發,畢竟每個人的人生歷程是非常相似的(從宏觀的角度來看),我們都會經歷到學生時代、進入職場、考慮是否結婚等議題,每個生命階段會遭遇的難題應該非常雷同。這些故事或許無法幫助你立刻解決所遇到的問題,但或許可以讓你因此得到一點靈感,進而找到屬於自己的解決方法。
書中每篇故事的安排也如同生命的螺旋形式,第一篇的時間最接近現在,之後各篇像漩渦一般依序往過去推展。每篇故事乍看之下互不相干,但裡頭卻不時地出現相同的人物,讓大家可以慢慢地拼湊出這些人物之間的關聯與脈絡,且時而穿插了一些引人深思的對話,非常推薦大家自己來細細品味。
p.s. 我家附近有一個小廣場,我常常出門買東西或是散步都會經過那裡。今天一如往常地,我正要穿過那個小廣場走回家,有幾個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聊天,我不經意地往他們的方向一瞥,結果竟然看到了......一個菊石!(更正:是菊石的雕像)我睜大眼睛再看得仔細一點......沒錯!那個捲曲的外殼下伸出了許多腳,腳上長了眼睛的東西就是菊石!我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呢?才剛看完這部小說,結果馬上就有菊石出現在我的眼前,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該不會我家附近也有一個漩渦服務中心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