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電影《墮落天使》都會流動但疏離的人際關係

繁華的大都會有四通八達的便捷交通，看似緊密繁複的城市關聯，然而生活在其中，更能體現實際的人際疏離感。《墮落天使》裡兩男三女的愛戀糾葛，延續《重慶森林》的電影元素，訴說一段段發生在都會裡狹路相逢的故事，那些看似平淡無奇的生活，卻代表著東方之珠市井小民的日常。

與香港距離一個小時飛行航程的台北，羅大佑1982年發表《鹿港小鎮》裡的歌詞「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到2008年魏德聖《海角七號》的男主角阿嘎，怒砸吉他，並口出「我操你！我操你媽台北！」經濟高速發展的社會現象，相隔四分之一世紀的時間，異鄉遊子對都會的感受並沒變。制式、擁擠的都會壓迫感，香港與台北都有著一樣的面貌。

再次觀賞《墮落天使》4K數位修復版的當下，看似毫不相連的鏡頭畫面，沒有主題的故事情節，暗夜裡捕捉的攝影風格，導演王家衛想要說《重慶森林》沒說完的故事。警員233何志武變身為出獄的更生人天使3號，過期的鳳梨罐頭讓他不再說話，連性格都大變為阿菲上身的無厘頭，不變的是他一樣來自寶島台灣，這次與一樣沉默寡言的父親住在重慶賓館。

▲ 金城武無厘頭的逗趣演出很可愛

每一天你都會跟很多人擦身而過，而那個人可能會變成你的朋友，或者是知己。

天使3號持續每晚找休息的商家破門而入，不僅騷擾街坊鄰居強迫消費，做起自己的無本生意，而且享受這種自在無拘束的生活。「當你年輕時，以為什麼都有答案，可是老了的時候，你可能又覺得其實人生並沒有所謂的答案。」

某次遇到天使4號（楊采妮飾），跟著她到處去找情敵算帳。天真以為這次不會是擦身而過，1995年5月30日屬於他的初戀，但他過於樂觀忘了施展《重慶森林》裡確認的橋段，「可是誰知道，最快過期的，竟然是我。我從開場等到散場，當球場關燈的時候，我知道她不會來了。我開始失戀了。不會吧？」根本還來不及萌芽開始，1995年8月29日“再次”被空姐遺忘了。

▲ 楊采妮為愛情而潑婦罵街

所以我們一直保持距離，因為最好的拍檔是不應該有感情的。

天使1號殺手黃志明（黎明飾）的感情態度很實際，需要體溫的慰藉但只求這一夜，因為殺手沒有明天。他不喜歡與人接觸，即便如此，做案後搭小巴也能碰上小學同學發喜帖，但也只是笑著收下隨即丟棄。「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性格，會影響他的職業。我是個很懶的人，我喜歡人家替我安排一切。所以我需要一個拍檔。」

電影中冶豔的李嘉欣，身為殺手的聯絡人天使2號，不僅要事前勘察地形，還要收拾善後並從垃圾中發揮研究精神。「看一個人丟掉的垃圾，你會很容易知道他最近做過什麼事。每次他都會來這個酒吧，看來很喜歡這裡的清靜。有時，我會坐在他坐過的位子上，因為這樣，我好象感覺和他在一起。」

▲ 李嘉欣在戲中有大膽突破的演出

做這一行最大的好處是不用做決定。誰該死，時間，地點，別人早就決定好了。

天使1號與2號合作過一百五十五個星期，本來一直保持距離，因為最好的拍檔是不應該有感情的。可是天使5號（莫文蔚飾）的出現，意外讓他們某夜終於還是首次坐在一起。但，人的感情是很難控制，最終天使1號死於最後一次的任務，而且有可能是2號佈的局。

每次殺手任務完成後，2號收拾善後抹掉蛛絲馬跡的線索，還會躺在床上自慰，「畢竟她是一個很現實的人，知道怎樣可以讓自己更加快樂。」

最後一幕小吃店內衝突的戲，天使2號與5號碰頭了，「走的時候，我叫他送我回家。我已經很久沒有坐過摩托車了，也很久未試過這麼接近一個人了，雖然我知道這條路不是很遠。我知道不久我就會下車。可是，這一分鐘，我覺得好暖。」

▲ 這一分鐘的溫暖，延續到1990年《阿飛正傳》一分鐘的朋友

然後，故事到這邊結束了。

電影由冷酷孤獨的黎明、情感豐富但無語的金城武、苦悶卻渴望接納的李嘉欣、為愛勇敢的楊采妮，及害怕被人遺忘的莫文蔚等演員主演。本部作品榮獲第32屆金馬獎最佳剪輯、最佳美術設計以及第1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莫文蔚）、最佳攝影、最佳原創電影音樂。

《墮落天使》電影上映後美國製片家大衛．霍伯曼和美國作家，和影評人艾米．陶賓將它列入了十年前十部電影的榜單，而《鄉村之聲》的十年末影評人投票則將它排名第10位，是王家衛所有電影中排名最高的。

從《墮落天使》的英文片名 Fallen Angels，我想起美國導演 Brad Silberling 於 1998年拍攝《 X情人》City Of Angels，雖然改編自1987年德國導演文．溫德斯《慾望之翼》，但我大膽猜測他或許看了《墮落天使》後有感而發，拍攝《 X情人》時間接向王家衛導演致敬。

《 X情人》以美國西部的大都會洛杉磯（Los Angeles）為背景，天使塞斯 Seth（Nicolas Cage飾）愛上醫生Dr. Maggie Rice（Meg Ryan飾），為情墮入凡間，由高處縱深一跳，只求一圓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夢想，然而這一個夢想也就只有短短的一夜，翌日 Maggie 外出採買時車禍身亡。如果早知這個結局，還會選擇墜落 Fallen 下凡，體會人類的愛情嗎？

自此流落人間的 Seth 其實是《墮落天使》天使1號的前世，化身為人面對少不了吃喝的凡間生活，他選擇殺手的工作取人性命，如同在醫院帶走死亡的靈體。與人之交保持距離，有愛欲沒有愛情，這一切的舉止是自我放逐的起點。

▲ 墜落 Fallen 凡間的天使黎明

不管你看到了什麼，向來導演拍完電影後，永遠比不上你的感受來的重要！您覺得呢？

延伸閱讀：王家衛電影《重慶森林》攝影美學下的時間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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