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一本難唸的經

前天傍晚，三天來緊繃著鐵青的臭臉、不吭半聲的奶奶，終於開口了，對媽媽說：「就當做他有病！下次來跟醫生說！」話裡的『他』指爺爺，她用這個想法來安慰自己。不過，她還是不跟爺爺打交道。

十月十一日晚上，爸爸在三樓電腦間工作，隱隱聽到樓下傳來爭吵聲。「...下賤！下賤...」其它的老話，不必提了，似乎惟恐奶奶不夠傷心、生氣，爺爺這次又想出了更惡毒的新辭。奶奶照例沒有答辯的餘地，爺爺以歇斯底里的狂暴氣勢，絕對地壓制著她。生性好強的奶奶顧慮爺爺會氣得腦溢血而放棄抗爭，但心裡的怨恨、不服與無奈，可以想見。在二樓，媽媽正陪著珣和弟弟做功課，沒有騷動，像是習以為常了，爸爸當時只感到厭煩，根本不想去勸。

爺爺常為了大陸親人的事對奶奶發飆，但這次是看不慣奶奶在客廳沙發盤腿打坐！依爸爸看，這兩類事所以「犯忌」，有著深刻的原因。第一，當年爺爺娶奶奶前，騙說自己在大陸沒結婚，結果不但有，還生了小孩，在爺爺的立場，這樣做或許情非得已，但奶奶認為他不誠實。爺爺因此產生強烈的防衛心理，任何人不能對他寄錢到大陸表示一點意見。第二，他有些大男人主義，像奶奶學佛、吃素「這麼大的事」，都沒跟他商量，表現出的獨立意識，使他覺得妻子失去「控制」，逮到機會就要擺擺「主人」的威風，他不把奶奶當做一個與自己平等的人。爸爸最後得到一個結論：「這是閉關自守的大陸型男人和積極進取的海洋型女人間的衝突！」

在爭吵中「獲勝」的爺爺，其實失去的比得到的多，他調整情緒的能力差，脾氣大爆發後，總要好幾天吃不好、睡不穩，他依靠奶奶的，也比奶奶依靠他的多，這幾天奶奶不載他去游泳，不會開車的他就寸步難行；而多年來他惹出的許多風波，也逐漸使爸爸對他建立的家，失去昔日那種「幸福美滿」的感覺。

然而，「幸福美滿」的家庭不是天生的，為了營造、維護它，每一個成員都有責任。爺爺的行為，顯現了某種人格的缺陷或心智上的不成熟，那可以追溯到不幸的童年，不是他的錯；其它人的應對方式，包括爸爸，有沒有足夠的關懷、諒解與包容呢？話雖如此，但就像爺爺，爸爸性格的形成，也受到生長環境的限制，沒有彌補破網的能力，暫時也只好採取逃避的態度了。

89.10.17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