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28|閱讀時間 ‧ 約 24 分鐘

中國當初以什麼名義買的瓦良格號?

    這一切,都是個局,
    甚至有人爲此付出了生命。
    詳細說說「瓦良格」號的歸國之路。
    2000年6月14日,一艘「破船」被拖出了烏克蘭黑海造船廠。
    這條船外表鏽跡斑斑,內裏沒有任何動力系統、前進全靠別的小船拖行。
    它就是「瓦良格號」。
    一艘曾經讓蘇聯引以爲傲的新型航空母艦。
    但可惜的是,這艘航母的完成度只有68%,還沒來得及造完,蘇聯就解體了。
    隨後,「瓦良格號」就被髮配到了烏克蘭的黑海造船廠。
    這裏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軍用造船廠。
    但是,烏克蘭窮得一批。
    既沒有錢去建完這艘航母,又沒有錢去拆了它,只能扔在那裏被風吹雨打。
    到了1991年,烏克蘭越混越差,便開始「變賣家產」。
    這風聲一出,美國、韓國、印度、越南這些國家頓時興奮起來。
    當然,也包括我們中國。
    不過與衆不同的是,我們想買航母的人,是個香港富商,名叫徐增平。
    而他買航母,是爲了建造一個海上賭場。
    徐增平爲拿下這個項目,還專門成立了「澳門創律公司」,多次前往烏克蘭考察。
    在一輪輪談判後,澳門創律終於以2000萬美元的價格拍下「瓦良格號」。
    從1991年到2000年,長達十年的談判過程可謂一波三折,甚至有人爲此付出了畢生代價。
    總之,「瓦良格號」從此有了中國戶口。
    6月14日這天,蘇聯的衆多航母工程師聚集在一起,含淚送別「瓦良格號」。
    身患重病的船廠廠長馬卡羅夫,在位於海邊的造船廠療養院,目送了這艘航母的「最後一程」。
    上午時分,「瓦良格號」離開尼古拉耶夫港,進入黑海。
    由於被拆除全部武器和動力系統,「瓦良格號」只能被其他輪船拖着走。
    負責這次運輸的,是荷蘭國際運輸合約公司(簡稱ITC)旗下的SUHAILI號拖輪。
    按ITC的計劃,「瓦良格號」從黑海造船廠出發,途徑土耳其海峽,60天左右就可以抵達中國。
    初中地理課講過,土耳其海峽是黑海向外的唯一通道,由博斯普魯斯海峽、馬爾馬拉海峽、達達尼爾海峽組成。
    毫不誇張地說,這是世界上最繁忙的航路之一,也是「瓦良格號」回中國的必經之路。
    2000年6月17日,「瓦良格號」啓程三天後,變故出現了。
    土耳其政府表示:拒絕放行!
    中國有句老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土耳其政府爲了不讓「瓦良格號」進入博斯普魯斯海峽,前往中國,可謂費盡心機。
    他們阻攔的理由是,根據1936年《蒙特利爾海峽公約》,土耳其對這段海峽享有主權,商船可以自由通行,但涉及大型軍艦,必須向土耳其方面申請。
    那麼問題來了。
    準確來說,「瓦良格號」的建造只完成了68%,並且在出發前,所有軍艦該具備的武器、動力系統,已經全部被烏克蘭政府拆除。
    說白了,「瓦良格號」就是一堆廢鐵,不足以被稱爲「軍艦」。
    但澳門創律還是按規矩,老老實實地向土耳其政府提供了各種證明。
    例如,航空母艦船主證、建造證、原產地證明、無拖欠證明、無抵押證明、船廠檢測報告……
    這些證明全是烏克蘭政府批准過的,沒有任何法律問題。
    但偏偏,土耳其政府不認。
    這樣一來一回的拉扯,耽誤了整整五個月的航程。
    而「瓦良格號」,就這麼飄在黑海之上,每天都被風吹日曬,靜靜地等待着放行。
    澳門創律眼看溝通無果,只好向我國駐土耳其大使館求助。
    這時,姚匡乙正擔任駐土大使。
    其實從「瓦良格號」進入黑海後,姚匡乙就收到了消息。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件本來很簡單的事情,竟然拖拉了一百多天。
    由於這件事涉及三個國家,被攔截的還是個引人注目的「航母」,姚匡乙趕緊向國內彙報。
    沒多久,他就按照指示,全面介入「瓦良格號」通過海峽一事。
    國家既然出面了,事情總該好辦了吧?
    2001年1月30日,姚匡乙以官方的名義,會見了土耳其負責海事的國務部長米爾扎歐魯。
    之所以找這個人,是因爲他是攔截「瓦良格號」的決策者。
    也就是說,「瓦良格號」能不能通過土耳其海峽,全由他說了算。
    姚匡乙也知道這位是個硬角色,準備了各種應對預案,尤其是針對「軍艦」的反駁。
    然而,米爾扎歐魯自知以「軍艦」爲攔截理由,有些站不住腳,所以,在會談一開始,他就巧妙地避開了這一問題,甩出了另一個關鍵詞:安全。
    他解釋道,「瓦良格號」個頭這麼大,長度足足306米,比泰坦尼克號還要長40米。
    再加上前前後後的拖輪,全部長度有550米,寬度71.95米。
    而土耳其海峽又細又窄,從過往經驗來看,「瓦良格號」要想穿過去會有危險。
    要麼觸礁,要麼擱淺。
    如果發生這種事,土耳其海峽就得封堵,到時候損失的可不止這一艘航母的錢了。
    再說了,海峽兩邊還有奧斯曼帝國的宮殿古蹟、清真寺,萬一被撞壞了,誰來負責?
    米爾扎歐魯說得頭頭是道。
    總之就是一句話,「瓦良格號」於情於理都不能被放行。
    不過,如果你們要強行過海峽,也不是不行。
    有兩個辦法,一是把船拖回黑海造船廠,安裝船舵和動力系統再回來。
    這樣對方向有個把控,不至於觸礁。
    二是直接把「瓦良格號」一分爲二,切割成兩部分,分批通過。
    很顯然,這兩個方法都行不通。
    澳門創律花費了十年時間,才把「瓦良格號」成功買下,從造船廠拖出來。
    現在再讓它返回烏克蘭,不知道又要花費多少時間和金錢。
    實際上,姚匡乙大使聽了這兩個解決方案,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土耳其政府阻攔過海是假。
    扣留航母是真。
    對方遲遲不放行的原因,根本不是什麼安全問題,而是不想讓航母被中國所有。
    當時,土耳其國內正在「兩黨內鬥」。
    而對中國的態度,就是內鬥的一個重要分歧點,總理和外長重視中土關係,而米爾扎歐魯爲代表的右翼民族行動黨卻處處阻撓。
    不巧,「瓦良格號」放行問題正中米爾扎歐魯下懷。
    與此同時,一些「外力」也在影響着土耳其。
    其實在姚匡乙大使會見米爾扎歐魯之前,美國大使比爾斯也會見了他。
    他們在談話中雖然沒有提到「瓦良格號」,但言語間卻一直圍繞着土耳其海峽,稱要在海峽周圍安裝13個船隻通行監控站……
    言下之意,你懂我懂。
    不過令姚匡乙最尷尬的,是「瓦良格號」的身份。
    雖然澳門創律買下了這艘航母,但經過美國、土耳其媒體調查後發現,公司並沒有實業,在澳門也沒有相關的賭場許可證。
    這樣一來,關於「瓦良格號將被中國改爲航母」的傳聞喧囂直上。
    很多西方媒體都在猜測,這是中國政府下的一盤大棋,表面爲商業用途,實則爲造航母。
    姚匡乙看着這些報道,不急不躁,沒有站出來肯定,也沒有否定。
    因爲這一次,西方媒體沒有憑空捏造。
    他們猜對了。
    購買「瓦良格號」的實際操盤者,就是我們的中國海軍。
    這一切,都是個局。
    「不搞航空母艦,我死不瞑目。」
    這是中央軍委前副主席劉華清老人的畢生心願。
    二戰後,世界格局重新洗牌,誰擁有航母,誰就擁有最高級別的軍事話語權。
    而我國當時還沒有一艘航空母艦。
    當時在軍委內部有兩個觀點,一方是認同赫魯曉夫「航母是海上活棺材」的觀點,一方是認爲航母是新時代戰爭的必要武器。
    事實證明,後者是極其正確的。
    海軍建造一個自己的機場,飛機可以在海面的任何點位自由起飛,這就是航空母艦。
    航母的作用體現在遠海,距離本土越遠,航母的意義就越大。
    因爲,尊嚴只存在於刀鋒之上。
    想象一下,就當下的國際環境,如果我們沒有航母,又會是什麼樣的處境?
    所以,劉華清就一直在尋摸合適的「二手航母」。
    1999年,一艘半成品航母進入了劉華清的視線。
    它就是瓦良格號。
    根據前期情報,瓦良格號安裝着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發動機,存放着接近40噸工程圖紙。
    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如果有了這些機器和圖紙,我國的航母事業豈不是如虎添翼?
    劉華清說幹就幹。
    但是,航母不像是玩具小船,隨便打個電話就能買到手的。
    那時候,國內對購買航母的態度比較模糊,國外還有美國、俄羅斯虎視眈眈,不想讓中國擁有自己的航母。
    所以,劉華清等人只能「曲線下單」。
    這種操作也並非第一次。
    早在1995年,俄羅斯太平洋艦隊因爲經費緊張,將艦隊中噸位最大的兩艘航母「明斯克號」和「新羅西斯克號」賣給了韓國大宇重工集團。
    這樁交易的前提是,韓國必須把航母拆成2平方的鋼板再帶走,並且不能用於軍事目的。
    韓國點頭答應下來。
    但實際上,他們在接收這兩艘航母的第一時間,就與美國仔細分析了航母內的奧祕。
    儘管俄羅斯交付前炸燬了武器和電子系統,但結果仍讓人大爲驚喜。
    於是,韓國就起了讓「明斯克號」起死回生的心思。
    一邊是美國爸爸的鼎力支持,一邊是亞洲四小龍的經濟地位,打造航母指日可待。
    但可惜的是,亞洲金融風暴來了。
    韓國經濟一落千丈,「明斯克號」就成了一個大累贅。
    就在這時,我國看準了機會,立馬以530萬美元的價格買下了「明斯克號」。
    每一艘航母,都猶如一個曾經輝煌的帝國。
    儘管經歷了一輪輪戰火與洗劫,但仍然能在角落中窺見到衆多價值連城的「細節」。
    這些細節,讓中國海軍的將領們興奮不已。
    也正因此,劉華清等人對於「瓦良格號」勢在必得。
    如果能直接買到這艘半成品航母,那獲得的技術可就是純粹的「一手貨」。
    1997年,賀鵬飛將軍(賀龍之子)找到了香港富商徐增平。
    說是香港富商,但徐增平是個不折不扣的山東人,曾在廣州軍區服役十四年。
    徐增平接到的指示是:商買商用,絕不提「改造航母」的事情。
    隨後,徐增平就前往烏克蘭洽談。
    他的說法是,改造成一個大型海上綜合旅遊設施,包括舞廳、旅館和博彩設施等,日後將其停泊在澳門附近海域。
    剛開始,烏克蘭開價1800萬美元,但不負責航母出海後的後續事宜。
    徐增平一口答應下來,並且承諾現金支付。
    這對缺錢的烏克蘭政府來說,就像久旱逢甘霖,是天大的喜事兒。
    徐增平借勢就提出,航母的建造圖紙需要一併交付,這樣才能更加合理地改造。
    但烏克蘭政府當即就拒絕了。
    他們的意思很簡單,涉及國家機密的圖紙要提呈國防部及國家安全部門批准。
    隨後,烏克蘭又提出要求,爲了這艘航母不被用於軍事用途,除航母上武器拆除外,動力系統乃至船舵都應一併拆除。
    這在意料之內,韓國購買「明斯克號」已經是前例。
    若動力系統拆除,航母就無法自行行駛,不過本來對於這樣一艘鉅艦,出於安全考慮都是使用拖船拖拽運輸,這倒沒問題。
    可是船舵一拆,航母自身無法控制方向,拖拽工作也會變得十分危險。
    連續數天的談判陷入僵局。
    與此同時,澳門創律公司因操作不當,資金出現短缺。
    華夏證券緊急救場,董事長邵淳接棒徐增平,繼續以商業名義對接「瓦良格號」。
    隨後,邵淳因長期祕密挪用2.3億款項(爲購買瓦良格號),被國家調查。
    國家給到的理由是:膽大妄爲,嚴肅查處,以正國法,以儆效尤。
    爲了不露出破綻,爲了「瓦良格號」順利交接,邵淳默默承受了這一切。
    1998年,烏克蘭同意將圖紙以200萬美元的價格賣給澳門創律,並承諾不拆掉船舵。
    但沒想到的是,事情突然又起變故。
    等到交接圖紙的那天,部分圖紙竟突然消失,烏方無法提交全部圖紙。
    原來,烏克蘭安全局和俄羅斯聯邦安全局早就盯上了這次航母交易,雙方聯手將部分關鍵圖紙取走,防止中國人拿到。
    1999年4月,東方匯中投資控股有限公司開始接手此事。
    但表面購買者依舊是澳門創律公司。
    10月24日,東方匯中總經理戴嶽、張勇敲定最終購買金額2000萬美元,並在黑海造船廠簽署了購買合同。
    當晚,國內外所有參與此事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時的中方代表們,誰也沒想到,「瓦良格號」回中國的這一路,將會萬分坎坷。
    我們再回到土耳其。
    對於米爾扎歐魯提出的「要麼拆,要麼回」的解決方案,姚匡乙大使表示都不可接受。
    他提議,中土雙方都派出專家組,分析安全技術問題。
    但結果是,沒結果。
    2001年6月,土耳其正式以安全問題攔截「瓦良格號」。
    這就難辦了。
    由於「瓦良格號」既不能停靠任何海港,也不能靠自身動力掌控方向,ITC拖輪公司只能拖着龐大的報廢航母一圈圈地在黑海上兜圈子。
    啓航時所用得「SUHAILI號」拖輪,已經被替換成了「SANDYCAPE號」。
    拖輪的船長甘南無奈地說,我們已經不叫它瓦良格了,它現在叫惡魔島。
    惡魔島是美國的一個小島,曾設有聯邦監獄。
    與此同時,各個國家對「瓦良格號」的覬覦從未停止。
    一個晚上,飄蕩在黑海之上的「瓦良格號」的甲板上,突然降落了一架來路不明的直升機。
    等人發現時,直升機已經消失,甲板上只留下了一行字:
    TheFrenchWasThere!(法國人到此一遊!)
    無疑,不想讓「瓦良格號」回到中國的,並非土耳其一家。
    這已經不是技術問題。
    而是政治問題。
    在事情僵持不下的時候,姚匡乙決定,從外交部入手。
    他再次會見了反對航母通過的米爾扎歐魯。
    米爾扎歐魯的態度依然很堅決,表示「可以談,但不會給你任何希望」。
    姚匡乙大使正等着這句話。
    他會見完米爾扎歐魯之後,立馬帶着這句話直接跑到了外交部,找到土耳其副總理。
    姚匡乙大使請求說,「不要把門關死」。
    然而,副總理並沒有直接與姚匡乙見面,而是通過外交部進行了回覆:「土方的門沒關死,還可以繼續談。」
    時間來到2001年7月。
    每逢這個時間,土耳其駐華大使都會回國休假,姚匡乙找準機會,拜訪了他們。
    姚匡乙連夜趕往度假勝地伊斯米爾,見到了駐華大使。
    姚匡乙非常誠懇地說:「中土兩國的關係不能像一艘船一樣始終停泊在一個地方,更不能後退,要讓他前進。希望閣下能向政府進一步解釋中國的立場、意見,使瓦良格號能儘早過去。」
    駐華大使態度還算積極,表示盡力而爲。
    隨後,姚匡乙又去找了土耳其外交部次長,解釋了「瓦良格號將被改成軍艦」的傳聞。
    這時候,這位次長終於給到了一個解決方案:出具一份《安全保證書》。
    姚匡乙立刻就答應下來,有了這份保證書,一旦「瓦良格號」出問題,中國政府將承擔一切。
    之後,姚匡乙又藉着這股東風,向土耳其外交部亞洲司司長提出,「瓦良格號」如果能順利通行,他將努力使土耳其成爲中國公民的旅遊目的地。
    當時,土耳其正受亞洲金融危機影響,對外經貿關係存在巨大逆差。
    如果有大量中國人到此旅遊,帶來外匯,那就能有效緩解本國經濟困難,縮小逆差。
    衆所周知,中國人的消費能力……可是不容小覷的。
    這樣一來,土耳其政府總該放心了吧?
    並沒有。
    過了外交部這一關,還有土耳其軍方這一關。
    土耳其軍方一直反對「瓦良格號」的放行,這也是米爾扎歐魯如此支棱的原因。
    就在姚匡乙一籌莫展之際,轉機出現了。
    同樣在7月,土耳其總參謀長凱威里科魯應邀訪問北京,受到了國家領導人的高規格接見,雙方在軍事技術出口方面達成了一些協議。
    因此,土耳其軍方的立場也隨即改變。
    2001年8月25日,土耳其總理指示米爾扎歐魯,放行「瓦良格號」!
    米爾扎歐魯即使心裏不平,但也只好照做。
    他在發佈會上稱,鑑於近期兩國友誼、貿易得到加強、「關係達到了很高的水平」,「瓦良格號」將在實現必要條件情況下獲准通過。
    聽懂了嗎?
    米爾扎歐魯的言下之意是,想過可以,但有條件。
    眼看好事將成,姚匡乙大使再一次陷入了緊張狀態,因爲美國特使在這之前訪問了土耳其。
    這麼巧合的時間,很難讓人不聯想。
    隨後,米爾扎歐魯提出了20多項放行條件。
    條件大致有三個方向:
    一、「瓦良格號」拖行問題。
    姚匡乙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與專家們當時擬定了好幾個方案。
    但土耳其方面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正前方必須要有一個八千馬力的大功率拖船,後方有一艘船作爲「剎車」之用,並且航母的首、中、尾部都需要配備拖船和消防車。
    說白了,就是要讓「瓦良格號」安全通過土耳其海峽,別磕磕碰碰。
    至於花費嘛,中國政府全部承擔。
    二、天氣問題。
    土耳其方面要求,要在能見度不小於5公里、水流不大於三節、風力大不於5級的時候通行。
    換句話說,要想「瓦良格號」通過,必須等到天時地利人和。
    三、支付風險保證金。
    姚匡乙大使本想着,只要遵守上面的兩個嚴苛條件,「瓦良格號」就能順利通行。
    結果,土耳其竟然還要讓支付10億美元的「風險保證金」。
    10億美元,在當時摺合人民幣68億。
    不僅如此,土耳其海事署還要求,這筆強制保險金2年內不撤銷,且必須在土耳其的銀行擔保。
    光手續費就需要3000萬美元。
    不得不說,土耳其是真的敢要,跟搶劫沒什麼區別。
    我國海洋局的人前去溝通,結果被當場拒絕,「10億保險金必須付,這是認真提出的」。
    繞來繞去,「瓦良格號」的放行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土耳其的意思很明確。
    不給錢?
    「瓦良格號」就別想順利回中國。
    此時,囂張的土耳其忘了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就在土耳其百般阻撓時,愛琴海對面的希臘出現了。
    作爲土耳其的「世仇」國家,希臘得知我國的難處之後,果斷出手了。
    希臘以「國家」名義擔保,免去10億保證金。
    到了這份兒上,土耳其再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攔截「瓦良格號」。
    2001年11月1日,「瓦良格號」滯留黑海500多天後,終於看見了曙光。
    這一天,博斯普魯斯海峽風平浪靜。
    上午8點,「瓦良格號」在11艘拖船和12艘救援、消防船的前呼後擁下,駛入博斯普魯斯海峽。
    在海峽兩岸,有300多萬土耳其民衆圍觀。
    下午2點30分,「瓦良格號」終於安全駛過海峽最後一個危險的灣角,進入寬廣的馬爾馬拉海。
    「瓦良格號」正式開啓了前往中國的征程。
    但上天對它的考驗,從未結束。
    11月3日,「瓦良格號」進入愛琴海,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海上風暴。
    如果「瓦良格號」是一艘全副武裝、艦員滿載的航空母艦,海上風暴根本無法奈何它分毫。
    但此時,「瓦良格號」僅僅是一艘名副其實的空殼。
    由於風高浪大,三艘拖船與「瓦良格號」相連接的纜繩被大風和海浪扯斷,「瓦良格號」失去控制,在大海中像一匹脫繮野馬,橫衝直撞。
    「瓦良格號」脫離拖船之後,順流漂向希臘的埃維亞島,距該島岸邊只有80公里。
    這個距離,再近點就會造成災難。
    而在「瓦良格號」偌大的船體上,僅有七名船員。
    幸運的是,希臘商業海運部表示,這艘航母並無沉沒或擱淺的危險。
    隨後,希臘出動救援。
    一架希臘救援直升機在航母甲板上着陸,把船上的七名船員,包括三名俄羅斯船員、三名烏克蘭船員和一名菲律賓船員送到雅典以西的一個軍用機場。
    11月6日,拖船HalivaChampion號上的水手艾瑞斯·利馬(AriesLima)在試圖固定拖纜時殉職。
    11月7日,3艘拖船和1艘希臘船隻用拖纜固定住「瓦良格號」,最終將其控制住。
    在經歷纜繩斷裂、海上風暴等一系列波折後,航母遇到了另一個難題。
    此時正是2001年,恰逢中東危機。
    伊拉克領導人薩達姆和美國之間的關係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自蘇伊士運河開鑿後,從地中海前往印度洋的船隻都經由蘇伊士運河。
    但此時,中東風雲密佈,美國爲調兵遣將,宣稱要封鎖蘇伊士運河,禁止「瓦良格號」駛入。
    蘇伊士運河實際控制國埃及對此也表示同意。
    原因很簡單,沒有動力的航母會成爲薩達姆導彈的靶子。
    萬一薩達姆爲制止美軍調兵而對正在行進於蘇伊士運河的「瓦良格號」動手,那麼整個運河將會徹底癱瘓。
    對此,「瓦良格號」只得繞路,經由地中海轉至大西洋,然後繞過非洲好望角進入印度洋。
    2002年2月5日,這艘沒有動力的航母終於通過馬六甲海峽。
    2月12日,「瓦良格號」進入中國南海,漁船貨輪上的人們紛紛注視着這艘鉅艦。
    經過近兩年的海上漂泊,「瓦良格號」的甲板和船體已經鏽跡斑斑。
    但在拖船的引領下,「瓦良格號」正一步步行向大連。
    2月28日,「瓦良格號」一行船隊放緩速度,進入大連港外錨區。
    3月3日清晨5點,「瓦良格號」離開外錨區,開往內港。
    中午12點,「瓦良格號」號安全停靠在大連內港西區4號散貨碼頭。
    原本60天的航程,瓦良格號走了足足1年9個月。
    這一天,有些人哭得泣不成聲。
    劉華清永遠記得他1980年去美國訪問時,參觀美國「小鷹」號航母的那一幕。
    這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和科技人員首次踏上航空母艦。
    他輕輕地踮起腳,隔着美國工作人員,仔細觀察着航母艦載機內的一切。
    劉華清對先進裝備有着巨大渴望。
    他很早就意識到,中國這樣一個大國,需要航空母艦。
    新中國成立後,百廢待興,但不管是從經濟上還是從技術上,都不具備研製航空母艦的條件。
    隨後數年,海軍多次召開裝備技術會議,其中多次提到重新啓動航母論證工作。
    但是,在以經濟建設爲中心的上世紀80年代,要發展航母,經費始終是一個難以跨越的問題。
    當時中國軍費的總投入爲192億元,還不夠買一艘美國大型核動力航母。
    但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在國家經濟實力沒有那麼強大的情況下,劉華清依然着眼於航母的發展佈局。
    在劉華清的倡議下,海軍所屬的714研究所開始研究航母的歷史、現在和未來。
    但由於特殊時代的影響,714所的論證工作被中斷。
    爲先期培養航空母艦及其編隊的指揮人才,劉華清命令海軍軍校部長趙國鈞和幹部部長傅渤海開辦飛行員艦長班。
    隨着蘇聯解體,美國漸漸地將戰略目光轉移向中國。
    美國開始製造「中國威脅論」,並利用航母艦隊和強大的軍事實力,不斷對中國進行軍事威懾。
    世紀之交,美國對我國犯下了「四大恨」,使得國內反美浪潮達到高峯。
    美國藉口我國貨船「銀河號」載有製造生化武器的原料,在公海監視、逼停、並強制登船檢查。
    臺灣方面,李登輝上臺,大肆鼓吹臺獨言論,臺海危機一觸即發。
    美國向西太平洋地區派出了兩艘航母,干擾解放軍在臺灣海峽地區舉行的旨在遏制「臺獨」的系列演習,同時對中國進行無聲的威脅。
    科索沃戰爭的北約轟炸南斯拉夫期間,當地5月7日晚北約的美軍B-2轟炸機發射5枚彈藥擊中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3名中國記者邵雲環、許杏虎和朱穎死亡。
    美國海軍EP-3型偵察機在南海非法偵查,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航空兵派出2架殲戰鬥機進行監視和攔截,其中一架與美機發生碰撞後墜毀,飛行員王偉犧牲,年僅32歲。
    世紀之交的種種事件,大大刺激着軍方的神經。
    面對美國的圍追堵截,只有「打得一拳開」,才能「免得百拳來」。
    只有發展藍水海軍,建設強大的水上力量,才能與美國在海外衝突中勢均力敵。
    作爲海軍裝備部負責人的劉華清大力推進「瓦良格號」的購買工作。
    2005年,「瓦良格號」在大批拖輪的護航下,被緩緩地拖進了大連造船廠。
    時隔兩年,「瓦良格號」的改裝工作正式開始了。
    劉華清將軍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心裏想的還是建設航空母艦的事情。
    他抓着老戰友的手臂動情地說道:「我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可是我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能親眼看到我們的航空母艦下水!」
    十年蟄伏,十年改造。
    2012年,「瓦良格號」脫胎換骨,正式更名爲「遼寧艦」,交付中國海軍。
    從購買「瓦良格號」到抵達中國大連,除了做出巨大努力的劉華清將軍、賀鵬飛中將,還有太多值得我們銘記的普通人。
    徐增平,以商人身份與烏克蘭方面洽談交涉,爲購買「瓦良格號」打開了大門。
    邵淳,華夏證券前董事長,緊急入場「救火」,爲了「瓦良格號」的順利交易,不惜丟掉董事長職位,接受嚴密調查6個月,沒有任何違規之處。
    2018年1月12日,國家爲邵淳「正名」,按照董事長級別補發19年的全部工資,授予對中國航母作出突出貢獻的證書。
    戴嶽、張勇,東方匯中投資控股有限公司總經理,「瓦良格號」交易的實際操作者。
    唐士源,大連造船廠副廠長,在土耳其的重重刁難之下,爲「瓦良格號」的回國之路掃清障礙。
    劉清松,交通部南海救助局擔任船隊隊長,帶領「穗救201號」迎接「瓦良格號」的到來。
    艾瑞斯·利馬(AriesLima),希臘船員,在航行途中不幸殉職。
    除此之外,還有烏克蘭專家、希臘政府的鼎力相助。
    當「遼寧艦」正式亮相,「瓦良格號」也終於有了自己的新故鄉。
    中國海軍終於擁有了自己的航空母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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