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十五二十時

民國72年中視推出一部軍教連續劇 講述“中正預校”的故事 好笑的是 演員全是二十幾的大人 來扮演十六 七的少年

我才是正港的軍校生 時間更早 在 蔣公逝世那年（民國64）國中三年級沒畢業就響應“一寸山河一寸血 十萬青年十萬軍”勇敢的報名保送軍校 第一志願還是“第一士校”（戰鬥兵科）後來因為近視被勸說改為“技勤兵科”

原本在校的最後一天要在朝會上受校長表揚並接受禮物 無奈天公不作美的下雨 奪走了我可以榮耀登上司令台的機會 上次上司令台 是被抽號背誦“岳陽樓記” 一句都背不出 在女生教室走廊罰站吶

校長贈的禮是只鋼筆 雜牌的 不是“派克”牌 但筆身刻就個人姓名落款校長的名字更大些 裝在長紙盒裡 倒也不寒酸

在救國團的安排下搭軍用卡車赴火車站北上第一士官學校 這是一部專列 載著全是進軍校的在學生 輟學生 已經畢業一兩年又沒升學的“痞子” 因為大部分都還穿著校服 穿成紅花綠葉又叼著菸的就是所謂“社會人士” 大夥全都神情愉快 彷彿是一次校外遠足

中壢火車站下車又搭軍卡 到士校已下午 催著我們下車的是穿草綠服的阿兵哥 表情肅穆 眼露兇光 我有點害怕 還是下車参加編隊 按名冊被分到第一新生隊 全隊有七、八十人往營舍前進

有幾個痞子被抓去理光頭 其他在學生原就三分頭 開始排隊領軍服 褲子 帽子 黑布鞋 背心 綁帶子內褲（非常危險的內褲 很急又打死結時）換好後有點軍人樣子 只是太稚嫩 太陽還沒下山 竟然要吃飯了 班長下達吃飯嚴禁出聲 坐端正 這一餐是我從小到大最難吃的一頓飯 菜色普通 難吃的是像沙流動的“糙米” 還有看得出來的米蟲 飯後班長指明福利社所在地 要隊員自購盥洗用具 然後10點前分配床位就寢 實在睡不著 可能認床 認枕頭 也可能床板太硬 終於睡去 渾然不知身心的磨難就要在第二天開始

夏季5：30日光節約就起床 匆忙的擠在水池洗漱 隨即早點名 隊長說得好嚴厲：進了軍校 就要把自尊打包寄回家 那邊就是郵局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保持安靜 隨即吃早餐 標準的饅頭配豆漿和醬菜 饅頭沒發好 有點硬 豆漿稀灌水太多 還是硬咽下肚

接下來是基本教練 立正 稍息 敬禮 向右向左向後轉 轉得大家迷失方向挨罵 齊步走 跑步走 累出一身臭汗 晚飯過後 洗戰鬥澡 天呀！要死了 竟然要全部的人脫光光擠在水池邊三分鐘洗 搓 沖 有生以來第一回和別人“裸裎相見‘’ 實在難為情

第五天終於來了便意 急匆匆進廁所 竟解不開結 心急間打成死結 緊張地不得了 又怕拉在褲子裡 又怕上課哨音響起 終於解了結 可是拉不出來呀 是的 江湖傳說的“便秘”是也 用盡力氣 滿臉漲紅終於擠出乾硬粗大的嗯嗯 經過肛門還有刮擦的痛感 隨著落入池中的聲響 全身也輕鬆舒暢起來 我明白我適應了軍旅生活了 起碼我消化得了這些粗菜糙米飯了

新生訓練在一個月後結束 結訓典禮時 所有的學生都有軍人的樣子了 模樣挺拔 精神煥發 搭上卡車分發到位於平鎮山仔頂的“兵工學校” 作完智力測驗分發到“汽車修護科” 開始兩年比敘高工的課程（沒寒暑假） 和民間高工學校相同 只是多了軍事教育和有薪餉可領 每周吃兩次大雞腿（連肩膀的）每晚麵包鮮奶宵夜

一年級月領800 為鼓勵儲蓄 採零存整付一半 另一半當零用錢 我這輩子第一次自己訂製的“喇叭褲”就是第一份軍餉200塊來支付的 穿它上街 劉文正也要被我比下去的 學期結束存款到期領了本金和利息 有近五千塊 全交給辛苦的父母 所以我常說：我十六歲就開始養家

二年級1200 存600 期末考得第三名

三年級1600 存800 畢業考沒争到保送官校的名額 （三名）

放了幾天假 到高雄港報到 準備赴金門“第二士校”受士官養成訓練 那時還是單打雙不打（炮擊 宣傳彈居多）的局面 訓練過程更嚴厲 端槍（57步槍）跑1500公尺 全副武裝500公尺障礙超越 全副武裝是指鋼盔 S腰帶掛刺刀 水壺裝滿水 實彈滿彈匣 背包 防毒面具 兩分五十秒抵達終點才及格

金門酷熱 受訓期正是溽暑 打野外 單兵 伍 班 排攻擊 實彈射擊 行軍 演習 脫皮不知幾回 還不准戴錶 一切以哨音為準 沒有假期 足足三個月 已經麻木到不知今夕何夕 最後一天從野外回學校 班長慧黠的問：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沒人回答 班長說：明天結訓了 大夥歡呼鼓掌 眼角濕潤 一切都結束了

在回台灣的運輸艦上 我回憶新生訓練到兵校到二士校的過程 五味雜陳 有苦有甜 歲月增長 脾性消磨 身強體壯 準備在未來的八年服務國家 掛階中士開始裝甲旅拖式飛彈修護士的軍旅生涯 累積年資 退伍掛階三等士官長也領取榮譽國民證

我的從軍生涯正是由慘綠少年蛻變為青年 再形塑為成年人 點點滴滴 都是成長的感動時刻 現今已邁入從心所欲的年紀 偶而想起依然清晰可見猶如昨日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