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na意識到自己別過頭不去看阿匡妹妹,有失禮儀,她那被母親教養近20年的良好家教,使她又迅速地帶著淺淺的微笑回看妹妹。
「你肚子餓了嗎?我來煮點東西好嗎?」
「我還以為我哥的女友會是大小姐型的。」
「為什麼?」阿匡都跟妹妹說了些什麼?他是怎麼向妹妹形容她的?
「聲音。」女孩幾乎是靠在他耳邊說,「我聽得到你們的喘息聲。」
「什麼——」Canna脫口而出瞬間,她知道妹妹在指什麼了,她得捂住嘴避免自己發出尖叫。妹妹說她一直都在,是Canna每次來時,妹妹都在緊鄰著一道薄薄的牆壁的那個房間。
「你怎麼在外面?」
兩個女孩轉頭,阿匡站在樓中樓的最上階樓梯,低頭看著她們。
「你今天太吵了。」妹妹睜大黝黑的眼看著他。
「作業寫完了嗎?」
「你太吵了,所以我沒寫。」
「冰箱有甜點,吃完去把作業拿給我檢查。」
「她說她要煮。」妹妹指向Canna。
「你去看妹妹的作業,我來煮吧。」為了逃脫這奇怪的場面,她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決定,讓自己像一步步陷入泥淖裡的聖母。
那一頓晚餐,她用冰箱可見的食材,炒了青菜、做了蝦米蛋炒飯,還煮了鮭魚味噌湯。一直煮到阿匡的父母也下班回來為止,莫名、不可抗力地就變成了見男友父母的正式場面。
阿匡的父母對她相當親切,沒有她母親從骨頭裡透出來的勢利氣息。對她做出來的簡單家常菜讚不絕口,阿匡的爸爸再三說「好險啊,差點就要去買隔壁的池上便當了」。媽媽也說「想住下來沒問題喔,我們家離你們學校近,也可以跟妹妹作伴」,熱切的態度,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唯獨妹妹那似笑非笑的樣子,讓Canna實在很困窘。送她離開的路上,阿匡才終於對她坦白:
「抱歉,我一直沒跟你說我妹的狀態。」
「她怎麼了嗎?」
「我妹她因為一些原因,這兩年都待在家裡。」
「待在家裡是指……沒有去學校?」
「沒有。」
「作業?」
「作業是我和爸爸希望她至少能自修。」
「所以,」她試著挑出適當的詞,「她一步都沒有走出家門過嗎?」
「這兩年一步都沒有。」
「所以你跟我說你家沒人的時候,其實……」她有點講不下去,下午時的那股不舒服感又從背脊刷上她的後腦勺。
「我不是故意要說謊的,」阿匡又露出了初識時那股脆弱、不知所措的模樣,「我只是不知道該不該拿她的隱私出來說。」
隱私。那她的呢?她覺得自己的齷齪都被那個需要被保護的妹妹給偷窺得毫無保留。但,她為什麼又要覺得自己下流?Canna吞了口口水,調整自己的呼吸,她低頭,看見了自己綴有蕾絲的洋裝袖口。
「這些衣服,最一開始的目的,並不是買給我吧?」
「對不起。」阿匡停下腳步,「我以為,買了新衣服,她會願意出門。」
她垂著眼,餘光裡是阿匡趿著的藍白拖。曾經有人說,和男友的妹妹爭寵,是這世界上最不可能贏的戰役。那一刻,她知道這句話是真的。
「謝謝你。」
有些驚訝,她抬起頭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們聊了什麼,可是至少,她願意跟你坐在一起吃飯。」
「你還真是個好哥哥。」她苦笑,她知道他們交往前,她對他不只一次說過這句話。這句話,千真萬確。
那個學期,事態往Canna自己預期完全截然不同。在別人眼裡,她看起來還沉浸在熱戀期:一星期,她幾乎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留宿在阿匡家,甚至得經常擔起一家大小的晚餐重責。事實上,她和阿匡獨處的時間並沒有比之前多多少,有時夜裡躺在呼呼大睡的他身旁,她有自己是勞碌了一天主婦的錯覺。
可是她總是告訴自己,他們需要她。她被需要著。
期中考後,很快又迎來一連串的年末活動季節。Lucas久違地又闖進了她的視線裡。
「大、消、息!」Lucas的視窗跳了出來。
「什麼?」她正為了必修課的報告,在資料庫裡查期刊查到眼睛要脫窗了。
「夏琳要回台灣。」
「你們不是分手了?」
「不好說。」
「幹嘛啦?有屁快放!」
「噗——」
這次換她傳了好幾個翻白眼的表情符號。
「我之前不是說要申請交換嗎?她很好心幫我檢查很多資料、修正計畫書,你知道,嗯,我們就又復合了。」
「恭喜。」
「我覺得兩個人有共同的理想,好像,怎麼說,就比較能夠體諒彼此。」
共同的理想?Canna停下滾動著滑鼠的手指。
「感謝你啊!戀愛金句大師。」
句子回得俏皮,現實的她卻正用手背抹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