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死亡的幻象抓住他,像黑暗與燈光間模糊的界線,趨於微弱的光被膨脹的黑暗侵蝕,頹靡的黑滲入腳下。
床鋪陷入一漥黑水,床腳慢而無聲的下沉。窗外僅存的燈光也要被蠶食殆盡,對窗紅色的夜燈像紅矮星上升,黏膩的涼氣卻不停地往食道墜落。
他對抗幻象的恐懼,從床上爬起,瑟縮又快速的跳向開關開燈。 身體沒有顫抖,但他感覺到一陣哀號伴隨刺痛在體內流竄。大腦昏沉,可這份昏沉並非因疲勞帶來的睡意,而是不斷推著他向一事無成的絕望靠攏,了解自己無能所體悟必須放棄,精神越加放棄存活的意念,對平穩的死亡祈禱帶來的昏沉困倦。 他很疲倦,但不敢將燈關掉,只能瞪著發白刺眼的燈管入睡。 可比起籠罩的夜、攫獲著他的倦意,他更恐懼只有一個人所在的家。 他或許不是十分獨立,但也不是可望依賴他人的性格。他讀過一句話叫做「獨立自尊」,這說著一個人需要自我獨立,才能擁有身為人的自尊,所以他懼怕不獨立,將若無法獨立便不能有自尊的想法放在心裡,即使為此要搗毀自尊的幻象也在所不惜。 雖是懷有這樣的心思,但他恐懼著會不會在那些人不在地這段期間,自己突然不明就裡的死了。 前一次他把自己往門把上掛,是因為剛好有人開了門,他才急忙把自己解下。繩索的痕跡像是為凸顯頭顱的部分,從脖子和頭顱的接縫間,整整齊齊的留下深色的印子。 他不是一鼓作氣地把自己往繩圈裡吊,而是一邊試著怎麼吊不會那麼痛,模模糊糊的試了幾個姿勢,最後沉下懸空的脊椎。卻在氣血直衝腦門的瞬間被推開了門,木板門撞了脖子,他立刻跳了起來好應付那探頭進來人的狐疑眼光。 你在做什麼? 他答不上來。所以只說我該休息了。 門關上,但他並沒有繼續那比較不會感到疼痛的掛法。他在猜自己或許對什麼事情還有一點留念,或許是他想試著證明自己其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糟,就算他從來沒有渴望活著,但有個什麼存在阻止著他下定堅決的死心。 生活並不壞,但也沒有好到讓人慶幸自己活著的地步。 他很喜歡「讓我們長生,隨後滅絕」這個口號。 然而有時總是沒辦法,死亡的幻象不停地找上他,逼得他陷入昏沉,模糊之際又摸上那從未從門把上拆下的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