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他自噩夢中驚醒,他大口喘著氣,雙眼無神望著石膏天花板上的花紋發呆。
這個噩夢佑生相當熟悉,一直以來,只要壓力大的時候他都會夢見,夢裡經歷的一切在睜眼的瞬間便全部忘記,但那無助恐懼的絕望感卻沒輕易隨遺忘而消散。
這時,他聽見許多急促的腳步聲,朝休息室方向而來,在他門前停下。果不其然,下一秒,門被打開,湧入了四個穿著防爆制服的警察。
「楊佑生!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他坐在床上,還沒消化警察的話,那警察的手就伸了過來,他下意識躲了開來,但他這一躲,似乎觸發了甚麼開關。那四個警察突然暴起向他攻來,靠的近的這個,將他壓倒,雙手反扣在背上俐落的銬上手銬,剩下三個也瞬間抽出短棍一臉戒備。
走在後面的警察大叔,看到這情形,趕忙上前想要緩和氣氛,但是防暴警察擋了下來。
隨後佑生便聽到了他被逮捕的原因,以及他以為只會在影視劇上聽到的米蘭達警告。
「楊佑生,今日下午在你住家地下室、廚房、臥房等處發現數具屍體,以及各式罐裝人體組織……你有權保持沉默,否則你說的一切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佑生感覺自己腦內嗡嗡的,甚麼也聽不進去。
他家有屍體?還好幾具!還在廚房!在廚房哪裡?廚房只有他在用啊!怎麼會有屍體?
罐裝人體組織?罐裝人體組織!!是人肉罐頭的意思嗎?什麼鬼?什麼東西!?冤枉啊!!
在震驚懵逼中,他被兩個大漢夾著坐上警車,他被帶到另一個大得多的警局,他們不聽他說話,也不讓他說話,只將他押入一間單獨的拘留室。
這間房有三間拘留室,但目前只有佑生入住,裡頭設備簡陋,一座水泥砌的矮榻上面鋪個椰棕墊,角落一個便坑,只有面半人高的矮牆遮擋,加上一個火車上廁所內的迷你洗手台。
他們架了個攝影機後,把他丟在這裡後就走了,一個人也沒留,好在手銬已經被取掉了。
待了不知道多久,因為沒有時鐘,獨自一人缺乏時間感,又因為不清清楚現狀而焦躁,不知是不是這間房的門板薄,外面有點走動,他就想盡辦法從鐵欄杆縫裡向外看。
但他很快就安分下來,不做這些無用功,窩在椰棕墊上,弱小無助。
正當他思緒紛亂之際,門被打開,佑生驚恐的看著進來的三個大漢,三人穿著統一的太極服,白衣黑褲,怪的是頭上的斗笠,蒙著黑布,像武俠片裡的帷帽,只是遮面的部分不是薄紗,而是厚實的黑布。三人都戴著白色手套,後方兩人抬著一個蒙著白布,看形狀像是幅畫。
畫很大,幾乎遮住那兩人的上半身。他們把畫掛在他的鐵欄杆。帶頭的那個,雙手背在身後,對著蜷在矮榻上的佑生道
「過來!」佑生睜著眼睛看著他,沒有動。
「楊佑生,你的配合程度很大概率跟你被關押的時長有很大的關係,你知道嗎?」
佑生慢騰騰挪去,停在離那人兩三步的地方,隔著鐵欄杆觀察著三人。
「把布掀開。」
隔著鐵欄杆,佑生捏著蒙著畫的布的一角,輕輕一拉,布的材質他從沒見過,很輕、很薄,是第一次體驗到的絲滑觸感。
「摺好,裝起來。」
那人拋過來一個東西,佑生接住攤開,居然是個印著超商logo的購物袋!他看了看裝在購物袋流光溢彩的布,真是…暴殄天物。
那人接過購物袋後,留下兩瓶水跟四個麵包,三人把燈關了一半,便離開了。
這時佑生才仔細端詳這幅畫。畫正對臥榻,畫很黑,第一眼以為面對自己的是背面。但仔細看,可以看到畫中細緻的光影變化,畫中是個影沒在黑暗中的書房,房中的裝潢是老式的洛可可風,中間一張華麗的大書桌,書桌後是一張背對著的椅子,背景是整面落地窗,窗外隱約是一片壯闊的海景,而房內兩側則是擺滿書的書架。
整幅畫最惹眼的卻是它的畫框,框是玻璃製的,而且玻璃的中間還有液體流動,燈光下,在牆上折射出彩色的光芒。整個玻璃畫框被設計成藤蔓的樣子,根根琉璃藤蔓相互糾纏著把整幅畫包裹住。這玻璃外框感覺有些年頭了,細看上面有許多小豁口和細小裂痕,難怪剛剛那兩人如此小心翼翼的扛著。
怕把那看起來就很貴的畫弄壞,佑生立馬離那畫遠遠的,又窩回那墊子上,默默的啃起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