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故事的時空背景,密閉城市首先讓我聯想到了Lois Lowry在1993年所寫的《The Giver》裡的那個烏托邦未來世界。但特別的是,作者寫的不只是這樣的未來城市,這樣的主題老早就被寫到遍地雜草了,她利用了災難將世界一分為二,一側「進化」為夢幻極樂的密閉城市,另一側則「退化」為原始野蠻的外界部落。這樣的設定同時將科技與本能做對比,將虛擬與真實做反差,運用彼此之間的摩差碰撞出一個個引人省思的火花,如流火般盤旋在閱讀時的天空外,遮住了天的藍也吞沒了星月的光,你必須融入在故事裡和腳色一同踏著險路往北方走,直到尋找到那片「永恆藍天」。
在虛擬世界裡,他們只要意念一轉,就能從白雪皚皚的山巔來到海邊,甚至能夠飛翔,這比哆啦A夢的道具還神奇。不需要冒險就能體會所有的事。如果可以避免,為什麼要讓自己疼痛?為什麼要受恐懼煎熬?如果可以讓世界變完美,為什麼還需要存在殘缺破碎?為什麼還需要害怕生病死亡?如果消除了這所有,是不是世界就會變得完美?你的答案?我的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因為這世界不可能存在完美。你只是消去了「自以為」的缺陷,完成了「自以為」的完美。就像我們運用高級的知識和科技「自以為」地將河流截彎取直,將海岸堆滿消波塊,《家離水邊那麼近》作者吳明益這樣說:「有時候一些難以令人理解的決定,我以為或許不是認識太淺,而是我們自以為對海的認識已深。」
於是,一如我們的河川海洋,密閉城市裡誕生了一種疾病:大腦邊緣系統退化症候群。「快樂和痛苦逐漸混淆不清,恐懼變得很刺激。我們非但不迴避壓力,還追求壓力,甚至沉迷在壓力之中。賦予生命的意願變質成奪走生命的慾望,理性與認知於是崩潰。」
於是,詠嘆調在另外一個世界裡發現了世界的真實,在火焰的黃金和琥珀色澤中看見了聞到了感覺到了,「機會就像她撿來的石頭。不完美,無法預測,但長時間下來,說不定比絕對有把握還更好。她想到,機會就是人生」。如果沒有恐懼,怎麼可能有安適?怎麼可能有勇氣?如果你只要閉上眼睛就能到達任何地方,那整夜的星空將不再做夢,流星劃落時也將不會再有人許願。他們不再需要夢想。
我們需要這樣告訴自已,不完美的世界才是完美的。「她知道如何把一隻腳放在另一隻腳前面,即使每走一步腳都會痛。她也知道旅途中會有痛苦,但也有絕頂的美。她曾經在屋頂上、在綠色的眼睛裡、在最小最醜的石頭裡,看到過那種美。她會找到答案。」
文學總是要我們學會相信,相信會找到答案。
補註一:
阿游想著:「他是更好的獵人。他會做更好的血主。」雖然說男主角阿游被作者分到了善的那一邊,但故事假若不照著作者的劇本走,這樣的妒火不正是八點檔壞人常見的OS?(請容我這樣逆向思考一下~)
補註二:
整本書我最喜歡的部分,在於作者描寫「靈聽者」、「靈嗅者」時所表達出的豐富感官。「一顆帶著冬季味道的樹」、「灰燼的味道很乾燥,嘗起來像細鹽」、「妳有著紫羅蘭的甜美」,詠嘆調則說「並沒有變得比較響。它只是變得更豐富,原本很簡單的聲音變得非常複雜。就像河流,水會發出幾百個小聲音。還有風,它持續不斷吹過樹木,讓樹皮呻吟,樹葉娑娑作響。我可以精確地說出它從哪個方向來。我聽得那麼清楚,就像看見一樣。」這樣的描寫,讓文字揉合了各種感官,於是不再僅僅是平面的文字,而成了個4D的虛擬實境(可能比書中的虛擬世界還真實,哈)這讓我好奇電影拍出來會不會就少了這份閉起眼睛就能看見那片森林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