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W(4)

白月突然跟W說要解約，是在認主之後一年半後的某天。

當那天白月突然說要跟W約出來聊聊時，W就感覺不太對勁。W問他原因，他說最近碰到一些事情，覺得這段主狗關係可能不太適合自己，也想整理一下自己的生活。W問發生了什麼事，他不願意多說。

W早就知道、也見過圈子裡的關係來來去去，自己也想過可能會碰到這樣的一天，但他沒想過會那麼快、那麼突然。對於家裡兩隻哈士奇總有一天會過世，他可能都比較有心理準備、知道怎麼面對。

他當天晚上約了小草到他家喝酒。聽了他發生的事，小草嘆了一口氣，幫自己倒了杯酒，摸一摸趴在身旁的小夜，說：「第一次，總會碰到的。」

W說：「很奇怪，雖然今天是我的狗要解約，但是我腦中一直浮現我最後一個男朋友。那時候我們交往半年左右就分手了，但我真的很難過。我那時候想說我已經交過好幾個男朋友，應該比較成熟、比較知道怎麼照顧別人了，但是最後他跟我提分手的時候還是跟我說，他可以感覺我很努力，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需要什麼，常常誤會或者搞錯重點。也是因為這樣，我這一兩年就沒有想要再談戀愛。」

「你覺得人比較難懂還是狗比較難懂？」小草問。

「當然是人啊。也有可能是因為我是獸醫，但狗其實很直接，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想要什麼都會表現出來。但人就不會，說出來的一句話還要去猜到底是真的還是反話，或者是不是還有更多話藏著沒有說。而且狗很忠心，每天見到你都很開心，也不會因為你犯了一點小失誤就不高興、在那邊記恨，或者說要跟你分手之類的。我只有看過個性很差的人類，還沒有看過個性很差的狗。」

「我會這樣問是因為，這幾年，我看了很多狗。我有時候會想，想要當狗，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是想要被當成狗那樣對待嗎？那是要被寵愛，還是要絕對服從命令呢？或者是想要一種你只要給我一點點我就會很愛很愛你的心情呢？又或者是希望自己的心思只要像狗一樣就夠了，放棄原本人類會有的那些慾望、仇恨、勾心鬥角，一切乾淨簡單？」

W讓小光趴在自己腿上，輕輕摸著他的頭，沒有說話。

想要成為狗，是什麼意思呢？想要成為主人，又是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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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有段時間，W在圈內的活動少了許多。他仍偶爾會去夜店，碰到順眼的還是會調教一下，或者有時小草約了人也會問他有沒有興趣，但總沒有先前那麼積極投入。有其他狗知道他們解約了，又來問W願不願意收他，說之前的經驗很棒、很喜歡他，但他仍沒有答應。

他有時會回想，自己是否有哪裡做得不夠好，漏掉了什麼細節，讓白月想要離開。有時候又會想，自己是否應該再勇敢一點，再去收一隻狗，或者再交一個男朋友，來證明自己其實不是個那麼糟糕的主人或男友。

他知道這樣的想法有些荒謬，但有時候就算知道，人們還是會停在某種荒謬之中。

小草知道後對他說，如果你願意開放式關係的話，我們就交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