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前,山崎先生走了。
剛滿83歲不久的山崎先生,曾是京都立命館留學生宿舍的管理員。
2009年春,是我的人生第一次出國,隻身來到櫻花滿開的京都,離鄉背井,住進有人情味的立命館留學生宿舍。每天除了來自各國的留學生,會在公共廚房,進行各國語言與料理的交流外,還有管理員山崎夫婦,與三位日本小幫手-小愛、順子與大樹,幫助留學生解決各種生活上的疑難雜症。
在短短五個月住在京都的時光裡,也許不曾與山崎先生,有過什麼深入的交談,但總會記得,他親切的笑容,與嚴肅看待宿舍環境秩序與整潔的姿態。每當要出門或回來時,山崎先生總會打招呼,然後像是大家長般,只是靜靜微笑守護著這裡。
從臉書上的朋友動態,看見山崎先生的遺照時,一切顯得不太真實。
我在內心裡摸索,卻撫觸不到像是悲傷的情緒。默默翻起了8年前到京都流浪時,曾與山崎夫婦一起聚餐的照片,山崎先生笑得好燦爛。但具體我們聊了些什麼,已經不復記憶,只記得重逢時,感到喜悅與貴重的心情。
山崎先生度過了怎樣的人生呢?
所有的記憶像絲線般纏繞,我逐漸回想起,因緣際會來台灣留學工作而常常見面的大樹,在挪威旅行時終於能見上一面的順子,與回台灣後不曾再碰過面的小愛,還有每個曾一起住在留學生宿舍的留學生們。
滿開的櫻花逐漸轉綠,盛夏來臨,京都五山送火的情景仍歷歷在目,失戀的我騎上自行車,一路騎到了北九州,曬得像個黑人一樣,連悲傷也被烤乾。在極度的疲憊之中,我重新拾起了笑容。
回憶的盡頭,我又隱約看見了山崎先生。他依舊只是靜靜地凝視。或許這正是,他度過了幸福一生的證明。
我們帶著淚水來到這世上,無論是否缺乏關愛,都長大成人,成為了某些人心中的一個角落,照亮或被照亮。長者只是睿智地,靜靜地在你身旁,直到你回首時,悄悄去了遠方。
旅行教了我一期一會,也逐漸習慣人生各種樣貌的無常,但在相遇與離別的音律中,我仍常常陷入沉思。
在時間的河流中,我拾不起一片水花,只是任由河流經身體,牢記水的冰涼與暖和,在心中恣意滋長,關乎對這個世界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