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9-20|閱讀時間 ‧ 約 9 分鐘

江上寒月明-第142章

黑色的魔血與魔霧相融,化爲更加濃重的漆黑,隨着暴風呼嘯般的聲響,無面被重重擊飛,狼狽滾入魔霧之中,借霧氣隱蔽自身,只是在隱身之前,面色已變得極爲猙獰。

她的動作可謂極快,快到江月白的追上去的一拳爲魔霧團所阻擋後,只是一個瞬間,身形便已不見,只是那留存四周的殘餘魔血,以及逐漸模糊的周邊幻境,都在說明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她確實受了傷,而且傷得不輕。

一擊得手,江月白確沒有太多欣喜,在第一次偷襲未竟全功,反被其拉入由他的記憶構建出的幻境時,他便做好了以絕神崖反惑對方心智的準備,在出拳之時,無論是憑藉酒勁衝關爆發出強橫力量,還是以武神訣禁鎖識海,都是對正在不斷攝心的無面最好的限制,然而,哪怕他做出了這許多的準備,這一拳依舊只是傷到對方,而沒能將那顆魔核破碎。

殺死天魔的最好辦法,就是毀滅其魔核,哪怕是上古時代的魔將,也逃不出這個道理。絕神崖下那無數魔核的殘片,他早已見怪不怪,只是那一拳他已經轟到了對方魔核,卻沒能更進一步的造成損傷,哪怕現在其看似狼狽的被他轟飛,恐怕實際上的創傷並不大。

就算他對自己再有自信,此刻也只得承認一個事實。

無面如此狼狽,並非他的重重手段疊加產生的效果,而是她身上應當原本就有着一些缺憾,不然,以他現在的能力,完全不足以抵抗對方的攝心,而一個完全可以禍亂一方的魔將,也不會龜縮在一方小福地裏,欺負欺負那些還未曾到達仙階的修行者。

“你惹怒我了。”

無面已毫不掩飾語氣中的憤怒意味,隨着她話音剛落,江月白只覺心中警兆大作,雲遊步陡然運轉,身體往側面偏移尺餘,同時手中小破空法運轉,對着某處直接斬落。

轟!

裹挾着磅礴氣勁的流雲手與魔霧纏繞的鬼爪相撞,小破空法的穿透力幾乎在一瞬便被壓制,江月白只覺一股詭異力道往他雙臂之中傳導,令得他對身體的掌握再無法與平時一般遊刃有餘,當下再不隱藏力量,武神訣伴隨酒勁轟然爆發,關注在他雙臂之上,隨着他流雲手去勢一變,雙掌翻飛之時,右手以捲雲式卸除力道,左手則以最爲直接的出雲式狠狠與無面硬碰一記。隨着這一記短暫針鋒相對後的氣浪,他整個人身體一晃,卻也藉着這股後退勁力,雲遊步悄然一轉,右手變掌爲爪,從側面迅速抓下,再度與無面魔爪相碰。

兩次碰撞,如兩座大山相撞,魔霧氣勁交相破散,帶起聲聲震爆,江月白後退數步,須臾穩住身形,看着雙臂上那幾道瀰漫着魔氣的傷口,心緒微微一沉。

在單純力量的碰撞之中,他們算是平分秋色,可屬於無面的魔霧卻在他無法顧及之時,在他身上留了些血印子。

留下這些細小傷口後,無面並沒有趁勢追擊,與他全力爆發的武神訣正面相抗,就算是魔將也得付出些代價,但從這般硬碰硬的對碰之中,兩次他都沒能佔到太大便宜,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而現在在他手臂上蔓延的幾道傷口之中,已有陣陣麻癢感蔓延開去,而在傷口泛出漆黑色時,這

種麻癢的感覺卻在以極快的速度消逝,而雙臂之上的無力感則越來越強,其毒性之猛烈可見一斑。

魔神對於天魔,比之神皇對天下百姓的意義有過之而無不及,七大魔將皆爲魔神創造,江月白口中卻對魔神毫無敬意,甚至羞辱意味十足,這固然是江月白刻意爲之,藉着絕神崖這一環境配合話語的攻心之舉,但點燃的怒火,比他想象的還要猛烈太多,這種在猛攻之中不忘下毒的手段,便是最直觀的報復。

他忽然有些後悔。

倒不是後悔一猛子扎進這黑霧之中,完全沒有管裏面的天魔究竟有着多強的實力,而是自己因爲無法對症下藥,將那三瓶用以解毒的藥一股腦地全都給了袁人鳳,自己卻忽視了內部的天魔對於毒的運用,壓根一瓶都沒給自己留,現在若真讓毒素侵入體內,他的狀態絕對不會好。

好在,他的武神訣已經邁入無相境,對於酒勁衝關的意識掌控也趨於完美,縱然毒素的侵蝕正在令他無法自如控制身體,隨着武神訣調動血氣鎮壓,那些只存於皮肉,難以深入血骨的毒終究無法對他造成真正的影響。

但他也清楚,這只是暫時的壓制,若他傷的足夠重,或是再被對方下上幾味毒,毒素爆發之時,對他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他環顧四周,等候着無面的再一次突襲。

魔霧對他感知的阻隔幾乎沒有任何作用,絕神崖下的環境比這惡劣太多,若裏面沒有摻雜其他事物,他就是抱一團魔霧嗦一口,打幾天的流雲架也能恢復如初,但無面在魔霧之中佔盡主場優勢,速度極爲恐怖,就算他以雲遊步全力追趕,也無法在魔霧之中與其相抗。

酒勁衝關的狀態下,他的實力已經達到最巔峯,自認足以與仙境之中的一些老牌強者對敵,但面對出手詭譎難測的無面,他依然處於絕對的下風。

並非實力差距過大,只是環境使然。

再熟悉絕神崖下的魔氣升騰,他終究不屬於魔的領域。

然而他全神貫注環顧四周,卻再沒有捕捉到無面的行蹤,彷彿其已經遠遁,再無聲息留存。

江月白不認爲無面會真的撤走,事實上,就算他無法感知到刻意隱藏自身的無面,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也能令他清晰感受到,自己依然被對方盯着。

爲何自己竟感知不到對方?

江月白稍加思索,忽而面色一變,運轉武神訣內觀識海。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掛着微笑,卻有着詭異扭曲感的絕美面孔。

她站在他的識海之中,手中萬千絲線如羅網層層織起,只是不曾紮根,單單憑藉感知探查,江月白能夠清晰知曉,若那張羅網完工,當他無法完全支配自己的身體時,恐怕,就會成爲對方手中的傀儡。

“居然能察覺到我的動作,或許,我還是有些小看了你。”

無面笑容漸斂,存在於江月白識海中的虛影驟然消失,對於那些破碎消散的絲線,她沒有做任何的留戀。

佈置做的再好,被提前發現,就失去了意義。

她本想將江月白從裏到外,從肉體到精神,都摧毀的一乾二淨,不過當她真正悄然入侵其識海,稍稍冷靜一

些後,她還是決定暫且饒過其對魔神出言不遜的罪過,悄悄的將這個人收入股掌之間。

她知道絕神崖,七大魔將沒有一個不是在那裏遭受了巨大的創傷,無數人族強者與天魔的屍骸堆積而下,才形成了那麼一方絕對的禁地,根據江月白的記憶來看,那裏更是一個殺人滅口兼帶毀屍滅跡的好地方,隨便丟下個什麼生靈,在一般情況下,都會被吞噬的一乾二淨。

但江月白活着從其中爬上,身上還沒有被魔氣侵蝕的跡象,甚至在她的魔霧之中,還能洞察周圍一切,這無疑不正常。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其中因果,無論是窺探記憶還是洞察身體,她都可無所不用其極,可惜,因爲江月白的過早警覺,她的動向只能終止。

此刻的她,已身處魔霧中的一處隱蔽角落,等候着江月白放鬆心神的那一刻。

天魔攝心,絕非常人能夠完全抵抗,只要是人,終歸有心神鬆懈的時候,到了那時,她無孔不入的攝心,足以將這個力量詭異的年輕人識海再度佔據。

正在她準備守株待兔時,心中忽感一陣悸意,心中暗叫不好。

江月白正衝向她的方向,速度之迅猛,較之先前猶有過之。

他的手掌籠於身前,如手託一物,看着頗爲不倫不類,但當他右手揚起,繼而抓下之時,濃郁魔霧之中,一道彷彿足以分割空間的強橫力量如流瀑傾瀉落下,大有排山倒海之氣勢,但隱藏其中的,則是其中一條極細小,卻也極鋒銳的細線。

這是江月白第一次在酒勁衝關的狀態下,毫無保留的展開小破空法。

以往他運用小破空法時,多以隱蔽手法攻敵經絡,截斷敵人靈力流轉,偶爾需要全力爆發——比如試圖遠程擒拿陸上平時——也難免在手法上多加遮掩,以免招式外泄,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久而久之,這種隱蔽幾乎成了一種習慣。

直到今日,在酒勁衝關的心潮澎湃之下,他已明瞭了一個事實。

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在這裏,或許這隻強大的天魔就能看出端倪,那些神國真正的強者,又哪裏是看不出門道的傻子?

他心中的一切祕密,對於這可以洞察人心的魔將來說,只是眼前的一幕幕畫面。

既然無所遁形,那麼放肆裸奔一場,又有何妨!

流雲手的氣勁陡然爆發,散雲式的威能一覽無餘。

散雲式下,當開雲散霧!

氣浪湧過,魔霧的遮掩紛紛潰散,無面的面孔之上,一道裂痕傾刻浮現。

裂痕平直,如一道利劍劃過巖壁,毫無蔓延之相,而其中氣勁似已深入,直直貫穿裂痕後方的一切。

無面憤怒的怒吼在黑霧間爆發。

她的面孔徹底裂成兩瓣,縱然雙手掩面,也難以遮住整張臉。

隨着她以手掩面,一聲清脆迴盪在魔霧之間。

她的腦袋一分爲二,如西瓜從中剖開,伴隨渾濁聲響,一半砸落於地,一般仍存原處。

落地的一半在魔氣升騰間消散,尚存的一半嘴脣張開,吐出其今日最爲暴怒的三個字。

“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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