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荒記-第1章

“炎晝永，初夜月侵牀。

露臥一叢蓮葉畔，芙蓉香細水風涼。枕上是仙鄉。”

驚蟄春雨貴如油，不僅僅是對於農忙時分來說，同樣的也給這朦朧的江南更加的增添了幾分詩情畫意，是美人鄉，也是風流鄉，有負笈撐傘的外鄉遊子醉意翩翩的在此喝酒吟詩，有身材婀娜的蒙面女子手捧一張琵琶輕輕吟唱，也有那青衫負劍的風流俠客引得衆人心生嚮往……

在不遠處的青瓦巷，一名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佝僂老人正高聲的唱着一首?卜算歌?…

“刀非刀，鐵非鐵，三十年後迷自解。

塵歸塵，土歸土，人喫土轉土喫人，悟得天機俢行人，執迷不悟是癡人！”

很快周圍就有稚童從家裏跑出來跟在老人身後一塊兒吟唱，他們也不知道歌詞內容是什麼意思，只知道每年這個時候總有一個挑擔老人會隨着第一場春雨如期而至，很多年都是如此，每次來老人都會唱這首聽不懂，文縐縐的歌，久而久之的聽着老人唱，他們自然而然的就學會了。

老人笑吟吟的放下肩頭挑着的竹籠，從其中一個竹籠內掏出了一大把的糖果分給這羣小傢伙，小孩子嘛，只要給點好喫的就非常滿足，於是幫忙吆喝的聲音就更大了，老人隨意找了個石墩兒，又從竹籠裏拿出一本書墊在屁股下面坐着，掀開蓋着竹籠的白布，從裏邊拿出了各式各樣的物件兒，什麼鋤頭，鐮刀，鐵鍬等等那是應有盡有，都是些農忙時分各家各戶需要用到的。

隨後聞訊趕來的大人們神祕兮兮着對那羣圍在老人身邊的饞猴兒們說道：“我們可聽說大槐樹底下有道長在那教人打拳……”

話還沒說完，這羣閒不住的孩子們頓時作鳥獸散，呼啦一下都跑沒影兒了，身後的大人們只能無奈的笑了笑。

“老伯，給我個鋤頭。”

“我要個鐮刀…”

“我也要一個……”

被賒刀老人遺留下的那本書，從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教過他讀書識字，每年冬天總會帶着他手把手的教他在雪地裏寫字，他也一直保持着這樣的習慣，更是用收集了好久的羊毛自己給自己做了一隻筆，每天以水做墨練習寫字，久而久之就寫的一手好字，所以這麼多年來偶爾幫郡內的人代寫書信，春聯，賺點銅板兒買些米麪，自己照顧自己喫喝的同時，反而手裏攢下了不多不少的四兩三千銀子，城內祥雲齋裏邊最差的一根狼毫筆也要五兩銀子，商堯可是眼饞很久了。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書名喚作?太上感應?，只有十幾頁大概千餘字，而且每一頁中都有一些人形圖畫，商堯也看不懂是什麼意思，更理解不了晦澀複雜的註釋經文，好在他記憶力很好，隨便的看了幾遍沒一會兒就把這本書的所有內容給完全記住了。

正當商堯無事可做正以水作墨在地上背寫那篇他看了好久看不懂的?太上感應?時，他那座小院兒的門被人敲響了，他趕忙跑過去打開門，熟練的說道:

“代寫書信一百個字兒一文錢，如果夠一千個字了就可以多送一文錢的字……”

然後，然後商堯驚訝的發現門口站着的正是那剛剛纔離開的賒刀老人，老人笑眯眯的盯着他手中正握着的那本?太上感應?，他有些不好意思，雙手遞過那本書並說道：

“老伯伯，還給你。”

老人並沒有接書而是反問道：

“看過了？”

“嗯…”

“記住多少？”

“都記下了。”

“那我不要了！”

“啊？老伯伯多少銀子我還給你……”

不等商堯說完，那佝僂着身子的賒刀老人轉身離去，不再有半句言語，整個青瓦巷內寂靜無聲，就好像那名賒刀老人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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