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使者再次拍門,見有生物反應,便往密碼閱讀器啪了一下黑卡,輕易解開門鎖。他被抬進淨身間前的等候區,扔到木質地板上。
一眾男侍排成數行,穿著一身素黑的浴衣,上身胸前貼著顯眼的白色標籤。
隊伍的盡頭是白色布簾遮蔽的入口,男侍一個接一個掀起布簾進入,再也沒有回來。
執行官揪起仍躺在地板的他的衣領,拖到其中一行的隊尾。
「站好。」執行官拎出展示個人資料的平板,「你的編號是什麼?」
「忘記了。」
「小僕童,別玩什麼花樣!也不看看現在是誰的天下?」
嘟——執行官亮出筆形儀器掃了他胸前的標籤一下,讀著平板顯示的資料:「乙卯三八二七。」
他頓時一怔,多少年月沒有聽過這個曾經代表他的編號。
執行官做過記錄後,睥睨他一眼,轉向新到達的男侍。
排隊輪候的男侍交頭接耳,談起日後的日子,以打發時間。
「我受夠了,好想過好日子呀!希望之後被高女選中,連升三級。」他右側的男侍兩眼發光。
「我沒什麼所謂,只要不落選就好。」他左側的男侍說。
「偉大的主人保佑,希望我被陰名高女選中,得享她的專寵。」排在他前面的男侍說。
聽到「主人」二字,一股熱勁瞬間衝上他的腦袋。
他簡直要替主人忿忿不平:「你們怎能這樣忘恩負義?你們明知主人有危險卻助紂為虐,現在有事相求,才想起主人的好!」
前面的男侍轉過身來,一頭白髮如雪般純淨:「你小心點說話,什麼助紂為虐?我是疾惡如仇的正義之士,協助推翻舊帝的功臣。再說,別搞錯了,我是求新主陽名帝的保佑。」
他認得這個天鵝男人,在侍候主人時見過幾次面,是主人施予眾多恩幸的男侍。名聲鵲起,無人不識。
「你睡懵了?醒醒啦!現在是新帝一統的時代。」
「聽好了,舊帝不再是我們的主人。陽名帝才是我們效忠的新主,好好侍候的對象。」
他眼角發熱,快要哭起來,已然乾涸的眼睛流不出淚水:「我不能沒有主人,沒有主人我會死。」
「有新主人啦!冠上主人名號的人,就是我們取悅的對象。」
他左顧右盼,瞥了幾眼他們右胸的標籤,皆是顯示雙位數字。
他簡直要替主人傷心難過:「你們為什麼能夠坦然接受?你們明明曾經那樣討好主人!」
左側的綠髮男侍好言相告:「取悅主人是我們終生的職責,一生的命運。我們習得的、擅長的、熟悉的已成習慣,溫和順從的性情賦予我們取悅主人的才能。唯有在履行職責的過程中,我們得以一展所長,發揮與生俱來的魅惑天賦。唯有勤勤勉勉地盡心服務,才能肯定我們的功用和價值。勿論主人孰誰,我們的職責,終生不變。」
前面的天鵝男侍掀開白色布簾,語帶嘲諷:「你這呆子慢慢苦惱吧,我要去侍候新主啦!」
快輪到他了,他望著前方的揚起的白色布簾,渾身一抖,恐懼在他心頭如翠鳥撲進水激起的漣漪般滋長開來。
「不行。」
他一再搖頭。
「不行。」
他要效忠的主人,是那個稱讚他的眼睛很漂亮的人。
他要取悅的對象,是那個賜予他「遠猋」之名的人。
世間竟是如此渾濁不堪。
一覺醒來,一夜變天。
他確實仍然沉浸在舊國的美夢之中,醒不過來。
無論如何,他要再見主人一面。哪怕是關在地牢,埋進土裡,拋到海邊。
他轉身擠開人群,拔腿狂奔,衝出淨身間。
「站著!別跑!」守衛應聲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