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保安聯絡地下出版社的員工,他們非常樂意協助調查,不足一日便擒獲始作俑者,連同檔攤小販一同落案判刑。
助紂為虐者,即時剝奪名字,押送到永無天日的地底牢房。永久喪失逗留地上的資格,便是墮落者的下場。任憑他們在漆黑牢獄如何哀嚎痛哭,後悔當日一絲叛逆之心,懷念主人的寬厚仁慈,永遠永遠不會傳到主人的耳邊。
意圖逆反者,罪犯於廣場中央的斷頭臺公開處決,以儆效尤。
廣場前的觀眾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沸沸揚揚的譴責聲不絕於耳。
出乎眾婓所料,押上斷頭臺的是容貌美艷的孔雀男侍,一身艷麗的藍綠色衣裝,拖曳著長長薄薄的擬尾輕紗,胸前的次數顯示:貳捌。
往上一望,位階:常侍。
眾婓嘩然。主人欽點的專屬男侍,完全隸屬於主人的標誌,居然成了污衊主人的逆徒。常侍,不得另行易主,不得懷有異心,終生侍候主人,服從主人之命,宣示全身上下、靈肉內外皆為主人所用。常侍,是多少男侍夢寐以求的宿願!
竟然是他——當天向主人進讒的男侍之一,污衊他是僕童的那個婓人。
他下意識地觸摸右胸顯示「玖」的標籤。
可怒!得到主人多次的恩幸,恃著主人作威作福,竟不懂珍惜,膽敢背地裡做可恥的勾當。
可惡!平時的常侍竟有叛逆之心,沒半點忠誠,他簡直要替主人傷心難過。
如果是他,一定做個順從乖巧的常侍,絕不會背叛主人。
他那麼由衷地愛主人,待主人一片真誠,無私地為主人奉獻付出,一切行動以主人為依歸,設身處地為主人的幸福著想。
他要為主人做得更多。
執行官一把撕掉罪犯的標籤,拋上半空,快刀一閃,碎成飛羽。
漫天的白色飛羽徐徐降落,隨之落下漫長的謾罵聲。
「停止,肅靜。」
辱罵過後,犯人眼神空洞無物,斷斷續續地點頭道歉:「主人是我們的帝君,偉大的英傑,創世的神明。我不會再次冒犯,觸及聖上。請原諒我的罪過。」
「諒你甚有悔意,可是若饒恕滔天大罪,未免不公。主人獎罰分明,下令——」執行官厲聲宣判,「給你選擇:要斷上面的頭,還是下面的頭?」
犯人罪孽深重,犯下這般十惡不赦之罪,主人竟然通融罪犯,贈予自主選擇。偉大的英主是多麼寬宏大量,仁慈厚愛!
他要感動落淚了。旁邊的男侍用潔白的手帕擦拭眼角流出的淚水。
凌厲的刀光一閃,血腥污了他的眼睛。
他轉身離開廣場。背後淒厲的慘叫聲一陣接一陣,一聲比一聲高昂,到達最高點後快速滑落,羸弱的呻吟聲隨之而至。餘音裊裊,不絕如縷,似是綿綿無絕期。
呵呵,活該!誰叫他大不敬,觸怒主人。這樣他少了一個勁敵,多了主人召喚他的機會。
思及此,他的嘴角不自覺上揚,勾出一道淺淺的笑容。
哀嚎一聲一聲刺穿他氾濫的同情心,隱隱作痛的心臟敲響了警號, 會不會他就是接下來的那個人?
不會。他停下來,搖了搖頭。
主人不會這樣做。他對主人的忠誠,蒼天可鑑,日月可明,至死方休。
不會的。他往前走,再次搖了搖頭。
主人不會這樣做。對此,他有莫名堅決的信心。
儘管是個位傳召次數的男侍,他絕不會背叛主人。
噗嘶——鮮血高速地從細小缺口朝天噴射而出,如羽毛般於空中旋轉飛舞,徐徐灑落,染紅了男侍抹乾眼淚的手帕。
他迅速而熟練地躲閃掉落的血羽,加緊離開的步伐,深恐血腥沾污了他。主人喜歡乾淨的男侍。
翌日,一道政令頒布在廣場的公告欄:
嚴禁出售和購買任何有違主人英明神武形象的創作。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哪裡就有反抗,哪裡就有屈服。
不服從的逆民在廣場中央,表演成為順民或賤民的儀式。
「快堵住出血口,別讓他死了。」
周遭陣陣咒罵,訕笑聲不絕,充滿快活的空氣。
今天又一個了。
這就是背叛主人的教訓。像他那樣安守本分、忠心耿耿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他不解,那些逆民在斷頭臺前後悔莫及,痛哭流涕,保證誠心悔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一個灰衣逆民,怒目橫掃身披艷麗華服的脂粉看客,咆哮大叫:「你們這些虜隸,跪久了就不會站起來!繼續跪,繼續跪,看你們能風光多久——」
他們明明站著,觀看這場斷頭儀式,怎麼就是跪著呢?他才是那個跪著的人,鋒利大刀正架在他脖子前呢!果不其然,立即丟掉小命了。
鮮血自罪犯體內潺潺流出,沾染處刑的刑具,流到泡皺發脹的標籤。
上面記錄的次數:陸。
他跟圍觀的看客拍掌叫好,同聲喝彩,議論逆民的庸俗面相。定是他們不受主人恩幸,又不得高女寵愛,才鋌而走險,以身試法。
然而,不容小覷。他撫摸胸前的標籤,再三確定顯示的次數要比逆民的多。
罪犯斷氣了。他放鬆地呼了一口氣。
管他的。
反正又少了一個對手,他距離主人又邁進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