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敬的古茹,我回來了。」我滿臉羞愧。
「讓我們到廚房去找點吃的吧,」聖尤地斯瓦爾態度自然,好像我們只分開了幾個小時。
「上師,我突然丟下職務離開這裡,一定讓您非常失望,我想您可能會生我的氣。」
「不,當然不會!憤怒只是因為慾望受到了挫折。我並不在別人身上期待任何東西,所以他們的行為不會違反我的希望。我不會為了個人目的而利用你們,你們自己真正的快樂才是我的快樂。」
「先生,人們往往是通過模糊的方式聽到天國的愛,這是我第一次通過具體實例體會到您天使的本質!在世界上,當一個兒子沒有事先通知就離開父親的事業時,即使是父親也很難輕易地原諒兒子。我丟下了許多未完成的工作就離開,必定引起您諸多的不便,但您卻一點也不惱火。」
我們彼此對望,淚水閃爍。充滿喜悅的波濤吞噬了我。我意識到上帝正以我古茹的形態,將我心中的一點點熱情結實地擴展至宇宙之愛的範圍內。
過了幾天,我走進上師無人的臥室,準備打坐。我的目的本來值得贊美,結果卻事與願違。我的思緒如同獵人到來之前的鳥兒一樣,四散紛飛。
「穆昆達!」聖尤地斯瓦爾的聲音從遠處的陽台傳來。
我逆反地想著:「上師不是總鼓勵我打坐嗎,」我低聲咕噥道,「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為什麼到他房間來,他不應該打擾我。」
他再次叫我,我固執地沈默不語。他第三次叫我時,口氣是斥責的。
「先生,我正在打坐!」我抗議地叫喊著。
「我知道你現在是怎麼打坐的,」我的古茹大聲說道,「你的心就像是風雨中的落葉!到我這裡來。」
我受到斥責,而且內心被揭發,只好傷心地走到他身旁。
「可憐的孩子,群山不能給你想要的。」上師疼愛地安慰著我,他平靜的凝視深不可測,「你的渴望將會得到滿足。」
聖尤地斯瓦爾很少隨意說出這種謎一樣的話。我被他迷惑住了,他輕輕地敲擊我心臟前方的胸口。
我的身體一下子像生根似地無法移動,我的氣息好像受到一塊巨大磁鐵的吸引,從肺中一下子被吸出。心智和靈體瞬間失去了它們肉體上的束縛,像一道光流般從我身體的每個毛細孔中穿透而出。我的肉體好像是死了,然而在強烈的知覺中,我知道我以前從來沒有真正地、完全地活過。我本體的意識已經不再被局限在一個狹窄的身體內,而是包含了周圍的原子。遠方街道上的人好像是在我自己遙遠的邊界處輕柔地移動著,樹木和花草的根穿過一層暗淡透明的土壤深入地下,我甚至可以看到它們內在汁液的流動。
所有鄰近的地區全都呈現在我面前,一覽無遺。平常在我前方的視野現在變成了可以同時看到各個方向的、廣大的球面視野。越過頭的後方,我看到遠在拉埃溝特巷散步的人們。一隻白色的母牛悠閒地走過來,當它走到修道院開著的大門前時,我能用肉眼觀察到它。當它走到磚牆後面時,我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它。
所有在我廣角凝視下的物體都像快速轉動的影片一樣震顫著。我的身體、上師、有柱子的庭院、傢具、地板、樹木和陽光偶爾也會劇烈地震動,最後全部融入一片冷光的海洋,就像結晶的糖倒人一杯水中,搖晃之後就溶解了。合為一體的光與物質的形式交替輪流著,在變形中揭露了宇宙因果的法則。
喜悅如同大洋一般,衝擊著我平靜而無止境的心靈海岸。我瞭解到:上帝的心靈是永不枯竭的喜樂,他的本體是無數光的集合。我內在逐漸膨脹的榮光開始籠罩著城鎮、大陸、地球、太陽系、行星系、稀薄的星雲, 以及漂浮的宇宙。整個宇宙散髮著輕柔的光,好像是在晚上從遠處看到的 城市,在我無限的存在中閃爍著。鮮明的球狀輪廓在最遠的邊緣處稍微地黯淡下來,在那裡我可以看到一道始終不會衰減的、柔美的光。那種微妙 難以形容。整個行星的景色就是由一團濃密的光所形成的。
天國的光芒由永恆的源頭傾瀉而出,四散開來,又匯聚成星河,以難以形容的靈光進行著變形。一次又一次,我看到創造的光芒濃縮成星群,又分解成一片片的透明光海。周而復始,百千萬億個世界逐漸變成了透明的光彩,火焰變成了蒼天。
我還瞭解到:太虛的中心就是我心中直覺感知的核心點。燦爛的光輝從我的核心放射到宇宙結構中的每個部分。永恆的喜悅,不朽的甘露,像水銀般閃亮的液體在我的全身流動著。我聽到上帝的創造之音「嗡(Aum)」,這是宇宙原動力的振動。
突然間,氣息回到了我的肺裡。我被再度限制在難與心靈協調的身體樊籠里。我像一個浪蕩的孩子,被迫放棄大宇宙的家,將自己禁錮在狹隘的小宇宙內。
我的古茹站在我面前,一動不動。我立刻拜倒在他神聖的腳下,感激他賜予我宇宙意識的體驗,這是我長久以來所熱切追求的。他扶我起來,平靜而質樸地說著:
「你不可以過度耽溺在出神的狂喜中。世界上還有許多工作等著你去做。走吧,讓我們去清掃陽台的地板,然後再到恆河邊去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