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恩眷之子-ch.3

與眾卿在大殿上，白萬不住地想，一切都太理所當然了。領了旨，於是離開了戰場，若是與父親聯袂迎敵，兩人有相同的恩眷，同樣強大且相輔相成，未嘗沒有勝算。太理所當然地派了人屠卿去請賓，看似合情合理，但若是神仙下凡，白萬自當親自去迎，而現在的情況，又和那有什麼區別? 太理所當然地在日輪殿等候，或許在恩眷消逝的剎那，自己便不該再乘王冠之重。

而現在，白萬想的是等會來人，對方會跪安嗎?自己要搶在對方屈膝前喊平身嗎?如若喊了，聽來是否就像覺得對方應當向自己跪安? 又或者，自己是否就不該坐在主位上，可這又恐怕是自己坐在這把龍椅的最後一盞茶時光。白萬正坐立難安，此刻人屠卿走了進來。

「陛下。」人屠跪安。

「抬頭。」人屠聞言便抬起了頭，有些錯愕為什麼是抬頭而不是平身。

白萬仔細審視人屠的表情一剎，未能梳理出關於獨子的蛛絲。此刻，迅速向人屠釐清來者之意，又或者，速速宣人入殿，避免對方久候，似乎是比較合理的選擇。

白萬卻突然有一種預感，自己若沒能最先見著那個人，會有憾事發生。白萬留下愕然的人屠與眾卿，兀自走向殿外。

白萬步出殿後，張望著急步向前走。

「嘿!」突然的叫喚讓白萬有點受驚，往回看原來少女倚在門邊，倘若自己別走得那麼急，甫一出門便會看到。

好清秀的少女。這是白萬初見女子的第一印象。白萬閱人堪稱高效，從頭到腳審視過一輪，從對方的袖口整潔、日曬程度，乃至於神采，無須言談，幾乎轉眼就能梳理出一個人的八成樣貌。

可這是頭一次，白萬的目光直勾勾的停留在一個人的面龐。女子約莫二八年華，眼裡的高光，宛如映在江心的明月那般清澈，挺秀的鼻子柔和勻稱，其下是粉嫩的朱唇，下顎輪廓鮮明卻不過分立體，美艷中牽著一絲稚氣。

只見女子瞇起雙眼，微微側了側頭，終於忍不住嗔道:「看傻了你!」白萬這才回神，心念電轉起來。

「太對不起了，您真好看。請貴客隨我去見白炤王。」白萬賠笑道，見對方是個人畜無害的少女，白萬突然覺得不該坐以待斃，同時他有信心左相齊思能在見到自己折腰哈笑的瞬間，明白自己的用意，上演一齣無可挑剔的戲碼。

「你叫什麼名字?」女子問道。

白萬正在分析假扮下人的優劣，無論如何，至少有化被動為主動、敵明我暗的好處，卻沒想到這個簡單問題如此猝不及防。

若是借卿之名，雖然比起稱王仍可算是避開了風口浪尖，卻很有可能引得眾卿錯愕露出破綻，因此最好的替身人選是下人。

無奈白萬平素不愛有人貼身服侍，竟不知下人會叫什麼名字。

「快說!」女子催促道。

「小、小土豆，您可以喚我小土豆!」

白萬只依稀記得，好似頗常聽到小李子這個名頭，但直接用若是在殿內有人真喚了小李子，抑或是女子喚小李子時遇到了真的小李子，都得完蛋，因此最好取個類似的。

「噗哧!」女子緊緊抿著唇，雙眼睜得老大，盡全力不笑出聲，卻仍然破功了。白萬登時察覺自己已經露出馬腳，準備立刻致歉求情，卻被女子打斷了。

「陛下。」女子伸手輕輕按下白萬緊張伸出的前臂，示意他冷靜，白萬看著女子笑眼盈盈的樣子，也漸漸放鬆下來。

「陛下，我既不會，也不能傷害您，更不會掠奪您的國家，所以您不必對我戰戰兢兢的。」女子柔聲道。

「我其實好想等到裡頭再問您叫什麼，讓您的愛卿們也知道您叫小土豆，可又怕墮了您的威風。」

「如果您還好奇我怎麼知道您是陛下，表面的原因是因為您的衣著，但就算您真穿下人的服裝，我也能認出您。」

「長途跋涉，我有些疲憊，我能不能用那兒空著的一間廂房? 我不要人服侍。」

「對人屠卿我沒什麼話說，我只是靜靜地跟著他來。請陛下再向您的愛卿們解釋。」

女子一句句娓娓道來，白萬只覺得一顆吊著的心慢慢復歸原位，眼前的女孩不只清秀可人，還善解人意、冰雪聰明。

「等等，您……」       

一句您的恩眷是什麼，話到嘴邊卻吞了回去。

「你叫什麼名字?」

「文熙。」女子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