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12|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深山

    深山
    跟野比大雄一样,我的家有一座后山。
    十二岁,对他而言是什么样的慨念?四岁的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喜爱,他试图走出他的家门,坐在沙发上一半身体中风的残疾人对他大骂道:”不行!十二岁才可以出去,不然会被坏人抓走。”坐在它旁边正在看报纸的散工也附和道:“被人抓走会被人割心脏,分尸”。六岁的他坐在加护病房外,静待兄弟的出生,里头的护士对家属说:”只有十二岁以上才能陪同进入病房。”十二岁,对当时的他而言,是一组遥远的数字,一组天文数字,他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六年级学生站在他面前,轻松的抱起他。
    十二岁,是一个分界线,一个长大的分界线。
    然而,他的实际年龄早已超过了这个分界线。
    十二岁的他放学后飞奔着回家,拿起脚车就想出门。残疾人很快拦住他并对他大骂道:“你要去哪里?你的生日还没到不算十二岁!滚回去!"他的生日是在年尾,生日过了的时候他已经要上初中了,就把这当生日礼物吧,当他在这六年最后一次试图走出家门,那个手脚中风脑也中风的母亲坐在沙发上大声喊道:”我已经把钥匙收起来了,你不要那么多事!“当中还夹杂着许多不满的语气。毁约,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我防住了很多,回到那个满是灰尘的书房,心里却有有一种被布满寒霜的冰刃捅穿的感觉,那把刀不往下捅,也不忘上拔,只是停在那里,把我的心冻的又脆又布满裂痕。
    十三岁,这是那个残疾人说可以获得自由的年龄,一天,我偷拿着脚车想偷跑,两个监护人都在门外,门是开着的,我想硬闯出去,它对我怒骂道:”你敢出去我就收你电脑。“散工在旁边劝说:”他那么大了你就放他出去吧。“它再次怒骂却没阻拦我:”要死就去死啦,被人抓走最好。“
    我重获自由了。不,应该是第一次获得自由。
    我家的附近有两个公园。前几次,我很守规则的只在这两个公园游荡 (它不允许我去第二个较远的公园)毕竟我只能出门半小时,去不到太远的地方。但我很就受不了了,那座大山不是摆在那用来看的,走到住宅区的尽头,几米高的篱笆挡住了那座山,我翻不过去。那座山与许多山丘相连在一起,是个森林公园。以前,无论上学放学我都会在路途中看到这个森林的进出口,如果是走正常的路段,我需要走六个路段,五公里。我在社区尽头找到了一个捷径,走出去就是出了社区,随着斜坡下去就是马路,走这条路我可以少走四条街道,三公里。但会需要先经过一个菜园。第一次,路过那个菜园,一个疯狗突然冲着我狂吠还追了我一路,直到一个凶神恶煞的老人拿着一个钉钯拦住那条狗边冲我大骂是来干什么的,我比划了手语告知我只是路过的,他警告我不要再来就放我走了。
    我整理好了心情,继续前进着。
    十三岁,我被狗追过,曾忍着剧痛走了两公里只为了去那里的公共厕所泻肚子,跟看门的保安交过朋友,他请我吃过冰淇淋,督促着我在山上跑步健身。蓝色警服变成白色警服是什么意思?我问了邻居,它说这是升职的意思。
    平凡的一天淡然逝去,墙壁上少了一张又一张又一张的日历。某天我从学校回来打理了便出门了。回来后,它堵在我的房门质问我去了哪里,他撒谎说去了比较远的公园,然后被大骂了一顿,因为它两个公园都去过了,而本该出现的人却不在那里。他只好坦白:“我去了后山。”一个不听说话又难管的坏小孩迎来了他的结果,我被禁足了,永远。十三岁,这短暂的小自由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十四,十五岁疫情爆发,那个残疾人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允许他踏出家门半步。
    十六岁,原本只是一次很无聊的饭后闲谈,它却破天荒地答应了我的请求:“天黑前回来。“我甚至不想洗澡就出门了。出门要去哪?我带点痴呆的想着,脚却没有意识的走向那道尽头。三年后,那条街道上建了一个桥,两旁多了个鱼池,他再也不用踩着湿淋淋的小草走下坡路。三年,改变了许多,走到门口,那个一直坐在凳子上的开朗警察不见了,我走去厕所,看到衣架上挂着的警服,我有点冲动的相隔着木门向他打招呼,门开了,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个模样,带点错愕,带点失望,但更多的是释然,另一个人穿的警服还是蓝色的。
    爬上山路,两旁的花草树木不断地散发着似白咖啡的香味,那对敏感的鼻子在这里也变得顺畅。在山脚下,我有点呆滞地望着天空,小学也有一座后山,与这里是连贯的,坐在窗口的他仰望着远处深山里那一个个移动的黑点,那是一个又一个的登山客,这些人每天都源源不断的造访者这些山,但还是没有他的位置。现在,我成为了那个他仰慕了无数年的人,不再被困在学校坐牢,而是站在这片他眼里的世外桃源,让我有点赫然。
    十六岁,在他眼里是一个身高比那些老师高,年龄比那些毕业生大的大哥哥,然而我明显不是那样的人。
    在高一之前,我都没有兴致学习,但在高一以后监护人会在傍晚允许我我外出两小时,我喜欢在这两小时步行去离家三公里的高山学习,比起在窒息的人群里听不理解的话题,只有在平淡但美丽的天空下才会让我有愉悦的心情看书,热了就躲小木屋,凉了就躺在高山的草地里吹风,累了就睡,蚂蚁默默地爬进我的课本,轻轻的咬着我,风就像理发师,在我眼前的影子帮我修剪各种奇怪的发型。我喜欢躺在那里,夕阳在我右边升起,但眼前的天空依然浅蓝,天空就像一个近在眼前的桌布,而我就像躺在桌子底下,像儿时一样。在这深山的两小时,令我感到愉悦。
    回家路上,被夕阳染红的云朵正在向我招手,指引着回家的道路,昨天还有陌生人主动载我回家,尽管我说不出话,但他们还是有耐心的送我回家。这短暂的两小时,让我感受着活着,抵消我在家在学校的烦躁,让我开始真正的学习。
    到家门口,一片被夕阳染成橙色的天空堵在我的面前,真美啊,我的所爱之物。
    但此刻他却早已能按耐住那股奔向夕阳的冲动,这到底是幸运的,还是可悲的?
    奔向天空?他真的有这么做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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