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交杯酒與夜談

裴沁蘭(蘇期)

男人的懷抱很暖，蘇期讓他抱著一路往前走，容若假扮成的大丫頭在前方引路。

燈影晃動中，蘇期抬頭看著他稜角分明的下顎，不由自主就會覺得很安心。

早上睡醒時納蘭真早已出門，現在回想起來，不過一個白天沒見到面，卻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

我的女王受苦了。納蘭真飛快結束跟容若的密語，不自覺又將她抱得更緊一些……怎能預想到，不過進宮面見南朝皇帝一趟，竟會發生這些事……要是沒有風華鈴和龍鱗甲……對了，裴沁蘭為何突然要殺妳？他不是沒有猜測過這個女人的無害與溫柔是裝出來的，可按照她的心計，斷不該如此倉促地對一名姬妾下手。

因為我手上戴著這對黑玉鐲……蘇期光是在心裡說出來都覺得荒謬……她說，小時候為她們兩姊妹算命的道人留下指示，戴雙黑鐲的女人將會是她的剋星，所以她在早宴時注意到我，我戴著的黑鐲與她手上的羊脂白玉鐲相對，就決定要殺我……反正她篤定你只要見到她就一定會愛上她，這樣一來，「典夫人」是死是活也就不再重要了。

黑鐲？就因為這個？納蘭真也覺得荒唐。人命對她而言竟如此兒戲…… 原來記憶中的那些溫雅柔弱都是裝出來的……天下間居然有這樣自私又狠辣的女人……

這提醒了蘇期她之前疑惑的那一點……對了，你早就知道裴沁蘭這個人，也應該早就猜到她才是女主，為什麼之前都不告訴我？她盯著男人一部份被燈光照亮一部分被黑夜遮擋的臉，咬唇問道。

納蘭真遲疑了一會兒才傳來回答：我不知該從何說起……她……前生……我、我們……

他想起後來發生的那些事，這一世明明都已經改寫了際遇，納蘭賀連早已伏誅，雅蘭珠也死了……可每每回想那些，總是難以開口對蘇期描述……大約是，放在心尖之人太過珍貴，總不想讓這些血腥殘酷的過往汙染了她的耳朵。

又是那樣傷痛的表情，蘇期差點想伸手去碰他的眉心，還好想起自己還在假扮裴沁蘭所以停下動作。

別想了！她對納蘭真說道：反正現在沒事了，她沒有傷害到我，裴夜蘭在意的母親和弟妹也平安了……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我的女王，這樣的性子可是會吃苦的。納蘭真嘆息般說道，心裡流淌過一陣暖流，他的女王還是這般心軟……雖然有點生氣自己的隱瞞，但在發現他仍過不了心裡那道坎時，又立刻選擇放下不再追究……女王真是，太溫柔了。

個性和本質很難改變，我就是這樣，沒辦法……蘇期靠著他的胸膛，聽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下，逐漸緩和了殺死裴沁蘭的恐懼與不安……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到現在還在微微發抖著……她正要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卻聽見納蘭真好整以暇的密語：宰相夫人在妳房裡擺了一壺暖情酒，妳需得按計畫哄我喝下，讓我情不自禁與你共赴雲雨……

……這故事的作者到底要秀多少下限？蘇期久違地又被雷到了。前幾秒的低落恐慌瞬間被拋諸腦後。

馬的宰相夫人……裴沁蘭可是妳的女兒！堂堂宰相千金跳上狼族王的床自薦枕席……這邏輯是認真的嗎？

從前我竟不知女王還會罵粗口……納蘭真的語氣聽起來相當歡快。倒是令人耳目一新呀。

我通常不罵髒話啊……只是這劇情安排荒謬到讓我忍不住罵人！蘇期備感無奈。

很快地他們又重回裴沁蘭的別院，容若推開門讓兩人進入後又恭謹關上房門在外守候。

容若會確保外頭沒有閒雜人等。納蘭真先將蘇期放下，讓她落座，接著轉身，邊說邊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

你……不會真的要喝吧？蘇期不敢置信地問道。

納蘭真從懷裡拿出一只小酒瓶，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讓蘇期拿著。聽聞南朝風俗，夫妻二人成親之時會共飲合卺酒，這是今日在皇宮筵席中我特地留下的酒，私心想與女王分享。

蘇期拿著那杯酒，將手繞過他的手，對比分明的兩種膚色看起來格外相襯。合卺酒要這樣喝……所以又稱交杯酒。

酒水香醇，入喉回甘，兩人都感覺心裡甜絲絲的。

我與女王終於補足了洞房花燭夜當晚的所有習俗，如此，必能白頭偕老。納蘭真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愉悅。

蘇期放下酒杯，抬眸看著他的臉，突然想抱抱他。

這個念頭才過腦子，男人便伸出手攬上她的腰，輕輕一拉就將她摟進懷裡。女王可是想我了？

哎，又忘了他能聽見……蘇期感覺自己有點笨，但笨著笨著，也只能習慣了。

才不是，我的女王最為冰雪聰明。納蘭真抗議了，他抱著她，想了一下才再次開口。其實方才，我並非因為聽見妳的心聲才抱妳的……是妳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希望我抱抱妳……

沒想到會聽見這樣一段話，蘇期愣了一下，才有點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渴望藉由納蘭真的擁抱來撫平今天傍晚到晚上的緊張與不安。裴沁蘭的死狀仍然清晰地停留在腦海裡，雖然知道對方想殺自己，也知道風華鈴有其靈性會自動護主……但明明，只要後來願意放棄殺自己的念頭……裴沁蘭就其實不會死的。

在晚宴上看見宰相夫人那一臉疼寵與驕傲，蘇期心裡更是百味雜陳……她大約這輩子都沒辦法理解，為什麼會有這樣狠心的母親……在她眼裡，裴夜蘭又算什麼呢？

跟著聽完蘇期心中滿滿的感嘆，納蘭真有些心疼地將她抱得更緊些。我的女王總是太過心慈啊……他想起容若稍早說過的話，裴沁蘭居然會武……這認知讓他心頭一寒。但若她真的得逞，我便要叫這整個宰相府……乃至整個南朝都為妳陪葬。

聽見他帶著濃重殺意的密語，蘇期頓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先罵他太衝動，還是先感動……

我說過，只要妳不在，我便不做這個世界的納蘭真……與南朝開戰，毀滅對方或者兵敗身死都無所謂……只要妳不在，這世間的一切便毫無意義。男人的語氣異常堅定，近乎立誓。

說不定，我死了之後，你會如故事原本的主線一樣，愛上真正的女主……說不定，裴沁蘭的演技加上女主光環，會讓你移情別戀……蘇期忍不住假設。

我的女王，就算沒了這讀心異能，即便裴沁蘭和妳有著相同的容貌，或她盡力模仿妳的言行舉止……我也絕對不會錯認。納蘭真很篤定，他的認真讓蘇期有點愣。

你怎麼能……這麼確定呢？蘇期呆呆的……畢竟那是女主啊，按照這故事作者從頭到尾沒有底線的情節走向和荒謬人設，說不定會有更狗血的路線。

不會的，不管什麼安排，我必定能認出妳。納蘭真再次強調。

蘇期沒有繼續質疑下去，只是靠著男人，感受自己竟在這短短幾個月內如此眷戀這熟悉的懷抱。

她當然怎麼也想不到，納蘭真這句篤定的誓言，居然很快就有被驗證的機會。

------------------------

作者有話要說：

莫非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