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的代價

被推上尖刺的柴堆時，他沒有顫抖，只是緊閉著雙唇，直視前方，焦點失散。

他不認得眼前圍繞著木頭圓柱的人們是誰，因為那和前些日子認識的他們不同。他們眼神冷酷，面色嚴肅，有人抱著翻了舊的經書，口中念念有詞，有人不時盯著塔尖上的鐘，施捨他寶貴的時間來看行刑，他想起與那人共處時不曾計算時間。

甚至在關押前，有人才在他耳邊呢喃，訴說著心中最放不下的執著。他撫摸著他的頰，告訴他一切會好轉，他看不到，但他知道。

他被多條三至五米的麻繩一圈圈地纏繞在圓柱上，他赤手空拳，不解縛綑的意義，胃部被擠壓想嘔，胃酸被阻斷在橫隔膜外的繩。

第一道細緻的灰煙進入他的鼻腔，是林子裡的白樺木。他們在那裡升過篝火，不明究理的唱歌跳舞。他閉上眼，想想起當時最高潮的小調是什麼，口腔裡的胃酸溢出流淌在他乾裂的唇上，接著是一陣驚呼使他睜開了眼。

他的視線已逐漸被黑煙籠罩，他想尋找那熟悉的聲音，可以讓他想起小調的聲音。他試圖保持理智，但腦袋卻使喚他逃離。身上單薄的裙著火了，白樺木不再代表美好，邪惡地與火焰共同撕扯著他的身體。

他的眼睛睜不開了，卻湧上一股眼淚，是身體在告訴他，逃不了，但要拼命的活。

眾人的私語多了起來，但木材的劈啪聲使得人們說了什麼他也聽不明白。

他的身體放棄了，與頭腦協調好阻斷那些痛苦，但他無法呼吸，缺氧的他僅剩心臟這座幫浦無知地跳動著。

心臟突然一陣劇烈的顫動，驅使他用眼眶最後的濕潤睜開了眼，他終於看見了他，他眼神驚恐而悲傷，身旁的人面色凝重，一言不發。他一手拭著淚，一手與旁人的手緊握著。

他看著他們，他終於笑了。周圍只剩下火焰與黑煙，他的眼球乾縮，失去了視力。

火焰一直燒到薪柴耗盡，天空被日落染成了橘紅色。

眾人散去，灰飛煙滅。他沒有留下焦黑的屍骨，而是成了一塊漆黑的石頭，上面有一道金色的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