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親愛的哥哥|12# 2024

清明時節雨紛紛，每年到了這個時節前後，許多家庭總會挑出一天前去祭祀祖先，也是一般家庭團圓齊聚的日子，好不容易遇上的遠房親戚，也會趁著這個時候互相更新近況。而對我來說，這幾年除了家庭的祭祀活動外，還多了一個固定的團體活動，繼傷感又溫馨。當許多人緬懷哥哥的同時，我們也一同緬懷著我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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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比我還要晚進到公司，但在職場上打滾的年份多上我好幾年，原本以為被外找進來的資深人員會有一種疏離感，沒想到他人卻意外地隨和、低調。他那帥氣的臉龐配上一頭俐落的短髮、精瘦的身材，雖沒出國唸書但有些口音，看起來跟港星還真有三分像。

原本負責不同業務的我們沒有什麼交集，但每每午休時間總是不吃飯、馬上倒頭就睡的行為，著實看矇了我，來到座位一旁才發現你從一大早忙到現在，連早餐也沒吃完。過了幾次之後發現，不管你有沒有太忙，總是會忘記吃把早餐吃完，甚至把早餐當作午餐吃，以維持你的好身材，這種神操作，我到現在還是沒學會。

後來，我們幾個同事在閒話家常時，你迫不急待地推薦我們快快去看那年爆紅的一齣日劇，我們聽的一頭霧水，你卻滔滔不絕講個不停。男同事愛上男同事的劇情，讓我們有點疑惑你到底看了什麼，完全無法理解怎麼會有男生跟同事推薦去看這種劇情的戲劇，當下開始懷疑你的老婆是不是你的擋箭牌？結果，我被成功推坑，那齣紅到翻天的大叔的愛，確實很舒壓。

然後，不勝酒力的我們，共同度過了在尾牙場地喝掛被丟包的窘境。醒來之後發現是難兄難弟的我們，剛好住在同一方向，一起在計程車上說著我們多麽荒唐，順便抱怨那群無良的同事們居然就這樣把我們丟著，也才發現我們住的地方其實那麼地近，只差一個捷運站就能抵達。

縱使如此，我，還是沒能發現你的心事重重，也沒能挽回什麼。

早上的會議你沒到場，我以為你只是不小心睡過了頭，那陣子的專案追蹤可能讓你有點厭煩，你也許需要一些喘息空間。直到老闆突然在一通電話後，留下一句你都不會再進來辦公室匆匆走掉，留下了錯愕表情的我們後，才知道事態有點嚴重。

我當下其實聽不懂老闆的意思，以為你只是提出離職的要求，很為你感到惋惜，殊不知在前一個晚上在群組的打鬧聲中，你已經選擇以一個不打擾我們的形式向世界告別。

等到確認這件事情真的發生時，我想同事們都跟我一樣，整顆腦袋空空的，耳邊持續迴盪著一句話：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為什麼你沒有想過你的老婆、你的爸爸？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們你有多麽地痛苦？為什麼我們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問著蒼天，問著幾個要好的同事，但臉色凝重的我們，再也無法從你口中聽到你親口說出答案。

輾轉得知，和媽媽要好的你，無法接受媽媽的離開。從媽媽離開的那刻起，你就一直想著要去陪她，在那個世界繼續和她一起當母子，共享天倫之樂。這樣的痛苦和思念持續折磨著你，那個愛有多深，痛就有多大，當這樣的想法開始萌芽，逐漸擴大，於是你情不自禁地走了上去，完成了你的夢想。

那幾個禮拜的辦公室，有著一股詭譎的氣氛。老闆雖然沒特別下封口令，但我們對外都很一致的沒多說什麼，只是說了句你不會再進來辦公室，原因則是隻字不提，不只不想讓外界知道，我們也很想裝作沒聽到。直到看著老闆默默地收拾你的桌面，我們才意識到那空盪的座位將由別人來填補，而我們的心，卻永遠多了一個洞。

來到行天宮旁，看著你那帥氣的照片，著實很難想像你經歷了什麼樣的磨難。屏息的那幾十秒，大家都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獻上的煙和汽車模型，再次觸動了大家的心弦，但我們都知道要忍住，不然幾個大男人在這邊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終於，還是來到了道別的那天。從未參加過平輩典禮的我們，顯得有點手足無措，現場也是不少跟我們年紀差不多的人，在一旁說著沒想過是以這樣的形式參與同學會。那數分鐘的短片，訴說著你精彩的一生，逗笑了在場的人。當影片結束的時候，我們也知道是時候要跟你好好道別了。見了你最後一面，看著紅潤臉色、帶著微笑的你，我們終於忍不住潰堤。生命，好脆弱，好短暫，好難。

這幾年，我們這幾個人各分東西，有的離開了原本的崗位，有的離開了公司，但時間一到，總是會有人出聲並安排一趟金山之旅，也成了我們固定的聚會活動。回憶著當年的經歷，分享著最近的現況，遠眺著未來的藍圖，一起療傷走過這一段，希望彼此能夠越來越好。

而在這次事件後，我們也對與人相處，有著更細膩的心思。有聲的求救，絕對是義不容辭，聊到天荒地老也不想再次造成遺憾；無聲的求救，也會因為有著更敏銳的觀察力，而找出破口。也許，不是每個人都會走到那一步，但如果真的能夠做點什麼，我希望我能盡那一分棉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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