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愁鳳凰木

入夏，鳳凰木的花季開啟了，高彩度的紅色花瓣，吸引了人們的目光和鏡頭，於是網路上紛紛傳閱著美麗的圖片，卻使我略感哀傷。

住家附近的公園停車場旁，有四株鳳凰木，樹幹差不多可一人環抱。很遺憾，今年看不到開花，其實它們缺席這狂喜的盛會已經三年了。

它們以前每年都克盡天職熱烈地開花，先是翠綠的球狀苞悄悄地一簇簇群聚，等待著綻放的信號，不旋踵，如傘蓋的樹梢便一片繁茂的紅豔，宛如被點燃的火苗，滿樹燃燒，總是招來蝴蝶、蜜蜂流連其間。

三年前的夏天，它們最後一次盛開，最是熾烈，尤其右側兩棵，夾擠在別種樹木之間，花朵便從日照強烈的樹隙推推擠擠地排列而下，好似紅漆從天空潑落，或者令人擬想成火山的熔岩流洩。路過的遊客無不駐足欣賞，拿出手機留下最美的芳姿。

那年花季過後，它們被殘忍地修剪，一片片寬闊的羽狀複葉不見了，其如舞裙般隨風輕搖的畫面也不復尋覓。直到翌年春，終於艱苦地吐出嫩芽新葉，到了夏天，樹葉來不及茂密，也找不到一星半點的朱紅，想必是尚未恢復元氣。

再過一年，葉子似乎更大更密，好期待夏季它們能重振活力熱情。不料，某日經過樹下，發現所有樹葉只剩參差的葉軸，有如魚骨一般。仔細觀察，枝幹間以及樹下的木棧道，充斥許多蠕蟲爬行，原來小葉片都被蟲蟲大軍啃食精光。又過幾天，蠕蟲卻蹤跡杳然，殘枝上偶見有纏著碎葉片的白絲球垂掛著，莫非化蛹在其中？但數量差距太大，很疑惑大部分的蟲兒們都到哪裡去了？後來在網路查詢，肇禍者叫做「鳳凰木夜蛾」，好多地方都傳出它們為害的報導。

經過一段時日，鳳凰木們從傷痛中努力抽出綠芽。然而右側較瘦小的那棵卻沒有動靜，於是每當經過，總是多加關注。不久，卻發現它樹枝枯乾了，樹皮龜裂剝離，已然嗚呼哀哉。我不解，資料上說鳳凰木夜蛾並不會致樹木於死地，那麼兇手又是誰？

緊靠的另一棵雖長出綠葉，但稀疏而生長遲緩，顯得氣虛力弱。有一天，忽見它所有的新枝都焦枯，彷彿被關閉電源而頓然停機，接著也走向死亡。再上網爬梳，原來有某些真菌會侵害樹根與樹幹，阻絕養分的輸送，是極恐怖的樹木殺手。

左側兩株與枯死的弟兄保持些間隔，至今猶一息尚存，但看那並不茂盛的枝葉，無力履行生命最重要的繁衍任務，不禁憂心它們能否逃脫追殺？我不能為它們診治，唯有致上祈禱與祝福。

記得在國中國文課本讀過[朱自清]先生的文章，他說「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現在我卻要說：不，當花朵在眼前展現嬌容，請及時把握，用心欣賞讚嘆，因為我們難以肯定它們有沒有再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