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13|閱讀時間 ‧ 約 25 分鐘

【故事】百年孤寂| 這片炙熱的土地沒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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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蘇拉在古井旁倒下,口裏叨唸著:「這片炙熱的土地沒有神。」

沒有人知道為甚麼馬康多會突然不下雨,但四年過去,烈日就這樣永不停歇地照耀著這片土地。有時厚厚的積雨雲能暫時遮擋太陽的暴烈,馬康多的居民才得以外出活動,人們能購置日用品,兒童能在空地嬉戲玩耍,情侶能短暫見面相依。


但積雨雲不會在這裏降雨,飄過包圍馬康多的群山後便會開始下雨,當雲朵再次飄來時便見它已消減不少。其餘的時間,這裏都被地獄之火燃燒著,山上流經馬康多的山泉河徑也漸漸乾竭,只能依靠村口的古井供水。


這時的烏蘇拉已經很老了,視力模糊的她仍在為這個枝繁葉茂的家族奔波操勞,她一直相信是神的旨意讓她與丈夫荷西穿過迷霧與沼澤,找到這片土地建立馬康多。


古井的水快將見底,她除了對神祈禱也苦無對策,沉迷煉金術的荷西如今已是神志不清的老人了,這天口裏又唸著:「沙漠盡頭有口金色的古井,井裏有源源不絕的水。」家裏的人都在嘲笑他的迷糊,誰都知道包圍馬康多的是重重迷霧和陰暗沼澤,哪有甚麼沙漠。


刮起沙塵暴後的兩天,烏蘇拉才突然思考這些在窗外飛舞的黃沙是從甚麼地方來的。她想起丈夫荷西創立馬康多那年,神志也是這般迷糊,不是在鑽研煉金術,就是在唸著一些癡迷的說話,說甚麼神命令他穿越沼澤,找到那口井。


他把烏蘇拉煩得非常疲累,日子不得安寧,於是她便不情願地踏上多年前那趟建立家園的旅程。後來越過一大片沼澤之地後找到馬康多,荷西像變了個人似的,井井有條地安排村落興建,烏蘇拉便開始相信荷西確實能接收神的旨意。


這天趁著烏雲蓋頂,烏蘇拉決定越過馬康多外的沼澤之地,尋覓荷西口中的金井。

離開馬康多走了三天,憑著記憶中來時的路,烏蘇拉沒有陷入一片泥濘沼澤中,眼前反而迎來一片金黃的沙漠。幾年下來的烈日把澤地燒成焦土,沙塵暴從遠方卷來更多黃沙,厚厚地覆蓋整片土地,像經歷了一個世紀的變化,而孤寂的百年家族仍然渾然不知,在馬康多與世隔絕地經歷花開花落。


這時烏蘇拉累倒在黃沙中,她已經很老了,老得能感受大地的呼召,隨時能融化成土地的養份,滋養遠方飄來的玫瑰種子,從她身上開出一朵荒漠玫瑰。


烏蘇拉以為自己不會醒來,但她在一口金色的古井旁醒來,感到異常口渴。

井裏確實有著源源不絕的水,就如荷西所說那般,沙漠盡頭有口金色的古井,烏蘇拉再次以為這是神跡,看著深不見底的古井出了神,她看見了馬康多的過去與未來。


她看見自己的身影落在赤土上,飄渺的種子長出花來,後來暴雨報復性地下了許久,孤獨的花長大了又死去了,雨把馬康多浸成澤國,她又看到自己和荷西的身影穿過沼澤,帶領著村民到達馬康多,樹木漸漸越長越高,馬康多也越來越繁華,炊煙裊裊,村民開始過起平凡滿足的日子。烈日先是侵襲沼澤,後來驅趕來到馬康多的雨雲,一粒沙落在馬康多的土地上,使這裏燃起地獄之火,她再次看見自己倒在荒漠之上,生命就是這樣周而復始。


古井說道:「這片炙熱的土地沒有神。」


村民在村口的古井旁發現失蹤一星期的烏蘇拉,她倒在井旁平靜地死去,沒有人知道她已活過百歲。後來馬康多下了一場四年十一個月又兩天的雨,徹底淹沒這個孤寂的百年家族。


沒有應許之地

沒有神

只有地獄之火與燒焦的靈魂

最偉大的百年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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