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美莎提到「約會」,樂一生突然想起奇幻小說中,男女主角互相看上眼的一瞬間,天雷勾動地火,可是眼前沒聽到雷聲,地上更沒有噴出火舌。意識亂流之際,耳邊迴響著樂老師......,這時才慢慢回神。
「老師,你在想什麽呢?」美莎納悶道。
「喔,沒有啦,晚上要趕稿,靈感一下子湧現,手上剛好沒有紙筆!」
「要不要我借你。」
「不用啦。妳剛剛講什麽?我一下子忘了。」
「是的,等一下我們到樓下咖啡廳聊聊。」
「好啊!沒問題。」
兩人一進去之後,各點一杯咖啡。
「這一陣子,剛好轉任編輯工作,想請你幫我們撰寫時尚專欄。」
「嗯,今年稿子太多,實在忙不過來,我拒絕!」樂一生雙手交叉道。
「但這是我的危急存亡之秋,要是找不到作者,恐怕會被砍頭!」美莎忙著說。
說完了,美莎右手轉成刀子狀,貼近脖子,閉著眼睛,低著頭,表示斷了氣。
「開玩笑的,我願意接下專欄的稿子,請放心。」樂老師哈哈大笑。
「老師,你好壞呀,害我差一點心肌梗塞!」
「既然我是壞人,跟壞人一起的女人,就是壞女人。剛剛目睹妳唱作俱佳,乾脆轉行當明星算了!」
「哈!我們倆真的很會練肖話。」美莎嘴角漾出一抹微笑。
「坦白說,平時話很少,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從剛剛開始,話特別多!」
此時,美莎想起學生時代,讀過法國小說家巴爾札克的小說,提到一位口吃人士,突然化身為外交官,一位吝嗇鬼忽然到處請客,原來一切都是為了愛。但作家新歡瞎掰亂扯,不免讓人存疑。
「好吧,言歸正傳,剛剛答應妳,但妳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樂一生露出詭異的微笑。
「到底是什麽事?」
「我還沒有想到,將來再告訴妳。」
「好吧,期待你的說法。但我好奇的是,你是不是北京同仁堂的小開?就是中國電視劇《大宅門》的故事。」
「小開?要是跟同仁堂攀上親戚關係,恐怕現在開著超跑,到處泡妞!稿子也不用寫了。」
「老師不要激動!只是好奇的聯想罷了,前一陣子感冒,咳嗽咳得很厲害,買了一瓶同仁堂的梨膏,吃了三次就止咳化痰,藥效病除。」
「喔,我們倆倒是有默契。家裡冰箱也有梨膏,效果好!」
「好好玩喔。」
「我看妳講話有氣無力,恐怕是氣虛,記得好好保養吧。」
「大概前幾年太操勞吧。」
「我們轉移話題吧。有些是個人的遭遇,涉及個人私密,我不好意思和妳聊。妳覺得我是不是通靈呢?」
「哈哈!有一點。記得常常在報紙雜誌閱讀老師的文章,你在大學教書,為什麽還要寫稿,寫稿實在很累!」
想到寫稿,樂一生大學時期主修英國文學,參與系刊的編務,大四寫過兩篇短稿。畢業後,報考研究生,落榜了,後來轉往英國進修,也沒有拿到學位。結果回到台灣,只能謀得一份兼課的教職。落難之餘,剛好大學同學主編副刊,透過他的鼓勵,起先花費3個多月,才寫完處女作。所謂一回生,兩回熟,每天操練,慢慢掌握寫稿的竅門和好處。
回憶起寫稿的歷程,此時他開始「假設」。也就是說,假設他順利取得博士學位,沒幾年更升任教授,也許又當上學官,恐怕連一篇2000字稿子也寫不出來。當然,能夠取得學位,是有能力寫論文,可是一般報紙雜誌的稿子,恐怕不適合論文的規格。
「樂老師,你在想什麽呢?」
「左思右想,是針對妳提到寫稿很累這件事。最現實的回答,就是賺點稿費,買書來充實自己。」
「我同意。」
「進一步說,也可以排遣無聊。比如說,下筆之前,你會有期待,一旦完稿之後,你可以周遊各大報社,親自交稿。從八德路《中央日報》,經過南京東路《自由時報》,到萬華大理街《中國時報》。最後在哪裡和編輯好友吃晚餐。」
「你老師很會過生活喔。」
「我向來廣結善緣,只要編輯來電邀稿,一定答應。接受挑戰之後,即使有些內容無法掌握,立刻找資料來研究一番。給對方機會,就是給自己機會。」
「嗯,基本條件,就是要多方閱讀。」
「是的。我只是在大學兼課,一個禮拜上課兩天,開始領到稿費,從頭開始自修日文。」
「從學校畢業之後,能不能長進,是靠著閱讀。這是多年來的體驗。」
「嗯,這是內行話。我看妳辦公桌上面擺了不少書,證明妳是好學之人!」
「學歷不高,就是要比別人用功。跟人聊天時,你能天南地北,無所不聊,大家還誤以為你是留學外國回來的高材生。」
樂一生想到博士,便聯想到「夢想勒索」。台灣人重視學歷,從小我們就接受親朋好友的洗腦,建構你的夢想,強調拿到博士學位,必然高人一等,而且可以當教授當官,如同古代中了科舉,衣錦榮歸。
他回想大學時代,系裡有些老師,取得專任,後來接續到美國深造,但論文沒有過關,只好掛上博士候選人。他們走起路來,低著頭,有氣無力,彷彿是團體中的「賤民」,畢竟博士同時難免會暗地嘲笑。
「不要在乎學歷!有學歷,如果沒有歷練或是修為,也沒有辦法撰寫流行時尚的文章。我們學校很多教授亂穿衣服,缺乏美學品味,連穿衣服都礙眼,何來文章。」
「是的,期待樂老師的第一篇文章。」
「好吧,我回家想一想,再告知妳專欄的主軸。」
此時,餐廳老闆走過來,笑道:「哇!美女啊,妳們聊得很愉快,要不是點一點蠟燭,享受浪漫的氣氛呢?」
美莎和樂一生,相視而笑,靜默不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