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掣!吾妻!妳要記得我的大業!妳要記得我的屈辱與憤怨,記得我的敵人摩拉克斯!找到我!解放我!」奧賽爾癲狂的嗓音逐漸遠去,鳴海家裡眾人面面相覷,他們才進來約莫一刻鐘。
火鼠大將應達有些浮躁,忍不住嘖了聲開口:「浮舍大哥,我出去給帝君幫一把可好?也不知道外頭如何了。」
不待浮舍開口,天外便傳來摩拉克斯的話語:「鳴海,收了吧。」
眾人對看幾眼,無不驚訝,雖知帝君武力過人,但這樣快就收拾完畢了嗎?
「鳴海。」摩拉克斯又叫了一次,聲音聽上去波瀾不興。
鳴海趕忙收去仙力,嗖一聲眾人又回到戰場,摩拉克斯完好無損,歸終的金光結界也依舊,奧賽爾不知所蹤,而拔掣,正拖著殘破的身軀全速逃離。
應達伸手一拉,面具陡現,拔腿就要去追拔掣。
「別追了。」摩拉克斯出聲,也沒看過去。
「可是帝君……」應達收回腳,心焦地在拔掣與摩拉克斯之間來回張望。
「她傷的很重,隨她去吧。」此時,摩拉克斯的語氣裡才透出一絲疲憊,浮舍拍拍應達的肩膀,讓她回來待在一塊兒。
「帝君,奧賽爾那廝……」浮舍問。
「我將他封在海底。」摩拉克斯淡淡地說。
浮舍隱約能看見遠方海面有水氣蒸騰,想來那裡就是摩拉克斯岩槍擲入的位置。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生來便能驅使世間所有礦物,但要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聚起這般巨大的造物,還堅不可破,至少發狂的奧賽爾破不開,想必也是消耗甚巨。
帝君沒說,可浮舍知道此刻他是前所未有的氣極。
歌塵聽不見摩拉克斯與夜叉的對話,一回到戰場,她便心急如焚地往金光結界奔去,與流體般波動的結界不同,金色的歸終猶如最精緻的蠟像,連睫毛、髮絲都根根分明,她一動也不動,保持一手輕抬,一手垂放。
歌塵伸手要觸碰老友,卻被緊跟上來的伐難握住手腕,伐難朝她搖搖頭,只說:「真君,稍等。」
歌塵疑惑,歸終就在眼前,他們終於弄走奧賽爾,她可以出來了,解開結界,像往常一樣,擦把汗,故作鎮定地說聲:「一切都在我歸終意料之中!」每次,歌塵都會賞她個白眼,再替她上藥,這次也……
「這是歸終大人在世間最後的存在了。」伐難柔聲說,聽在歌塵耳裡卻如五雷灌頂。
「什麼……胡說什麼!結界,結界不還在嗎?這裡有歸終的氣息,她,她不就在這裡嗎?」歌塵感覺涼意從指尖蔓延。
「魔神的形骸是很難消滅的。」摩拉克斯出聲,聽上去更加疲憊,他說:「縱然哈……歸終力量遠遜於奧賽爾,她若將自己化作結界,即便是奧賽爾也不能輕易抹除。」
「……她生祭了自己的法器,融入結界的那一刻,她便不在了。」
歌塵忽然覺得寒冷無比,從體內透出的涼意令她腳步發虛,伐難攙住她。
「這……這結界,難道就此佇立,再不能解嗎?」留雲遲疑地問,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希望解開結界。
「不,但凡結界皆有陣眼,解開陣眼便能解開結界,歸終已……,若想繼續維持,陣眼想必與她未盡的心願有關。」摩拉克斯示意伐難上前,水夜叉靠近歸終,小心翼翼地在她垂放的手裡摸索,金色拳頭握的死緊,伐難忙活好一陣終於取出一物,畢恭畢敬地交給帝君。
摩拉克斯看了一眼,沒說話,轉身遞給歌塵。
那是一個掛飾,墜子是一朵小巧的琉璃百合,與一把迷你瑤琴。
歌塵跌坐在地,放聲大哭。
掛飾離手,歸終拳頭下方的結界開始消散,好似有隻看不見的手,將星空攪散,結界如破碎的金箔一般融化在風中,點點金光將微風染上金色,安靜而迅速地流向夜空。
歌塵哭得聲嘶力竭,她慌忙爬起身,跌跌撞撞撲向結界,盲目地、狂亂地、不斷地不斷地,伸手去捕捉那些光點,金光一次次流過她顫抖的指間。
斑斕的風拂過她的臉頰,旋過一圈,又拂回來,一圈又一圈,彷彿在替她擦淚,只是,只是啊,那些被殘光染成金色的眼淚,依舊落在了衣領上,無論急切的風拂過多少次,也再不能擦去淚水了。
「妳不是想聽嗎?華燈將上的續曲,我在寫了,我在寫了啊!很快就能完成,很快!我彈給妳聽好嗎?妳要告訴我可還喜歡啊!告訴我吧,告訴我吧!!」
帶著點點金光的風,吹過滿開琉璃百合的歸離原,將細碎的金光點綴在花瓣上,那一刻,冰藍色的花猶如盛開在銀河中,那些隨風擺動的花,就如那日在太威儀盤中看見的景象,別無二致。
只是,只是啊,少女再也不能起舞了。
「我彈給妳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