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4|閱讀時間 ‧ 約 27 分鐘

我們認識台灣的鄰居嗎?―雨季的孩子

    「雨季的孩子」這本書是西班牙世界報派駐亞都洲的記者,曾經獲得西班牙最佳旅遊文學獎。

        但是,可別抱著看一般旅遊書的輕鬆心情閱讀這本書,雖然這本書介紹了十個亞洲地區的國家,而且其中多半位於中南半島及近赤道太平洋的島國,也就是一年裡沒有春夏秋冬四季,而是分為下雨的雨季和不下雨的乾季。

        十個國家,十個小孩,十個故事。

        從作者在每個國家認識的孩子他們的遭遇來敘述這些國家的現況,當然,現況免不了來自於過去歷史陰影所殘留的影響。

        這十個國家分別是柬埔寨感染愛滋病的五歲小女孩波蒂;來自泰國鄉下到城市打泰拳的十歲小男孩莊無敵;在印尼學生運動時被軍隊開槍打死的大學生泰迪;在巴基斯坦難民營的阿富汗五歲小女孩瑪麗亞;西藏布達拉宮的小喇嘛益喜;住在蒙古首都烏蘭巴托地下坑道的十三歲男孩曼海三;住在菲律賓首都馬尼拉近郊垃圾山的十歲男孩雷內;住在北韓與中國交界小鎮的十三歲男孩小金;中國上海學鋼琴的九歲女孩楊超君;還有香港失蹤的十五歲自閉症男孩庾文翰。

        這十個孩子絕大部分作者都透過當地翻譯而認識,其中有一位見到時就是屍體,也有好幾位認識後不久就死去或失蹤,恐怕也凶多吉少的孩子。

        這是一本沉重的書。

        很多次,無法繼續閱讀,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即便再努力,也無法從貧窮裡翻身。不過作者還是樂觀的,或許他不得不樂觀,他承認這不是一本忠實紀錄亞洲或亞洲人面貌的書,畢竟亞洲幅員廣闊,社會多元而且複雜,也是人類歷史上轉變最迅速與成功的地方,作者之所以將自己的目光鎖定這數以億計在貧窮裡掙扎的窮人,是要大家不要遺忘還有人在苦難中,作者報導這些無法爬上載滿機會的火車,是因為即便他們雖然處在無法翻身的境地,仍然充滿了勇氣與尊嚴。

        柬埔寨的故事最令人心疼,一方面是因為我們全家才剛去過柬埔寨,不只去世界遺產的吳哥窟,也在當地台商朋友的引領下,穿梭在當地的市集或賣場,看了許許多多笑容燦爛的小孩子,可是當我回過頭來看這個離台灣這麼近的國家,或者說是鄰國時,我深深為自己的無知而汗顏。

        雖然我還知道當我讀中學時,這個國家的領導人是個殺人如麻的瘋子,只執政短短三年九個月的波布赤色高棉(柬埔寨以前的國名稱為高棉),居然殺了全國四分之一的人口,九百萬人口中殺了兩百多萬。作者說,很難想像,都是同一個種族的人,卻自己人殺自己人,只因為理念不同。二百多萬人不是用炸彈用原子彈,一下子死掉幾千或幾萬人,而是用酷刑,一個一個虐殺至死,或者活埋,死得最痛快的是用子彈一槍斃命,這樣要殺到二百多萬人,殺死全國四分之一的人口,真的非常難想像。

        陪我們在柬埔寨到處玩的台商,他的太太就是柬埔寨當地華商第三代,她說柬埔寨每個家族裡至少有一人以上死於波布的大屠殺。

        細看作者簡略陳述的柬埔寨近代歷史,就會為他們子民的命運嘆一口氣,作者是這樣說的:「這裡的人很少哭,因為還在搖籃的時候,孩子們就被教導哭是無濟於事的。」

        柬埔寨很無辜地受到越戰影響,在美國與強大的鄰國越南操弄下,被入侵、轟炸,內戰,然後是波布的大屠殺,一直到一九九一年,聯合國派出據說是史上花費最大的軍隊來到這個國家,說是要帶給他們和平,但是當他們幾年後離開時,卻留下了全國百分之四人口感染上愛滋病。

        聯合國的多國士兵,在這低廉消費的熱帶天堂,夜夜笙歌,把從其他國家感染的愛滋病帶到這裡,數以千計的女性為了討生活來到軍營,然後就將這個她們從來沒有聽過的疾病傳染給她們的男友,家人和整個村莊。

        作者認識波蒂時她跟媽媽住在醫院,兩人都是愛滋病患者,媽媽從拉人力車的先生那裡傳染上,(她先生是嫖妓時被傳染),然後又垂直傳染給孩子。其實她們住的醫院因為沒有經費,所以完全沒有治療,沒有給葯,只能算是給她們一張床睡,然後任憑病患自生自滅。

        作者去探望她們幾次後,她們就病死了。

     

        在這十個故事中,最令人感概的是菲律賓了。

        在二次大戰結束後,菲律賓是僅次於日本的經濟強國,但是之後陷入貪汙腐敗,整個國家停滯不前,到了這些年,甚至必須輸出他們的女孩到全世界幫傭,以賺取外匯。

        這個超過一億人口的大國,全國超過一半的土地卻只由幾十個家族所擁有與控制,這些有權有勢的權貴當然反對任何改革。作者說,整個國家呈現一種:「錯置的羅賓漢」行為,古代的羅賓漢是劫富濟貧,而菲律賓那些權貴豪門,卻從窮人身上偷走所有僅存的東西,拿給有錢人,再把最大的那一份分給自己。

        我很擔心,當亞洲大部分國家都不斷進步時,台灣停滯了二十多年,會不會如同菲律賓一樣,我們的孩子也像全世界都有的菲傭一樣,我們的孩子必須到國外找出路?

        每個國家都有屬於自己的問題與困境,但是,就如同曾經環抱理想,要拯救中南美洲各個被壓迫的國家,到處去革命,推翻別人腐敗政府的偉大革命家,格拉瓦切所說的:「解放者其實並不存在,是人民解放了自己。」

        是的,每個國家的悲劇,究竟是來自歷史或地理因素,來自國外強權,還是人民自己的選擇?

        或許如同作者最後所說的:「我可以在戰禍連連的阿富汗吃早餐,在富裕的香港吃晚餐,在一個被死亡蹂躪的地方出發的班機上,立刻睡著,從另一個充滿美好人生的地方醒來。從最落魄的地方,到一個購物中心享受平凡周日,哪一種你覺得比較好?在每一趟旅程之後,我覺得我應該要把所見之物都藏起來,害怕我經歷過的一切會玷汙了我身邊美好的世界。」

        我們可以選擇不去看那些高樓大廈背後的陰暗面,也可以選擇從這些真實故事所帶給我們的提醒。或許在選擇批評或者附和政府南向政策前,先看看這本書,認識台灣的鄰居。

    作者最後所說的:「我可以在戰禍連連的阿富汗吃早餐,在富裕的香港吃晚餐,在一個被死亡蹂躪的地方出發的班機上,立刻睡著,從另一個充滿美好人生的地方醒來。從最落魄的地方,到一個購物中心享受平凡周日,哪一種你覺得比較好?在每一趟旅程之後,我覺得我應該要把所見之物都藏起來,害怕我經歷過的一切會玷汙了我身邊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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