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夜逃亡》（三十五）

【警告】此篇作品為限制級作品，有謀殺、自殺、家暴、性侵等血腥劇情。是本人嘗試以「小說」此一體裁完成的「B級片」。

前篇：【驚悚】〈夜，逃亡〉（三十四）

　　第二位專家證人，是原本的第一順位證人。由法醫蘇祺竣作為證人。

　　法醫蘇祺竣是興大法醫研究所^註一的所長，在案件發生後，他們的團隊第一時間就從台中前往彰化殯儀館，對八名死者進行屍檢。

　　檢察官對其進行正詰問時，更多案件細節被法醫仔細講解。

　　國道屠殺案與其衍生車禍造成現場範圍極大，共發現八名死者。有三名死者能排除在此案之外，是死於心肌梗塞過世的大卡車司機與被撞死的客運司機、男大生。這三人都算是衍生車禍所產生的死者。

　　而其他五名受害者，雖然都遭到同一把三十公分的長刀襲擊，但又能再區分成更詳細的情形。

　　客運屠殺案遭屠戮的四名死者，分別是被旋轉而上勾的刀法刺入胸腹、被一刀割斷頸動脈、雙眼被用力刺以致於刺穿大腦、被刺傷後砍斷頭顱。手法不同，但對人體都是極度致命的要害，顯見兇手殺意之堅決。

　　而用以發現四樓分屍案的頭顱，是何爾茂——也就是阿茂——的頭。

　　男性死者頸部傷口凌亂，後續經實驗比對，發現傷口上有長刀割頸、菜刀分屍與人類牙齒留下的痕跡。

　　——沒錯，齒痕正是藍克的齒痕。

　　剛才檢察官在陳述受害者情形時，倪莉難以承受而走去了廁所。此刻她覺得自己快受不了，卻因為太過恐慌而四肢發軟，只能留在法庭瘋狂吸氣、吐氣。旁邊的蘇姿萍似乎正輕輕拍著她的背，想給她一些安慰。但倪莉覺得太恐怖了。

　　種種細節比各式新聞所揭露的還更殘酷。

　　蘇祺竣法醫敘述這位「男性被害者」被菜刀斬斷脖頸，鮮血被留在他死去的四樓地板。而且，鼻子、嘴唇、耳垂部分都被使用了長刀進行了極度精密的刀工。部分屍體殘軀則留在藍克當日被發現的隨身行李中，有缺損許多的四肢與身軀。

　　那天倪莉在客運曾經見到藍克裝下阿茂殘軀的運動提袋。

　　那個大小，不過跟兩三個枕頭疊起來的體積差不多。

　　——高達一百七十五公分的阿茂，死後究竟是如何被塞進去的？

　　倪莉記得當時的提袋看來雖是滿的，卻不會太鼓脹。而後來記者曾報導過阿茂的遺體不全......

　　——「不全」的部分，是怎麼被殺人魔藍克「處理」的？

　　在藍克被關押在彰化看守所時，法醫團隊配合監獄連續一週採集了藍克糞便，更在艱難的檢驗流程後，終於從糞便中化驗出五位死者的DNA。

　　哪怕倪莉知道法庭要肅靜，但她太難受了，心臟的劇痛宛若實質，而腹部也有種沉墜的感受。

　　此刻倪莉甚至覺得自己會在法庭上暈倒。

　　而檢方無須另加解釋。因為，所有人都聽得出藍克的犯罪情節重大。

＊＊＊＊＊

　　接下來，換辯方的反詰問。

　　柯洛羽的語氣依舊自然，「蘇先生，請問你們是否在被害者身上採集到被告指紋？」

　　昏沉沉的倪莉，只覺得心頭一空，猛然下墜。

　　人類太噁心了，倪莉無法睜眼直視醜惡的惡人們。事至如今，柯洛羽想要繼續剛才用「毀壞屍體罪」當成擋箭牌的無賴辯護嗎？

　　法醫耐心解釋，「沒有。但屍體上採集到被告的齒痕。」

　　柯洛羽追問，「齒痕所造成的傷口，是生前傷口還是死後傷口？」

　　法醫：「是死後傷口。」

　　「齒痕、死後傷口、糞便。」法醫退庭後，柯洛羽念出了三個法醫所講出的鑑識重點，並就此結論。「這代表什麼？藍克吃了人肉，沒錯。這些人罪大惡極，而藍克不過出於正義感而犯下毀壞屍體罪。檢方的殺人指控，均屬臆測！」

　　在兩位證人作證結束後，法官宣布：「交互詰問環節就此結束，下個環節將是關係人陳述，台下的關係人，可有人想要發言？」

　　閉眼一陣子後，倪莉身體好了些。

　　在法官說關係人可以陳述時，倪莉睜開了雙眼。她眼光餘角看到一旁的前柔道國手蘇姿萍舉起了手。而倪莉稍稍擺頭，剛才哭泣的老人跟黑色長袖的婦人也都舉手了。多個人舉手，似乎讓法官需要考慮。

　　倪莉有些慶幸——柯洛羽到病房威脅她根本毫無意義......啊。

　　而此時，律師柯洛羽卻開口了。

　　「——庭上。」柯洛羽說：「我想請關係人倪莉作證。」

＊＊＊＊＊

　　倪莉猛然看向柯洛羽。

　　律師柯洛羽的右手正指向倪莉。

　　——今天她必須作證？

　　審判長忍住不耐，「傳喚事由？」

　　柯洛羽回答：「庭上，筆錄中有遺漏之事實，我方希望向關係人倪莉提問。」

　　事實遺漏？

　　又是在講倪莉是藍克共犯的鬼話嗎？

　　法官：「律師，此案有待證事實？」

　　柯洛羽回答：「是的。」

　　沒過幾秒鐘，法官就宣布：「辯方的請求有合理性。請關係人倪莉到台前作證。」

　　倪莉站起身，走到走道上。

　　行走時，她總覺得自己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惡意。

　　柯洛羽似乎胸有成竹，而藍克也完全不焦慮。難道——「倪莉自己」就是辯方在這場審判中的後手嗎？

　　倪莉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巴內側，再度嘗到了鐵鏽味。

　　恍惚間，她走到了證人台前。

　　「證人，請坐。」法官提示，而倪莉這才坐了下來。

　　法官先確認身分，「請問妳是否是倪莉？」

　　倪莉說了「是的」。

　　法官：「接下來要請你作證，如果作證虛偽不實，會觸犯偽證罪，瞭解嗎？」

　　「瞭解。」倪莉外表冷靜，但心裡的思緒卻複雜萬千。柯洛羽刻意跟倪莉說了阿茂殺死洛莛學長的往事，卻又說不會在這次審判中問起。

　　倪莉到底會怎樣幫助到兇手藍克？

　　她不想幫到食人魔啊！

　　審判長繼續說：「現在妳照著這張『證人結文』^註二唸。括號裡寫著姓名的地方，記得要唸妳自己的名字。」

　　「好......的。」倪莉舌頭莫名打了結。

　　而一邊唸著證人結文，倪莉又開始緊張了起來。雖然在法庭劇當中，看到壞人為了有利結果，都能面不改色的撒謊。但萬一......柯洛羽問了些倪莉必須不想說的事實呢？

　　譬如倪莉被洛莛學長性侵的過往。譬如洛莛學長是被阿茂謀殺的歷史......

　　「......當據實陳述，絕無匿飾增減，如有虛偽陳述，願受偽證罪之處罰，謹此具結。」倪莉終於唸完了具結文。

　　倪莉低頭簽了名後，抬頭看向柯洛羽。

　　然而她的視線卻莫名看向了食人魔藍克。

　　藍克盯著她，用力捏了自己的左耳，又露出牙齒用力空咬了幾下。

　　簡單的動作，卻喚起了倪莉身處翻覆遊覽車裡的幽暗記憶，而當時倪莉自荒誕的夢裡被左耳的疼痛驚醒，卻感覺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後來更被一雙手抓住，又被咬住了左耳。

　　後來倪莉用力扯了襲擊者的長捲髮，才終於逃離現場。

　　此刻短髮的藍克，似乎在用肢體動作，告知倪莉——妳未曾逃出生天。

　　倪莉寒毛直豎。

（未完待續）

接續：【驚悚】〈夜，逃亡〉（三十六）

註解

【註一】

在2022年，興大在教育部核准下成立了學士後醫學系，實際上並無故事中的「法醫研究所」喔。（我好歹也是中興畢業的，蹭一下母校應該沒差吧。）

【註二】

無論是民事訴訟／刑事訴訟／行政訴訟，作證都會需要「具結」。作證者唸出結文內記載「當據實陳述，決無匿、飾、增、減等語」，然後簽名／蓋章／蓋指印。若被發現作證有虛假陳述的話，可能會觸犯刑法第168條偽證罪，最高得以處七年以下的刑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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