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咖哩嗎?」
這幾乎只能用奇妙來形容的展開是我完全沒有料想到的,然而比起貴公子這隱晦的邀約,我腦海裡冒出來的畫面更加的莫名其妙,不,應該說是不合時宜。
不是我的錯,都是因為他現在這副模樣害的。
他的髮梢還帶著些許的濕潤,一身寬鬆的家居服顯得他看起來有些纖細,也許是燈光的緣故吧,那頭金髮變得格外明亮奪目,跟他白皙的肌膚一樣叫人挪不開眼,此刻的他每一處都在告訴我,貴公子剛洗完澡,洗得乾乾淨淨,渾身充滿香氣。
很好聞,可能還很好……咳,我什麼都沒有想。
他什麼都沒做,我卻覺得自己受到無聲的邀請,精神彷彿在一瞬間就被拉回了聚會的那一晚,面對著看起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貴公子,我又起了歹念。
見他毫無防備的看著我,眼底的期待與小心翼翼是那樣的清晰,明明他沒有那個意思,我還是覺得自己被狠狠的撩撥了一回。
你確定你現在這樣子只是想請我吃咖哩嗎?
你改名叫咖哩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嗓音微啞,開口說:「吃,吃別的也可——」
我此時此刻是真的想去撞牆,怎麼想著想著就說出來了?
「咳,我是說,應該不會太打擾前輩吧?」
「不會……」
「那就打擾了。」貴公子那句「不會」的尾音都還沒有真正斷下,我就馬上接了話,顯得數秒前那些客氣的拉扯有些虛偽。
我越過貴公子走進屋裡,規矩的在玄關處脫下鞋子,單手抱著要送給他的餅乾,一邊彎腰將鞋子給擺整齊。
匆匆的往鞋櫃裡看了一眼,裡頭乾淨整潔,寥寥無幾的擺著幾雙鞋子,與我的相比起來可以說是天差地遠,我一言不發的起身,回想著剛剛看見的畫面,心裡對於他和綾小路之間的傳聞起了些疑心。
「你坐一下。」
「好。」
我跟著他的腳步來到廚房,安靜的在飯桌前坐了下來,如果要我發表一下對這間屋子的感想,或許我只能說,這裡有一股我很喜歡的煙火氣。
貴公子在公司裡是出了名的一絲不苟,對外勤案件很挑惕外,處理人際關係也從不拖泥帶水,上班時幾乎不會與同事閒聊,下班後就更不可能與同事往來,惜字如金和高冷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也許是既定印象吧,我總覺得這樣的人家裡應該也會是冰冷的黑灰白,但現在這麼一看,貴公子的家可比他平易近人許多。
我伸指輕輕敲著桌面,回想著剛剛在鞋櫃那兒看到的畫面,裡頭擺著皮鞋和帆布鞋,還有一雙看著很少派上用上的運動鞋,沒了。
連雙女用的室內拖都沒有,代表這個家基本也不會有女人出入。
可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會一天到晚跑去別人家裡的人,所以……他和綾小路相處的時候,都是在外面約會嗎?
但我更希望他們根本沒在一起。
沉默間,我聞到了咖哩的香氣,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味道很香,前輩平時也都自己下廚嗎?」
「嗯⋯⋯不懶的時候。」五個字,他很難得會說這麼多字。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誰也沒有開口,只剩那鍋咖哩煮滾的聲響。
「您很討厭我嗎?」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問出這句話。
貴公子的動作明顯一頓,沉默間,我知道我的猜測應該沒錯,即便現在不那麼討厭,但之前應該也曾抗拒過和我接觸。
「沒事,公司的傳言我都知道。」沒等他開口,我自己結束了這個話題,也是間接告訴他,我並沒有想逼他回答的意思。
社會上有種奇妙的定律,那就是不管是什麼傳聞,最後終究會傳到本人的耳朵裡。
公司裡關於「颯太先生」的言論我都清楚。說我是花花公子,到處留情和女生曖昧,不管對哪個同事都關懷備至。在他們嘴裡,我是個多情甚至是濫情的人,不分男女四處分享自己的溫柔,傳言裡好壞參半,嚴厲難聽的話也不在少數。
我都知道,但我不打算改。
我對誰都可以溫柔和善,是因為我知道在社會上生存免不了逢場作戲,為了職場順遂,我可以犧牲真心訓練自己當起影帝。
可與那些真正的渣男有所不同的是,我從不給予任何承諾,不建立同事以外的關係,甚至連具有安撫功能的欺騙也不會有。明日香就是個案例,離開陪伴部的那天,我誠實得有些過分。
由此可見,傳聞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內容都是假的。就如我在眾人眼前的形象般,那些溫和的微笑,體貼入懷的舉動,一切都虛假得不行,縱使如此,一直以來也沒有人看出破綻,只要展現的表象足夠完美,大家通常捨不得懷疑跟戳破。
好吧,除了貴公子。
「⋯⋯吃辣嗎?」
一直背對著我的貴公子突然問上這麼一句,不知道是單純提問還是為了緩解尷尬,總之是把我給逗笑了。
我輕笑幾聲,淡淡回答道:「是辣咖哩嗎?我家鄉那裡也幾乎都是吃辣咖哩。」
「你不是東京人?」
說著,他已經端著一盤色香味俱全的咖哩飯放到我面前。
「不是。」而我看著眼前的咖哩,突然眼前一亮,抬頭問他:「前輩也不是東京人?」
「不是。」
世界上的巧合很多,這裡就發生了好幾個,比如我剛好搬到了貴公子對面,我們剛好都不是東京人,按照電視劇的發展來看,劇本上應該會寫著「我們剛好也來自同一個小城市」。
可惜現實終究不是電視劇,我們並不是劇本的主角,生活也沒有那麼多所謂的巧合。
我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卻也沒有放過這個逗弄他的好時機,於是語氣含笑的說了一句:「是嗎?好巧,感覺挺有緣分。」
坐在我對面的貴公子沒有回應,手上的湯匙卻輕輕敲在玻璃盤上。
過了半晌,直到我以為這話題已經完全過去時,他才輕聲應了一句:「……是嗎?」
「我要開動了。」我幾乎是毫不掩飾的用拙劣方式轉移話題,任由那個「緣分」的問題在空氣中發酵,並且暗自祈禱它能引起些後續效應。
沉默片刻,我才壓下心中的惡趣味,慢條斯理的享用起這頓蹭來的晚飯。
不得不說,過貴公子的手藝很好,不僅餅乾做得好,連膩口的咖哩也好吃得讓人不禁一口接著一口,尤其那香辣的口味……我還以為只有在家像才吃得到這個口味。
吃到一半,我下意識抬頭朝他瞥了一眼,誰知道這一看,讓我差點以為貴公子學會了變魔術。
我再次低頭確認,一樣的盤子,差不多的份量,我才吃了將近三分之一,貴公子盤裡的卻已經被消滅了一半,縱使他吃相賞心悅目,但這吃飯的速度還是讓我皺起眉頭。
「前輩,你酒量很好嗎?」莫名其妙的,我突然問著。
「還行。」
「哦。」我的回應有些漫不經心,語氣像是真的好奇,又像是順口問起:「那前輩喜歡貓嗎?」
「喜歡。」
「我也是。」我其實覺得自己有些吵。
「那前輩喜歡待在家還是出去旅遊?出國的話想要去哪?」
我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像是永無止盡似的拋了出來,但這一次,貴公子沒有再馬上回答我的問題,反倒是有些不解的看了過來。
也許是他疑惑的表情太可愛,我站起身走到他身旁,搶走他手上的湯匙:「細嚼慢嚥,有助於腸胃健康。」
然後,我舀起一口飯湊到他嘴邊,低聲哄著:「慢慢吃。」
他的表情沒有明顯的波動,耳朵卻馬上紅了起來。
「不逗你了,吃慢點。」我放下湯匙,唇角還挽著淺淺的笑,決定暫時放過貴公子。
正當我打算回到位置上安安靜靜的享用剩下的佳餚時,卻聽見他開金口問道:「居酒屋那晚,你在生氣嗎?」
我愣了一下,隨後輕嘆口氣,伸手撐在貴公子身後的椅背上,俯身湊上前,無奈的笑著:「你會通靈?」
「是啊,不高興,你害的。」
我回得很簡短,有別於平時溫文儒雅又總是能侃侃而談的形象。
當然是他害的,畢竟那個吻沒吻成。
現在討回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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