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霍爾的移動城堡》：喚醒深藏心底的魔法

嘿各位！

乘著經典再現的風潮，吉卜力回顧系列也來到了第四站，這次要聊的是近期熱映的《霍爾的移動城堡》。

盛宴般華麗的世界樣貌、歡快和陰鬱並存的寓言風格、從游離而避世到勇敢主宰人生的角色心境……不論你是因為什麼原因而看了這部電影，我們總有千百種理由愛它，也有千百種說不出的驚異與困惑。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它依然乘載了無數個曾經想像過的世界，我們都無法否認，這是一場令人不禁總想待得再久些的美夢。

畢竟是一部家喻戶曉的電影，這邊就不再多贅述，也不會深入討論什麼愛與勇氣、詛咒與和平的大命題，只會有一些很個人的回顧及思索，因為對我來說，《霍爾的移動城堡》就是這樣的作品──宛如光輝細瑣卻恆在的生活魔法，並不會深刻去愛，卻永遠喜歡。

吉卜力電影的優點之一，就是談起它們總能像在和老友聊天，或是看一面有傷痕卻不損美麗的鏡子，誰都可以站到鏡前，而看見不同季節的花海。所以，我想輕鬆地聊聊和電影相關的一些隨想。

老實說，蘇菲和霍爾的愛情是我最難共鳴之處，偏偏這是一部愛情片（x）

我非常不吃一見鍾情的相遇，就連史上最浪漫相遇之一的空中漫步，我也總是滿腦子想著，這真是個容易走光的姿勢，霍爾顧著耍帥真不體貼。中間相處的過程就更不用提了，在蘇菲明說愛上霍爾之前，一隻手就能數完兩人見面的次數，該說這是暈船暈得很徹底嗎……？跨越時空的約定就詮釋得更開放了，要說是專情守候也行，偶然卻命定的重逢也行，但所有的華麗拯救不都源自於霍爾自己弄出的爛攤子？這種人說實話我不太敢恭維XDDD

不過，也許像電影蘇菲一樣低自信的性格，反而更需要霍爾這種感覺就會每天對盆花講話唱歌親葉子（？）的伴侶吧──每天每天用盡全力向對方盛開，以表達喜愛與對方的值得喜愛。真的是非常浪漫喜劇的經典性格，難怪至今是不少純真靈魂的心上人。

後來我想，理想的愛情到底是什麼樣子呢？慢慢拼湊後發現，那些稀疏的感情線，正因步伐跨得大，使每一步都踏得深重。

與其說蘇菲被偷心受到吸引而決定留下這段緣分，不如說霍爾為她帶來生活中新的定錨，相比「帽子店的未來」這樣飄渺的目標，陪伴一條奪目的靈魂顯然有趣多了，正因站在最近的地方，所以能親眼目睹更多的光和影；而霍爾透過代進皇宮和改變門扉的舉動，向其回應依賴與掏心，用強烈的言行反覆訴說著「我需要你」。

那是不離棄的、無可替代的、不必與誰較勁的肯認，展現出鋪天蓋地的安心感。他的每回出場都是為了加強理想伴侶的符號，每個舉動都是設計過的精心勾引（？），其實都不得不承認其中某些台詞實在是不能放到現實裡說，太刻意了，但在故事裡就是那麼合宜，因為一切都是為此而生──關於這場已經被安排好結局的邂逅，即使有時過於無瑕，就像百分百剔透的人工晶鑽，但戴在指間依舊閃亮，所以我們甘願淪陷。

誰能拒絕一份只屬於自己的光輝呢？

另外也常受討論的反戰描述，在《移動城堡》中，比起描摹戰況如何慘烈，似乎更想強調戰爭的荒謬。除了從兵士的駭人形象有所一窺（至少我感覺滿噁心的，簡直是怕多腳蟲子和黏答答鼻涕人的天敵），無論是像彩帶一樣飄落整個港口的敵機宣傳單，高高在上地徵召不成反抓捕的情境，或是那個最薄弱的引戰導火索 aka 在最後一刻被解釋性文字拖下場的蕪菁頭王子，全都令人發笑不止。

當然，蔓延城鎮的火勢固然驚人，蘇菲想保護家人的決心有目共睹（但把荒野女巫算進去了我不懂），絕望之際仍靠著意志成功拯救愛人的毅力，猶如烈燼中生出的一叢花充滿生機（雖然她說要去找霍爾時我只想尖叫你真的不要衝動）。不過實在很難否認，那些可愛的元素也好、任性的決定也罷，就像霍爾那金光閃閃又雜亂無章的房間，一項項相扣起來，最終我看見的還是戲謔的厭恨。

被軍師奪走主導權還一無所知的執政者、掌控慾滿滿覆國如翻掌的權威者、逃避責任的大魔法師、只願滿足自身不顧他人死活的紙老虎女巫、彷彿是被拐騙進來當童工的學徒迷弟、比人類還有人性還懂世故的火魔，每一個都活靈活現得要死，每一個都不應該摻和這場荒唐的戰役。

但它就是發生了，他們就是身在其中了，快樂和痛苦早就是避不開的磨難，我們能做的就是在這裡看，從很遠的地方，如同蘇菲只能遠觀霍爾吞下流星、就此失去心臟一樣，默默地看他們的時間流過──

然後心想，如果所有的荒謬的苦痛，都能用一顆水晶球就下達終結令，那該有多好。如果所有的失落，都能穿越一道寫往命運的門，用一個差點來不及說出的約定，綁上完美的蝴蝶結以充盈心靈，那該有多好。

因為知道全都不可能，所以這場夢終結得格外清醒。

人們放任彼此繼續爭執黑髮霍爾好還是金髮霍爾好（順帶一提我兩者皆非，我是貫徹正太控名號的幼年霍爾派），會繼續討論蘇菲最後的髮色到底是延續老年狀態的灰，或如霍爾所言是難以捉摸的星光色（這說法像極了某種五彩斑斕的黑），卻絕不會說要找一個像霍爾的戀人，情人也許可以；也不會說帽子店版本的蘇菲有多迷人，即使身旁百分之九十的人大多如此；大概也不太有人真的想活在那個世界之中，否則哪天被手握大權的瘋子魔法師一不小心把命玩沒了都不知道。

最想要的或許是那個四色門吧，這樣上班前好歹能多睡半小時。連看個奇幻愛情片都變得如此現實，用各種能一刀劃壞童年的言語審度細節，實在庸人自擾。可是如果不走出來，用客觀的角度去一點點檢視這幻夢如何膨脹與劇縮，又怎麼能清楚說出，哪裡開始是能努力追尋的未來，何處為止是不要逾越的雷池呢？

一旦錯得太多，把心臟交付得太遠的話，就找不回自己的模樣了。我們活在得步步為營的現實，不論是能駕駛小飛機闖入生活的結界的、或能以獨特魔法將你安置回原身的雙手，都是可遇不可求，那麼就只能為自己設立一條警醒的界線，在線外站妥身姿，好讓靈魂去故事的舞池裡盡情歡狂。

一如電影版相較小說更荒誕更無稽的風格，反而使用比刻板更刻板的日式歐風幻想搭建舞臺，這何嘗不是一種清楚的自視（哪怕其實本來沒有這項意圖）：要先知道自己站在什麼地方，用什麼眼光忖度世界，再對此施加魔法，一切妄想才有足夠的力道翩翩起舞。

所以，關於《移動城堡》這一座巨大的破銅爛鐵城堡──請容我使用此一愛稱，來形容這個乘載無數美好童年的魔幻之城──重看無數遍電影、並補完原著小說之後，我得先承認一件事：每次回顧這齣羅曼舞臺，實在很難不戴著濾鏡，透過絢麗畫面去遙望一些曾經的時間。

與初次觀看時那股赤誠的喜愛相比，現在該說是生出了冷硬心腸嗎？意識到了濾鏡的存在，開始能拔掉盲愛的面罩，檢視華裳底下的足跡凌亂。但這並無妨，我仍然一次又一次出於自身意願，重新戴上面罩，吸取多年來依舊嚮往的夢境。

《霍爾的移動城堡》本身，就是一場超越時空的魔法成真。

本文圖片取自吉卜力工作室官網。

此為吉卜力系列第四篇，前兩篇這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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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依肆，下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