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08|閱讀時間 ‧ 約 31 分鐘

《人與類人的n種狀態》Story 13《恣意而生:金庸世界的現代平行宇宙》第97章丟盔棄甲

第97章 丟盔棄甲

 

1.

新年到了。

舊的日曆可以扔了,換一本新的。

但生活,並不可以扔了換新的。

 

剛剛過去的一年最後一天,晚上7点多,在聽荷島上那一吻之後,接下來一整周,張無忌沒有聯繫趙敏,趙敏也沒有找他。那一天,是本學期第16周的周日。

兩個人,在沉默的兩端對峙著,握著一條看不見的繩子,拔河。

 

張無忌上課,寫論文,吃飯,睡覺。

他最後一門專業選修課,下周,第18周結課,要交一篇專業小論文。他寫寫畢業論文,又寫寫這個。

第17周快過完了,他還稀裡糊塗地沒有想好。

第17周的周日晚上,他終於給趙敏發了條信息:“你法理學導論的作業,寫得怎麼樣了?”

趙敏沒有回他。

她可能是生氣了。

 

到了第二天,週一晚上,張無忌又問她:“考試前最後一周了,你法理學導論的作業,寫得怎麼樣了?”加上一個笑臉。

她還是沒有回他。

張無忌等到晚上快12點,忍不住,跑到門外,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通的,但是沒有人接。

張無忌又打了三個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搞得張無忌怎麼也睡不著。

她是又去喝酒了嗎?酒後開車,撞了人,或者被人撞了嗎?

她出了什麼事嗎?

 

2.

第二天一早,張無忌起來,就打電話給他在院學生會當副主席的那個學弟,讓他問問政治學系的人,知不知道趙敏室友的電話。

學弟好像在吃早飯,說話含含糊糊的:“趙敏她不住校啊……她自己租房子,住在外面。好像她在班上也沒有玩得好的人。你有事,得直接找她自己。你有什麼急事?”

張無忌道:“這不是這學期考試前,最後一周了嗎,她之前問我法理學導論的小論文作業。”

學弟道:“她好像生病了。院學生會和班裡,都請了病假。昨天就請假了。”

張無忌一呆:“生病了?”

 

張無忌知道趙敏住在哪裡。

因為他到過她住的社區,開車到她樓下,她說她住在1201室。

他打開手機,看地圖,憑著記憶,沿著那天晚上的路線找了一下,果然查找到了那個社區。

這天是週二,他8點還要上專業選修課。這學期最後一次課,老師要點名,全學期考勤一半的分數就靠這次點名了。他反正作業已經交了,等老師點完名,挨到9點,還沒有下課,就偷偷從教室後門溜走了。

 

3.

他打車去了趙敏的社區,找到了18號樓。在樓下,按1201室的門鈴。

過了一會兒,一個中年阿姨的聲音問:“你找誰呀?”

張無忌道:“趙敏在嗎?我是她同學。”

阿姨道:“你等一等。”

過了一會兒,阿姨回來:“你叫什麼名字?”

“張無忌。”

又過了一會兒,阿姨道:“我給你把一樓的門禁鎖打開。你自己上來吧。”

張無忌進樓,坐電梯上了12樓。

到了1201室門口,再按門鈴。

 

一位阿姨,系著圍裙,來開了門。她頭髮短短的,燙著蓬鬆的卷兒,還染了棕色,看著相當時尚,很精神的一個人。

阿姨看了看張無忌,笑著讓他進來,又拿出一雙棉拖鞋,叫他換上,帶他到沙發上坐下。

阿姨道:“趙小姐,她可能是著涼了,發了兩天熱。睡得迷迷糊糊的。”

張無忌環視了一下四周,他現在置身的地方是客廳,沙發上放著一張毯子。從客廳,能看到廚房和餐廳,和一扇關著的門,那應該是臥室。

 

張無忌問:“她在臥室嗎?”

“嗯。”

阿姨端著杯水,進了臥室,很快又出來了:“趙小姐說,你有什麼話,進去跟她說吧。”

 

張無忌以前還沒有進過女生的臥室,何況是趙敏的臥室。

他走進去,也不知道眼睛該看哪,手該放在哪。

臥室的窗簾,合著,也沒有開燈。雖然是白天,光線卻暗。

接近臥室門的地方,是一個很大的梳粧檯,再往裡,是一張大床。牆是淺灰色的,被子也是淺灰色的,越發顯得灰暗了。

趙敏正掙扎著坐起來:“你來幹什麼?你走。”

張無忌道:“我聽說你生病了……”他第二句話說不出來,只好轉而問,“你去看過醫生了嗎?”

趙敏道:“我知道自己是感冒了。沒有高燒。這本來就是自限性疾病,去醫院,萬一還被醫生濫用抗生素呢。躺兩天就好了。”

 

床前有張凳子,張無忌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不是燙得很厲害。

“可是,萬一突然惡化了呢?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張無忌勸道。

“我讓阿姨這幾天都住在這裡,多給她些錢。萬一病得厲害了,就打電話叫救護車。”

 

她穿著長袖的睡衣,米色的底,上面有些看不清的花案,睡衣扣子一直扣到鎖骨上,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讓他臉紅的。

但張無忌還是不好意思多看,他只是道:“你躺著吧,別坐起來了。”

 

4.

他出去問阿姨,趙敏這幾天吃了什麼藥。

阿姨拿出來給他看了。就是布洛芬,最尋常的解熱鎮痛治感冒的非處方藥。一天吃兩粒。阿姨說,她昨天吃了兩粒。今天早上也吃了一粒。

張無忌看藥,沒什麼問題,又問阿姨,她這幾天吃了什麼。

阿姨說,她吃不下東西。熬了些粥給她喝,都吐了。

 

張無忌想了想:“流質的東西,喝了就躺下,怕是會從胃裡反流。再說,感冒了,就需要製造抗體,殺病毒,喝白粥恐怕不太好,蛋白質不夠。”

他問阿姨家裡有沒有雞胸肉。

阿姨說,有。

他讓阿姨把雞胸肉絞碎了,加些澱粉和雞蛋,弄成棋子大小的丸子,煮熟。

都做好了,時間也已經中午了。

 

張無忌端去臥室,先把碗放在梳粧檯上。叫醒趙敏,把幾個枕頭壘起來,扶她起來坐好,拿勺子,喂她吃。趙敏一個一個地吃,也吃了十幾個。

張無忌道:“你別那麼快就躺下。小心又吐了。”

趙敏睡了一夜,又睡了一個上午。這時候又吃了些東西,精神更好了些,看著張無忌,忽然生氣道:“我法理學導論的小論文,還沒有寫完。週四要交了。”

張無忌道:“還差多少,我幫你收尾。”

 

趙敏指指放在旁邊窗下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張無忌打開。

原來她把文章框架都寫好了,只是要一段一段寫完。張無忌看了看,思路還挺清楚的。就剩下最後三個分論點,沒有填充。

張無忌問:“這個論文,要寫多少字?你找的參考文獻,存在哪裡?”

趙敏告訴了他,忽然道:“幾點了?你不餓嗎?你先吃點阿姨做的東西,再說吧。”

 

阿姨把昨天煮的粥,從冰箱裡拿出來熱。張無忌和她自己並不是病人,所以她把冰箱裡剩下的食材看了看,做了個煎荷包蛋和西芹炒牛肉粒。

吃過中飯,張無忌下午就一直在寫論文。

本來他還說,在客廳寫,趙敏道:“你就在我跟前寫,讀給我聽。把窗簾拉開一點。”

張無忌對著電腦,有了點想法,就把想法講出來,小聲問趙敏,這樣寫好不好。

趙敏跟他討論。

 

不過,過了一會兒,張無忌回頭一看,她又睡著了。

病人到底是病人。

張無忌就迎著冬天一月下午的陽光,在玻璃窗下寫論文。

一邊是明亮,一邊是昏暗。

 

晚飯,給趙敏吃的還是棋子大小的雞肉丸子。吃完了,她又說,想吃水果。

阿姨切了四分之一個蘋果,切成小塊,張無忌拿叉子喂給她吃。

 

5.

晚上8點,張無忌跟趙敏說:“我要回去了。小論文還沒有寫完,我發到我郵箱裡,我回去晚上幫你寫完。”

趙敏伸手拉住他:“你別走。”

張無忌有點尷尬:“我不走,難道我睡沙發嗎?阿姨也是睡沙發吧。”

“我叫阿姨回去就好了。”

張無忌大窘。

 

趙敏真的叫了阿姨過來,轉了這幾天的工錢,外加一個大紅包,讓阿姨先回去。

阿姨笑眯眯地收了錢,對張無忌道:“小張同學,你好好照顧趙小姐哦,我走啦。藥在這裡,記得讓她吃。明天早上,我買好了菜過來,大概9點半到。”

 

阿姨走了,這屋子裡就剩下他們兩個人。張無忌越發不自在了,想了想,先倒了一杯水,跟趙敏道:“來,吃藥吧。”

趙敏又鬧彆扭:“我不要吃藥。”

張無忌道:“病好了,才能回去上課和考試,才能出門,才能吃烤羊肉串。乖,聽話。”

 

飯後本來容易犯困,病人更容易精神不濟,趙敏很快又睡著了。

張無忌一個人在客廳,寫論文寫到10點。

他決定睡覺。

他把外套和鞋子脫了,在沙發上躺下。毯子雖然薄,房間裡開著空調,應該也不至於會冷。

按道理說,他昨天沒睡好,今天早上醒得比平常早,中午和下午又沒有休息,晚上應該沾著枕頭,就能睡著。

 

6.

他在沙發上翻來覆去,過了好久,拿起手機看時間,已經過了午夜,他還是一點睡意都無。

他翻身坐起來,也不打開客廳的燈,好像腿不聽他的話,站起來,往臥室走。

臥室的門,虛掩著。之前還是他自己輕輕帶上的。

他很慢很慢地,推門。

 

一點微弱的光,從縫隙裡透出來。

這房子的洗手間在臥室裡。她大概是怕黑,去過洗手間之後,就沒有關燈,讓燈一直開著。

張無忌把門推開了足夠大的縫,把自己擠進了臥室。

他小心不要撞到任何東西,不要發出一丁點聲響。

他經過梳粧檯,到了床的另一邊,蹲下來,看趙敏。

 

在微弱的光線下,她的臉龐,她眉峰和鼻子投下的陰影,她睡衣的領角,她一頭散亂的長髮。這些都只能勉強辨別得出,剪影和線條而已。

她在睡夢中翻了下身,向他更靠近了一點。

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她的呼吸聲,隱約可辨,有一點沉滯,並不是很輕鬆的樣子。

他低下頭去,恍惚感覺她鼻息吹到了他的臉頰上,溫暖的,有一點點濕潤。

他又伸出手去,想輕輕地撫摸一下她的臉,想把她臉上的那一縷頭髮撥到旁邊去。

他伸出的手停留在了半空,終究不敢落下。

他的手,五指,掌心,無限緩慢地移動。最後,有一種與泡沫一樣輕盈柔軟的觸感,像長著絨毛的水蜜桃,像剛出生的幼獸,在他的掌心之下。叫他想起小時候,第一次摸到還沒有睜開眼睛的小貓。

 

她在說夢話了:“爸爸,敏敏要騎馬!”

張無忌驚慌地把手抽回來。

她還在夢中沉沉地睡著,像一個小孩子,並沒有真的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張無忌才重新站起身來,從光線微弱的臥室出來,走進黑暗的客廳,摸黑回到沙發上,躺下來。

 

7.

他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在想什麼。只是覺得,自己無法再偽裝下去。不是早就已經丟盔棄甲、一敗塗地嗎,卻遲遲不肯承認,舉起白旗。

雖然承認,似乎有點丟臉。但投降,也是一件讓人豁然一身輕鬆的事情。

他不用再對她、對自己偽裝了。

他只需要承認,他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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